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侯封沧海,声厉惊魂之语

如果说刚才呼来喝去,让人奔走,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这些指控,实在有些过分了。
这样的话,一听便是瞎话,但对于纯心捣乱、主动求滚蛋的飞云山寨主来说,这么说实在是最正常不过了。
“这位桑娘子更了不得,到现在居然还能默默承受,对答如常,简直就是圣人啊!”
这不,刚才还忙着义愤填膺的人群里,便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一阵骚动,全都面含羞涩,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
事实上他离明心雪最近,分明看到鹅黄水袖下遮掩的那张俏丽颜容,竟是流露笑容……
不过他很快也恢复了正常,心想道:“呵,我现在可是‘风惊雨’啊,和沧海侯并称年轻一代的‘东华双雄’呢,众目睽睽之下我可不能把戏演砸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稍有疑问的是,他究竟求财还是求色?
见她这么说,冷玄灵还没说话呢,云翻海却脸一转,眼一瞪,不客气道:“什么无甚大事?刚才本神侠没说清吗?就是接到消息,有热血盟乱党混入春慈院,所以本神侠前来纠察,要是发现问题,还要治你的罪呢!”
听得这么一说,云翻海也终于急了。
只看举止,已是沉静森冷,再看他面貌,云翻海又是吃了一惊。
当然现在云翻海可不管这些。
他听出,明心雪吟诵的这首小诗,正是时下流行的那首《箜篌引》;别的诗词他不敢说,但这首流行歌曲一样的诗词,他还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恐怕还是求色的可能性更多,不仅最开始时有出言调戏,况且他堂堂光明神侠,朝廷给足了饷银,根本就不缺银子。
眼见自己的“吉兆福音”到来,他连忙十分热情地迎上去,拱手叫道:“这位兄台,敢问你姓甚名谁?”
尤其他们走路之时,二十来人的脚步却整齐划一,落地时又没什么太大声息,看在旁人眼里和图书,正无形地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
对他们这心思,云翻海看在眼里,却是有恃无恐。
云翻海这样表现,可就叫不知好歹了,简直是彻底不通人情。
他还指出了桑红琼将来可能的盈利模式,便是等这些孩子成年,卖给权贵人家做工,给桑红琼赚钱。
于是在种种折腾之中,他还很不客气,口口声声,话里话外,攻击春慈院中桑红琼,是不是别有用心,或是沽名钓誉,开这春慈院善堂,就为了将来从中牟利。
“世上怎么有这样俊美冷艳的男子?”他心中惊叹,“若是女孩儿有他这般容貌,那就是国色天香、艳压群芳了啊!”
“哈哈哈!”这时冷玄灵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天呐!怎么这些人,对所谓‘光明神侠’的忍耐力,这么足?”他心中郁闷叫道,“我都这么折腾了,都这么欺负、侮辱、诽谤你们的大善人活菩萨桑娘子了,你们怎么还强自忍耐?”
他们也穿着和主人同色的白衣,短襟箭袖,背弓执剑,一看便都是精锐健卒。
“你可别看我读书少,糊弄我!我见识可也广博,从来不曾听说发生这种事!”
“大人,是真的。”关山明带着些快意地轻声答道。
“怎么会这样?”云翻海现在从里到外地尴尬。
她本来想要通过助纣为虐、让冒牌货的恶行变本加厉,从而达到赶走他的目的,但没想到,她活了也有十七八年,从来没能想象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能够无耻混蛋到这种地步!
心中转念,他便道:“玄灵兄——呃,不对——性冷的,你是不是闲的?管管寻常官吏小民的事也就罢了,本神侠做事,也要你管吗?”
不要说那些黎民黔首,就连沧海侯冷玄灵这样的大人物,也忍不住心中酸楚,泛起共鸣。
“呃?”来人闻言一愣,心说道:m.hetushu•com.com“好你个风惊雨,居然假装不认识自己。就因为刚才我讽刺你一句么?果然气量狭小。”
“从她一直以来看我的眼神,就知道对我不屑、冷漠、鄙夷、甚至仇视,恨不得一剑把我剁了。但今天怎么……”
说到这里,云翻海忽然一愣,心道:“哎呀!果然似久旱逢甘霖,福至心灵哇;这么狠的话,这么欠揍、这么容易挑起争端的话,我刚才怎么没想到?方才啰啰嗦嗦老半天,还不如我这一句话拉仇恨!哎,果然刚才来的这人,是我的吉兆福音啊!”
想到这里,云翻海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妙。
他有意无意地,朝云翻海身旁的黄裳少女投去一瞥,却见她脸色平静,并不怎么动容。
听他这么一说,围观的东华百姓,固然对他更增义愤,那一直被刁难的春慈院主桑红琼,立时欢欣鼓舞。
“事有反常即为妖”,事情不正常到这种地步,不仅自己预先策划的捣乱开除计划不能得手,甚至还可能有失控的危险。
这时候一看来了强援,她不仅没有顺杆往上爬,跟沧海侯哭诉刚才被欺压的事,反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竟是替云翻海遮掩。
“还有正义的群众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连一个有血性的正义之士都没有了?难道这东华城世风日下、人心冷漠到这种地步啦?”
他脸色煞白,呆愣无语,好不容易定下神后,根本顾不得旁人的眼光,急忙走到明心雪近前,腆着脸低声问道:“心雪,心雪,你快告诉我,那什么冷侯爷,说的是不是真的?”
“哦?那此人在哪里?”冷玄灵问道。
心中想时,他便连忙扭脸观看,正见到围观人群朝两边一分,中间正龙行虎步,走来一人。
这首《箜篌引》,正是古代一位妻子,眼睁睁看着丈夫渡河溺水而死,所作的一首悲歌https://www•hetushu•com•com
“再说了,瞧你这副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嘴脸,牛什么牛啊?你是侯爷,老子还是王呢,山大王的王。”
于是,他心中厌恨之情更盛,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只得强自抑制怒火,双目直视云翻海,傲然说出六个字:“沧海侯,冷玄灵。”
明心雪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现在哀声吟诵一首古曲词,真可谓悲戚哀婉,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听得“沧海侯”的名号,云翻海也是猛然一惊,毕竟虽然是山野绿林之人,但东华国中最负盛名的年轻侯爷,他也多有耳闻。
“只可惜,看他脸型轮廓分明,毕竟还是个男子。还可惜的是,若不是他嘴角眉间,浮现出一丝魅惑邪气,这人定是世上一等一的美男子了。”
“唉,那是以前。”关山明一脸苦笑道,“确切说,那是以前的神侠、神侠以前,可从来没犯过王法啊。”
只有一人,云翻海,却从表面的凄婉词调下,听出了暗含的喜气洋洋。
说到这里,她忽然声音转高,先朝周围众人看了,又微微垂首,以袖遮面,用一种悲婉无比的声音,哀声吟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将奈公何……”
他没想到,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只是朝这边徐徐走来,却好似一座冷气直冒的冰山,朝这边幽幽漂浮。
心中乐不可支,他连忙用自己觉得最可恶、最招人厌的腔调,高声叫道:“谁?是谁?我光明神侠做事,还要跟人解释?什么孤儿弱女的!我看这春慈院分明藏污纳垢,说不定就是拐卖儿童的黑窝点!”
见他如此,冷玄灵心中不怒反喜。
“对!”明丽的美少女,喜气洋洋地告诉他,“是的,你今天确实犯了大罪,还可能是死罪!”
“回老家去了,他二舅娶小老婆,故而他回去祝贺。”云翻海面不改色地答道。
想到这www.hetushu.com.com些,所有围观的京师百姓,便都在心中大声悲呼:“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发大誓愿做好事,竟然也遭到强权的骚扰勒索!从来公平正义的光明神侠,今天到底怎么了?天呐!”
真的,她觉得自己快到临界点了,这个帮凶的角色,实在演不下去了!
桑红琼自是人情世故极通透的人。
这般想时,他心情愉快,便福至心灵,灵思泉涌,思路更加开阔。
心中打定主意,他便准备腆着脸道歉;却没想到,正要开口时,他却忽听得一个幽冷醇厚的声音传来:“怎么?一向光明伟岸的神侠大人,打的什么主意?今日竟然来春慈院,欺负骚扰人家孤儿弱女?”
“还有这位明心雪明大小姐,也是非常奇怪啊。”
最特别的是,他在前面徐徐而来时,身后竟跟着二十来个精干武士。
他这时,真如久旱逢了甘霖,简直要用尽浑身的功力,才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什么?”云翻海脱口惊呼,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忙又压低声音,急切道,“怎么回事?光明神侠怎么可能会被王法治罪?还掉脑袋?”
不过转念一想,他忙回身看向关山明,悄声问道:“他这话,是不是真的?还只是恐吓?”
他心说:“关副统领,还有各位神侠卫的好汉啊,你们可千万要有种!回去一定要跟郁大统领告我的黑状,哇哈哈哈哈!”
须臾之后,他笑声忽歇,两道目光森冷如刀,直视云翻海道,“看来,神侠大人你今天既无物证,又无人证。那你可知,公家之人无事骚扰商户,还是这样功德无量的善堂,按我东华现行王法,最高可处斩刑?”
忽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可不仅仅是容貌俊美不凡;只是二十五六岁年纪,但一身白袍,华光灿然,腰间一抹犀牛皮的腰带,镶金嵌玉,估计光这腰带的价格,就抵得上云翻海冒充https://m.hetushu.com.com神侠的所有酬劳。
云翻海对来人的评价,毕竟还是从男子的角度;他却不知道,在那些女人眼里,正是来人这样的魅惑狂狷、冷艳无双,才最有魅力。
“有啊,有神侠卫武士昨日跟我报告了。”云翻海老神在在地说道。
“认输吧。”他心道,“大不了道歉,为自己今天的无耻行为道歉。理由呢……就说我今早起来没看清,吃错了药,行吗?”
“唉,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乍见这人,云翻海心中竟是一凛。
这时他心里才轻叹一声,朝云翻海冷冷说道:“神侠大人,你说春慈院中有乱党,可有确凿证据?”
听她忽然吟诗,云翻海先是一愣,转而勃然大怒!
看在众人眼里,云翻海这些言辞,简直就是在找借口敲诈勒索。
这时候,其实他觉得表现古怪的明心雪心里,也十分矛盾。
虽然只是假扮的未婚夫妻,但明心雪已经觉得丢了前所未有的大脸。
“大救星啊!”他在心中呐喊,“终于有正义之士看不下去了!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哼,吓我?”云翻海两眼一翻,不以为然道。
只听她对冷玄灵柔声说道:“民妇桑红琼,见过冷侯爷。其实刚才神侠大人,也是关心春慈院一院老小,便好心视察,也无甚大事。”
他们悲愤,却不知“罪魁祸首”云翻海,竟然心里也在悲呼!
突如其来的声音,语调极为不善,内容更是不善,云翻海一听,一下子就差点蹦了起来!
很明显,刚才她已经被云翻海折腾得火冒三丈,偏偏还不好怎么反抗;这下好了,来了个权势不弱于神侠的沧海侯,而且很明显两人还针锋相对,对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了。
关山明等人,也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心目中的无耻混蛋,现在也快演不下去了。
到这时,在场所有目睹之人,全都眼含泪光,不忍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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