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言不逊,调笑慈眉观音

刚才人群还有些骚动,但是这时所有围观人众,却鸦雀无声、丝毫不动。
不过恰在这时,他却听得一个柔美清泠的声音,在身后悠然响起:“神侠,原来你在这里。”
“呃?”此言一出,不仅桑红琼一愣,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也都有些诧异。
已经出人意料的光明神侠,继续画风大变:“我说桑娘子,你听我的劝,虽然你曾发大誓愿,为亡夫守节,终生不改嫁,但这节是这么容易守的?”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东华举国上下心目中的“活圣人”啊!
因此,本来还期待着上演一场“光明神侠”见“慈眉观音”、两人惺惺相惜的好戏,没想到神侠开口第一句话,就夹枪带棒,表面的抬爱却掩盖不住骨子里的讽刺。
云翻海浮想联翩一阵,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轴响动,便看见眼前这两扇本就虚掩的大门,忽然朝两边打开。
“其实呢,神侠垂青,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女子,都求之不得吧,但我桑红琼的立足之本,就是个‘贞烈守节’,何况你还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这可不是‘君子好逑’,而是分明上门来羞辱我呀。”
“十六七岁,能懂个啥?那时不知天高地厚,发下宏愿,却不如顺应世理俗情,趁现在还青春美貌,早日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也省得将来年岁再大,煎熬不住,做出出乖露丑的事来,那时后悔也晚了。”
裙裳如霞,影壁如雪,这一刻,在云翻海的眼里,年轻漂亮的春慈院主,正如茫茫白雪中一枝傲雪的红梅,虽然姿容秀美,态度婉约,但却暗自蕴含一种不可轻侮的凛然神气。
关山明实践了他的诺言,果然一去不回,被留在春慈院吃饭,便没能和云翻海一起出门。
他纠结之时,云翻海却根本没注意到他。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却都在面前这个穿着得红红火火的桑娘子身上。
听云翻海一番话,说到这份上,包括桑红琼在内,所有人都傻了。
不是说他们被云翻海的话给打动,而恰恰相反,他们现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一想,m.hetushu.com.com关山明去拔刀的手,就僵持在半途了。
“神侠大人,”万籁俱寂之时,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从春慈院大门内响起,“民妇桑氏红琼,拜见神侠大人;感谢神侠大人百忙之中,犹记拨冗,玉趾亲临鄙院。”
他看到,桑红琼开始有些愕然,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出言调戏;但很明显,她现在已经反应过来,本来一张嫩生生的粉白俏脸,已经涨得通红,那双似乎能说话的水汪汪眼眸中,也充满了怒火。
“因此,仓促间你也找不到合适的夫家;而本神侠向来想民所想、急民所急,对桑院主的困难绝不袖手旁观。所以便不如这样吧,你便先搬到我神侠府去,本神侠也好对你朝夕照顾!”
不用说,这定是关山明先前表明了来意,春慈院中已经做了准备。
她心里叹道:“唉,本以为是吉祥鸟飞来,没想到却是夜猫子进宅。果然这天下男人,没有不偷腥的;这神侠也是人,又在血气方刚的青春年纪,便对我桑红琼动了色心。”
但“光明神侠”的发难也来得太过突然,导致最擅长待人接物的桑红琼,也在这“不擅长待人接物”的无礼责难面前,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嘿嘿,反正不管你怎么骂得难听,骂的都不是我云小爷,骂的都是那风惊雨啊。”
轻松的心态,让他表现得极为自如,几乎把郁愁归的特训,发挥出十成十的效果。
如果说他先前的话,只是夹枪带棒,语气不善,但说到这里,已经是公然调戏了!
有些心思灵活点的,这时心中倒想到:“咦?奇怪!如果我刚才真没听错的话,怎么平时说话文绉绉的神侠大人,今日有些说辞,说得好听是接地气,说得难听点,简直就是粗鄙啊!”
不仅楼宇众多,云翻海看到,它们飞檐挑脊,青瓦白墙,屋脊两端镇宅兽排列宛然,十分壮观;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座世家大宅呢。
来到春慈院门前,云翻海便看见,阔大的黑檀木大门两边,正是悬灯结彩,大红的绸缎从门顶https://www.hetushu.com•com高高垂下,一派喜气洋洋。
“这样我就好脱身险地,被郁愁归主动开除,从此海阔天空,逍遥去也!”
既然听错了,要是自己现在就根据刚才听错的话,大呼小叫,被神侠大人责怪事小,被其他街坊邻居鄙视嘲笑,那该怎么办?
判明这一点,云翻海不惊反喜,心说道:“好对付我还不来呢!就是要你能和小爷我针锋相对,把事儿说翻搞砸,小爷我好脱身去也!”
正当众人惊愣当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光明神侠”又接着大言不惭道:“我知道,桑娘子,你这几年也创下点事业,心气必然高,一般的村夫野汉你也看不上。”
待众人欢呼声渐小,云翻海看看左右,笑着抬手胸前,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紧接着,只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笑语之声,一群穿戴整洁的孩童一路欢笑雀跃着,涌出了院门。
“哈哈!最好你骂得畅快、骂得到位,要把‘神侠’欺负善心女流、调戏刚烈节妇的丑恶本质,骂他个淋漓尽致!”
看到这番气象,云翻海不仅震惊,还有点妒忌和气馁。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和她了解过的光明神侠,完全不相符——什么时候宽严相济、温润如玉的风惊雨风神侠,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之前因为关山明的推崇,他对春慈院的规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真正站到它的大门前,他一打量,便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了。
就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举动,被“神侠”做出来,立即引燃了新一轮的欢呼。
“哎呀,不对,云翻海这厮,是大总管好不容易找来的替身;我要是现在翻脸,跟他当场火拼,岂不是坏了国家大事?甚至会影响江山社稷啊。”
如果不是这样,以他一个小小后生,带着一帮老弱妇孺,在奸徒丛生的法外之地,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众人哗然,春慈院主桑红琼,更是愣住了。
桑红琼是谁?是众多东华城百姓心目中,名望仅次于光明神侠的女神啊!“慈眉观音”这样带上菩萨的名号,是随便和*图*书什么人能受得起的?
她不说话,云翻海可没闲着。
能在鱼龙混杂的京城中,创出这么大一片事业的,桑红琼绝对不是普通角色,怎么可能不善于待人接物?
如果说,刚才云翻海的第一句话,大家听在耳里,还只是略有诧异;但这句话一出,众人便是一片哗然,本来安静守序的人群,立即一阵骚动。
既然是活圣人,怎么能说出这么不懂礼数的话来?一个“尖酸刻薄”,简直还是形容轻了。
所以现在被呼啦啦一围,还呼声震天,云翻海的两条腿下意识地就软了,差点没当众跌倒在地。
云翻海闻声回头,正见到一身红裙的春慈院主,从大门内影壁前,朝这边袅袅而来。
“当然,今日为我之事,让你受此之辱,是我的不对。没关系,今日只是权宜之计,等日后我云某人定会暗中补偿。”
当然,佩服归佩服,为了自己已经想得透彻的大计,今日该捣乱还得捣乱、该捅窟窿还得捅窟窿。
云翻海心情愉快,神色十分放松,就等着桑红琼爆发、反击。
就如云翻海之前和关山明所说,他其他可能没什么本事,但这识人之明,却是有的。
还不等云翻海反应,就听得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喊声:“神侠来了!神侠来了!老少爷们快出来看神侠啊!”
于是桑红琼也有些不敢相信,笑靥如花地试探道:“神侠教诲得是。可能民妇跟别人说话,还要讲那些虚礼;但您是咱百姓景仰的光明神侠啊,肚量何等宽宏,还要讲这些虚礼,就不合适了。嗯,民妇知道了,从此谨记神侠的教诲。”
要知道贞烈节妇这年头不少见,能混成今天这么大局面和名声的贞烈节妇,可就少之又少。
“嘿嘿!就怕你不生气!”云翻海在心中呐喊,“桑娘子!想要反击吗?好好好,快来快来!想你能在鱼龙混杂的京师中,创出偌大局面,绝对不是省油的灯。那就别犹豫了,快发挥你伶牙俐齿的特长,把小爷我骂个狗血喷头吧!”
不过,他的手伸到半途,却又迟疑了……
云翻海判断得没错,这年纪不过二十三四的小娘https://www•hetushu.com•com子,可不是寻常角色。
想到这里,桑红琼眼中的怒火,便更加炽盛。
真的,就这么简单,这时所有人没有任何反应,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而是人人都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教诲?”云翻海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桑娘子,这个词你又用错了。不是‘教诲’,是教训!哎,果不其然,虽然深明大义,但毕竟还是一介妇孺,这种抛头露面、待人接物的事情,总做不太来。”
顿时,刚才还欢呼如雷的声音,霎时间消失无形,春慈院门前的北大街上,鸦雀无声。
别看围观的民众,只是京城的普通百姓;但毕竟身处京城,天子脚下,就算一般的平民,那见识也绝非荒郊僻壤的土财主可比。
心中愤怒之时,他便要当场发作,那手已经伸向了腰间的佩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云翻海不愧是绿林道上的一个奇葩义匪,只是捣个乱,居然还事先想好了补偿。
“桑院主,何须如此客气?”他一副将威势隐藏在亲和之下的样子,恰到好处地淡淡笑道,“人常说,‘过谦者伪’,桑院主善行感天动地,有‘慈眉观音’美名,和本神侠实无高下之分,何须如此客气?”
相比他们,桑红琼更是吃惊。
乍见这样的阵势,云翻海还真被吓了一跳。
又或是她维持这么大一个局面,肯定或多或少会在暗中,受到一些绿林道上的好汉勒索骚扰,那就自己留个心,暗中拼力帮她解决了便是。
幸好还是之前神侠府中的特训,帮了他的忙,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忙挺直了身躯,面带动人的笑容,也不说话,朝四围团团拱手行礼。
他们在大门前齐齐立定,然后如同排演过一般,面对着云翻海,站好了四方的阵型,整齐无比地一齐躬身行礼,口中叫道:“春慈院幼童,恭迎光明神侠风大人,大驾光临!”
若这么看,他虽然混身江湖之中,于道义一途,却比很多庙堂上的大人物,还要做得好。
因此,其实云翻海刚才那话才说了一半,她就听出不是滋味来。
“神侠、神侠……”京城百姓有节和图书奏地呼喊神侠之名,一瞬间犹如滚滚惊雷,吓得远近民房上的麻雀、老鸹纷纷飞起,在众人的头顶不住地盘旋。
“本神侠已了解过,你当初丈夫亡殁、发誓守节时,也不过十六七岁。”
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女子发起的事业,竟能拥有如此连绵的亭台楼阁;虽然现在站在门前看不清,但光看后面冒出头的两三层的楼台,粗略数数就有十来间!
很快,这一天下午,云翻海便带着十来位神侠卫武士,站在了春慈院的大门前。
云翻海闻声愕然,扭头一看,却见两头的街道上涌来无数百姓,转眼便围到近前,将他们这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因此,他只是看了桑红琼第一眼,便知道,这女子看着柔弱似水,但定是外柔内刚,绝对不好对付。
当然,按照一般的标准,云翻海这句话,根本算不得“尖酸刻薄”;但别忘了,他是“光明神侠”啊!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关山明心里顿时燃起腾腾的怒火,愤怒想道:“好你个云翻海,之前不是说好了,帮我牵线拉媒吗?怎么现在却这么说?哼!果然是荒野来的山贼,心肠如此之坏!”
他不管怎么说,以前惯做的都是躲在暗中,伏击过路的贪官奸商,或是落单的江洋大盗,基本没有明火执仗的行事。
所以云翻海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这时关山明正从门内出来,听到云翻海这话尾,一时间愕然无比,刚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一听这声音,云翻海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道:“坏了!”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若是因此事伤了那位在世女菩萨的心,大不了自己事后拼命赚些银两,拿出一部分捐入她的善堂。
站在春慈院大门前,一看到这春慈院的气势,云翻海竟暂时忘了捣乱的意思,心中震惊无比。
想到这一点,虽然还未和那位“慈眉观音”桑娘子见面,云翻海心中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他想到,自己手下好歹也有几百号人,却别说广厦连绵了,就连基本的生存都十分艰难。
见她这样,云翻海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喜过望!
说实话,桑红琼现在非常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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