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雪莲株红

“那就行。”
“和妃娘娘,就算你要对付玉妃,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才行,这种事谁都不会信。”我轻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他突然放开了我,大笑起来,笑声抑扬,极为好听。
“现在右相有了荣王爷,朝中的势力已大大超过了左相,听说右相还私下搜罗了左相很多的罪证,准备弹劾他。”谷白像是拉家常似的,边喝着茶边优哉游哉的说。
“你是大夫,倒对朝堂的事很上心啊。”我淡淡一笑。
他又说:“皇上虽时常会上玉妃娘娘宫里安置,但应该并未宠幸娘娘,娘娘又怎会有孕呢?”
货色二字,让我猛的回神,慌然的后退一步,戒备的望着他,难道这个男人也是?
耳边有马的嘶啼声。
阿梅又敲敲她的烟斗,睨了我眼:“惊讶什么。”
“哟,宫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单这样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叫阿梅的女子笑着,声音不若女子般娇细,反而带了些红尘味。
将一片落叶捡起时,竟看到了刘幕。
阿梅怔了怔,才怪笑道:“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静的,你见老大要做什么?”
“他原本应该好好的活着,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开始丫丫学语,甚至能叫你一声娘亲了。”
下意识的尖叫,哪知那黑影还未接近我,二个蒙着脸人影瞬间挡在了我面前,这二人的装扮,竟是帝王随身的暗影。
“玉妃有孕了。”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我。
和妃穿了一身的艳红华服,却并没给她苍白消瘦的脸增添几份朝气,反更使得她身形越加消瘦。以往,眉目之间还会有着几分得意笑意,如今尽是冷漠与病气。
又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
还有前个月和妃的那翻话。
“可能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了你,只是不知道,没明白而已,等发现时,已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刘幕坦然的直视着我,星夜般的眸子透着真诚,还有绵绵情意:“青华,我会慢慢的改变,能再回到我身边来吗?”
“娘娘请回吧,我只想守在这一方天地里。”我的回答很干脆。
身后传来一道细如蚊的声音:“巫臣老板,您怎么来了?”
不放下又能如何呢?再回深宫之中利用与被利用么?
却不料刚坐起,一道黑影突然破窗而进,朝我扑来。
我为她泡上了茶。
“报了仇之后呢?”我问:“玉妃的罪,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也逃不了。”
“哦?为什么?我的美不入你的眼?”他的唇又欺了一分过来。
“在这深宫里,我还能做什么呢?”我说得无奈。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对于和妃这样大胆的猜测,只觉荒唐,且不说玉妃不可能这么大胆,就说刘幕,只要得到他的宠幸,受孕是极为简单的事。
他挑挑眉,又重新坐下,双腿交叠,一手靠在椅把上手指轻抵下鄂,淡然自若:“开个价吧。”
走?去哪?出了狼窝又进狐窝吗?知道这个时候逃跑是非常不明智的,在这个地方,我压根毫无办法。
“验过货没?”
我的沉默让他苦苦一笑:“接下来,朕要做的事情会很多,可能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下次朕来看你时,希望能得到你的回答。”
“怎么不可能?新封的二名后妃先后都有了孕,而她呢,快半年了,肚子还不争气。”
“我想知道是谁将我卖给你的。”我开门见山。
“因为她咽不下这口气。皇上的宠爱都被你一个人拿走了。”
因此当她走进废宫时,我一度惊讶不已。
“那娘娘觉得奴婢能做什么呢?”和妃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刘幕对我的喜爱,估计已成为了玉妃的心病。
“奴隶市场。”阿梅很平常的说出这四个字。
“什么?”猛然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时间在沉默中轻轻流逝。
他们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胆颤心惊,若非多年的定力,这会恐怕要狂叫了。
这是第一次听谷白说起他的家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亲情是割不断的,总有一天,你们会再团聚。”
我一怔:“什么?”
心里又戒备了几分。
原来一个人害怕时,竟会变得这般的软弱。
“公子是位男子,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奇怪吗?”我别过脸,硬着声说。
“天下绝色里面都是男人,仅有的女人是侍候的丫头,你的任务就是将宫里训练宫女的那一套教给她们。”他又开口。
脑海一片混乱,就在这片混乱中,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妖孽男指了指我,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买她。”
一声叹息,后宫中最怕的就是空穴来风,若和妃真要拿这事做文章,后宫只怕又会卷起风云。
“你们到底是谁?”这陈势,是冲着我来的吗?为什么?
“没听说过吗?”拉下了窗纱,他回头望着我,幽黑极又清清淡淡的目光看了我会,突然嘴角微扬,问了一句:“我美吗?”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事情有些怪异而已。”见他一脸的困惑,我忙道:“这些话你和-图-书没跟别人说吧?”
“不听话的奴隶?”奴隶市场?难道……曾经听老宫女说起过,宫里犯了错的宫人会被贪钱的管事明着处置了,暗中却将她们卖到了一个地方,宫里的宫女从小受训,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不比普通百姓,能卖个好价钱,这个地方就叫奴隶市场。
二名妇人赶紧来扶住我,被我一手甩开,冷冷看向阿梅:“我要找你们这里的老大。”
“你?”和妃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我。
我望向他,不知何时,他撩起了窗纱,一手支着下鄂,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微风带过,黑发飘扬,美奂美轮。
他承诺了。
“看来你是个做错了事的宫女,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所以我更不能让玉妃得逞,我要为自己,为孩子报仇。”和妃洒满泪水的眸子陡凶:“她休想坐上皇后之位。要不是家族监视着我,这会我早告诉皇上了。”
猛然抬头望着他。
“每个人都有他的愿望,姑姑怎会不知道呢?”谷白奇了。
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
我神色平常,只顾喝着茶。
还是紧张的,尽管和刘幕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在这种事情上,却并不希望他出事,和他一起成长,帮着太后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看着他登基,绝不可以败在这里。
村外是一辆豪华的马车,模样很是奇特,它的车顶仿八角亭,每个角的下面又挂着红灯笼,笼上写着一个‘绝’字,仿佛是某种标志。
“怎么,你还想留在这里?”见我动也不动,他轻轻一笑,笑得毫无所谓,转身走人,仿佛笃定我会跟着出去。
“不用了。”他走了过来,站在一步之外,“朕一会就离开。”
不知道和妃是如何离开的,当我从内屋出来时,她已不在。
我施了礼,“皇上请坐,奴婢给你泡茶。”
阿梅和南威听得张大了嘴,目露贪婪之色,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拼命点头。
“为什么你不惊讶?”和妃腾的站起,指着我,厉声道:“你应该去告诉皇上这个惊天的秘密。”
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下意识的,我避开,才发现,他只是想拿走我肩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灰尘。
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能愣愣的望着他,这样的改变,让人不知所措。
“玉妃要生了,她会生个皇子,”和妃的声音带了不甘的哽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确定吗?因为家族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个男婴,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生个儿子。你要去告诉皇上吗?”
叫阿梅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肥胖的身子却还穿了一身的红艳襦裙,浓妆艳抹,眼形是少见的倒三角,目露贪婪税利之光,手上还拿了个烟斗,正一抽一抽的吸着。
越往下想,越是迷茫,越迷茫,也越觉得事情怪异。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绝,绝色的大老板。”
“姑姑想到了什么?”谷白问。
和妃一愣,喃喃:“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说完,她的双手又抚上了自个的肚子,神情凄迷。
我始终紧闭着眼,只因一直觉得那阿梅的视线在我身上徘徊。
落叶飘舞时,乌丝已及腰下。
这么近的距离,更觉他的长相夺人心魄,一时,竟忘了挣扎。
我坐了下来,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女人眼底浓郁的怨恨:“娘娘今天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很好。”说了这二个字,他又撩起了窗纱,一手靠在窗壁上,支着下鄂,看着过往行人。
“奴婢自己来。”我赶紧挥落肩上灰尘。
“我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明明是在皇宫的,怎会?”奴隶市场,又是什么地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突然间感到了害怕。
南威‘嘿嘿’二声:“想知道不难,等老子玩够了你自然告诉你。”
“好,好,我带你去。”阿梅是真慌了,赶紧走向一间低矮房。
“老大。”阿梅又拉住了他:“你哪一次不是这般说的?这个大伙可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买来的啊。”
就在紧张之时,一只手突然抚上了我的脸,肩膀,然后是胸口。
人在他们眼里竟如畜牲般能随意交易。
车夫忙打开了帘子,弯腰侍候着他上去。
和妃的再度出现,使我的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这个……”南威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反是阿梅欣喜的说:“巫臣老板,这个宫女可是极好的货色,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了,价格上嘛,自然贵了些,您是知道行情的。”
“老大 ,”阿梅慌忙上前拦住他:“哎呀老大,你糊涂了,她可是要帮我们转运的,你要是睡了她,价钱不是大打折扣了?”
“娘娘自便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陪了。”既然刘幕已经知道整件事,我相信有他的安排,玉妃生孩子应该就在这几天了,一旦生下孩子,显而易见的事,左相便会逼着刘幕立后立太子,看来,这几天已至关重要。
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眼晴被蒙了起来,和-图-书嘴里也被塞着布料。
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选择,和妃选择了报仇,而我却选择了放下。
看到我时,他挑挑眉,起身朝我走来,动作悠然却又极其优雅。
“说来可笑,但却是事实,整个后宫中,能让我相信的人只有你。”
“痛苦吗?”面对她怔愣之后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的声音越发淡漠。
身子被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有人在为我松绑,嘴里的布,眼上的蒙巾也被拿开。
越听心就越沉,宫里的货?指的是什么?
南威停下步伐,想了一会,狂笑了声:“老子没见过这般精致的女人,不卖了,留着做老子的女人。”
“阿,阿梅,快快,”南威一下子变得急急转,“快把我最好的衣裳拿出来,快去。”
“妈的,就为了这次的货,老子可把三年的积蓄用光了。”
看着和妃这模样,心里一时复杂难辩,若当初自己执意报仇,这会也是不是这般面目可憎?
不由多想,我赶紧朝门外跑。
谷白不再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叶子。
“对,对,”南威拍拍头,一副恍然的样子,“你先去侍候着,等等,你样子太难看了,会吓到他。”目光溜到我身上时,吼叫一句:“傻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侍候大老板。”
谷白突然苦笑了下:“若非家父逼迫念医,这会我应该已考取功名。”
“你以为我会怕这样的痛吗?不带我去见老大,现在是手臂,等会就是脸了,反正来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想活着离开。”我再次将钗子抵在了脸上。
“看姑姑的样子应该是知道的,这是我无意间在玉妃娘娘的香料里发现的。我还发现,每当皇上要去玉妃娘娘那时,就会命人放这个进玉妃娘娘的薰香里。”谷白一陈纳闷。
也就在这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再加上玉妃一直没有受孕,若刘幕没有宠幸过她,她又如何受孕呢?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压下心中喜悦,迫使自己声音平静。
冰凉的指尖又抚上了我的脸,他收了笑容,又回到那个淡淡的懒散的神态,悠然说:“你是第一个见到见了本公子没有泛起红晕的女人。”
“我?”这一问还真难倒我了,摇摇头:“不知道。”
猛的睁开眼,狠狠的撩开了那只手。
“当时皇上说了什么吗?”事情有些想不通。
脸自然不能划破,一旦划破,就会影响有利的条件,不过在下一刻,我将钗子划上了手臂,一道极深的血痕出现。
还没等我给她倒上茶,她便冷冷开口:“知道吗?玉妃想要你死。”
“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和妃痛哭出声。
就在二名妇人擒上我时,我拿下发上的钗子,尖锐一面抵在脸上,厉声说:“带我去见你们的老大,不然划破了脸,对你们无益吧?”
他的转变,更是让人不敢置信。
这是一个村庄,每间屋子都没有门,不,有门,但那不是门而是像地牢一样的栅栏门,而门内,关着女人,男人,还有孩子,她们一个个不是神情木滞,就是绝望的表情,有的门内,还能听到女人的惨叫声以及鞭打声,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
难道是刘幕……不,不可能,就算是最坏的结果,我只是小小宫人,何必如此?
我找不到方向,继续斗下去,我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得到什么?
紧随而来的阿梅则兴奋的望着这个巫臣老板,指着我的手指都是激动的颤抖:“巫,巫臣大老板,您来我们这里是?”
南威与阿梅皆一愣,异口同声:“她是女的。”
莫非我……摇摇头,只觉一陈眩晕。
“当产婆告诉你孩子已经没气时,你哭了吧?”
“放我下来,放下我下来。”我挣扎,使出全力又是踢又是打,遇过那么多事,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般无助与害怕的。
“这一次,我要她永远无法再翻身。”和妃直视着我的目光如冰棱:“傅青华,你若不与我联手,迟早做她手下冤魂。”
会说出最后一句话,只因内心也明白,做为一个帝王,这样的转变不容易。
“但愿如此,那姑姑呢,姑姑最想做的是什么?”谷白突问。
谷白则沉默了。
此时,有人进了马车,一陈眩晕,他扛起了我。
他随手将银袋丢在桌上,看了我眼:“走吧。”
被丢在地下的我身子疼痛不已,但却是松了口气,只是奇怪的望着这个南威满脸的欣喜,还有那份不知所措,甚至脸上还有几许红云的样子,这使他原本狰狞的面目变得古怪而滑稽。
我没有回应,只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一时,三人打在一起。
“天下绝色。”他说了四字。
他懒散而优雅的坐在软垫上,修长的身子就那般随意的靠着,闭着眸,仿佛睡着了似的。
“阿梅,好好侍候着。”听到男子粗劣的声音说道。
“好好待着,再过三天就要拍卖了。来人,侍候姑娘沐浴。”阿梅声音刚落,就进来二名妇人。
谷白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从怀中拿出一片形状怪异和-图-书的叶子给我:“姑姑可认得这叶子?”
“奴婢虽然被封了妃,可后宫里的人都明白,我这个妃还不如一个宫女来得自在,玉妃娘娘又对付我做什么?”我淡淡说。
“看来姑娘是早醒了。”阿梅敲敲她的烟斗,又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了一遍。
我拧起眉,提高声音:“我想知道是谁将我卖给你的。”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我怔忡良久,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
“你应该知道那天她要算计的人本来是你,可皇上保下了你,还封了你为妃,春嫔便成为了替罪羔羊。”和妃冷笑:“你以为守在这片小天地里,她就不能奈你何吗?”
阿梅和二名妇人并没有来拦我,然而,走到外面,脸色瞬间就惨白。
“老大,老大,”一小罗罗突然跑了进来,满脸的惊喜:“绝,绝,绝色的大,大, 大老板来了。”
“姑娘,请。”车夫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玉妃所怀的孩子并非朕的。”刘幕突然道。
“娘娘说得这么有把握,手上应该是有玉妃的把柄了吧?”我猜测。
我一愣,一个男人在问我他美吗?
他缓缓转头,便看到了一双深潭似的眸子,清凉而深幽。
为首的人一个手势,一个黑影冲向我。
耳边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打骂声,以及女子的惨叫声。
“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吗?带她回房。”后一句是对二名妇人说的。
“不送了。”
对和妃,我无法产生怜悯,后妃的反复,算计,和妃就没有吗?只不过比的是谁狠而已。
“我怎可能与杀我孩子的凶手合作?”
这一笑,使得百花都黯然失色,觉得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很奇怪,可搜索脑海里所有的词汇,都无法形容一二。
骇然的望着他,却没有慌张,因为他的眼底除了幽黑如汪洋,并没有其它的欲望在内,崩着身体说:“不想。”
我看得心惊,更是胆颤:“你们,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暗影是皇帝的人,换句话说是在护着我,那道黑影又是谁,或者说谁的人?
是要杀我?
“可得小心些,已经好几年没宫里的货了,就靠这一个把人气给抬起来。”
将谷白说的话好好的想了一遍,却越想越心惊,甚至想到了那次玉妃给刘幕用的春|药,那天刘幕并没有宠幸玉妃,但隔天,玉妃却是满脸被宠幸的幸福模样,甚至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也如此。
“你怎么会有这种叶子?”我一惊,这叶子并非大汉之物,而是西域一种能迷惑人心智,用后能使人觉得欢爱了一场的催情药引,味道与一般的玫瑰花香无异。
依序放上茶叶,倒上热水,轻轻一摇,再将茶水倒出放在她的面前。
就在他迈步要离开时,我轻轻开口:“皇上,一切小心。”
“怎么可能呢?”我下意识的喃喃,“这不合常理啊。”
透过窗外,我的心又雀跃了几分,这分明已经进了城,甚至看到了离皇宫最近的那条街道,难道这个男人的家就在京城吗?
万物复苏的季节,谷白神色怪异的出现在废宫之中。
“这样规矩的坐姿,这样的恭顺,若非侍候着高主,若非长年累月的自我约束,一般的宫人是不可能这坐姿的。”他继续说着。
秋风一过,又卷起落叶飘舞。
她的神情比上半年见到的那一次更加毫无血色,那时她的眼底还有凌厉之色,如今是一片消沉,仿佛被什么事打击得毫无意志。
如何才能自保?
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若不然别说离开,更无法自保。
“看来你在宫里有点身份。”平淡的声音透着几许清凉传来。
我心里惊怒,但这个时候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握紧双拳,恨恨的望着这些人。
直到月上树梢,凉意爬上全身,才不得不转身回殿。
脑海里闪过与刘幕的点点滴滴,那全是痛苦与折磨。
但仅仅是一个侧脸,已然夺神。
“你?”和妃瞪着我半响,愤愤离开。
和妃阴声而笑:“她自己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料每次都被我的人看到,本宫怀疑她跟王陵私通,甚至是,借子。”
在我的惊叫之下,他突然将我扛在肩上往内房走去。
南威眯起了眼,突然站起围着我走了圈,手指摸着下巴渍渍了声:“跟以往的宫女大大的不同啊。眼神,动作,走路的样子,真漂亮。”
一沉甸的银货出现在了他手中:“一百金,如何?”
“我也不瞒你,此次前来,就是想与你联手除去她,而你要做的就是获得皇上宠爱,独霸后宫。”和妃眼底一闪而过阴霾。
“不错,我怀疑她私通左侍郎王陵。”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和妃腾的站起,恨恨的望着我。
难道是和妃?不,她倚仗的也只是家族,如今她的家族不可能再护着她,况且她也没理由这样做啊。
小心翼翼的坐下,端正着身子,微低着头思考着眼前的情形。
“姑娘?”车夫又崔了崔。
“别说了。”
所谓的老大,是个三十开外的男子hetushu.com.com,名叫南威,脸上有三道疤痕,看上去面目狰狞,粗嗓门听起来也似用咆哮的:“你找我?”
深吸了口气,咬牙上了马车。
哪知我话音刚落,又有五道黑影破窗而入,将二暗影围中间,亮出了刀剑。
“什么?”
抬头望着她,平静的说:“我连废宫都走不出,又如何去见皇上?”
他静静的站在院中,一身月白镶金御用常服,俊美面容满是沉沉的倦容,以及那抹无法让人猜透的深沉。
我继续喝着茶水,没有震惊,甚至连丝毫的表情也没有。
“目的?我还能有什么目的?自御医诊断说本宫不能再受孕,皇上便没再踏进一步,家族也放弃了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玉妃身上。”和妃狠狠的咬住下唇,“她太狠了,我是她的亲姐姐啊。”
“他长得像谁?皇上?还是你?”
不管是任何的回答,一旦出口,便会锁住自己一辈子。
望着满天繁星,了无睡意。往常的这个时候,我早已安睡,今夜却怎么也没睡意。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
“他们说,我再做点什么,就直接毁了我。”和妃无力的绝望的看向我:“你说,为什么我会生在这样的家族里面?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要毁了我?”
没有想过会见到和妃,还是在年后的第一天。
“相信我,不久之后,我便能保护得了你。我会给你所要的一切,平静,平凡,安逸。”刘幕直视着我,目光里有着淡淡的温暖,深深的期待,还有着轻微不可见的紧张。
和妃冷笑:“后悔了吧?要是你肯与我合作,如今说不定早就腾飞了,还用蹲在这种地方受苦?”
“那要让娘娘失望了。”
下一刻,南威丢下了我,抓起小罗罗吼问:“绝色的大老板,那个比女人还美的大老板?”
刚一出门,便被数条黑影围住。
他突然说:“右相上了左相无数罪证,皇弟也与他联手弹劾左相,朕准备准了他们的折子。”
入了被褥,看了好一会窗外零星射进的月光,依然毫无睡意,只得起身。
那我呢?是要在这个废宫里度后半生,还是试着敞开心扉?
醒来时,感觉身子颠簸不已。
“朕来看看你。”他说,声音亦是满满的疲惫。
他的目光满是打量,这份打量极为专注,又满是审夺的意味,更像是一种估价,最终目光加深,“货色确是不错。”
阿梅走了出来,抽着她的烟说:“放心吧,只有不听话的奴隶,才会遭到那样的待遇。”
“你说什么?”我一怔。
谷白摇摇头:“在这个宫里我只相信姑姑一人,这种事我又怎可能乱说。只是奇怪皇上那天的反应,当我告诉皇上玉妃有身孕时,皇上的神情很怪。”
和妃脸色一下子惨白。
“老大,你不能把每个稍有姿色的女人都留下当你的女人啊,就放过这个宫女吧,比起别的贩子村,我们的收入已经很可怜了,再这样下去,大家的伙食费都难啊。”阿梅苦了脸。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明明是在深宫之中,怎么一眨间的功夫竟来到了什么奴隶市场,那些人是如何带我出宫的?里十层外十层的守卫,怎可能这般轻易的将人带出皇宫?还被卖了。
玉妃么,也不可能,她应该忙着产子。
我怔怔的望着他,第一眼而已,脑海里便浮上了‘妖孽’二字。
我不知如何回应,甚至有丝慌乱,不习惯这样的温柔,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温和。
可以吗?可能吗?能相信吗?
“孩子很可爱吧?”漠然一笑。
全身并没有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动作。
可那又如何呢?我并不觉得玉妃真会针对现在的我,以她的心智,非常明白在后宫生活帝王的宠爱是算不得什么的,除非她另有打算。
话完,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陪着我一起站立良久,良久。
“这么好的货色,老子可没见过,老子答案你,这是最后一个了。”南威哈哈大笑着又要进内屋。
“是,是啊。”小罗罗点点头。
想起发生的一切,顿觉全身发冷,那些刺客是谁?没有杀我,反而绑架了我,又要带我去哪里?
我微讶:“原来你志在朝堂。”
一出门,方才一直忍住的惊吓使得身子差点软得跌倒。
回到他的身边?那是我压根没有想过的问题。
“老大,让他在外面等不好吧?”阿梅道。
“废话少说,带我去见他。”那些蒙面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将我卖到这里?目的是什么?谁又有这样的胆子?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是卖而不是杀?能将一个大活人带出宫,这样的势力只怕不是后妃能做到的。
谷白笑得无奈:“别看我长得文弱,却胸怀抱负,只可惜一脉单传,只能弃仕途承祖医。不过入了太医院,也把家父给气得生了病,自此断了与我的父子缘份。”
我冲下床就往外走,这到底是哪里,我要看看周围。
谷白点点头,给自己上了茶,叹了口气说:“最近左右二相闹得厉害,皇上也不省心啊。原本荣王爷还是hetushu.com.com中立的,自迎娶了右相小女儿为侧妃后,就彻底的站在了右边这一边。”
男子的交谈声也传入了口中:“还没醒吗?”
我详装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暗暗惊心,对皇权而言,左右二相的不合才能维持皇权平衡,要是右相联合荣王爷弹劾左相成功,那朝堂便是右相一人的天下,当年太后那么辛苦的维持着二相的平衡,如今……
侧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刘荣离去时冰冷的眼神。
“愣着干嘛,扶姑娘回房。”阿梅断喝。
我为他泡上了亲自采制的迎春茶。
“你不反击吗?”和妃站起,压下我正倒着的水壶,目光如锐刃的望着我。
刘幕眼底欣喜,轻点头:“朕知道。”
“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表情也没有。直接让我退下了。”
这样的刘幕我从未见过,习惯了他的薄凉,他的压迫,甚至是绝情,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改变……
“哈哈哈,”阿梅大笑起来,身上的肥内也一抖一抖的:“你这种人我可看多了,真敢的话就划吧。”
“快离开这里。”稍纤细的暗影低声朝我喊,声音竟有些熟悉。
“我还怕死吗?”和妃狂笑,又落泪:“我的人生早没希望了,既如此,大家都别想过得好。只要这会你去将这个秘密告诉皇上,皇上定会宠信你,傅青华,这般大好的机会落在你面前,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车内的摆设一如马车外表,绫罗绸缎,软垫,案几,还有几盘果点,周壁都给软缎子包裹着。
我一愣,忙点头:“是,是。”急不可待的跟着小罗罗离开了。
“下了中量,应该再过一个时辰才会醒来。”
平静,平凡,安逸的生活……那却是我奢望并且盼望的。
竟然是一片空白,没有野心,也没有奢想,那又何必再去淌混水呢?
“你?别啊,千万别啊。”阿梅慌了。
“空穴不来风,玉妃和王陵在后宫中私下见面总是事实,再说玉妃消失的那段时间不是藏在王陵家吗?他们之间还能清白不成?”和妃冷笑。
“想上我的床吗?”下一刻,下鄂被挑起,腰被一双泛长的手围过,身子贴上了他的胸膛,彼此的气息近呼可闻。
“你是谁?”我戒备的望着她,又环顾四周,这是间极为漂亮的房间,说是漂亮只因全部的颜色都以粉红为主,还散发着浓浓的胭脂味:“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一时不解这个男人说这些做什么?他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半年不见,眼前的他与记忆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眼底的那份薄凉被沉稳所取代,肃迫之气也内敛了不少,俊美依旧,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是了,上位者的锐芒隐去,成就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我的一避,他的手落在了半空,神情晦涩难懂。
这个男人要带我去哪?他是什么人?
“什么?”一时没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方才谷白又说她有了身孕……
“绝对上等,就连睡着的样子都雅致的很,我敢保证,这货在宫里待了绝对有年头,最主要的是绝对年轻。”
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让思绪清明。
“娘娘大可以去成全别的人,我相信想承你这个情的娘娘应该会有很多。”
而我的目光却被窗外吸引,外面已陆续有了过往行人,最主要的是,这条道路我熟悉,那是通往京城的官道,换句话说,我们正前往京城,那个我异常熟悉的地方。
要怎样的容貌才能用上‘妖孽’二字?深宫八年,不乏极美的女子,她们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
“既然皇上都没说什么,那应该没什么事才是。”若真如和妃所说,刘幕是不可能姑息这种事情的存在的。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眼眶也湿了起来,面对扑在桌上痛声而哭的女子,感觉不到一丝快意,有的只是沉重,悲悯她,悲悯孩子,甚至悲悯自己。
而我,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他走。
“价格还挺高的,”阿梅笑得倒三角的双眼都成了一线:“我们就等着你带来好运呢。”
动了动,才发觉身子还被绑着,而且颇为无力。
“那是当然,花了大价钱的。”男子的脚步声远去。
眼前的明明是个男子,一身白袍,随散的坐在椅子上,一手轻抬下鄂,目光透过窗户静静的望着天空。
我只觉肩上一麻,瞬间失去知觉。
“被人卖了?”
是南威,此时的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肥袍,就连脸上散落的几根乱发也规矩的绑了起来,眼神柔和近乎痴迷,像个良家妇人似的站在一边。
看了看四周,这个村庄竟然是建在一坐小山之下,朝回望去,吹烟袅袅,看着普通的小村庄,此时若逃,绝对无法逃脱的。
“你说哪个大老板?”阿梅突然怪叫了起来,面上是掩饰不了的激动。
下鄂被他修长冰凉的食指挑起时,才惊觉他离我只半步之遥。
刘幕深深的望着我:“她回来后, 朕便从未碰过她。朕会将左相的势力连根拔除,包括后宫。青华,到时,能回到我身边来吗?”是我,而非朕。
“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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