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利用他人

是景临的温柔让我在那一刻找到了温暖的感觉。
打了个哈欠,不禁有了困意,从窗户上精巧的花样缝中望出去,殿外夜色已很浓郁,应该很晚了吧。
这会宫人说他已回宫,我自然要来兑现承诺。
“娘娘,明天怕是不妥。”棠煜道。
重新进了院子,恰巧,小屋门也在这个时候敞开。
忍不住一声轻笑。
如此,我只好趁大家不注意时悄然退了出来,一等她们走得远些了,我疾步至小如面前,温和的道:“快回去吧,要是被娘娘发现就糟了。”
“什么?”
若不然什么?不敢惴恻皇后的言外之意,道了声:“是。”
听得花墙后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什么?”
“皇上,汤已热过了。”恭敬的将煲呈上。
一直对自己说,在他面前,我只是宫女。
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我竟一点也未察觉。
接过蛋时,他的目光一直紧锁着我的视线,似在探着什么。
当我再度拿着铜煲进殿时,已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紧随在皇后身侧,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就见明妃贝齿紧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目光死死盯着皇后的背影,折射出的怒火几乎能将雪池融化。
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吗?
“奴婢不知道。”
那人影随着我们的走动而移动,时不时的探出小脑袋看向太子所在方向。
“怎么不是时候,我在你这般大时,你都二岁了。”
自然也没将隐藏在花儿堆中的粉红人影略过。
月光在眨吧眨吧的星星衬托下更为柔和,这些天的夜风并不冷,近五月的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
他没有动静。
小如抿紧了唇,瞪着我半响,说:“那也不用你管。”说完,快速的追了上去。
起身往自个的小偏房走去,手在触碰到桌上温暖的铜煲时惊神,皇上还没喝补汤呢。
棠煜的声音依旧冰冷,并没有因他的激动愤怒而变调:“没这么严重。我只想由她生出我的儿子,如此而已。”
解不了困惑便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至少我手中的荠蛋能送掉了。
不该我想的啊。
明妃气绿了脸,又发作不得。
手中的荠蛋还有点温热,我深吸口气,进了院子。
开了外殿大门,夜风轻轻吹过宫廊,廊上的几盏灯笼缓缓摇曳。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现在很伤心吧。
棠煜冷哼:“皮相吗?”
听得皇后又说:“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你也要叫醒本宫,知道吗?”
“奴婢该死。”慌张下跪,“奴婢马上去拿。”
身子刹那紧崩,心头却没有了往日的恐惧,可愤恨依然。
压低的声音又道:“怎么不说话?”
是听得糊涂?
把树棒一根根结起来捅天,会不会捅出一个大窟窿啊?
“是,奴婢这就去热一下。”各人对热的感觉不同,我觉得温热在他看来或许就是冷了,躬身退出殿,我朝皇后宫的小灶房走去。
该是就寝的时候了。
“起吧,要办的事办好了吗?”皇后抬眸望了棠煜一眼,又将视线调向书中。
不自觉的望向皇后侧容,皇后极美,四周围的花在她绝美的容颜下也为之失色,可她是他的姐姐啊,亲姐姐,他怎么可以……
皇后宫的南偏殿是宫人们的住处,而在南偏殿的角落有个小院子,是皇后赏给棠煜的。
走着走着,又是肩并肩了呢?
“我还不想成亲。”
哪我们一样吗?
他深冷的注视着我。
一惊,下跪:“奴婢见过皇上。”
驻足望去,月光下树影婆娑,哪有什么人。
今天已吃了三个荠蛋,这二个可真吃不下了,再吃非吃坏肚子不可。
到这个季节,雪自然是无法保持它原来的样子,这个雪池里的雪可是无数宫人们每天不知要进出冰窑多少次才得以这般显示在人前的。
一时不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正寻思,皇后淡淡说道:“小如泡制的茶虽好喝,但已不适合太子,太子还小,身边又怎能留一个喜耍弄把戏的人,明白吗?”
真实的,小屋内确是亮着,窗上的身影也像是在看书的模样。
棠煜走了出来,一见我在院中,他冰冷的目光怔愣了下。
怎么会这样呢?
“你?真是气死我了。”
也幸好宫女们的目光不在周围,若不然这小如怕早被揪出来了。
宫人拿过绑着细勾的木棒给皇后。
忍不住自嘲了下。
“昨夜本宫睡沉了,连皇上几时离去也不知道,”皇后起身走向玉石屏风。
苦笑,怎么又不自觉的去想这些了呢?
皇后的脸一沉。
我望向棠煜,却见棠煜也望着我,目光冷冷深深。
苦笑,让它随风而逝吗?
怎么会呢?明明关紧了的,细细想了想方才退出内殿时,虽说与他目光相遇让我慌乱,但这个夜晚毕竟不同于以往,我确实是关紧了木门的。
一路上,我与他再也没说话。
夜很静。
“走路啊。”
这人……
“旭儿,”皇后扶正太子,认真的直视着他清亮的黑眸:“别尽想着玩儿,多读书多看书才能为将来奠下基础,切不可让父皇母后失望了,母后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若自己不争气,母后做什么也没https://m•hetushu.com•com用啊。”
“我在宫外给你置了府第,挑了三十名貌美女子住下,你去看看,中意的就留下,别忘了李家的子嗣还要你来传承。”
“奴婢不明白皇上这话的意思。”心微微忐忑了起来,仿若他窥视到了我内心深处。
如今我却站在这里为他守门。
转入侧门,进了右边的花丛小道,这儿去御膳房近些。
“我?”
他温柔的朝我笑。
“什么?”那人显然是太过吃惊,以致于忘了压低声音,原声极为尖细:“你怎么可以喜欢上,还要娶?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她是谁?”
府第,女子,子嗣……
只能干瞪着他。
“很好,明晚我要沐浴斋戒为太子殿下祈祷,下去准备吧。”
难以想像,叫人震惊不已。
也是,这个时候,宫人主子们都已沉入梦乡,谁又会像我这般忙碌呢。
“怎么了?快吃吧,挺好吃的。”
“奴婢们叩见太子殿下。”
“你说这紫母能在雪池里活多久呢?”
起身,伸展了下四肢,突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人在看着我,那种感觉……
是棠煜。
收回的目光被明妃身侧的一道亮光吸引,我的视线投向明妃身后的一名宫女,在她的腰侧,果型玉坠在阳光下闪着夺目光彩,是她?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慕:亭中,少年尚书大人景临亲手将玉坠送给了欲语还羞的宫女,温柔的说:“它跟你很配。”
我只觉背上出了冷汗,可还要保持平静无波的模样。
半响过去,他挥袖转身,淡淡道:“给朕穿衣,朕要上御书房批折子。”
“不饿,只渴了。”拿起茶盏浅品喝了下,太子眯眼一笑,这才一饮而尽。
可能,也只有时间才能来弥补这样的伤痛了。
此时,太子眉一挑,露出一个狡贼的笑容,我站在皇后身侧,将他玩皮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禁失笑。
“你什么?妹妹方才也看到了,本宫差一点就掉进这雪池,虽说雪池不大,但满是冰雪,难道本宫活生生的人还比不上这株紫母了?”皇后口气厉了些,“你用手指着本宫的脸,这已是大不敬,今天本宫心情不错,就不追究了,妹妹以后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别让宫人在背后笑话,我们走。”
夜色浓郁。
纳闷的望向身边的人,竟见他脸朝一边,只拿下鄂示人,脸上的神情是极为不自在的怪异。
“为什么不行?你罚都罚了。”
“怎么?”
他负手站于窗旁,仰望星空,月光透过窗口碎碎照了一地,也勾勒出他近于完美的下鄂。
匆匆返回,一路上脑海里尽是他们的那些对话。
“你喜欢他的什么?”
努力克制的,努力放下的怨恨。
“娘娘,太子殿下朝这儿来了。”一宫女说道。
讶了下,有些不解他突然其来的话。
呆呆地……
“就这么简单?”
侧头,果见几名宫人拥着金钗摇舞的明妃朝这边走来。
“奴婢叫苏恩。”
“恩恩。”皇后放下书本,凤目望向我,黑漆的眼眸写满了不为人知的暗沉。
“朕饿了。”他的声音一如这夜风向肃冷。
那边没了声音。
“奴婢这就给你拿汤。”慌忙起身进殿,拿着还热着的补汤至他身边:“皇上请用。”
“朕的黄豆银耳糕呢?”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我将火折子掉在了地上,也覆盖了棠煜与那人所说的话带给我的震惊。
他冷冷回了一句:“我不是女人。”
“给,荠蛋。”我将荠蛋送出,微笑说:“还热着呢,快吃吧。”
我也轻笑着,自入宫来,这般轻松的画面极少,每一天都过得沉压压的,太子的出现让大家都觉得很快乐。
“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朕突然想吃御膳房做的黄豆银耳糕,你去拿些来。”他突然说。
“那这补汤呢?”
这雪池是皇帝送给明妃的生日礼物,专门派人从塞外运来,别说怎么个精心的护理,单是宫里的宫人都不能近它十步以内,皇后却公然将一片叶子丢了进去。
“娘娘,明妃娘娘来了。”身边的宫人禀说。
“朕说太凉了,你没听到吗?”他翻过一页书。
皇后只穿了件薄长杉坐于榻上看书,及腰的青丝乖顺的垂披在后,妩媚动人。
视线与一双阗黑税利的眸子交汇,沉肃与压迫的气息也随之而来。
“小如,你偷带太子出宫,娘娘的气还未消,是不会让你和太子见面的。”
哪知他漠然别过脸,冷冷说了句:“就那样吧。”便朝外走。
突然想起皇后命他办的事,我有些躇踌。
只因一心在这铜煲上,希望他快些喝掉,不想与他单独相处在诺大的殿中,因此并没注意到每次我转身之时,他薄凉深湛的目光投在我背后,夹杂着一点莫明的怒气,还有不为他人察觉的征服欲望。
走至门口,忍不住又回身望向院内,咦,方才还是黑暗的小屋此时竟亮起了灯。
皇后一陈低笑:“快起来,都这么大了,扑在母后怀里像话吗?让宫人们笑话。”话虽这么说,皇后却是搂紧了儿子,眉眼之间说不出的宠爱。
“是宫女?是不是?你整天待在宫里,定是宫女,是哪个hetushu.com.com宫的?”
上次说好了给他一个荠蛋,可拿来时却得知他被皇后派出宫做事去了。
咦,这门似乎未关严实啊。
定是我多想了,他不是早已忘了红楼的那一夜,忘了我这个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我心底对他的怨恨与排斥。
棠煜他竟然会是个正常的男子,这,怎么会?
“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堂堂皇后,岂能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宫是不小心。”
“不要,我就要小如。”
棠煜的声音紧崩了些:“我有喜欢的人。”
一路上,太子挤眉弄眼,鬼脸频频,逗得皇后不断的欢笑。
沐浴斋戒太子殿下祈祷?我蓦然抬头望向皇后,下意识的,只觉皇后是要见他?
“还想无视朕的话吗?”见我傻讶着,他挑眉。
“都说这紫母是人间绝品,我看它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倒是这雪池,世间只怕也只有皇宫才能保持它的模样。”皇后随手拈来一辩叶子玩弄,犀利视线却不离雪池中那株正傲慢盛开的紫母:“你说呢,恩恩?”
“朕不饿了。”
我站至门边,在修长的身影入内殿时行了礼,目不斜视,躬身退出,关上门时目光不经意抬了抬。
“明天是景临大人未婚妻月芙姑娘的生辰,听说景临大人在景府为月芙姑娘设宴庆生,做为娘娘未来的弟媳,娘娘是不是回娘家一趟?”
“娘娘有何吩咐?”
拿着铜煲躬身退出,一出殿,深吸了口气,朝御膳房走去。
“儿子每天都准时去勤习殿听先生讲课。”太子眼珠咕噜一转,“母后,您就赦了小如的罪吧。”
“娘娘,皇上来了,已进了宫门。”殿门突然被推开,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不用你假好心。”小如冷哼一声:“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太子殿下。”
做为一国之母,怎能轻易出宫?况且只是为弟媳生辰祝贺,这样的理由不显牵强吗?这话怕是在暗中告诉皇后明晚景临是不会来的。
“儿子知道。”
“本宫喜欢心思细腻的人,你的细心让本宫喜欢,希望太子今后也会喜欢你。”
还是,是我看错了,方才屋内是亮着的?
一个修挺的身影跃上纸窗,看模样似在看书。
她刚受了皇后的罚,这般明目张胆,就不怕再受刑吗?
几声呻|吟声从门内飘了出来,轻轻的,带着女人特有的妩媚与矜持,断断续续……
“谁敢笑话,儿子就罚她。母后,您就让小如来东宫陪儿子玩嘛。”
“这煲还热着,里面的汤不会太冷的,喝着正好。”
“抬头看着朕。”他再次说。
听得皇后不紧不慢道:“是未来的弟媳,景临会不会娶她还未知,再说区区生辰用得着本宫出宫吗?你去‘宝阁’随意挑样东西送去吧,下去准备明晚的一切。”
走到雪池的边缘,皇后小心翼翼的用勾挑起那叶子,就在叶子被挑起时,皇后一声惊呼,就见她双脚突然一滑,差点滑入雪池,我与几名宫人赶紧上前拉住了她,惊出一身冷汗。
“母后?”
“这样啊?”我笑笑,后退了一步:“可以了吧?”
“不行。”这二字,皇后说得斩钉截铁。
“你就这么喜欢他?”棠煜抿紧唇。
擦擦眼,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皇后抬眸睨了我眼:“本宫倒觉得它活不过这个月。”说完,将手中玩乐的叶子丢在了雪池里,叶子的旁边正是那株开得盛的紫母。
春风抚面,花香扑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子身上,而我是一边听着皇后与太子的聊天,一边欣赏着御花园的美好景色。
“我?不是的。”声音却没力道。
不该问的,与景临是二条平行线的人,可是,见他快要碰到殿门,一咬牙,我冲至他面前:“棠煜,皇后明晚是要见景临大人吗?”
该明白?
“就算如此,没娘娘的同意,太子也莫可奈何啊。”
“看来这个荠蛋又送不掉了。”我喃喃,灰心转身,脚步缓慢离去。
轻笑,我在乱想什么呢?还想得这般幼稚,叫人知道了非笑掉大牙不可。
“谢皇后娘娘赞美。”明妃傲然一笑:“娘娘若是喜欢,妾身让皇上也给娘娘弄一株吧,就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了。”
夜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将鼎上的一盏烛火吹灭。
一翻礼毕,皇后拉过了太子的手朝绿荫中的亭子走去。
“皇上,这汤的温度刚好,奴婢是看准了时间拿出来的。”
棠煜不答,只问:“还有其它的事吗?”
是皇后醒了吗?走上前朝里张望。
棠煜朝我冷冷一瞥,指着桌上的铜煲:“这是皇上的补汤。”说完,转身离去。
只是,怎么走着走着,感觉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的黑眸幽深得让人望不见底,想看清它,看到底却是深凉一片。
心微微忐忑,忍不住又说:“皇上,外面夜凉,您进屋吧。”
还是听得明白?
看清了,竟是小如。
脸微红了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望我:“这不关你的事。”
只觉他是故意的。
最终他咬下一口。
至少开口了,我松了口气。
窗门微敞。
转身,鼻子猛的吃痛,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近身一看,果然,木门虚掩m.hetushu.com.com着。
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心底悄然上升。
“奴婢不敢。”
“这怎么是好啊。”皇后满脸歉意,“听说这紫母一离了雪池,哪怕是一会也是要枯死的。”
想了想,我又叫住前去端茶的宫女:“去小如那拿茶,告诉她,是太子殿下喝的。”说完,这才进了亭。
“天呐。”此时,看守雪池的宫女乱成了一团,她们的目光都惧怕的看在雪池的中间。
顿了顿,我才轻道:“是。”
‘吱卡——’殿门打开,棠煜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下。
我怔了一下,听得他声音极为僵硬的道:“当我没说。”
“那又如何?太子喜欢和我玩。”
“朕说它冷就是冷。”
这二样都是我前所未看过的,怕也只有那个男人能把世间绝品肆意弄于掌中,想送谁就送谁:“娘娘说的是。”
良久过去,他一言未发。
“太凉了,去热一下。”
淡淡月色下,他的面容依稀可辩,是棠煜。
殿内怎么这么暗呢?
为她捏了把汗。
“娘娘,没事吧?”我询问。
殿内只剩下角落的一盏烛火在鹤鼎上煅烧,虽暗了许多,行动并不受阻,我也就不续点烛火了。
夜,静谧!
宫人们还没到入睡的时候,况且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人棠煜,这情形自是不可能睡过起来的。
“等我出了宫,就去学占星象吧,应该是件很有趣的事。”我望天喃喃。
摇摇头,不是的,我真正喜欢的是他的温柔,自母亲去逝后,我艰难的生活,为了生计找差事却屡次碰壁,进了宫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遭遇欺凌鞭打,那时,他送了我药。
花丛中,也没有了小如的身影。
就见太子满脸委屈,低低道:“那好吧,以后就让苏恩陪玩好了。”
悄悄的拾起一颗碎石,趁大家不注意,我投向小如藏身的方向。
“站住,你忘了你的曾祖爷爷就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了一切吗?从小我就对你说过,女人都是祸水,是害人精,你从小在宫里长大,后妃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有哪一个是对人真心的?就连笑都是笑不达眼,你怎么还重蹈覆辙?”尖细的声音愤怒中带着激动,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是。”
“请皇上责罚。”我更加卑微。
变化之快,叫人莞尔。
真的喜欢的只是他的皮相吗?
在雪池护理的十来名宫人没人敢去拾这片叶子,只面面相视,虽急也不敢有所动作。
小时见过爹与娘亲的争吵,也看过市集妇人的泼辣,领受过富家小姐的跋扈,偏房的娇横,都没有像皇后这样,只一片叶子就将人气炸了,没什么脏话,就连言行举止都是雅致的。
咬咬下唇,我点点头,坦然承认,宫里就他知道这个秘密,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更无需做作:“可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景大人,更不敢枉想什么,只是听到了看到了就难免想去知道。”
“你?”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明妃刚行礼,皇后已一个大步扶起了她,犀利的目光隐藏在刻意的微笑之下:“快起来吧,今个阳光不错,就来看看皇上送给你的这株紫母了,在妹妹的精心护理之下,它可是越来越精神了。”
我感觉出了皇后的不悦。
真是不会说话。
“那我呢?”
宫人们害怕的齐下跪,大喊饶命。
一陈沉默。
“娘娘,茶与点心上来了。”宫女将茶水点心放下后退出亭。
显然,他并未看见我,而是进了我左侧的花道,与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花墙。
“看来你也跟那些宫女没什么区别。”冷冰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又加了层冰。
“真是如此吗?”
“咦,这叶子是谁丢上去的?”话音刚落,就见明妃走到一个看护雪池的宫人面前,狠狠打了一耳光:“你们是怎么看守的?都不要命了吗?”
我忙将微湿的锦巾递给皇后,待她擦洗之后便命宫人撤下洗具。
月已当空。
可只怕,我的目光,我的神情,已透露了心底的恨。
怔了怔,道了声:“是。”
是我看错了吧。
“妹妹不要动火,”皇后娘娘笑了,笑得明媚:“是本宫的错,不小心把叶子掉在了上面,就由本宫亲自把它给挑出来吧,放心,本宫会小心的。”
远远的,瞧见小如隐入了离太子最近的花丛中,那儿,她一不注意就会被皇后发现。
身子贴着木门站了好半天,羞红的脸这才稍有缓和。
“冷了。”他凉凉二字。
片刻功夫后,当我回到殿内时,就见他正坐于榻上看书。
甩去满脑的涩绪,靠坐在廊柱上仰望天空。
道不明白心中的感受,无法用文字表达。
刚走了几步,就见又一道身影从前侧圆门外出来朝我这边的花丛走来。
皇后今天起得较晚,不过心情极佳,从她带笑的眉角就可以看出。
我朝身边的宫女吩咐:“你去端茶,你去御膳房弄些好吃的点心来。”
“倒了。”
一股热气从脚下直窜上脸面,我的脸红得估计能煮虾了。
“吓死本宫了。”皇后拍拍胸,惊魂未定,弱声说:“要是掉进这雪池,本宫非得落得病根不可。”
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一身白衣胜雪,高冠束和*图*书发,广袖翻飞,星空下的他翩翩而立,俊颜如玉。
他冷哼一下。
“是。”
朝后望去。
皇后抿了口茶,柔笑道:“你是太子,日后是要登大位的,不可小孩子气,她区区一名宫女,你不可太过上心。”
毫无预期的,对上了一双幽深凉薄的眸子。
“母后?”太子一把扑进皇后怀里撒娇:“儿子不管,就是要小如嘛,您就让她来东宫陪儿子玩。”
真是奇怪的人,从他手中拿回蛋,剥了蛋壳再塞到他的手中,指尖触碰到他时,只觉他的手有些凉,一直在屋里的人手怎么会这么凉呢?想法只是一闪间,也没在意,笑说:“都给你剥好了,可以吃了吧?别浪费了。”
隔天,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我的皮相并不比他差吧,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参见皇后娘娘。”
“孩子?”皇后一陈冷笑,“宫里是没有孩子的,现在是本宫留她还有用,若不然……”顿了顿,又道:“东宫那边你要时不时去一趟,向宫人了解太子每天都在做什么。”
长长的宫道就只有我与棠煜二人走着。
皇后今天的心情极好,嘴角始终挂着微微笑意,连同她身后的几名随行宫人也轻松不少。
这么近的距离,他就在我的面前。
倒了?真的傻愣了会,才应声:“是。”
夜幕下的夜空总能引人浮想,有人会产生一种苍穹浩瀚,人如尘垢的感叹,我却只想知道天有底吗?
见状,我又为他倒上了茶,倒茶之时,太子晶亮的目突然朝我看来,我微微一笑:“太子要慢慢喝水,喝得太快,容易呛着。”
“你还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他冷哼,欺近我,明黄的靴子顿时印入了我眼底下。
又问自己,是啊,喜欢景临什么呢?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觉得煲上的温度比起方才来降了些,便又进殿。
皇后有些软化:“这样吧,母后让恩恩陪你玩,好吗?”
是乌黑黑的一片,还是也有人在生活?
果然如此么,娘娘明夜真是要见景临吗?
不可否认,我是被他的俊美所震愣,见到他的刹那,我除了傻愣,再无法思考。
慌张紧关上门,闭上眼深呼了口气,懊恼自己方才抬眸之举,虽只是眨间功夫,但这般张显的凝视,他又怎会毫无所觉?
“我不习惯与人并肩。”
“不敢?”他一声薄笑,凉凉道:“要是旁人还真会被你的表相给骗了,恭敬,卑微,把宫人该做的举止都做得极到位。”
尾随的宫女们也掩着小嘴轻笑,一派乐哈景象。
不得已,我抬头。
拿过鹤鼎上的火折子就要点火。
他椅门站立,单薄锦袍随意的着身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颈项间白皙发玉的肌肤,宝蓝腰带松松扣腰,未束发,肆意的任凭黑发在夜风中飘荡,薄凉阗黑的眸子带着几分税利注视着我。
很快,太子就发现了她,只见太子朝皇后行了礼后就匆匆出了御花园。
这个时候,我却不能表露出一丁不满怨恨的情绪,得忍着。
一直告诉自己不再回想以前的事。
望着内殿的门,奇怪了,以往这个时候,皇后准会出声叫唤。
我又看向明妃,明妃全身颤抖不停,怒气腾腾的瞪着皇后,只怕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哪有靠你很近,我与你起码相隔了半米。”虽然是并肩走着,肩与肩的距离还是在规矩之内。
进了灶房,一旺炉上还热着铜壶,便从铜壶中倒了热水进铁锅中,又将铜煲放进铁锅以温热。
只在这个毁了我人生的人面前,在这双犀利薄凉的黑眸下,却是再也做不出卑微,恭敬的模样。
棠煜没有回答。
耍弄把戏的人?是说小如吗,想起今天小如的执着,我道:“娘娘,小如还是个孩子,一时糊涂才会犯错,您就恕了她吧。”
失去清白的那一夜,在宫中见到他的那一天,杖打之时,还有现在他在里面与皇后……
我是小跑着上御膳房的,穿廊过亭,一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就是这样,才会更气吧。
从没想过喜欢他是喜欢他的什么。
天哪,真的撞的好痛,揉揉鼻,下意识的开口:“身体不应该是软的吗?怎么你的胸膛这般硬啊?”
想到景临,心下陈陈失落,他现在好吗?自那夜后,他便没再皇后宫出现过。
“你这孩子。”
喜欢他的什么?我茫愣了下。
“皇上,好了。”再次将煲呈上。
“煜儿……”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听得棠煜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望着我空无一物的双手,薄凉的目光变深,黑了一张脸。
却是久久无法将思绪从他们的对话中拉回。
“你?”明妃气冲至皇后面前,手指指着皇后的脸,“你是故意的。”
不明白棠煜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他是怎么进屋的?
他的长相,集了皇后与那个人的优点。
“你叫什么名字?”
“味道好吗?”我满含笑意的问,很希望他能肯定的说好。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越大自宫,痛苦就多一些。”压低的声音顿了顿,带了些肃严:“除非你在三年内光复,若不然,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赶紧跟上,与他并肩走,他走一步,我却得走二步都能跟和_图_书得上,哎,高的人腿长,走的步子也就大了点。
我看着棠煜离去,也看到另一条人影跃过花丛消失在反方向。
摇摇头,还是做不到,这样的痛苦怎么是说忘就忘呢?
“你在做什么?”棠煜侧低头望我,好看的眉微拧。
就见小如一有机会朝太子那面挥手,以好让太子瞧见,可每一次都不成功,反而将自己的身子时不时暴露在花草之外。
烛火只剩下了一点,外殿比起先前来更为幽暗。
虽说是第二次见到太子殿下,但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他的长相,十一岁的太子比起同龄人应该算是高的吧,长相肖似皇后,贵气逼人。笑时,乌黑的眸子时不时的闪过狡黠,不笑时,那似墨的眼珠子又凉薄凉薄的,像那个人,脸廓极为精致,仿若雕琢出来般。
“不行。”
院子周围都是高树,这个院子独居南偏殿一隅,倒是很清净,也很静隐,幸好夜色明亮,能看清院中一切。
“看你玩得衣服都湿了,肯定饿了,快吃点东西吧。”皇后爱怜的看着太子,对这样俊美如神砥的儿子,其宠爱自是不少……
难道他真这么喜欢太子殿下吗?甘冒被皇后娘娘罚的危险?
当我们进入皇后宫时,正看到宫女撤下了几盏亮烛,只剩三盏烛火幽幽照明。
“儿子见过母后。”稚气的声音清亢高傲,与皇后很像。
他目光深深,我目光纯粹。
进了殿,低着头就把殿门关上,我要好好整理一下方才听到的。
刚要说话,就见一名宫女从左侧圆门匆匆跑了出来,停在棠煜的面前,微喘气说:“棠公公,苏姑娘,皇后娘娘命你们快些过去。”
“没有其它的事,我先走了。”棠煜脚步声动。
“那就好,来,陪母后走走。”牵过太子的手,皇后出了亭,朝御花园花开得最盛开的地方走去。
月亮似乎移了位置,夜风比起方才也凉了稍许。
“旭儿,最近可在认真读书啊?”皇后的目光从太子的茶盏上一扫而过,又瞥了我眼。
只是,他的温柔是对所有人。
暗自纳闷,不是说他回宫了吗?
“朕说它热它就热。”
一道影子从小径中的树丛掠过,身法极快。
又是一陈沉默。
皇后眸子一亮,瞬间染上笑意,下了榻至镜前端详了自个一翻。
“你,”那人一叹:“你先走吧,有事我会再联络你。”
凤目扫过衣盘,皇后的目光停在了一件湖青深衣上,“就这件吧。”
一路上都没见着值夜的宫女,大概又偷懒去了。
一见我发现了她,小如非旦没半分怯意,反而瞪了我眼。
他低头望我,冰脸极为不自在,俊脸闪过懊恼,与方才疏远的模样还真是二样,挤字说:“你笑什么?”
“皇,皇上?”暗暗惨叫,天哪,我竟然忘了还有这一件事,压根就没去御膳房。
“奴婢记下了。”命拿着衣盘的宫女一字排开,道:“娘娘,今天您要穿哪件啊?”
身子不禁一颤,这感觉,这感觉……一如那夜。
见小如这般的执着,不禁担忧,虽说小如待我很不和善,但她毕竟是个孩子,不自觉的我就会去关心她,同时也不解,她应该不是鲁莽之人,怎么今日竟这般冲动?
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望去,果然,那株紫母被木棒的勾整个勾了起来。
“是,可我很想知道。”
“抬头看着朕。”
“我要娶她。”
“有事耽搁了。”极冷的声音,除了棠煜还会有谁。
再怎么笨傻,我这会也是明白了皇后方才的这些话都是在针对着明妃的。
棠煜轻嗯一声。
棠煜退出殿时,我的心莫明的烦躁起来。
天外又是什么呢?
摇摇头,自然是不能说他的神情好笑,我道:“连笑都不能笑吗?”
“奴,奴婢马上去拿衣裳。”慌忙起身进内殿,虽然对他的反复摸不着头脑,心头是松了口气,看来,方才是白担心了,他并没有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赶紧关闭了门,可再怎么关得快速,那舞动的纱帐,交叠的身影,律动的肢态还是透过门的缝隙直冲入了我的眼底。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对一个小小宫人,他又何必如此。
赶紧关上殿门。
拍拍额头,暗暗告戒自己切不可有下次,过去的就让它……
他轻嗯一声,算是回答。
“皇上,您试试这温度适中吗?若还是不好,奴婢再去。”将补汤恭敬的呈上,说话时特意加了试试二字。
奇怪的人,奇怪的习惯,不过他的奇怪我也习以为常了。
只是小屋里并未点灯。
还是该糊涂?
几乎傻愣,来来去去这么折腾,最后竟然不饿了,一种被耍的感觉油然而升。
当我领着手拿洗具的宫人们进内殿时,皇后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梳头,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淡紫内杉蜿蜒而下。
他连看都未看一下,只道了句:“太热了,你拿出去让它凉快凉快。”
再次前往小灶房。
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将煲放下后静静侍候在一旁。
“谁许你靠我那么近。”
他看书的姿势未变。
“皇上,这煲拿在手上温度适中,您方才不是说饿了吗?还是先吃些填填肚子吧。”我温和的开口。
“还不是时候。”
“奴婢是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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