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皇子野心

“我……”肃王终于缓过来,长笑一声道:“叶姑娘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如姑娘所说,今日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那本王就直说了,请你来是为着两件事。”
机会难得!他们这些亡命之徒,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这件事。一时之间她顾不得许多,便要站起来,喜娘忙按住她,对门外边的丫鬟叫道:“快些给小姐倒杯茶来。”
来人顿住脚步,闻声笑道:“本王有些事耽搁了,让姑娘久候,实在是罪过。”
宫里派出几位御医住到了静王府,灵丹妙药不要钱似地往里送,萧颂成亲当日一骑绝尘,冲入国师府当众悔婚的事早已传开,没人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只能解释为小静王从始至终都不满这门亲事,借此迁怒推掉了亲事。
“被雨淋湿了自然要换件衣裳。”
她走到门外猛地拉开门,发觉外头的仆婢正在窃窃私语,看到她出来都有些不自然,皆避开了目光。
她言词犀利,肃王的脸上阵阵发烧,想发怒却又发不出来,只得冷下脸道:“看来叶大人早已将一切想好了。”
“姐姐还是不信我,其实我对姐姐一片真心,有些事连大哥我都不曾说过,但是告诉姐姐却无妨。”
他忍不住赞道:“叶姑娘人如其名,真象一朵暗夜蔷薇。”
他想到女帝众叛亲离,不禁心中大乐,“萧颂明知道你心有叛意,居然替你瞒着嫡亲的姑母,他一向冷面无情,没想到背地里却是个多情种子。”
果然,凤梧也会武,堂堂国师弟子怎会如看起来那般懒散窝囊。薇宁低喝道:“这是女子闺房,你来做什么?”
她房里烛火未熄,待看清来人是凤梧,薇宁招呼也不打,一道白光射过去,凤梧急忙身子后翻避了过去,又一道白光已到了跟前,钉进鞋尖入地三分,逼得他动弹不得:“薇姐姐好高明的手法,不如传我一招?”
“我会的。”
“薇姐姐,你的脸色不大好,放心,不会有事的。”
待问起江含嫣如何肯为他私传消息,肃王轻笑:“本王许她皇贵妃之位。”
与肃王打交道注定没有好结果,薇宁不禁担心起来,虽说她恨女帝,但不表示她连萧颂也恨,看到他无奈地向肃王妥协,她心里十分愧疚。
“静王府突生变故,师尊已命亦飞快马前去察看了,你莫要担心。”
国师府中门大开,挑着明晃晃的灯火,国师带着三名弟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萧颂将薇宁扶下马车,二人对视一眼,缓缓步上台阶,萧颂一脸歉意地道:“国师大人,是我的不是,本该早些送薇儿回来,谁知天降大雨,耽搁了时辰。”
“你要干什么?”
萧颂没有久留,上车离去。国师亲自将薇宁送回了燕归阁,她本以为免不了一回询问,哪知国师只是目光亲切地看了她良久,吩咐要她好好歇息便走了。
没想到肃王所图并仅仅是储君之位,他将野心说给她听,又有何用?薇宁冷冷地看着他的薄唇,从相术来说,唇薄无情,难不成他想让自己学荆轲,当个弑君的刺客?
“四弟,你来了,快请坐。”
“留着你那些话,回去睡吧。”
消息来得太突然,薇宁心中一惊,一下子揭开喜帕,出手极快紧紧抓住喜娘的手,攥得她手骨差点断裂,轻哼一声,忍着痛道:“姑娘莫怪我们,实在是机会难得。”
“我当然……怕,不过既然要合作,就要有合作的诚意,千万莫说些不切实际的承诺,你以为谁都和石致远一样,给两块骨头就要巴上去?”
本该是肃王说的话,全让她说了去,肃王不动声色地答道:“不错。”
他抬手替她顺了下头发,温声道:“傻话。”
薇宁倒没什么,萧颂却心中一凛,脸上有些难看地道:“原来这些珠子最后落在你手上!”
“出了何事?”
萧颂,萧颂……薇宁心里有些发苦,盼他来又怕他来,如今就要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吗?
“她已经落在你手上,为何还要杀了她。”
“不可,马上就到吉时了,花轿临门,你如何能在这时候失踪?”
“你不该来的。”
都到了这时候,亲事自然成不了,对薇宁来说是伤是痛,对奉都百姓来说,不过是又多添了一www.hetushu.com.com条谈资。
说罢将盒子往前递了递,萧颂冷着脸接过去,肃王与孙先生都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四弟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毕竟陛下是你的亲姑母。”
“事到如今,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我不来,肃王就会放过你?”萧颂微眯着眼,在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对策,补救是没法补救了,虽然莫言已死,可肃王却动不得,薇宁的身份,还有他与薇宁的关系,都已经不再是秘密,肃王以此来要挟他,真是用对了法子,他无法看着薇宁陷入险境不理会,为了她,他愿意做出让步。
会是谁呢?摇摇晃晃的马车不知走到何处,两人俱已陷入沉思。萧颂皱眉道:“看来国师府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你不要回去了。”
当中内情只有极少数人明白,然则肃王极懊恼,女帝要出宫的消息是从江含嫣那里传出,他告诉长青会完全是不怀好意,打着左右逢源的主意,这样一来却毁掉了好容易争取过来的与萧颂合作的机会,长青会在女帝势如雷霆的追查下恨不能化为无形。最清楚不过的便是薇宁,静王虽非她所伤,却与她脱不了关系,长青会动手就等于她动手。一向以来,萧颂虽然清楚她与长青会私下图谋着大事,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报复在静王身上。静王本就有病,全靠若虚子调养才多活到今天,他若死了,女帝心中伤痛,可萧颂就不会伤痛?
吉时已到,只听得外面仍在喧闹,却不闻花轿临门的声音,薇宁僵着身子,并未察觉时间正一点点地过去,直到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外间突然有一丝响动,薇宁悄悄坐起身,猜测会是谁在此时造访。最有可能的人是焓亦飞,可若是国师派的人来试探她,她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萧颂走进去,一眼看见了薇宁,她穿着洁白的丝袍,秀发低垂,仿佛一朵安静的白莲,手中执壶慢慢斟了杯茶水,移步奉到他的面前。两人目光相交,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见她安好,萧颂紧绷着的心蓦然放松不少,抬手接过杯盏。
是的,一切都是他的!
“懒死你算了!”
萧颂安抚她道:“你当他是杀父的仇人,时刻防着他,故而会心中有感,我倒是听说国师待你如同亲生女儿。”
肃王看了她一眼,高声道:“快快有请。”
众皆哗然,王府出事,小静王受了刺|激,居然不要新娘子了!萧颂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红色的背影毫不留情。原该如此,薇宁早已料到是这个结局,手一松,紧握着的红绡帕子飘落在地上,她知道,这一次他们的缘份已尽。
萧颂涩声道:“也许你我是真的有缘无份,这场婚事……就此作罢!”
肃王扯起一抹残酷的笑容,道:“本王吩咐将她送回静王府,顺便给萧颂送信,哪知她宁死不从。如此也算是给你除去了祸根,怎么,你不该谢谢本王吗?”
焓亦飞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你还说,薇儿是和你一起出门的,回来却说把人丢了,你该向她陪罪才是。”
就在薇宁上下打量肃王之时,他也同样在细细打量她。她应该才梳洗过,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衬得脸容雪白,幽深平静的双眸里映着小小的火苗,有说不出的动人之处。
“孙先生,把盒子打开吧。”肃王笑着吩咐道,孙先生依言打开了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盛放着十六粒明珠,在烛火映照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夜雨萧萧,薇宁沐浴完毕,穿戴整齐,独自坐在灯火前。楼下传来声响,有人正迈着急切的脚步上到二层,在外间停驻片刻,才掀了帘子走进来,烛火被他带入的冷风吹地微微晃动,坐在妆台前的薇宁回首淡淡看了一眼,“肃王殿下终于肯出现了吗?”
他摇晃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沉默地看着她。她看得懂他的眼神,里面有千般痛楚,万种难为,不舍与愤怒交替,爱与恨在两人心里翻腾纠缠。所有人都在奇怪他的举动,静王府有叛逆作乱,静王受伤,萧颂身为人子,不好好呆在府里处理事务,怎地跑来见新娘子了和图书
肃王镇定下来,拍手叫人去请萧颂,回过头看着薇宁道:“本王是否够强,叶姑娘拭目以待,只要萧颂识相,那本王就有五成机会。”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作乱,能混进静王府的绝非泛泛之辈,他们似乎是匆促动手,在被人发现形迹后只想着杀人灭口,不料反惊动了静王府的护卫。苦战一场后来犯之人不是被斩便是当场自裁,小静王萧颂自然顾不上来娶亲。
“本王今夜还请了小静王来此,你说,若是连静王府都来支持我的话,储君之位是不是稳拿呢?”
想到国师,薇宁的心有些沉重,想把心里的疑虑说出来让萧颂帮着参详,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郭老将军,他一见我跟见鬼了一样,薇姐姐,我不想告诉大哥二哥,你替我想想,他为什么那副表情,或者改日你见到他帮我问一问。”
薇宁无心伤害萧颂,可是这一次她伤他太深,彻底冷了心。
焓亦飞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凤梧打了个哈欠:“薇姐姐,今日小弟也出门找你了,倒是让我们好找。”
“她真正的主子是陛下,殿下最恨的人。”
末了又道:“肃王的事你不必多想,他此时有求于我,并不敢做不利于我的事,倒是你要多加小心。呆会儿回去莫让国师起疑心,我会告诉他你这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
“带我去见川老!”
“你的病如何了,要不要紧,若是忘了我能让你好受些,那便忘了我。”
萧颂闭了闭眼道:“让开!”
“当然不是,他有几斤几两,我并不怕他,只是眼下还不是闹翻的时候,少不得虚与委蛇一番。”
“这……”喜娘是长青会的人,当然极力秉承反对女帝的念头,薇宁与长青会是盟友,她嫁给萧颂,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那是牺牲色相,为大业而牺牲,值得称颂,至于今日成亲,能不成则最好。
九月初六,终于到了成亲的正日子,国师嫁女,小静王娶妻,这样的盛世怎能不引人注目。薇宁被人服侍着穿上喜服,戴上珠翠,脸上涂抹了一层层的香粉,最后又盖上了大红销金的喜帕,这才歇了会儿,只等着花轿临门。
面对他质问的眼神,薇宁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所有的不安都消失无踪,也许三生石上本就没有镌刻着他们的名字,注定一世无缘,就算此时萧颂当场将她的身份揭露也无所谓了。
“也许,我总是觉得不塌实。”她甚至怀疑,国师已经知道她是谁,让她见宁柔,又送她玉佩,这无一不是有意之举。
“萧颂,我们真的要成亲吗?”一切都太不真实,婚期越近她越是忐忑不安,今日莫言将她引到晓然亭,她明知会出事,仍是去了。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事情无法说清,爱他是错,恨他……他又有什么错?
“萧颂,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深吸了口气,艰难说道:“我很感激你,但是我并不愿连累你。”
“都是我连累了你。”她忍不住咬住下唇,心里矛盾地要命。
“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死的都是都是府中护卫和下人,只是静王却受了重伤,若不是府中一名婢妾以身相护,只怕当场便会死。”
长青会究竟做了什么?论理女帝会在他二人拜堂之时出现,这会儿极有可能还未出宫,静王府出了什么样的变故,会令萧颂做出这等负她之事?薇宁不敢想。
“我来通风报信,你今日无故失踪了大半日,师尊可是急得不行,入夜后直追到了晓然亭才罢休。”
“谁?”
据说静王的伤势极重,伤及肝腑,至今仍未下床。女帝当日未曾来得及出宫便收到了噩耗,震怒之下搜索全城,赐城守军先斩后奏的大权,抓到一个杀一个。她怎能不清楚,这场祸事是冲着她来的,一定是她出宫的消息传了出去,给了逆贼可乘之机。
恰在此时,马车停下,外面有人禀道:“小王爷,已经到了。”
焓亦飞不动声色地护在薇宁身前,天恒瞧着不对,上前问道:“小王爷,你这是……”
闻听萧颂无事,浑身冰凉的薇宁稍稍放下心,长青会的人自作聪明,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可恨!
不等萧颂再往前,薇宁从焓亦飞身后hetushu.com.com走出来,目光平静与他对望。她什么也没说,也不能解释,只是静静地与他对望。
“肃王的野心太大,如今他有所图谋,暂时不会在姑母面前说什么,但是此人不得不防,还有那些长青会的逆贼,你……要小心。”
“江含嫣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连野心也没剩多少,区区皇贵妃之位便满足了,枉我一向觉得她行事谨慎,居然也糊涂了。”
她打了个颤,仿佛在看不见的地方,国师凭空出现,缓缓抬手揭开脸上的面具……下一刻萧颂温暖的怀抱又提醒她那不过是幻觉而已,她勉强笑了笑。
如此便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嫁入静王府?她不是不知道萧颂的打算,用成亲这种手段困住自己,慢慢消磨掉她心中的恨意,最不济看着她,不给她报仇的机会。可是她心中的恨意岂是说说便能没有的,她怎么能够甘心。可她又期盼着嫁过去,想当初她不过是寒门学子,与萧颂的身份天差地别,好容易走到今日,她舍不得破坏这场婚事。
肃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第一件当然是立储之争,本王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糊涂,我可不糊涂,就算是争上了,能不能活着继承皇位则要另当别论,如今那一位心狠着呢。想要登上龙椅,除非……她死了。”
肃王不好相与,别看他哥哥弟弟叫得那么亲热,为了能登上龙椅,他连亲兄弟都会舍弃。此刻偏偏他们都受制于肃王,口上说着不会让萧颂为难,紧跟着便谋划着与他们一同启出金库的事,直到此刻,他也没有放弃过金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一个真真假假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长青会,国师,肃王,这些心怀天下下者中不乏佼佼者,却都愿意相信。适才看肃王的神情如同天下已入他囊中的模样,薇宁只感到阵阵厌恶。
“怎么了,嫁给我有这么令你忧愁?”
江含嫣虽然长得不错,但到叶薇面前却差着些。想到这样一位才情兼备的美人如今落在自己手中,肃王打从心底愉悦起来。
突然,萧颂想起一事:“若虚子上一次去国师府回来后向我请辞,不知他在国师府见到了什么,我问过他,他却不肯说。”
“没什么,是国师……我觉得看不透他,每次看见他,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好像他是从幽冥界里出来的恶魔,会让我万劫不复。”
薇宁冷静地问道:“殿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女帝事先并未发明旨,只是前一晚吩咐了宫侍做好出宫的准备,难道自己身边出了长青会的奸细?这么多年她不断肃清身边可疑之人,近几年都没出过事,这一次却差点害死唯一的兄弟。
“咱们兄弟平日亲近得不多,你马上便要成亲了,我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当面送给二位。”
“殿下让我想想自己的处境,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如今并未占着天时地利,原先支持你的大臣也纷纷投了别人,想要争夺储君之位只怕连两成的希望也没有。”
他如何不知肃王的心思,方才肃王身边的谋士孙先生陪了他半天,话已说得明白,但看他如何选择。
薇宁抬起眼眸,里面有微不可察地讽意,“两件?殿下是贪心呢,还是对我太有信心?”
按理说未大婚前他们两人不该见面,可萧颂丝毫没把规矩放在眼里,国师府上下未曾安歇,都在等着薇宁的归来,早先萧颂已经派人知会了国师府,言道在外与她偶遇,两人相携出游,只是回来得晚些。此刻萧颂亲自将薇宁送回来,国师目光微闪,今日之事他明知另有内情,却不能问出来。
无缘无故新娘子消失不见,且外头的人那么多,她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脱!薇宁颓然坐下,难道她就只能等着血溅喜堂,喜事变惨事?
“叶薇,你何不想想自己的处境,难道就不怕本王将你的身份揭发出去?”
总算离开了雁池园,萧颂拒绝了肃王的“好意”,送薇宁回国师府。马车缓缓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雨滴落在车厢顶上的声音。薇宁悄悄地看了眼萧颂。随即暗叹,他定是在怪她。
花轿还会来吗?薇宁身子发麻,心中一片冰凉,https://www.hetushu.com.com手中还紧紧抓着盖头的喜帕,指尖已经发白,她心中的不详越来越浓,连凤梧扶她坐下也没察觉。
薇宁如同主人一样客气地请肃王坐下,倒让肃王微愣,便也依言坐下来说话。青衣婢女轻手轻脚地奉上清茶,肃王端起来润了润嗓子,还未放下茶盏,薇宁问道:“如何,这茶可还入得了殿下的口?”
周围宾客在她进门时蓦地一静,此刻又开始纷纷议论,国师有些不悦地咳了声,天恒走到正中揖手道:“各位请随我到偏厅奉茶,等花轿来了再观礼不迟。”
这套茶具是他从岠山收罗回来的名品,颜色如墨,材质如玉,握在手中微有凉意,难得的是在灯光下会发出淡淡的紫光。再加上薇宁的手白如上乘的良玉,与墨色茶盏搁在一起相得益彰,举动间令人炫目。
仆婢送上来暖胃的汤水,又服侍她沐浴更衣,等那些人终于退下,已近子时。历经一日的折腾,薇宁躺下来却没有一丝睡意。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身份终于有所暴露,早在与长青会的人接触时便已料到会有这一天,还好是肃王发现的。
“回来便好,呆会儿喝些热汤,省得着凉了。”
没有人回答,她掂起裙角,匆匆往外就走,有人想拦住她,或是想劝慰她,都被她推过一旁。正堂里众宾客还未散去,国师端坐在正中,天恒与凤梧站在两边,见到她冲进来俱是一惊。
“请坐。”
“可本王还是要争一争,除了谁还有资格继承这江山!梁王有长青会与郭宏那个老匹夫,福王裕王根本就是那个女人生的,只有本王孤身一人……可是谁又知道,原本这一切都是我的!”
宾客们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里显得空荡荡的。等了大半个时辰,焓亦飞才回来,他快步走入正堂,一眼便看到了苍白着小脸的薇宁,他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师尊,静王府突遭逆贼作乱,死伤不少人,如今逆徒伏诛,可府里正乱着,只怕……无暇迎亲了。”
那儿是莫言丧身之地,即使有人收去了尸身,有心人一去便看得出有过打斗的痕迹。薇宁装作不知情地模样,道:“什么晓然亭,我和小静王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喝茶而已。”
“难说,没有人知道国师的来历,看他藏头露尾的样子,或许从前他是个极有名气的人,有许多人认得他的真实面目。”
忽然,他想起一事,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也低了下去:“天意难测,谁又能保证……她并非真龙天子,上天可不会保佑她能安康到老。”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薇宁无法维持平静,放下茶盏站起来,萧颂竟也来了吗?她怕他来,又盼她来。每回她有事,他总是及时出现,这一次,他还会义无反顾救她吗?
肃王眼神一黯,如今的局面确实对他不利,他甚至想让女帝将立储之事一直拖下去,他若争不到,别人也不能得到!
“殿下找我有何事,今日时机难得,不妨有话直说。”
“真的,你信我。对了,我今日出门的时候,碰见一个人。”
他便是肃王,年纪有三十左右,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薇宁身上,尽管他与女帝没有血缘关系,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天家贵气倒是如出一辙。
此时外间那些人已经知道了静王府出的事,走出来纷纷议论是否新娘子命太硬,还未进门就要克得静王归西,或者是这门亲事陛下本就不该赐下,这不连老天爷都不想让他们成亲。
萧颂摇摇头,叹息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感受着她轻偎过来的柔软,每一次见面仿佛隔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可是相拥的怀抱又是那么熟稔,只盼着能天长地久。
莫言死了?薇宁眉头微皱,她最后见到莫言时,两人脖子上均架着刀剑,分成两路被带走,却不知为何会死。
从未想过会在今日谋划这种事,长青会事先竟不同她商量,连一点也未替她考虑,薇宁无法去阻止他们,也没有立场,冥冥中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不会平平安安成了这门亲事,她心神激荡下无力反驳,胸口阵阵发闷。
赶走凤梧,关上门窗,薇宁坐在床前怔怔地想,究竟郭宏看到凤梧后想到了什么?
说罢拍拍手,一中年文士捧着个黑沉沉的和_图_书木盒子走进来,带来一股香味,那匣子居然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成。盒子已如此名贵,但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孙先生恳切地道:“此物当贺礼,足见我家殿下诚意,请小王爷莫要推辞。”
“是,是我多事,我不该来,你那么有主意,怎么可能会需要我。以前……”下水救人,雪夜相助,靖安侯府以身相救,一幕幕在萧颂眼前闪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她手上加了点劲,疼得喜娘额上冒汗,“你们是不是已经忘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
“是,我恨她,本来我可顺顺当当继承大统,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十年,我等了十年,终于有机会将一切夺回来,到那时候我要让她尝尽苦楚!”
突然,府门处传来一阵喧闹,只听得有人纵马直入国师府,一路来到正堂门前。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门口,来人翻身下马,却是一身大红喜服的小静王萧颂,他披散着头发,眼含煞气,穿过宾客们让出来的过道,一步步走入堂中。
“叶姑娘稍安勿躁,石致远对你极为推崇,要本王务必礼待于你,我不会向别人透露你的身份,只要你同我合作,他日本王若为帝,你便是功臣!”
这样的变数让所有人意外,国师心头一凛,急忙问道:“具体什么情形?”
让一个人或许并不难,可是想让女帝死的人却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他并未隐瞒,叹息道:“果然瞒不过你。”
“你知道,我懒得出门嘛,我只有你一个姐姐,不找你找谁。”
回头看着薇宁,只觉她的利眼如同利刃剐过来,她没由来阵阵心惊,赶紧劝慰道:“叶姑娘放心,长老们已有万全之策!”
国师府宾客如云,向来找不到借口上门的人全都涌了进来,满口说着喜庆的话,今日国师再不愿意,也派了三名弟子应酬着往来宾客。薇宁只嫌吵闹,打发了仆妇出去,坐在燕归阁里心中喜忧半参,还伴随着浓浓的不安。
薇宁挂着柔柔地笑:“是我的不是,回头再向你陪罪。”
“这世间强者为尊,肃王殿下如今够强了吗?”
这竟是暗指女帝身子康健不如从前,薇宁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展颜问道:“看来殿下在那些近侍女官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让我来猜猜,会是哪一位……江含嫣?”
“眼下京中情势极乱,几位王爷争夺储位,肃王看来是志在必得,你难道要听从他的话,乖乖当他手中的棋子吗?”
薇宁被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失笑:“这与我何干,要问也是你自己去问他。”
“姐姐莫哄我,喝茶怎么会连衣裳也换了……”
“难道你到现在还在怀疑?那次你不告而别,我从岛上回来后便有意割断与你的情意,原想着就这么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可是我做不到,我放不开,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疼得发紧,象是要窒息。”
这边挟持了她要静王府的支持,那边又想将她收为已用,薇宁面色清冷地道:“素闻肃王殿下才智过人,今日一见让我好生失望,他日为帝?只怕连你也不敢信相会有那一日吧!”
肃王温和地招呼萧颂,刻意装得象个兄长一般亲近,然则萧颂不令情,淡淡地道:“肃王殿下,你将我未婚妻子请来这里,却是为何?”
想在宫里安插眼线极难,尤其能近身服侍女帝的女官,更是不可能出问题。而江含嫣则是例外,也只有她最清楚女帝的身体状况。可是薇宁并不信江含嫣的话,女帝的身体未必有什么不妥,但她没有对肃王挑破,坐下来道:“殿下连如此隐蔽的事也不瞒我,倒叫我心中惶恐。”
“区区皇贵妃?叶姑娘看来并未放在眼里,也是,你的志趣一向高洁,倒是有些象宫中那个女人,偏偏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叶姑娘你可要好好与我合作,否则就会象莫言一样香消玉殒。”
“殿下,小静王萧颂求见。”
正心神不宁地想着心事,房门被人打开,一个身穿喜娘服饰的妇人轻轻走进来,说着吉祥话向她道喜,薇宁低垂着头没有应声,她却凑近前低低地道:“叶姑娘,川老着我给您传句话,今日女帝会亲临静王府,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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