“萱妃娘娘称《踏雪》为她所创是吗?”问得直接,只因不想再听关于萱妃种种,一直以为她是个温婉的女子,可现在看来她并非一般角色。也许,萱妃的死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半月弯别开脸,不去看他的眉眼,抬头望着寒夜中泛着银光的弯月道:“出来得太久会被他发现的,若是你真不说,我离开便是。”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每当他不想开口,便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岔。只是现在的她,已没有陪他的勇气。
闻言,他似乎有所动容,“弯弯,别走,陪陪我。”
“我以前也不叫沙迷蝶。今夜,就算我来错了,以后也不会再打扰。王爷安康,奴婢先行去了。”那一声王爷,那一句奴婢,便是尽了他们以往所有的情分。她不愿多言,或者说,多说无益,他不想说,便是求也没有用。从现在开始,她已是孤军作战,这个合伙人,她唯有放弃。
“皇上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然,臣妾也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得此舞。”虽是假话,倒也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她自幼习舞也并非作假,这《踏雪》却是只用了她半月时间,舞者,在乎悟性。君卿夜并不懂舞,是以她才敢如此妄语。
见她真的动怒,他收起笑意,转过身来看她,良久,又道:“你可知佑亲王为何醉酒?”
“能让你也看得出来,怕不只是一点了吧。”
可他却再一次给了她惊喜,他竟真的自行走向了龙榻,张开双臂道:“为朕更衣吧。”
“她若说宫中相授,朕倒还相信,可她说幼时所学,朕倒不敢全信了。《踏雪》一舞,是当年萱儿自创,又何来幼时一说?”讥诮的口吻,多了几分厌恶。早知道关于萱妃的一切都是禁忌,只是想不到,便是发生在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俞婧婉身上,他还是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皇上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见皇上心情不好,不敢打扰。”她又跪了下来,从刚进宫时的排斥,到如今的习惯,对他下跪这样的事,她竟然也适应了下来。
这么想着,半月弯心中一凛,忽而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与君卿欢十年合谋,若是传位圣旨之中写的,并非君卿欢而真是君卿夜的话,这一切岂不是又白费一场心机?
她生气了,是真的生气。她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的注意似乎总集中在她这里。一直以来都有些迷惑,直到真相被揭穿,她却不能再接受。在君卿欢那里,她当了十年影子,君卿夜又想如此。她不愿做别人的影子,特别是萱妃,那个让他们兄弟二人彻底反目的温婉女子。
半月弯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那个人选是谁。
他仍旧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定定看着她的脸。
她已离开佑王府五年,立于门前,竟觉有些恍惚。踌躇许久,方才入内,只一眼便望见他屋内灯火通明。迷蒙间,似乎又看到那如墨黑瞳微笑起来弯弯如月的样子,她忽而眼中一酸,竟有股想落泪的冲动。
“你知道这舞?”半月弯的表情骗得了别人,骗不过君卿夜,他看出她对《踏雪》的熟悉,便追问起来。
“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啊!人人都道婉婉最像她,其实除了长相,婉婉没有一处像她。唯有你,连这冷漠的性子也是一模一样,你以为彻儿真是认错了人吗?非也,他只是在你身上找到了萱儿的感觉,太像,实在太像了。”他清晰地说出了这个答案,也是半月弯最不愿听到的结果,他想在她身上找萱妃的影子吗?
大气也不敢出,半月弯只是紧张地低下了头。今夜的他,着实太奇怪,让她有种无法应对的感觉,是以,总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
“我去了,想要在大婚之夜阻止皇兄娶你,可惜,皇兄出手极快,我还来不及参加你们的婚礼,白竹国就消失在了眼前。我终于明白了皇兄的目的,可我却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独处狼群的你。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带你回了京,中途因为要为你治伤又耽误了几日,却没想到,当我回到上京,萱儿却被许成了我的女人。”
半月弯小心地起身,绕至他身后,手法娴熟地按揉着他宽阔的肩膀,柔声道:“皇上日理万机,大约是太累了。”
“五年,我守了她五年,她却始终不肯答应嫁给我,直到皇兄登基,她被迎进了锦宫。我不明白皇兄为何要如此,他若是真爱萱儿,为何要她苦等五年?可我更想不通的是,萱儿为何也同意入宫?我找到萱儿问个究竟,她却很冷漠地告诉我,她说,如果我是皇帝,那么她也会为了我入宫。她是家族的希望,为了家族她必须要放弃我。”
终于,她借着月光,飞速地转动起来,水袖飞转,像是火红的丝带缠绕其身,却又如灵蛇出击,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在场之人无不赞叹出声,更多的人竟好似痴傻了一般,被迷了心神。
三人的感情太过复杂,半月弯看不懂,也不想懂,既然君卿夜对萱妃好,那太子又为什么会是君卿欢的孩子?她是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既然他对萱妃娘娘是真心,王爷为何能确定小殿下是你的亲生骨肉呢?”
一路迤逦,她行得缓慢而优雅,足尖点地,似行走在云端,又更似飘飘而来。长袖飞舞间,却见她立足之地,竟飘落着雪花片片,分明是夜朗星清,又何来飞雪连天?众人微微叹息,却又见她飞舞而来,如火的红衣下,却是另一种勾魂摄魄的美。
“一直以为你便是不爱我,却也是喜欢我的。直到今夜,我才明白,原来你无论是爱,还是喜欢,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所以,你会对我好,会救我,亦只是因为我像萱妃是吗?既然给不了我想要的,又何必拉着我不放手。陪你?你觉得有必要吗?”无情这种东西,本是不需要学习的,她天生就会。当她对他说着这些话,心,仍旧撕裂般疼痛着,像是被狠狠划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半月弯深通医理,自有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让他睡着,只是当她的力道开始放缓,却听得君卿夜突然又道:“当年,萱儿也有这般好手艺。”
“朕确实心情不好,不过,竟如此明显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和-图-书像个孩子一般新奇,似乎对自己不能控制好情绪一事,颇感兴趣。
“他还不至于这么蠢吧?”她试探性地开口。
她静立着,并不回应他的话,只冷声反问:“为何要故意激他?你明知俞婧婉今夜所为是为博他一笑,为何要闹事?”
半月弯说得肯定,君卿夜却瞬时白了脸,紧握成拳的双手,连指节处都已泛着白。苦涩一笑,他痴痴自语:“所以,她又骗了朕是吗?朕早该想到的,只是从来不愿去相信。罢了,罢了,早该放开这一切的,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大都是梓桐在说着君卿夜的习性,大有要把半月弯当成接班人的架势。半月弯倒也听得认真,小心驶得万年船,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只有了解了君卿夜这个人,才有机会寻到胜利的契机。
“人中龙凤便是好品性吗?那么朕在你眼中,品性如何?”他笑笑地反问,眼中多了些捉弄之意。
想起她怨毒的眼神,半月弯心内沉沉,化作郁郁一叹。
他确实喝过酒,但不曾真醉,便是醉了也不该如此失态,可他竟什么都说了出来。他口中的他们,半月弯不敢仔细去想,即便不想,也猜到是谁与谁了。只是,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这话堵了君卿夜的嘴,虽不是最想听的,却也正应了他的那句想要听点不一样的。她说的亦是实话,只是实话往往更引人深思,而他现在想的竟是她是否真的爱他。
半月弯心知再打马虎眼肯定是过不去,只好道:“王爷乃人中龙凤,并非一般的凡夫俗子,品性自然也是好的。”
“不是,是奴婢没见过世面,不关皇上的事。”她冷静地开口,虽心惊,但也不能忘了身份。
是试探,还是真的倾心而谈?
“原来皇兄如此看。臣弟还记得,皇上最偏爱的不是红梅点点,而是那腊梅暗香呢。”锦宫里倒也是有腊梅的,只是仅在琦轩殿内有几株,实在看不出君卿夜有多喜欢那种植物。
似乎还有话要讲,似乎又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君卿夜就这么半眯着眼看她,久久不再说话。直到子时的更漏声越来越近,他终于惊觉一个事实,在锦宫,他从不信任何人,可她只这么随意一语,他竟是毫不怀疑。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然开始牵动他的心。
她疾行几步,到俞婧婉跟前扶她,“娘娘先起来吧,皇上已睡下了,明日……”
半月弯却是听懂了他话中的别有用意,梅乃大周国花,亦有寿中之王一说,花开千年不败。
大周祖制,便是新年亦不可过分铺张,勤省俭朴是为帝君第一守则。是以,锦宫的除夕,最为奢华的亦不过是宣了王权显贵齐齐入宫,吃顿丰盛的年夜饭而已。但这一日,却也是久不睹君颜的妃嫔们借机一展风采的好机会。是以,每到除夕之夜,除了丰盛的餐点以外,最为吸引人的,还要数那炫目惊鸿的莺歌燕舞。
静立君侧,半月弯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满意地微笑着,如樱的红唇也因激动而泛着粉红的色泽。她早知这《踏雪》极美,却也不曾想到俞婧婉能将这一支舞发挥到如此境界,便是她这样的女子,都禁不住心潮起伏,这些俗世男子,又岂能抵挡得住?
脸被打偏至一边,半月弯口中腥甜,已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想解释,却又瞥见不远处俏生生立着的梓桐,终是忍了气道:“娘娘先回宫吧,皇上睡下了。”
“娘娘不是说过了吗?是幼时所学,非宫中相授。”半月弯缓缓地道,她的回答总是滴水不漏。便是当时场面混乱,她也清清楚楚地记下了俞婧婉的话。
“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我之所以送你入宫,一来是为了大业,二来其实想要你帮我保护萱儿。只不过,萱儿入宫后,皇兄把她护得很好,倒也没有让你有出手的机会。”
“他们都怨朕,他们都恨朕,他们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们伤了朕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就因为朕是皇帝,得了天下就要失去所有爱的人吗?难道,朕就注定只能孤独一世,做个真正的寡人?”
君卿夜仍旧冷着一张脸,却并没有看向君卿欢,只是对着雪地中一身艳红的俞婧婉,冷言道:“此舞谁教的?”
“臣弟犹记得当年父皇尚在人间,也是这样的年夜宴,父皇赐了臣弟几枝红梅,却独独赐了皇兄一树腊梅,难道不是因为皇兄喜欢?”他阴沉的笑意于嘴角泛起。
“知道朕为何不开心吗?”
“奴婢不知。”仍旧冷冷地答,明知是避不过,却还是耐住了性子。她这样执着,却也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这样的表现,竟好似在吃醋。
半月弯讥讽道:“那他为何认得《踏雪》?”
“但说无妨。”他表情淡淡,却有一股子强劲的霸气。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半月弯竟又听懂了,赶紧摇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她无言,君卿夜竟也不气,只缓缓道:“你也不愿同朕说话了吗?”
俞婧婉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君卿欢却是自她离开后,便再也不曾露出笑意,只是那一杯接一杯的喝法,让半月弯想到了一个最适合不过的说法,借酒浇愁愁更愁!
仔细想想,君卿夜似乎真的出征在外有半年,只是看君卿夜的表现,似乎也真的很爱小太子,难道他真的不曾怀疑?
不待她移步,那熟悉的雕花木门已被人打开。迎着冬夜清寒之气,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现身于她眼前,“以为你再不愿来此地了,今夜当真很多惊喜。”
酒过三巡,君卿欢眉眼之间已现醉意,迷离难分的眼神之中,最多的竟还是那抹忧伤。最看不得他如此,明知那伤不是为己,可她还是忍不住为此黯然。正心痛间,却见他忽然举杯而起,指着不远处的点点红梅,感叹道:“皇兄,又是一年了,锦宫里的红梅似乎从未曾改变。”
“不要再说了。”他突然激动地打断了半月弯的话,胸口起伏着,似乎隐有怒气。
“有一点。”
君卿欢却是抿了抿嘴,“皇兄确实不蠢,只是发现彻儿的存在后,我带着萱儿去见了皇兄,所以,也算是说得通。”
“吓着你了吗?”
和*图*书“你做了何等错事?”梓桐是何等精明之人,马上便起了疑心。
“起来吧,朕想与你说说话,总跪着也不好。”
他的手似乎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松开她的手臂,“何谓全部?”
“……”
“娘娘自创?”
半月弯不语,只是垂下头,并非不想说什么,只是在他的面前,她什么也说不了。于他而言,她只是个不能相信的宫女;可于她而言,他除了是皇帝,更重要的还是她的对手兼仇人。
虽明白他是思念成伤,可听得此言,她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踏雪》一舞是她所授,这舞也真是她幼时所学,萱妃竟说是自创,着实令人费解。难道说,除了小太子的事情以外,萱妃当年连此事也骗了君卿夜吗?
“是吗?朕为何瞧着是越发枝繁花茂了呢?”君卿夜的眉眼似乎透着几分阴冷。
许是太懂她的倔强,君卿欢终是沉默了,许久方才松开了她的手臂,道:“回房吧,外面冷。”
闻言,君卿夜脸色稍变,却是笑了开来,“是啊,朕还记得,当年那树腊梅开得可真热闹,花骨朵儿黄黄小小,香气却清芬怡人。所以,父皇驾崩之后,朕便把那棵腊梅树移植到了皇陵,欢一定还记得皇陵内的梅花飘香了。”
君卿欢到底是醉了,胡话了一番后,终被君卿夜命人送走。只是,自他离开后君卿夜的脸上便再无第二种表情,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他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懂君卿欢的用意,这一舞《踏雪》,未能博得君卿夜欢心,竟似有些弄巧成拙了。
“……”
大殿外,俞婧婉仍跪在那里,双眼如桃,显是哭了许久。
听他突发此言,半月弯疑惑不已。据她看来,君卿夜也是爱梅的,爱的也确实不是妖艳红梅,而是那清冷雪梅,一如他冰冷的个性一般,孤高冷傲。
“那一年,我十五,萱儿也十五,皇兄十八,正是及冠的年纪。父皇说,皇兄已是大人,便可选妃,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皇为皇兄选中之人,竟是萱儿。”重提旧事,他似乎比想象中要平静,只是,那久不生波澜的双眸,似乎又晕染上几点冷意。
他睡得很安稳,半月弯并未守候多久,便放下了明黄锦帐,随后急匆匆地出了殿门。
半月弯再次垂首,仍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梓桐此时走了过来,奇怪道:“迷蝶,婉妃为何如此对你?”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温言道,缓缓走下台阶,衣袂飘飘朝她走来。
“其实,奴婢幼时也见过有人舞那《踏雪》,所以,皇上说是萱妃娘娘自创,奴婢竟也糊涂了。”半月弯自是不能和盘道出,亦真亦假地开口,但编也要编得让人挑不出刺,特别是她面对之人还是那样的精明。
“姑姑,奴婢听说您当年是服侍过萱妃娘娘的,可否告诉奴婢,为何皇上看到如此美妙的舞姿还会生气?”半月弯问得虚心,换上一脸无知的表情。
她的表情太过于直接,君卿夜想无视似乎也不可能,他竟又开口笑她,“怎的如此表情?朕又吓到你了?”
“幼时所学?”充满危险的眸子瞬时收紧,便是连站在他身侧的半月弯也不禁为俞婧婉暗暗捏了一把汗。
“你可知朕为何在意《踏雪》?”
“你是个机灵人,皇上也挺喜欢你,好好侍候着,再撑几年就能出宫了。在宫里,记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活着走出锦宫的奴才,才是真本事。”说到此处,梓桐脸上显露几分得意之色。
“手法不错,以后多给朕按按。”
她缓缓行至他跟前,双手取下他腰间玉带时,却又听他对她耳语道:“你真的很特别。”
“或者你想说的不是惊喜,是惊讶吧?”半月弯语气平淡,不激动,听不出什么感情。
他想,可她不愿。
话已至此,再说无益,半月弯冷冷起身,却是连道别的话语也省了。看了太多争宠夺爱的把戏,她早已看透了这些所谓的男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们从未想过的是,也许得到了,他又会觉得,其实一直追求的,也不过如此。
“皇上,既知娘娘无心,便要想开点,郁结伤身,损了龙体可不好。”自那日自己向他表白后,便注定了她不能再对他表现得冷淡。是以,每每开口,总是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她不语,只是淡淡一笑,是啊,除了她以外,他又能对谁说这些?
“奴婢记不太清是何人所跳,但如此惊人的舞姿,奴婢看过便无法相忘,不会记错的。”
君卿欢重重握拳,双眼通红,狠狠盯着俞婧婉的脸,许久方才咬牙切齿道:“是臣弟鲁莽,现下已觉得舒服很多,便也不扫大家的兴了。”
“那就先说《踏雪》,为何你们会对《踏雪》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用了你们两个字,是因为看得出来两人都过于介意了。也许,《踏雪》便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心结,也是所有事情的源头了。
半月弯不语,君卿夜却也并未停下,又淡淡开口问道:“你觉得婉妃那一舞,是何人所授?”
半月弯红了脸,便回了一句,“自然也是极好的了。”
“做错了事,便是要受罚的,婉妃娘娘不过赏你一记耳光,已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你以后小心侍候皇上便好,后宫妃嫔之事少掺和的好,懂吗?”在锦宫,梓桐算是老资格的一辈人了,再过不久,她便年满二十五,到了离宫的时候。正因如此,她最近已收敛许多,大多时候都会很耐心地教导新人。是以,今夜才会对半月弯如此和颜悦色,若是以往,她断不会如此客气。
“你可熟识佑亲王?”
“那一年皇兄出征在外,彻儿不可能是皇兄的儿子。”
“……”
本还一脸错愕的俞婧婉,听得此言,脸色大变,却也并不敢看向半月弯,只委身跪地,嘤嘤道:“皇上恕罪,臣妾这支舞是幼时所学,民间教坊所教。”
那夜,任是俞婧婉跪在殿外如何哭诉,君卿夜亦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不见。
许是并不想得到半月弯的回应,他竟自顾自地起了身,缓缓踱向殿门,温声道:“朕一直想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他却始终不能释怀,难道还要朕亲自向他认错不成?但朕有何错?萱儿入宫,是她自愿,朕从未逼她,只是佑亲王从m.hetushu.com.com不信朕的话。朕真是很无奈啊。”
半月弯话只说了一半,俞婧婉已猝然伸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明日?本宫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已是万幸,若是你的话能信,本宫也不至于此。沙迷蝶,你对得起本宫?”
“你见过?”狭长的凤目微凛,竟不若平日里的冷静自制,反有几分恐慌。
他是个冷情的帝王,狠虐是他给人一贯的感觉,可今夜,他似乎只是一个痴情的男子、无奈的兄长,这让半月弯很不适应。无措的感觉让她失去了平日的判断,急急地道:“皇上,就寝吧,夜深了。”话落,她后悔不迭。
她生气的样子,终于让他找到一点她在意的感觉,他是想笑的,终是抿起了嘴,缓缓道:“佑亲王是在跟朕置气,可他却从未认识到,更该生气的人,其实是朕。”
他说过子时便睡,于是半月弯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需要就寝了吗?”
“原来如此,你啊,这回真是做错事了。”
半月弯不再犹豫,率先走回他的房间,在房门关上的同时,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要知道全部,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似乎久远得我自己也记不清楚。”
这样的君卿夜是平日里完全见不到的,半月弯心中一动,想开口,却似乎又开不了口。
回望雪地间,俞婧婉仍在卖力表演,可现下的她却已是无心观赏。正思忖着如何应对,却见君卿欢已直接拍案而起,黑着一张脸借酒装疯道:“皇兄,臣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不必,还得守岁,过了子时再睡不迟。”言语间,他终于放下手中书册,双眼定定地瞧向半月弯。
他似乎在感叹着往事,可他却选错了人,虽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眼下的她,是不可能同情他的。
“她是气病的,她哭着跟我说,她不甘心,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你,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她。可她却听不进去,只哭着嚷着要去寻皇兄。她病得很厉害,说是不想活了,我以为她的心里真的是爱着皇兄。所以,我自告奋勇代她前去,我告诉她,只要我娶了你,皇兄就只能回来娶她。
“是,皇上。”
不知还能说什么,安慰的话语有很多,只是此时此刻她竟又觉得他并不需要人安慰什么,强大如他,若是被这小事影响过久,也绝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卿欢有此一说,暗里意在指出先帝心意,红梅为正,腊梅却是上不了台面的。
“姑姑说的是,以后还望姑姑多提点奴婢不要犯太多错才好。”她在鸾凤殿待了一阵,倒也摸清了梓桐的个性,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她便不会太为难人。
“当然,那是她特意为了我编的,除了我,她说过不会跳给任何人看。”他自信地开口,满脸幸福。
半月弯以为只要到了鸾凤殿,便是再困难,也一定会有机会下手。当半月有余,却仍找不到东西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事实,或许所谓的传位圣旨,根本就不在鸾凤殿里。
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却也撕毁了他二人间看似和谐的假象。
“不说这个行吗?你难得来此,不如陪我对饮几杯?”他温润如玉的嗓音,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烈酒的影响,只是弯弯如月的眼眸似被染上了几分落寞的忧伤。
本不愿多言,可被他一激又似乎不能完全无视,她终是长长叹一口气,温婉道:“皇上,您在奴婢的面前,谈论着别的女人的好,又想要从奴婢口中听到什么话呢?或者,在皇上眼中,奴婢永远只是个奴婢,皇上会受伤,而奴婢便不会了?”
“是,皇上。”温顺地开口,手上力道渐渐加重。君卿夜习武之身,肌肉坚实,不用点力,自也是没什么感觉的。
如此颓然之语出自君卿夜之口,倒也真真吓了半月弯一跳,特别是那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更是听得半月弯心惊肉跳。若他口中神女真是萱妃,是否代表他早已洞悉一切,那么太子的身份呢?君卿欢的野心呢?他是否也知?
话已至此,她若再听不出玄机,便真是无可救药了。原来他竟真的知道这一切,他又是如何知情的呢?过去,还是现在?
他从来都活在不现实的幻想之中,或者,太子确实是他的孩子,可是,萱妃的爱人却显然不止他一个。
三更的更漏声响起,梓桐终于放了半月弯回去休息。只是,躺在床上,半月弯却怎么也睡不安稳,君卿夜的态度和俞婧婉的敌视都让她困扰。唯今之计,也只能去找君卿欢问个究竟了,关于萱妃,关于《踏雪》,她决不能一无所知。她不再安枕,瞬间翻身而起,换上一身暗色衣衫,直奔宫门而去。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完整的话,半月弯倒也放心不少,忙不迭地应道:“皇上,奴婢不累,皇上是累了吗?要不要先休息?”
“罢了,你自也是不愿多说的。不过,若是你连朕生了婉妃的气也看不出来的话,便也真是没有用了。”他依然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你觉得佑亲王品性如何?”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双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诧异的表情。
明明是好事,可听在半月弯的耳中,竟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她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知道这后面一定还有故事。虽然十年前她到过上京,可她自伤愈之日起,便被送去训练各项技能,是以才会对萱妃的那些往事不甚熟悉。
半月弯假作不懂,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姑姑当知奴婢与婉妃娘娘本也熟识。前些日子,娘娘见奴婢调来鸾凤殿,便托了奴婢注意一下皇上的喜好,说是希望在年宴上博皇上一笑。奴婢听说皇上最爱萱妃舞姿,便也将此事告诉了婉妃娘娘,不想竟惹得皇上不快,还连累了婉妃娘娘。”
再次听到她叫出“王爷”二字,还是他们单独相处之时,他竟有些怒意,“弯弯,不要叫我王爷。”
“弯弯。”他又唤她的名字,一如每一次他这般叫着她,似乎在撒娇,似乎在求饶,但更多的,只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王爷,请不要再叫奴婢弯弯,从今夜起奴婢是沙迷蝶。奴婢与m.hetushu.com.com您亦只是合作的关系,再无其他。奴婢会问,只是因为对成事有利,并无其他意图。这一点,请王爷放心。”她早该心死,只是免不了伤怀。今夜来此,不过是问个明白,但他的犹豫,再一次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正惊讶于他的怪异表情,侧目间,却又见君卿夜也是一副冰山冷颜,她心中一凛,忽而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而不自知。最近,她似乎太过不顺了,为何总会有一种犯下大错的想法呢?
没有回答,半月弯只是微笑着转过身来,定定地望向他的眼。她想,她的眼神会告诉他一切,包括她的答案。
“不知?还是不敢说?”他笑了,带着清风拂面般的点点温柔,连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也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半月弯的手一停,没来由地,突然有些厌恶听他这样唤着萱妃的名字,失神间,突感手上一热,柔滑的小手已被他握在掌中,“生气了?”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承诺,也更加坚定了半月弯的心思,原来他对萱妃始终不能忘情,便是俞婧婉于他心中亦区分得清清楚楚,并不若外界所传的被婉妃迷了心、失了魂。她早该想到的,他与君卿欢一脉同生,弟弟那样痴狂,哥哥又岂会例外?
心知她一定会问,半月弯早已想好了说辞,“姑姑,婉妃娘娘怪奴婢亦是应该的,奴婢只是好心,却不想坏了大事。”
“我知道皇兄是喜欢萱儿的,可我也喜欢萱儿,就因为我是皇子不是皇太子,所以萱儿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吗?我不服气,所以,我找到皇兄理论,可皇兄却让人把我赶出了太子宫。我以为皇兄是生气了,可没想到,他却在事后找到父皇,说他要拒婚,理由是有更适合的太子妃人选。”说到此处,他似乎对那“太子妃”三个字,咬字极重,眼神还别有深意地瞅着半月弯。
为了除夕夜的一舞倾城,半月弯已悉心指导俞婧婉半月有余。若论舞技,半月弯并不在俞婧婉之下,但她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要出手的自然是那在明之人。是以,二人悉心研究之下,终是选了最为难跳的一支《踏雪》。
“是吗?朕爱腊梅?欢何以会有如此看法?”君卿夜似乎并未因此影响心情,反而还微笑着反问。
君卿欢淡淡摇首,“既是想知道全部,那便从十年前开始吧。或者,除了今夜,便再也无人敢听我说这些。”
君卿欢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唯有他自知了。即便如此,亦不会有人去计较,只是原本还期待着俞婧婉重新起舞的高官显贵们,都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半月弯一路伴随着他,因为今夜的君卿夜竟是那样的沉默,除了其间令半月弯倒了几杯茶水,竟再无二话。
半月弯收了手,冷着一张绝色的小脸,硬声道:“皇上,奴婢不是萱妃娘娘。也不想做萱妃娘娘,若是皇上只想要一个替身或者影子,决不会是奴婢。”
半月弯本也以为先帝较偏爱君卿欢,可听得君卿夜一言,半月弯竟有了另外一种见解,梅乃国花,于大周是花中之王,君卿夜不爱红梅爱白梅,那白字加个王字,不正是一个皇字吗?而更巧的是,先帝偏生不赐他白梅,而是选了一树腊梅,黄花黄花,黄字又通皇字,难道不会是另一种暗示?
“……”
“皇上,奴婢虽不知皇上为何生气,可奴婢觉得婉妃娘娘或者真的不是有心冒犯,娘娘讨好您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故意惹您生气?”虽害怕他发现自己与俞婧婉的关系,可若是什么话也不讲,似乎更不合情理。她本就治好了俞婧婉的病,为她说几句情理之中的话,倒也无伤大雅。
他的碰触总是让她莫名地心跳,挣开他的手,她继续按揉着,“没有,奴婢哪有生气的权利?”
“不开心吗?朕似乎已经忘记了朕还会不会开心了。”
她的舞时疾时缓,飞舞的水袖,时不时地击打在莹雪的地面,那飞扬起的雪点,飘飘落落。纯净的雪地里,她像是舞动的火狐,那样的迷人,那样的耀眼。
半月弯又跪了下去,低下头小声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敢妄断。”
“王爷相信萱妃的话,认为只有王爷看过那支舞。可是,婉妃今夜一舞,你会如此沉不住气,王爷心里难道不是认为这是他刻意为之的吗?认为是他想要利用婉妃刺|激你。可是,若《踏雪》真是萱妃所创,她又只跳给王爷一人看,那他又如何知道《踏雪》一舞可以刺|激到王爷?”半月弯句句犀利,字字见血,直指重点,却也让君卿欢哑口无言。活在幻想中的人,永远也看不清真相,不是他不够聪明,只是他不愿去相信。
若是平日里,能为他分忧的该是风赢。只是今夜,风赢送了君卿欢回王府,他才会因为找不到人诉说,而找上了自己。思及此,她便又释怀了许多,反正她也不相信君卿夜会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毕竟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一名宫女,还是个让他不能放心相信的宫女。
“伤也伤过了,不多这一桩。”
梓桐细细看她几眼,倒也真是信她不解内情的。
“朕赦你无罪!”
她的手一抖,玉带几乎脱手而出,心儿跳得越发快了。只是,为何?
一想到这个可能,半月弯那饱满的激|情,全数消失殆尽,若真是如此,她可就真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了。可再急躁也于事无补,眼看着年关将至,她要准备的事情,似乎也更多了,至少在除夕晚宴之上,她必须保证俞婧婉能再次艳压群芳。
说得通,不代表他真的会信,是君卿夜太会表演还是说他真的相信萱妃?这些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所有的故事,对她似乎并无一丝帮助。看来,最重要的地方,应该还是在《踏雪》。
只是锦宫之中,说得多便错得多,梓桐虽然明了一切,却也不敢胡言,只道:“有些事,不知道也不是坏事,你且记住一点,不要再胡乱指点便是。婉妃娘娘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便不要再生事端了。”
或者,自她答应与他合作之时起,她便已注定了会受到伤害,只做合伙人会不会更好一点?没有任何的感情牵绊,他会不会真正地放开心怀,拼死一搏?她没有逼他,只是不愿再纠缠不清。她本不是大
和-图-书周之人,迟早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也许,恋无可恋,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想通这一切其实并不难,可想通这一切,她却足足用去了十年光景,她不愿再等,也等不下去了。
话说到此处,半月弯终于明白许多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那一年,萱妃入宫,而她也被君卿欢从训练场选了出来,送进了锦宫。她一直以为他是早有计划,可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萱妃一句话。
为了夺回萱妃,君卿欢才有了反意。可是,她记得君卿夜那日所言,萱妃入宫是她自愿,他却以为萱妃是被逼入宫?怪不得君卿夜说他无奈,可最让半月弯不解的是萱妃的态度,这个女人爱的到底是谁?
没有回头,是不想,亦是不愿,她嘴角轻轻挑起,说了两个字:“全部。”
“这话朕也只能同你说说了。若是说与梓桐听,她便又要唠叨个不停,萱妃如何如何好、萱妃如何如何爱朕等,朕好似都听得疲了,想听点不一样的话,你敢说吗?”
若她真爱君卿夜,为何又在入宫之后,为君卿欢生下太子?可若她爱的是君卿欢,为何又迟迟不肯答应嫁给他?
等了许久,仍等不到半月弯开口,君卿夜苦笑,失望道:“以为你不同,不是想要朕的心吗?话都不敢与朕多说,又如何得到朕的心?”
俞婧婉显然不曾想到半月弯的表情会如此平静,虽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是狠狠咬牙,拂袖而去。
这话瞬时改变了全场气氛。原本还痴迷于俞婧婉的高官显贵们,个个惊呆了一般,不可思议地看着君卿欢,对他这种不可理喻破坏气氛的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你以前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似乎有几分失落,他望着眼前的半月弯,有些不适应。
“弯弯,你是真的要与我决裂吗?”
她咧了咧嘴,无情反问:“没喝够吗?还是你嫌醉得不够?”
“王爷错了,奴婢只是想要更好地与王爷合作,不牵扯任何的私人感情。所以,王爷大可以对奴婢直言,因为无论王爷说了什么,都不再会影响奴婢的决定。”她坚定地开口,却已表明立场。或者,今夜她确实应该到此,只有真正放手,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她冷冷转身,似乎连最后一眼都不愿再看。他不再冷静,上前一步紧紧扯住她的手臂,“弯弯,你想知道什么我说便是了,别走。”
“她若真是故意的,朕倒也不会生气。只是,有些人的无心之失,确实很伤人。”这是第一次君卿夜当着半月弯的面,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很多时候,他似乎都戴着面具示人,但此刻,她竟看得出来,他的话确实是发自内心。
慢慢地,在她的按压之下,他的身体渐渐放松,便是连眉眼间,似乎也透着些笑意。舒适地闭上了眼,君卿夜似乎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奴婢不知。”冷冷地开口,已然忘记了何谓恐惧,只不想再听到关于这几个人的名字。可她知道,他既开了这个口,便是一定会说出来的,是以,她更觉得厌恶,厌恶至极。
“……”
闻言,君卿夜的表情并未舒缓,只是扭头看向君卿欢,冰冷道:“婉妃说的你可都听到了?还要离席吗?”
越想她的脸色越差,看向君卿欢的眼神也越发的沉重。或者,她应该加快步伐了,无论传位圣旨之上写的到底是谁,只有东西拿到了手,才能真正一清二楚。
梓桐快人快语,半月弯却是心内一沉。方才君卿夜已提及《踏雪》,只是并未言明,现在梓桐又是这种表情,却令她对此事不得不上心了。
“所以,王爷是在自欺欺人不是吗?也许,王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踏雪》并非萱妃所创,也不会只为王爷所跳,一切,不过只是美好的幻想……”
“姑姑教训得是,只是奴婢心中有愧,不知以后如何面对婉妃娘娘。”半月弯一脸悔意,倒也并非全部虚假,如此失误,实在不该。
“你真的这么想?”他问,有几分失望,或者,他从未想过半月弯也会有放手的一天。她的这个决定,让他倍感失落,仿佛一直揣在怀里的东西,被人拿去了,令他觉得分外的不舍。
“皇上,既然是不开心的事,便不要想了。”本想一直不开口的,可他都说了这些话,她又如何还能默不作声?
“王爷懂的,不是吗?”
莫名问出的一句话,却瞬间令得半月弯心慌意乱。他是何意?难道竟被他识穿了身份?镇定,镇定,她在心底不停地默念着,望向他双眼的眸子亦不再闪避,终于启唇,却是道了一句:“见过几次,也说过话,却不熟。”
半月弯的表情,他看在眼里,似乎不再解释,只继续道:“皇兄选择了西上,选择了那个几乎要被人遗忘的地方,在那里,有他要娶的小小新娘半月弯。可是,萱儿是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她可以输给很优秀的女子,她可以输给很有实力的女子,可她却接受不了自己输给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娃。所以,当皇兄走后,萱儿也病了。
《踏雪》又名《迷踪踏雪》,只有雪花纷纷的冬日,方可尽展其美。不过,又因雪花本身极美,故而踏雪之美,从未有人能超越。是以,当俞婧婉一身艳红纱衣飘飘摇摇现身于莹白雪地,便是还未开舞,已是艳冠群芳。
若真是如此,他这个皇帝,当得也真是够失败的了。
王爷用了一个好字,皇帝自然得用个极好了,两边也不得罪,什么话也不说满。他若无心刁难,就这么过去了,可他若是有心,说什么都是错。
她的笑意似乎并未保持很久,很快便又消失于无形,只因眼尖的她突然发现在座竟有一人面色铁青。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那人偏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君卿欢。
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今夜他的表现仍让半月弯心惊,正惶恐间,君卿夜却出声唤她:“迷蝶,累吗?”
“奴婢不知。”
“你倒是会说话,什么人也不得罪。你就不怕这么敷衍朕,朕会生气?”君卿夜挪了挪身子,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背,“过来帮朕按按,最近总觉得酸酸疼疼的。”
半月弯只是赔着笑,心内却挣扎起来。若真还要熬到二十五岁,她怕真是熬不住的,毕竟沙迷蝶这个身份还报小了两年,她本已双十年华,却只称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