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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獙獙分明是属火的大妖,眼底却碾碎寒冰,阴阳怪气地冷笑:“哟,逆天?好大一顶帽子,苏慕水,你还知道自己是天界的上神?和个小辈计较,甭说是逆天,即便是诛仙弑神,老子也干得出!”
大雨浇得他一身狼狈,小小的身影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雪亮的光芒在他周遭忽明忽暗,獙獙大惊,慌忙大吼:“鬿雀!不要分神!澄心定意,抱元守一!”眼见着鬿雀身后蠢蠢欲动的神龙双目乍开,射出如电般的金光,盘旋在鬿雀头顶,即将反噬,獙獙犹豫半晌,终于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啸声凄苦,劲透风雨,直奔九霄。
“王于兴师,脩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闭目,眼角沾着一滴泪,缓缓从袖中掏出一道黄符,略显苍白的唇,一开一合,清晰吐字:“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敕!”在风雨中,一双雪白的小手眨眼间流利地换了数十个结印。
“王和*图*书于兴师,脩我甲兵。与子偕行!”
只要一想起,头就炸裂似的疼痛,仿佛是灵魂劈成两半,一半是如今的我,一半是曾经的我,分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有泾渭分明的感觉?心中如浪潮般翻涌无限悲恸,痛得我终于忍不住仰天一声悲啸。
“咱们三万年的交情,我的性情你不明白吗?啥话都甭说了,即便是黄泉路上,你我兄弟也有个伴儿!”他扇动着火焰,肆行无忌的业火凶猛地蹿上九重云霄,扑卷着灼灼|热浪,直冲向苏慕水!
“哗——哗——”倾盆大雨也浇不息燎原火势,雨点落上高窜而起的火焰里,发出“呲呲”的灼烧声,伴随着火苗炸裂的声音。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热,灼得人双眼发涩,待在这里几乎要被融化。
苏慕水在云端中闲庭漫步,他的肌肤冰凉如玉,即便是猎猎燃烧的火种,也无法伤到他分毫,他挑了挑左眉,笑:“獙獙,你也https://m•hetushu.com•com要逆天吗?”
后者浑身裹着火焰,被我看得发恼,冰冷冷剜了我一眼,寒声怒道:“小妖怪,没见过发飙的大妖吧?没见过逆天的大妖吧?没见过,就好好见识见识,今儿个为了你这崽子,老子拼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音如擂鼓一般,狠狠掷下。
催金断玉,隐约中暗含雷霆之势。
火焰猎猎的声音不绝于耳。
鬿雀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双手结印成一个凄凉的中止,动弹不得,他苦笑道:“獙獙,快走。我错了,不该拉你入局。我使不出金光咒,神龙不受我控制,与他交手,我才知道妖与上神根本无法抗衡……”
鬿雀闻若未闻。
苏慕水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他纤白的指尖微微屈起,漫不经心道:“鬿雀,你要和我斗法吗?我如你愿。”
“燕非……”鬿雀猛然睁眼,双手结印登时乱了方寸。
我点头,看见他瞬间沉下的面容和图书,慌忙拼命摇头,颤颤巍巍地回答:“不,不是的!是……雨水,雨水太大了,才沾在脸上……”一边说,眼泪一边不由自主地涌出滑落脸颊。
激昂长歌,风吹不乱,雨打不散!声音近在咫尺,时高时低,似魏晋高士,阔论高谈,令人畅快淋漓!是乘物以游心,游乎四海之外,草木寸心,皆喷薄热血!是舍生忘死,同仇敌忾!
他如释重负地笑,嘴角抿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说也是。燕非可从来没为任何人哭过,即便人家为你死去,那也是理所当然,你怎么会哭呢。”
一束束的光电划亮了天际,也映衬着鬿雀的身影单薄得几近透明。
他因我受累,恐怕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群妖谱》说,獙獙出现的地方,都会出现旱灾。我从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獙獙的妖力,如今,他在火焰中扑簌双翼,大雨根本浸不入他身。不等雨落,熊熊燃烧的烈焰已经把雨水蒸干,不经意间,他小心和_图_书护住几将走火入魔的鬿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切言辞皆是虚妄,相处时饶是打打闹闹,但你我是兄弟!
鬿雀悲戚望他:“何苦,你分明能走……”
苏慕水眼波闪烁,忽然探出一指,沾上我湿漉漉的面颊,诧异问:“你在哭?”
随着符纸燃烧,声音迅速化作一个个金光闪闪的万字符。万字符灿灿生辉,雷霆在鬿雀的身后渐渐现出一副张牙舞爪的神龙模样,现首隐尾,倨傲地盘踞在他的身后,蠢蠢欲动。
“不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凄厉扬起,正要推开苏慕水,后者淡漠的声音贴耳响起,带着分隐忍的怒意,“别动,掉下去,我不会救你。”我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声音尖厉:“神君,不要伤他,求你不要伤他!”
是兄弟,就该荣辱与共,生死不弃!
我心中狠狠一抽,方才的悲苍刹那间被惊散,傻愣愣看着獙獙。
獙獙大怒,双翼狠狠鼓起漫天的火焰,厉声喝道https://www.hetushu.com.com:“老子早说她是煞女,你不听,偏要留,如今咱们一起陪她赴黄泉!”
“王于兴师,脩我戈矛。与子同仇!”
闪电与雷声越来越大,“霹——轰隆!”
“呼——”陡然间,万丈火海灼灼燃起,热浪滚滚扑来,映衬着整片天光火红一片。
獙獙狠狠抹一把脸,粗声粗气道:“废话少说,要走,你随我一起!”
三万年的兄弟,绝非虚度!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獙獙用行动来书写兄弟二字,哪怕对方不可逾越,这一战肝脑涂地,魂飞魄散,即便是来生做不成兄弟,可今朝我不负你!热血忽地从心间焚起,我捂住胸腔,一股说不出的战意,让浑身如燎原烈火,不知不觉,侵掠五感。茫茫云海间,一个雄浑古朴的嗓音忽而远远传来,慷慨激歌——
“不,不成,我还没有拼尽这条命,怎么能放弃燕非……”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从前的我,就是这样吗?为什么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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