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由恩宠

三日后,朝堂欢庆,金殿之上,十六名高中女科金榜的准女官齐列一堂朝见天子,娇声沥沥这么一拜,看得昭明女帝心中大悦。这些女官身上的官服是尚宫局赶制出来的,与熹庆其他官员的朝服略有不同,除了红袍金冠,按着品秩多罩了层同色的素云纱,行动间多了些飘逸,头顶的金冠用细细的金丝银线缠绕,衬以明珠,看上去十分华贵。
哪知不出三日,国师府的人便找上门,请他移驾国师府,道是宁柔病情有变。
薇宁当然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这人还惦记着金库兵符,她已经想好,等自己空闲下来便与焓亦飞一同去开启这个封存了十年的秘密。
若虚子其实还有话想说,他有种冲动想告诉萧颂,今天那个女子和国师提到的一个人,薇娘,很奇怪,他当时便想到了叶薇,不知道是不是用同一个字,而且上一次她硬逼着自己将她带入国师府,为的就是看那个宁柔一眼,她们之间必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薇宁侧头问道:“这时候?是谁来了?”
若虚子回府时显得格外疲累,往日多话的嘴紧闭着,一看便是有心事。萧颂见他闯入自己的房里,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杯地灌茶水,隐约知道他想说去国师府为人治病之事,不禁皱了皱眉。
薇宁闻言微惊,抬起头看向女帝,她想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而女帝又是怎么说的。
女帝象是十分受用,挑了主位坐下:“我看了你递上的折子,贡院里的事我已知道,是谁在背后纵容那些人我也清楚,不过,暂时不用理会他们。”
“多谢先生,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人言。”
若虚子心不在焉地喝着茶,突然对萧颂道:“小王爷,我入京已有一年,时日不短,想回家看看。”
萧颂胸口一堵,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薇宁的消息了,那个春如梨花夏似莲的女子在某些地方很象他的姑母,有非比寻常的坚毅与果敢,如今已与自己渐行渐远。
国师不知道她是要说谁,是周子敬?抑或是周丛嘉?无论是哪一个,都负了她,都是害她的凶手。
原来这是一桩充满利用与算计的婚事,萧颂心中的喜悦淡去,哀伤地望着女帝。她似乎看出萧颂眼中的悲哀,安抚地道:“颂儿,朕猜你一定又在怪姑母了,可是如此一来,你的心愿能成,岂不是皆大欢喜?”
然后再将叶薇嫁给萧颂,国师算是白费手段,而叶薇只会对自己忠心耿耿,女帝期待看到国师失落遗憾的样子。
他搭在宁柔的手上诊治了很久,终于坐下来开方子,一边交待着要注意的地方。此时躺在床上一直象个木头人的宁柔突然张嘴发出奇怪的声音,象是无意的呓语,更象是一张牛皮纸发出的沙沙声,断断续续,十分难听,根本不象她这么柔美的人发出来的声音。
看来之前为她施术者并非没有神通,起码令她开口说话,虽然比不会说话之前的情形还要坏。到底她昏迷之前遇到了什么?国师在床边一下一下替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帕子已被染成了红色,他垂着眼帘,轻轻地道:“柔儿,你睁开眼看看,是我,我是……”
“可是姑母,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她了。”
“国师大人身有不适?若虚先生医术高明,连陛下也知道。”薇宁紧盯着若虚子,问道:“咦,先生的脸色也不太好,怎么回事。”
帝王之怒非同小可,薇宁跪倒在地,垂首道:“既然微臣当日离开他,就再无可能与小静王在一起。陛下,已经错过的事,再挽回也没有意义,情之一事不可强求。”
他突然停住口,摸着脸上的面具,似乎想一把撕掉……若虚子拈着方子等待墨迹干透,将他的动和-图-书作看在眼里,手不由颤抖起来,最终国师没有那么做,而是用更低的声音在她宁柔耳边道:“你放心,薇娘她没事,她还活着,她好好的。”
“朕来看看你这间宅子住得如何,另外,”女帝语气微顿,有些怅然地道:“在宫里呆得太久,时常想出来走走。”
那厢若虚子被国师府的人护送回静王府,一路上左思右想,总觉得今日之事太险,考虑着将这段时间国师府里遇上的事与萧颂说道说道,听听他的意见。
接下来只要继续悉心照料着就行,这种病很难根治。他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谁知道国师今日请他来,是想让他换个方法治。
萧颂确实能护他一时,可是他们父子的身子不太好,说不定哪儿天就过去了,这一对父子都不是长寿之相,他们护不了他一世,他还是要早做打算。想到国师那张令人生怖的面具,他就觉得心里发麻。
知道若虚子去国师府为人治病者不多,萧颂也从没问过他是给谁看病,因为觉得与已无关。要说若虚子医术真是不错,几个月的功夫便将国师府中那个病人有了起色,国师似是十分紧张那个病人。越是这样,他越不想知道太多,只分吩咐莫言给若虚先生续茶水。
离开那间机关重重的小院,若虚子跟着天恒往外走,在府门口遇上了前来拜见国师的薇宁。自上回金殿受封之后,她本有假期可回家乡探亲,只是父母均已不在,她便留在京城。
她双膝跪地,恭声道:“叶薇不知陛下驾临,罪该万死。”
薇宁心中猛跳,无缘无故,她为何要提起这件事,明知道……明知道她与萧颂之间的情思。
“微臣不敢。”
若虚子在室里环顾一周,没看到辣手施为的人在哪儿,没好气地道:“让开,我来给她看看。”
若虚子只得向静王禀明原缘,跟着他们上路,到了国师府一看,当即叫起来:“我不是说了吗,这法子不能用,你想害死她吗?”
若虚子道:“叶姑娘,我……”
女帝却是真心想栽培薇宁,她的两个皇儿皆有王妃,竟也跑来向她要人,说要纳薇宁为侧妃,她直接赐给他们一顿训斥。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受人教唆,见薇宁现在的声势如日中天,国师又对她青睐有加,便以为娶了薇宁会对自己的大业有益助。倒是肃王如今老老实实的,尽量不惹她动怒。
“若虚先生,这……你还是去瞧一瞧吧。”
“国师大人,方子开好了,我先回去了。”若虚子心里阵阵发虚,他觉得今天就不该来国师府,现在可好,他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听了不该听的话。
萧颂仍是拒绝道:“我身有绝症,不想耽误任何一位女子,姑母不要再提此事。”
女帝也是人,也会觉得寂寞,再华美的宫殿看得时间长了,难免会厌倦。从前她偶尔会去靖安侯府,周丛嘉虽然是小人,但他懂得在她面前如何自处,不象朝臣们,要么是阿谀奉承,要么是惶恐惧怕,相比之下周丛嘉在她心中亲近得多。
宁柔吃力地折腾了一会儿,吐出一大口血,吃力地说了最后一个字:“周……”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还给了你三天考虑,当时你若留在岛上不回来,朕也不会强求。”
萧颂摇首不答,女帝无奈叹道:“明明你们互有情意,朕问过叶薇,她的样子不可能是假的。告诉姑母,是否为了上次她离开你伤了心?你们还年轻,分分离离的事见得太少,好在你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消除误会。”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把宁柔救出去!她在这里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国师没有回头和_图_书,阴柔地声音传来,让若虚子的冷汗又多了一重。
“是我鲁莽了。”国师上前抱起宁柔,轻轻替她拭去嘴角的鲜血,抚着她的脸轻轻叫道:“柔儿,柔儿。”
国师还要再说,若虚子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若不高兴,天皇老子也难用得动。
但是萧颂已经拂袖离去,他只好继续把话闷在心里,不管了,叶薇那个女娃娃也整日神神秘秘的,他得好好想想,收拾一下东西,好准备随时跑路。
女帝含着笑,“不用怕,依你的人才,不是年轻俊杰哪敢提到朕的面前,朕有些为难,这些人各有各的好,倒不如让你自己来挑。”
“你不说话,是否心中对朕不满?”
“正是女儿家的好年华,可曾想过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真没什么,我说说而已,没事,没事。”他打了个哈哈,又道:“对了,今天我在国师府还看到了叶姑娘,如今她跟国师府亲近得很哪,难道真跟国师那个二弟子好上了?啧啧,没眼光,小王爷你这么抬举她,她却去找旁人。”
“事情要做,终身大事也要考虑,朕又不是不近情人。听说国师的弟子亦飞钟情与你,可有这回事?”
“没什么,太久没有说话的人,嗓子已经损坏,所以声音有点奇怪。”
可是,红尘千丈,她不过也是名平凡的女子。
嘹亮的蝉声突兀响起,薇宁克制着心中的躁意,恭恭敬敬地答道:“是。”
“朕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嫁与萧颂?叶薇,你可要把握机会。”
若虚子沉吟不语,偏门中是有些奇巧之道可起奇效,但那些手段有失违和,乃是下下之策。他劝道:“办法不是没有,可是谁也不知道对她有用没有,再说,你想的法子太凶险,轻易不可施为。”
谢吉安不知何时也退了出去,女帝状若悠闲地话起了家常:“朕记得你今年刚刚十七岁。”
盛夏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照在墙角的青苔上,斑驳的光影微微晃动,夏风和着蝉声送入莫会里深巷尽头的一间新宅子里。
“说的都是混话!朕的侄儿,可配天下女子,这是她们的荣幸,颂儿万勿自厌自弃!”
身为这些学子的主官,甚至可以说是她们名义上的师长,国师没有参与这场盛会,他知道,走进凤台琼阁的那些女子已被女帝视为已物,她们本来就是被女帝招揽而来,若是他真以诸女官之师的名义接近她们,必定会惹来麻烦。
“若虚先生,她怎么了?”
“之前你求着朕要她,如今为何又改了主意?”
过了今日,这些新晋女官会先在宫中行走,有些人会留在凤台琼阁,有些人则去 ,至于其他未曾中榜者,则看其意愿,愿意留下来做番事业的,保送入六部为吏,一步步从文吏做起。
今时今日她已是朝中新贵,少不了四处走动一番,一见若虚子便猜到他是为宁柔而来,面上不动声色,与他招呼道:“若虚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薇宁站在头一排,与其他人一般低眉敛首,长长睫毛半垂。她一路走来,低头观心,没看一眼气派堂皇的金殿,只觉胸口处似有万千意气想要冲脱出来。考女科,做女官,到今日这般盛世荣光,又有几个女子能够享有?难怪男人们会为了权势会不惜牺牲一切,名臣能吏位极人臣,在这里都能看到。
“陛下,当时形势所逼,微臣以为……”
国师府今日又将若虚子接来,为宁柔继续医治。
天恒伸臂一拦,含笑望着她:“叶大人请留步,二弟知道你要来,已等了多时,还是见一见他再走。若虚先生这边请。”
女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当夜便召了萧颂进宫,哪知道他象是与薇宁商量和_图_书好了似的,也是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
幽静的午后,薇宁坐在桌前,渐渐找回在梅庄时四婢环绕的感觉,此时一阵轻轻脚步声在门外停下,管家娘子恭谨地唤了声“大人”,道是有客来访。
“放心,只要你不怕死,我无论去哪里都拖着你。”
“先生莫不是遇上什么为难之事,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说完又道:“对了,还未曾恭喜你如愿以偿,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
他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对这个熹庆第一女官万分好奇,别说是本朝了,历年来何曾有过女科。这些女子将来就是女帝的心腹之臣,为她出谋献策,运筹为幄,不用说前途必定无限光明。
她长得很美,柔弱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这十年中虽然沉睡无觉,可是有一样好处,那便是时间在她的身上停驻,国师经常望着这张如昔的容貌出神。
“不,我不能告诉您原因,只能说我与叶薇此生无缘。”
“你不愿意?”
看来国师另僻蹊径有些效果,起码宁柔开始说话,她的唇角又流出了血丝,边咳边流,苦于四肢不能动弹,所以只是躺在那里,间歇发出一个半个音节,若虚子听着象是叫一个人快走,但他听不真切,国师却听得清楚明白,她是在说:“快走,薇娘,薇娘快走!”
“臣视封长卿为兄长,更加没有私情。”
“我怎能事事清楚,不过这次出了什么事我大致能猜到,师尊前日请了位高僧入府,我恰好知道那个光头最擅入梦通玄,想来是师尊太心急了。”
静立一旁的莫言忙上前道:“王爷等着小王爷过去,时候不早了,我来服侍若虚先生用饭吧。”
想起岛上三日,薇宁神思不属,咬牙道:“微臣没忘。”
机会?薇宁缓缓摇了摇头,她与萧颂注定是悲剧,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女帝,可是她却想要撮合他们,薇宁真想问一问她,到底要怎么样!
“谢陛下。”薇宁依命起身,悄悄地看了看女帝,紫织金妆的裙纱层层堆叠,即便未戴冠冕亦华贵非凡。
薇宁坐在崭新的书桌前,拈起笔在手中转动着,她面前摆着的笔纸皆是奉都城里最有名的湖心斋所送,那老板打听到新出的女科状元写得一手好字,且双手皆会书写,上赶着送来全套文房四宝,光是笔就摆了十盒。
“你也在怨恨姑母?”
“微臣只想着为陛下尽忠做事,这些事以后再说。”
“先生何出此言,你在江南已无亲友,回去做什么呢?”
焓亦飞当即否决了她这个想法,上一次的事让他心有所警,不知为何,他觉得师尊近来看他的眼神异常凉冷,而且息身边不时有陌生人跟着,难道说师尊终于开始怀疑他了吗?
若虚子干笑一声,他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早已把静王府当成自己的家,日日给静王与萧颂调理着病痛,时间久了早已有了感情,回到江南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可是他仍执意道:“再怎么冷清总是我的家,还是回去的好。”
虽然今日不会有殿试,但金殿上少不了一番君臣对答,十六名女官到了这一步也用不着引古论今,不过是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称颂一番明君贤臣罢了,昭明女帝心中大悦,当场钦定叶薇为女科头名,赐了慧心女学士的名号。第二名是刚刚在女帝考较诗文时最出彩的女子,名不见经传,看上去一脸的书卷秀气,此时带着些意外神情上前听命受封。韦燕苒得了第三名,她是丞相的孙女,一向眼高于顶,之前还曾入宫行走,如今没考得头名,对旁人来说已是荣幸之至的事,对她来说却备羞耻。
薇宁直觉自称她故交的人身份不寻常,快步前去见客和-图-书,到了前厅最先看到的人便是谢吉安,他笑眯眯地对薇宁道:“叶大人,让不相干的人退下吧。”
女帝不在意地道:“当日朕便说过,待女科试后,你自可娶得佳人归,如今正是时候。”
她曾仔细问过当时的情形,并没有怀疑薇宁是蓄意而为,只觉一个弱女子奋起抵抗,又镇住了监考官,十分难得。对叶薇的观察越久,女帝越是欣赏她,甚至隐隐有种感觉,此女坚毅果敢,颇有些她当年的风范。尽管叶薇出身寒微,却很是得女帝的眼缘,从最初见到她便决意用她,不光召她入内卫,还封她做了女科状元,往后会慢慢培植她,好让天下人知道,女流之辈亦有治国之才。
天恒不由分说先行往门外走,若虚子也跟了上去,薇宁只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上车远去。
若虚子这才发现她头戴金冠,身披红袍,与平日打扮多有不同。他急于想离开国师府,便摇摇头道:“没事,我该走了。”
若虚子得意洋洋地道:“人已经醒过来了,国师大人可还满意?”
天恒已抢着道:“若虚先生该叫叶大人才是。叶大人,师尊近日有些不适,陛下请若虚先生来给师尊瞧病。”
“那么萧颂呢?”
“当时姑母并不赞成,如今您又为何同意?”
文武百官看了这些粉黛女儿妆大都不以为然,可是好男不与女斗,再斗也斗不过女帝,都这会儿了再弄出去年血溅金殿的戏码也没意义,故而大家一团和气,皆称陛下英明。
除了这些封赏,女帝赐了新贵们出入凤台琼阁的殊恩,今日那里早备下宫宴,女帝要与她们同席共饮。
薇宁一看到厅外站着的那两排目不斜视的护卫便有数了,再看厅里不止谢吉安,另有个紫衫人背对而立,她在心中暗叹一声,挥了挥手,让一脸疑惑的管家娘子带着奴仆下去。
“不妥!”萧颂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可仍然觉得此事不可行,他道:“这两年国师的权势越来越大,手快伸到宫里,叶薇不能认他为父。”
“这可不象你,叶薇,你好好想想,朕本再送你一个大好机缘,没想到你如此不识相!”
此事女帝另有打算,她仔细打量着薇宁细白如瓷的脸颊,又问道:“听说当时你出手便杀了个人?”
若虚子哪儿敢啊,他真恨自己,为什么要逞强给人治病,当初他若是一见这女人就说治不好让她等死得了,都怪自己多事,万一国师日后杀他灭口怎么办?
一定是宁柔出事了,否则若虚子为何突然出现在国师府。一时间薇宁心乱如麻,却也只得先去见焓亦飞。上回她忍不住找到若虚子,逼他带自己见了宁柔一面,国师府的人就算有怀疑也不会轻易去静王府对质,若再来一次,不知道会不会还能那么幸运。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刺|激一下萧颂:“或者说,你想看着她嫁给其他王爷,你的两位表兄也有意向她求亲,当然,我不会把叶薇许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眼下她太招眼,朝中也不乏才俊,若不早些定一个,说不定我那些好臣子除了为谁当储君争吵,还得为我新定女官的婚事再来一场争吵。”
她眼中的煞气令焓亦飞心惊,不由安慰她道:“若虚子的医术高明,料想没什么大碍,回头向他打听一下,你别想太多。”
“焓公子与我只是好友,并无钟情一事。”
“你大概还不知道,已有人私下问过朕,想替你说门亲事。”
“说是您的故交,已经请他们到前厅奉茶了。”
女帝摆了摆手,根本不在意死个把官差,反而夸赞道:“你倒是很有胆气,我没有看错人。”
“若说你还是说与颂儿无意,朕也不信。”
若虚子面色一变,猜到国师定是不m•hetushu•com•com听自己的劝告,以致出了差错:“逢十才去,今天还没到日子呢。”
入梦通玄?听起来就很玄,薇宁知道那些江湖异士的手段有时可以致命,宁柔若是有个好歹,她要那个和尚生不如死。左思右想她都觉得宁柔不宜再留在国师府,国师此人行事诡秘,就算真的与宁柔有旧,之前也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现在看来,必要时候他仍可以不顾宁柔的死活。
薇宁随即道:“看来今日我来得不巧,既然国师身有不适,天恒公子,请转告国师大人,就说叶薇改日再来拜访。”
萧颂终于色变,他竟不知道这些,稍微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十指不由得用力紧握,良久才道:“便依姑母所言。”
薇宁心中生出一股怪异的滋味,忙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道:“陛下对臣子关怀如此,微臣感激不尽。”
只见宁柔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好容易睁开的眼睛紧闭着,还有些鲜血慢慢渗出口鼻,模样甚是可怖。若虚子心里发疼,这女子是他一手治好的,一下子就又伤成这样,实在是可惜,白花了他这么大力气。
“朕却想推波助澜,帮他了了这个心愿。”
“不是吗?这个病姑母您最清楚,每晚临睡之时,我都会想,到底明日清晨我会不会醒过来?或者说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象父王发现自己有了病症那样,发现自己再也不能走路……谁知道呢,也许就是明日、后日……”
“若虚先生,我知道有一种方法,能让人与睡梦中开口说话,她这样子不知何时才会觉醒,我想问她一些事。”
萧颂一向冷静自持,从不在人前示弱,只有少年时知道了萧家的这个秘密后,在女帝面前表露过自己的软弱,这么多年,他一直做得很好,甚至比未曾发现病症时还要好。这会儿不惜在女帝面前自伤,果然女帝不忍再听下去:“够了!你这孩子,不管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意已决,叶薇必须嫁给你,也只能嫁给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经过若虚子的妙手诊治,宁柔终于在上月睁开眼睛,她终于不再一直沉睡,可是四肢的骨肉太久没有动过,根本无力行走,连抬个小指头也不能。虽然还要人事事服侍,却比之前好了很多,喂饭也知道张嘴,喝水会得吞咽。要说以前靖安侯也是下大功夫了,请的大夫都是极有名气的,开了良方尽力维持着她活下去,还找了户好人家尽心尽力照顾,她才能活着。如今得到更好的医治,没多久就睁了眼,虽然大眼中没有一丝神彩。
不光书房里的东西,这宅子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她已是女科状元,再不用住在三京馆,昭明女帝将莫会里一套宅院赐给她,里头现成的家具,她人未到新宅,封长卿虽然不能亲至,却着人送了些仆婢过来,一应事物也替她打点得妥妥当当。至于其他中考的同窗,家中大多富裕,纷纷在京中置办宅子,往后都留在京中久居,没房子住可不成。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桩婚事势在必行,因为,国师终于向朕提出来要收薇宁为义女。”女帝早已猜到他会这么做,可是之前自己提议时,他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还说什么薇娘不是谁都能代替的。如今倒想拣便宜,张张口就想把她的人给拉过去,实在是不把她放眼里。
薇宁皱眉问道:“你不是说宁柔已经醒过来了吗,怎么还会出事?”
“好友岂会每日送些情诗与你?就算他不是,朕听说禁军中的武卫将军封长卿对你多有爱护,他也是你的好友吗?”
“我就知道,最懂我心的是薇儿,真该以死来报答你这份知遇之恩才好。”
昭明女帝缓缓转过身,扬起抹淡笑:“不知者不罪,平身吧。”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