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姑姑相伴

“素颜姑姑,不好了,红霞跑了。”
皇宫?脑海里闪过昨夜树外那男子的话‘你爹可是好不容易托人在宫里给你打点你才能进宫当宫女的啊’。
听着树外二人的对话,我很羡慕。能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而我,只能孤身一人活着。
“黄昏了?又过了一天。”天边,夕阳的余辉金灿灿的笼罩了半边天,我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包子用油纸包好放到怀中,怀中的温度不会使它硬掉,明天吃时还能软软的。
老板叹了口气,摇摇头:“近来生意不景气,又经营不善,我这家绣坊再过些日子就要关了,姑娘还是到别处再去问问吧。”
皇宫?那是属于天上的地方,我摸着腰牌片刻,觉得丢了有点可惜,虽然这块木牌对我并没什么用处,但它模样精致小巧,很是好看,心下有些喜欢,不禁翻来覆去看了它好久,才将它放入了怀中。
放了?还是处死?
“不饿也拿着吧,今天多蒸了些包子,卖不掉也只能倒掉。”伙计笑得憨厚,回了包子摊。
“这是什么?”自己并没有这样东西,我正想着这东西是打哪来时,想起昨夜那二人的对话,讶喃:“难道这是宫里的腰牌?”
突然,头上吃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到我的头了。就听着树外的男子道:“你扔了什么东西?”
“姑姑。”那几名公公似对素颜颇为恭敬:“这名洗衣女妄图逃离皇宫,被我们抓获,请姑姑与同我们一起上内务府,方便应话。”
小时在听老人们说的故事里听到过皇宫的华丽宏伟,飞檐斗拱,长大了也在茶馆里听说书的先生绘声绘色的说着皇宫的美奂美仑,如今亲眼见到,只觉以前听闻的一切都没有说出皇宫一二。
“看来娘娘们还没到,累死我了。”丽姑姑指了指正门,冷看着我:“机伶点。”才说完,就离去。
我心中欢喜:“那您会用我吗?”
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往前走了。
心里无限失落,我拿回绣帕,只得再去寻找下一家。
苏家?我愣了下,没想那家人竟也姓苏?
“你们在糊,糊说什么?”公公惶惶看了素颜姑姑与众宫女眼,使尽想挣开被宫女摁抱住的腿。
清脆的鸟叫声在头顶盘旋不去,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我望向轻声交耳的几名洗衣女,她们说这话里眼里有同情,有害怕,也有自怜,来洗衣局虽才三个月,我话不多,但很多事情却听得多了。
“我不想进宫当宫女,表哥,我们逃吧。”细细的哭泣声从树外传来:“入了宫,要到二十六岁才能出来,十年啊,我不要和你分开十年。”
忙碌是一贴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的良药,自娘死后,我过得极为消沉,守完三七,勉强振作,也是强颜欢笑,强https://www.hetushu.com.com迫自己努力寻份差事应付过日。
“公公,”第一名被点的宫女哭着跪在公公面前:“公公,您不是答应我要送我去皇后宫里的吗?怎么,怎么竟让我去洗衣局了呢?”
凝翠院是一个极大的偏殿,此时,那些训练了三个月的宫女就一字排开的站在院中说笑着。
素颜姑姑向来淡然的眼底竟有了丝笑意:“真的是奴婢差红霞出宫办事的。”
“我说了,”素颜姑姑淡定自若:“是我差红霞出宫办事,红霞并没有逃跑。”
“是丽姑姑啊,就是这丫头了。”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机灵呢?”进了正门,公公突然转身,翘指点点我额头,不耐的道:“别像个乡下丫头似的,给我挺胸抬头,哎呀,总之要像个受了三个月礼训的宫女,明白吗?”
面对此番情景,素颜姑姑似见怪不怪,秀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微抬了抬眉,看向我,淡淡的道:“你愿意去洗衣局吗?”
“好,我们远走高手。”男子像是下了决心。
“这?”男子犹豫不决。
我朝声音来入望去,只见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姑姑从西侧款款走来,带笑的眼眉望着眼前的公公透着几丝讨好的味儿。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今天是个好天气。
正想着,就见一名年约三十六七左右,容貌端秀的宫女走了进来,她的宫装比起宫女的衣裳深了些,与丽姑姑的一样,想来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
冰冷的眼,冰冷的人,冰冷的身影,给我留下极为冰冷的形象。
穿戴整齐,我直视着镜中的自己,一直觉得自己不美,若真要称赞也只有‘长相端正’二字,如今着上宫装,平凡中倒也透着几分盈盈。
“我管不了那么多,”女子哭道,“别说十年,就是二年,姨娘也会在这二年里逼你娶妻生子的。表哥,你若真的喜欢我,就和我远走高飞吧。”
皇宫看起来只是一道高高的围墙而已,可却有一种庄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或许是它带给人太多的神秘,住在里面的人又如神般高贵,不可方物,才让人有种既敬又畏的感觉吧。
他们真幸福。
“素姑姑,这是你第几次为逃跑的宫女撒谎?”冷冷的声音在三名公公身后发出。
“你是苏家的女儿吗?”在我慌慌不定时,一细长的声音在我身后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腰牌应声而落。
“还不快走?”那公公狠狠盯着哭丧着脸的二名宫女,宫女哭得唏里哗拉,只得跟在素颜姑姑身后朝洗排衣局走去。
“我们若逃了,父母怎么办?你爹可是好不容易托人在宫里给你打点你才能进宫当宫女的啊。”男子声音里透着迟疑。
三名和_图_书公公对望了眼,寻思着该如何接口。
京城的街道永远那么热闹,昨天我还觉得自己融不进这里,今天又觉是另一翻心境。
我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最后的一排的未尾,刚站定,就听着一尖嗓子的公公喊道:“兰妃娘娘,明妃娘娘,柳妃娘娘,安妃娘娘到——”
娘娘们似乎在问什么话,只因隔着好几排,我并没有听到这些娘娘们在问什么,只得规矩的站着。
‘扑扑——’喊声惊起晨鸟无数。
我走出枯树,活动了下有些酸麻的四肢,朝着朝阳深吸了口气,心想着今天该去哪儿寻份差事,将布包背于肩上时,就见布包缝时塞着什么,拿出来一看,是个长方形的小木块,木块全身透黑,在阳光照耀下,黑得透明,木块的正面中间刻着‘通行’二字。
素颜姑姑点点头:“那就走吧。”
“从护城河到这里要扛着渔篓走一个时辰,你一个女孩子只怕不行。”渔店的伙计看着我瘦弱的样子挥挥手:“走吧,我们这儿只要男人。”
所有的人目光都停在了他身上,欲语还羞。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我的目光仅仅是单纯的看着他,想知道红霞的结果会如何?
“行,你,你。”公公兰花指随意点了二名宫女,第三名突然点到了我:“还有你,你们就去洗衣局吧。”
“就这一个小丫头也值得公公你亲自跑一趟?叫下面的人去接下就行了。”丽姑姑没拿正眼看我。
“是吗?可我刚才看你走过来时脚步浮散,像是几天没吃饭似的。哎呀,走了走了,别挡在面前妨碍我做生意。”伙计根本不相信我所说,一把推开我就吆喝起生意来。
他冷瞥了眼红霞背后的布包:“看好了你的人,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这话,显然红霞是得救了。
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脚步也有点儿蹒跚了。
“卖包子,又大又白的包子——”
说是洗衣局,也是个极美的地方。虽离皇宫偏远了些,也别有一翻清雅,特别是诺大的四方院中那一口口绘雕着案纹的水井,印衬着井旁一排排晾衣杆上那些飘舞着的绫罗绸缎,别有一翻壮观。
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洗衣的地方,竟也能这般美丽。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伙计突然走到我面前,将包着包子的油纸塞到我怀里,善意的笑道:“看你的样子肯定有些天没吃饭了,拿着吧。”
娘在时,我每天绣几十条帕子也能换上十几文钱,虽然过得清苦,总算能饱腹。只没想到,一份差事竟会如此难寻。
“是进宫的牌子。既然我们要远走高飞,我还要它做什么?”
‘啪——’公公扬手就给了跪着的宫女一巴掌:“你再糊说仗打一百。”
“努力——苏恩。”我朝天空大喊,喊毕,心中似乎涌出了许多的https://www•hetushu.com•com勇气。
像是十万火急似的,丽姑姑拉着我小跑前进,一路上,我只记得自己穿过了三个花园,二个琉璃瓦彻成的迂回走廊,四五个圆门,接着就是一个长长的甬道,不管是花园,走廊,还是甬道,总能见到宫女太监忙进忙出的。
一个包子下腹,肚子暖暖的,人也变得精神许多。我不舍得将三个包子都吃掉,还没找到差事,不知明天,后天又会如何,三个包子是我三天的口粮。
我死死的捏紧因紧张而轻抖的双手,轻哦了声,紧跟在公公身上朝皇宫走去。
“我,我不饿。”
“跟我来吧。”丽姑姑喜滋滋的将钱袋收入怀中,看了我眼转身就走。
“这是第八个了。”
我兴奋的点头,伸手就往怀中掏钱,不一会笑容变得僵硬,摇摇头:“不要了,我并不饿。”怀中除了那捡到的腰牌,哪还有什么钱,我是饿糊涂了。
我赶紧学着一旁的宫女样行礼。
等到进入了凝翠院,我们二人皆气喘如牛,口干舌燥。
一听这声音,宫女们又开始交头接耳,细细声音中竟透着许些期待和羞意。我正纳闷当会,就见着一名十六七岁面如冠玉,也冷得像冰似的少年走进了洗衣局。少年给人的感觉一如他的声音,冷得似结了层厚厚的冰,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
“您可收了我们的钱呐。”
“奴婢愿意。”我福了福,进宫本就是为了能温饱,得到一个息身之所,去洗衣局又如何呢?
洗衣局的工作繁重而忙碌,白天除干活还是干活,到了晚上,已极为疲惫的身子压根无法再去想些什么,沾了床就入睡。虽苦,过得也很充实。
“咱们洗衣局的奴才本就比其它宫里的奴才苦,可是逃了就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在这里受苦呢。”
“都是新来的洗衣女,太天真了,皇宫是什么地方呀,恐怕是刚出了洗衣局就被人抓了。”
“奴婢们见过娘娘。”
临近年关,这几天不时的下雪,地上冰雪覆盖到了膝盖,幸好井水微暖,洗衣还不至于冻伤双手。
“洗衣局里好几名宫女到了日子出宫了,我奉了皇后旨意来领三名新进的宫女填补,麻烦公公挑三名宫女跟我走吧。”
“谢谢,谢谢。”我鼻子微酸,拿出一个包子咬了口,转身望着已忙得不可开交的伙计,眼眶湿湿的。
“哟,谁敢骗咱们内务府部总管的干儿子汪公公啊。”
“哟,是素颜姑姑呐,今个怎么有空上凝翠院来了?”
“好。”
“姑娘,卖包子吗?”伙计一见我,堆满笑意,拿出三个包子用油纸包好,递到我面前:“一文钱。”
“姑姑,救我。”红霞的声音透着恐惧。
我苦笑,这是我第一次开口说谎话,失败了。
“奴才恭送兰妃娘娘,明妃娘娘,柳www.hetushu.com.com妃娘娘,安妃娘娘——”
“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女子急道:“我,我将身子都给了你,你?”
“姑娘?”
他本是视线无意掠过的一眼,见我笑,那目光竟钝了下,这才转身离去。
“是啊,公公,您也答应我会想办法让我去最得宠的柳妃娘娘宫里的。”第二名宫女也跟着跪下,哀求:“我不要去什么洗衣局。”
三个月的时间,失去至亲的伤痛渐渐淡化,虽有时想起仍是那么不舍,泪流满面,但我更多的是将重心放在了眼前的生活。还有极品楼那一夜,让我痛不欲生,几乎寻死的一夜,我也将它深深的埋藏心底,只是夜深后,偶尔会被恶梦惊醒,醒来,是一夜无眠的恨。
第一次,我发现这个素颜姑姑其实也并不如外表那般待人冷淡。
“奴婢记下了。”
“我,我知道了。”受了礼训的宫女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但此刻,也只能应着声。我虽来自乡下,但爹爹饱读四书五经,自小就教我女孩子要矜持,举手投足间懂得分寸,站有站姿,坐有坐相,走也该走得稳重,可这会,我是冒名进的宫,心虚不说,更害怕被人识穿,举止上就有些遮掩拘束。不过看样子,他们并没有见过那女子,悬着的心总落了下来。
“谁说红霞逃了,是我差她出宫办差事。”素颜姑姑从正殿内走了出来,淡定的望向押着红霞的几名公公:“公公这是做什么?为何无故押我的人?”
“手艺不错。”绣坊的老板细细看着我给他的绣帕,点点头,很是赞赏:“你这手艺在京城可算是属一属二的了。”
我揉揉被砸痛的头,抱紧了怀中布包,渐渐沉入梦乡。
我忍不住朝包子摊走了过去,每近一步,熟香越浓,肚子咕噜的声也越闹腾。
丽姑姑领着我进入了一个偏殿,随手从箱里拿出件宫装,横望了我眼:“快穿上。”
又摸到了那块腰牌,我将它放在头顶上方细细看着,这通身透黑的木块真的很好看,犹其是正中‘通行’二字,笔划刻出的沟道换个角落竟能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线,就连绑着它的那几根艳红绸丝也散发着不一样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特等的绸料,也只有皇宫里的人才能用它吧。
到正午时,我已一连找了三家,都是只要男子做苦力的,任我怎么说能任劳任怨,也没有人要用我。
‘咕咕——’肚子在此时唱起了空城计,我摸摸肚子,暗暗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找到差事。
“姑姑。”
正洗衣着的婢女纷纷朝素颜行礼,她只点点头,目光一一细细掠过她们手上的活,这才转身淡望着我们三人:“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人就是洗衣局的婢女,就从捞水开始做起吧。”
一身太监服的公公拾起地上腰牌看了看,不耐的道:“真是你?你怎和_图_书么现在才来,受了三个月礼训的宫女们这会已全部在‘凝翠院’集合等着娘娘们钦选,要不是我收了你爹的银子,谁会让一个没受过礼训的野丫头进宫啊?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我看到素颜姑姑紧捏的手悄悄松开,原来她方才也是紧张的。
我捏紧了手中的腰牌,手中全是汗,踌躇着,心中紧张得近乎于害怕。
尽管心中忐忑不安,毕竟是第一次进宫皇,不安的心很快被皇宫的壮观与富丽堂皇吸引了眼球。
我更将身子紧紧的蜷缩成一团。
宫女?我轻轻抚摸着这块透滑的腰牌,喃喃:“我可以吗?可以假冒她进宫当宫女吗?”
包子?我抿抿有些干燥的唇,望向不远处的包子摊,一个个又大又白的包子正被伙计从蒸笼里拿出来卖,腾腾蒸雾袅袅散发着面粉独有的熟香味。
“那二个时辰后我在城外等你。”
这么快啊?连一柱香的时间也没,我偷眼打量了下离去的娘娘们,见她们身后除跟着原先带来的宫女外都只要了一名新宫女,心里倒‘咦’了声,那么多宫女,娘娘们怎么只选一名宫女呢?收回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柳妃娘娘的背影上,只觉这身影好熟悉。
心底松了口气,坐下正欲弯身洗衣,余光竟见那冰冷冰的少年公公无意间望了我眼。目光相视的刹那,我不知道该如何举止,出于习惯,我礼貌性的一笑。
我抬头望去,一洗衣女匆匆忙忙的跑进了洗衣局主事姑姑们的正堂,嚷嚷的话让所有洗衣女们开始窃窃私语:“又有人偷跑了,哎,看来又要死人了。”
门口起了骚动,我抬头望去,就见三四名公公押着一洗衣局的女子进了洗衣局。
皇宫,似乎是一个常死人的地方。
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是红霞,你看她还背着布包,她果然逃了。”不知是谁说了声,整个洗衣局立时鸦雀无声。
没有等我想好,我人已站在了皇宫大门外。
“我行的,我有力气。”我赶紧正正身,“别看我人小又瘦,其实我力气大得很。”
这么漂亮的地方,让人敬畏的皇宫,似乎每一天每一人都过得不平静。
“收了钱自然要办好事,呐,这你的,守紧了你这张嘴,快下去给她装扮一下,完事马上送凝翠宫去吧……”汪公公从怀中掏出个小钱袋塞进丽姑姑的手里,又看着我道:“还有你,也别失了口,明白吗?要是被人知道了,这可是杀头的罪。”
皇宫的正门由数十名侍卫守岗,我步步小心,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不是我,要自称奴婢。真是王婆卖瓜,那苏老头自称他家女儿如何机灵,现在看来是我被骗了。”公公冷哼了声。
二名宫女嗫嗫的不敢再说话,只抽泣着轻抚被打的脸。
“哎哟,这个时辰娘娘们只怕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得从小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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