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山海怒焰
第048章 宴无好宴

所以,别看没出事前,他和那些多年的老兄弟们,和和气气地来吃酒;但是一旦翻脸,他和这些老兄弟们,立即全都取出衣服下暗藏的兵刃,跟赤明战在了一处。
“好!其实我觉得,红焰姐姐,还是应该嫁给阮大人。”赤明道。
众人齐齐一惊,扭脸看时,却见那地道出口的墙角处,就好像被什么巨石砸中,猛然破了一个大洞!
尤其是这些所谓的死党同伙——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被赤明这样的人搜罗的,差不多全是红晶一族中被人看不起的痞子混混。
只是很可惜,苏渐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他才不是随便发善心的滥好人。
“好!如果他们说这是常态,亚飒,你去告诉他们,以后蹲大狱、上刑场,就是他们的新常态!”
“就没死人!”唐求竟显得有些遗憾,“这洞也挖得太豆腐渣了,连个人都压不死,真差劲——好好好,我没别的意思,实在是刚刚玄武卫的前辈们看了下,这伙人竟都是江洋大盗。他们这会儿却只是灰头土脸,并没死伤,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在场的红晶族人,大多抱了一个同样的心思:“苏大人会不会因此看低我们红晶族啊?别看他年纪小,却是从京华城来的大人物。看他这样的神采风度,再加上他刚刚自己也说,在龙境里杀个来回,显然先前听到的有关他的传闻,都是真的。”
此刻无论玄武卫还是红晶族人,见得苏渐发雷霆之威,谁也不敢再小视他的年纪。
“啊呀!”就算老谋深算如赤阳,这时候也禁不住大惊失色!
“哦?”苏渐立即道,“他们招什么了?”
“他们就说这个?”苏渐冷冷道。
“啊?”赤明立时陷入了绝望。
“怎么回事?”他心想,“我依向大人之计,在屋后挖了很多密室,暗藏了他派来的高手,这没错。但那密室和我这中堂,不是有地道相连吗?怎么这会儿一连声巨响,还有这么吵,倒像……倒像很多人在同声惨叫!”
如果是别的人被抓了,阮天择根本不用担心,但庞玉毕竟是自己的亲信,很多事情都知道。
“在!”这时屋后那少年应道,“谁在叫我?赤阳老族长?”
“其实也是赶巧。”只听苏渐说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上回为了您的事情,来了这红溪村,好歹也跟这里的头面人物相熟。结果我前几天从手下兄弟那里得知,这赤明要请客,竟然没请我!”
他呆愣了片刻,仿佛短暂性失去了所有意识,然后猛然号啕大哭,在地上爬了两步,一把抱住苏渐大腿,哭嚎哀求:“大人开恩!大人开恩!万万念在我赤明年幼无知的份上,让族长叔叔收回成命!”
当他真心欣喜放松时,那表现也出奇的好。
霎时间,这间并不太大的屋子里,破砖碎石横飞。刚才剧烈打斗倒没受伤的赤阳,手臂霎时被飞过的乱石擦了几道血痕。
她虽然刚才没在现场,但通过一路上的听闻,已经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听叔叔这么一说,本就觉得无比挫败的赤明,这会儿差点都要哭出声来!
“那这样的话就了不得了,如果他这样的大人物,回到京华城哪怕是轻轻一说,那咱红晶族也吃不了兜着走啦。”
“苏大人?哪个苏大人?”赤明斜着眼,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
他这话,顿时提醒了赤明。只听“扑通”一声,原本那般狂妄之人,这会儿却双膝跪倒,五体投地,匍匐到苏渐脚下,哀求个不停。
于是一听这判罚,本就浑身颤抖的赤明,猛然间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苏渐安排人收尾时,那红溪村口,却来了一伙意想不到的人。
除此之外,大多数红晶族人体现出来的质朴善良、尊重传统,又让他大生好感。
于是,当他们心情紧张地注视着苏渐时,却看到他忽然意兴阑珊地说了一句:“算了。”一下子,他们这些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立即放了下来。
他们这样的心理,听起来似乎夸大其词,但其实事实就是如此。
估计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个摆鸿门宴的阴谋者,会有“尴尬”这种感觉!
见大家都喝得醺醺然,特别是看到赤阳族叔也喝得半醉,刚才表现得又乖又巧的赤明,脸上却忽然浮现出一丝冷笑。
作为今晚红溪村夜宴最尊贵的宾客,苏渐自然被奉为了上宾。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总觉得你们的想法很奇怪。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能和阮大人联上姻,这样的好事哪儿去寻?简直天上掉馅饼!”
听了他这话,赤明呆愣了半晌,忽然间哭了。
作为红晶族一族之长,赤阳岂能是一般人物?赤明只是轻轻这一句话,顿时就让这老头儿嗅出些异常味道来。
“叔叔,别走啊,”赤明忽然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叫道,“啧啧,你刚才还教训我要做一个明理之人,你看看你,和-图-书几句话不中听,就要走了?你可看看这屋里屋外,我费了多少钱粮摆下这流水席?你不会连我最后这杯敬酒都等不了吧?”
“哈!你终于忍不住了,又跟以前那样教训我了!好!”赤明脸红脖子粗地叫道,“既然你说了,我就当一回明理之人,就算你把我说得如此不堪,我还是要跟你敬一杯酒!”
他们都觉得,赤明这不靠谱的伢儿,今儿开始是真的懂事了。
他这话,在邻里一向和谐的红溪村中,实在显得牵强。不过既然他这样坚持,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才是请客的东家。
“赤明,”到这时,赤阳族长还是没生气,心平气和地讲道理,“你刚才说的,好像有道理。但难道你忘了苏大人的话了吗?”
阮天择来此,实在是因为本来此事就是他指使的。
这样混乱的来源,不仅是因为家属们看到中堂中的打斗慌乱起来,还因为这时那些伪装成帮工的赤明死党们也蓦然抽出兵刃来,从院落四处喊打喊杀地冲过来。
“庞——”他差点说出这人名字,意识到不对紧急改口后,他大叫道,“好汉留步啊!”
“混蛋!”苏渐猛地怒喝一声,“为利杀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侠客?咱习武之人、修炼之士的名声,就是被这帮混蛋给败坏的!”
“……”听他此言,阮天择半晌无语,良久后才勉强笑道,“苏观察,你这人还真是、还真是……福将啊。真是可喜可贺。”
“咋回事啊?”赤明几乎要哭了,“我的娘啊,怎么耳都聋了眼都瞎了?你们要帮的人明明在这儿啊!怎么跟看不见似的,一个个光顾着往外跑啊?”
不过,虽然心情很愉快,但赤明心下,却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难道……”正在他迟疑间,赤明看着他嗤笑道:“没错,就是丹丘城,总管行营!”
于是本就羞惭的红溪村众人,这时脸更是红得如同红布一样。当苏渐带人出门后,他们射向赤明的目光,更加地愤怒吓人。
“好!”赤明叫道,“我这杯酒,敬你——”说到此处,赤明忽然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响亮得几乎把屋里屋外的嘈杂声全都压下去。只听他高叫的是:“这杯酒,我敬族叔,祝你:顺我者百年昌盛,逆我者风烛影残;恩我者一杯鼎盛,仇我者义绝情断!”
“难道赤明这小子,转了性子?”赤光长老想道,“他这后生一向毛毛躁躁的,这回还能想得这么深,也不容易。如果今后他一直这样,也不啻是一桩美事。”
“说,什么话,”族长大着舌头,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我的侄儿,有、有什么话,随便说。”
“叔叔,你这么问,就很奇怪。”赤明一扫先前的谦卑,直视着族长的双眼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很多人会说,你现在没病了,求不到阮大人了,想不嫁女就不嫁了。”
所以,尽管此时现身红溪村,太过高调,阮天择还是带着自己的亲兵马队来了。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发现庞玉被苏渐抓了,即使硬抢,也要把他给抢回来!
“咦?”一见到他来,苏渐显得非常吃惊,连忙迎上前来,拱手行了个礼道,“怎么阮大人也亲来这里了?莫非有什么要紧公干?”
“这也难怪了,”苏渐道,“任谁藏在地洞里,突然一塌方,眼见要被活埋,谁不害怕?这些人现在都看管起来了?”
“真一个跑不了倒好了,”苏渐摇摇头,有些可惜地道,“刚才有几个蹿起来跟过街老鼠似的,跑得那叫一个欢快啊,肯定逃掉了。”
“罢了。”说到此处,他真的是有些意兴阑珊,转向赤阳道,“这就算作你们的家事吧,接下来你们怎么处理他,我没兴趣管了。”
这时看见苏渐痛骂赤明,她虽痛恨赤明,心情倒也和赤阳等人差不多,十分惭愧。
“华夏良民?”众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红焰女已轻轻插话道:“苏大人这是在说,族长义父,赤光族老,还有你们这所有人,都是华夏的子民。”
对于红晶族,苏渐怀着一种奇妙的感情。
一般说来,这样的流水席,无论有没有亲戚关系,都会请村里最年长的那几位长寿老者坐在上座。但今天的宴席在这一点上,显然不同。
“多谢大人厚爱!”这时就算年长德高如赤阳,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对苏渐行了个大礼。
“他们在说——”亚飒侧耳听了听,“他们在说自己是江湖好汉,武林侠客,这回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
这时候哭出声的,还有一人。
正当赤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屋内尴尬难堪的气氛。
很显然苏渐骂了这么一通后,对赤明失去了兴趣。
“他还说,亲眼看见阮天择纵容属下劫掠我红晶族人。”赤阳道。
一听此言,赤阳、赤光等红晶族老和-图-书,再也控制不住,霎时间老泪纵横!
见得如此,族长赤阳却是冷笑道:“赤明啊赤明,你倒是贼子野心,可惜还是成不了事。”
“原来如此!”听红焰女一解释,众人如梦方醒之余,对苏渐的感佩之情更加强烈。
来回看了几遍,他都没看见庞玉的身影,便稍稍放下心来。
“有句话,这几天我想了很久,一直想跟你说。”赤明道。
别看红晶族在红焰晶海地区繁衍生息,声势挺大,但在华夏国这样的巨无霸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如同草芥。所谓“灭族”那样的浩大劫难,往往只不过是华夏朝廷要员,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
“让你少费点劲不好吗?”苏渐白了他一眼,又一指赤明,“本来这小子挖洞,只为了临时藏人,要挖多好?自然一砸就塌方了。这样也好,可以少死点人。对了唐求,那些刺客死了多少人?”
作为解决此事最大的恩主,苏渐并没有随着玄武卫押解队伍回去。
赤明今日宴请的,全都是红溪村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带他们的家属。
“旋踵即至”,还真不是空口吓人。
“这不过是危言耸听!”赤明叫道。
这一点倒是说得通,但这回没有请红焰女,赤明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本来他在离此地不远的隐蔽地方等好消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失败的讯息。
“苏、苏大人,您怎么来了?”稍微回过点儿神,赤阳老族长便声音发颤地问道。
从这点也可知,华夏国流传的那些威胁性檄文里,类似“不测之祸”
一路返城时,阮天择没再说任何话。但在他心里,有一件事变得很清楚:自己再也不能小看京华城来的这个少年玄武卫了……
“你为了一己私利,竟想弑叔、卖姐、杀长辈!你真是猪狗不如!”
“好。”赤阳停住脚步,就站在桌边,盯着他道,“你敬吧,我等着,倒要看看你说什么。”
他甚至连踢赤明一脚的兴趣也没有,就转向赤阳道:“看在你们,还有红焰姑娘的面子上,我就把这厮交给你们处置。”
所以,赤阳一改以前对赤明看不上眼的做派,也是真心地接受他的各种敬酒,没多会儿就喝得满脸放光,醉意醺然。
除了这些私人感情因素,苏渐看重红溪村,还有公务方面的考虑。
阮天择自不必说,现在看来他是整个晶海地区动荡形势的幕后推手之一。
一见他如此做派,赤阳、赤光等人顿时就觉不好。
但这种情况持续没多久,整个院子就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所以,虽然在红溪村中逗留时日不长,他已经深深地喜欢上这里。
见他这样的表现,连族长赤阳也真心欣慰。毕竟,今天这流水席的由头,就是恭祝他身体康复啊。不管以前怎样,见自己的侄儿如此有孝心,赤阳怎么会不老怀宽慰?
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根救命稻草,急切大叫道:“大人大人!我可以立功赎罪,我可以供出来是谁指使,是谁提供钱粮人力——”
“你看看,你手下这几个憨货,扳指头数数也不过七八人。就凭你们凑在一起,能对付得了我们这帮老家伙?”赤阳冷笑道。
这样的气氛,对赤明而言实在难熬,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更严重的打击还在后头。
而赤明和那些死党,毕竟根基浅薄。
所以他一下就抓住关键,抱住苏渐大腿,向他苦苦哀求。
“应该是吧。”苏渐道,“不过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怎么,听阮大人这意思,莫非知道逃脱之人?”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逼住了这些家属,另一部分立即冲进中堂,要帮赤明对付这些族里的头头脑脑。
问出这话,阮天择倒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苏渐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怎么就这么巧地坏了这里的事。
“可咱们想过没,难道以阮大人的身份地位,他要娶个夷族小女子,还真的要用什么来交换吗?阮大人如此人物,就算软求不行,直接抢人,任何人都无话可说。”
“好!”亚飒应声领命而去。
“尽管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以红晶族长之名,奉请晶海神母得知,判你鞭刑三十,刑毕立即驱逐,令你毕生永不得再踏入红晶族领地一步!”
因为这景象实在诡异奇葩,以至于他们也禁不住放慢了手中的攻势,愣愣地看着这些灰头土脸的蒙面人抱头鼠窜。
要知道赤明家中今日这宴请,虽然号称流水席,但规模并不大,连中堂带院子里,总共也不过七八席。
和赤阳他们感动流泪不同,他这时候流的,却是恐惧的泪。
所以别看赤阳这帮老家伙加起来快有六七百岁,但就这十来个人,要对付赤明这一伙,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赤明,”最后那赤阳甚至好心地问仇敌道,“你叫的这些人怎么回事啊?埋伏得倒是挺好的,怎么冲出来不干事https://www.hetushu.com.com啊?你看看你,”赤阳忍不住又生气起来,“还怪我说你!连个鸿门宴都弄不好,太让我失望了!你看你这都找的什么人啊?他们脑子都有病吧?”
本来他这话说得挺轻,但红焰女和赤阳等人还是听见了。
听得这个对话,虽然后面那人声音陌生,但前面那个清朗无比的声音,这厅堂众人是全都熟悉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苏大人?他是我族的恩人!”见他如此顽固,赤阳也忍不住有些动怒了。
就在赤阳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中时,赤明却忽然冷笑一声:“老家伙,还这么自以为是吗?如果我就这点家底,怎敢跟你翻脸?除非我是个傻瓜!”
“您也知道,我年纪小,气量也小,没被请,心中郁闷,便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倒霉事发生——结果您猜怎么着?竟让我‘心想事成’了!”
身负大统领的厚望,苏渐来到红焰晶海丹丘城后,却发现局面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凶险艰难。
“留什么步啊!”那身手敏捷却满脸土灰的武夫大叫道,“他娘的,太他妈坑人!是真的‘坑人’啊,怎么好端端从天而落这么多大石头,压破了地洞,把大伙儿都活埋了?真惨呐!”
那苏渐刚出门,亚飒就赶过来,跟他说道:“大人,刚才紧急拷问了一下,有几个江湖客顿时就招了。”
正有些犹豫时,赤明却见得中堂一角暗留的地道出口处,遮掩的毡席猛地被人掀开!
他这话一出,屋里屋外,所有还在场的红晶族人,包括那些家属,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如果只是这样,他就应该立即收兵回城,免得有什么牵连,但隐藏在赤明屋后的杀手中,却有他的参将庞玉。
他这最后一个“断”字,几乎是狂吼而出,话音未落之际,他也不敬什么酒了,只是把手中瓷杯狠命往地上一摔,顿时便是一声破碎巨响!
那赤明,本来虽然在地上,还勉强撑着,保持着姿势;一听亚飒这句话,立即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如同一摊烂泥。
虽然赤阳这判罚,并没有让赤明即刻受死,但从红晶族人的角度,这鞭刑加放逐的判决,简直还不如引颈一死。
红溪村一场鸿门宴闹剧,到此尘埃落定。
赤阳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听赤明说出不合心意的话,就跟他大吵大闹。这时他反而冷静下来,不仅酒醒了大半,还注意手中力道,轻轻地从容地放下酒杯,看着赤明道:“你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他这时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故意不下马,便视线极佳,仔细观察苏渐身后那串儿被锁链绑住的江湖客。
正惊疑间,赤明便看到,有更多的黑影从地道口中蹿出来。这些人和刚才那人一样,全都蒙了面。别人不知道,但赤明一看就清楚,这些人都是事先向泰帮他安排好的援军助力。
他在赤阳族长等人的强烈恳求下,留了下来,参加村里为了洗刷晦气、庆祝破解劫难的庆功宴。
“不过跟你说啊,别看这些家伙血债无数,刚才被我石头一砸,土一埋,竟都哭爹喊妈,窝囊得不行!”
“倒没有。”阮天择故作从容道,“只是随口一问。对了,不知苏大人怎么会知道今日有事发生的?”
于是,一张张摆满佳肴的筵席,连成了一片,它们沿着红溪村的村路街道延展,与周边的红晶族村落衔接相连,在夜幕下仿佛成了一条条闪耀着火光的长龙,一直蜿蜒延伸到四乡八野、晶海山河。
见他如此,赤阳族长既愤怒又同情地看着他,冷笑道:“你看看你,招来的都是什么人!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别恨苏大人,今日反倒是他救了你!”
还别说,赤明还挺聪明,几乎本能地看出,如果他跟族长求情,别说族长不愿意轻饶,就算愿意,在苏渐面前,也不敢改口。
不过在满心恐惧之余,有一件事他还很想不通:“屋后那空室,我挖了七八个,藏了向泰送来的许多人,而刚才从地道中跑出的,前后也没几个,怎么这么快,苏渐就将他们全部制服了?”
“知道啊,这名字不就是你帮忙取的嘛。”赤明不耐烦道。
“你们却推三阻四,一副别人给咱找麻烦的样子!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为了我族的前途,红焰姐必须嫁给阮大人为妾!”
赤明这样说话,已算嚣张之极。这时候别说同一桌的赤阳、赤光了,厅堂中其他两桌人,也都听到了,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想不让她来,赤明没想到什么好理由,最后实在没办法,就直接说,他和红焰女在是否和阮天择联姻的事情上,一直不对路,今天如果请她来,大家言语一个不注意,又吵起来,反倒影响欢庆气氛,所以这次就让他赤明任性一回,不请她了。
“干吗这般问?”苏渐从破洞中走进来,声音响亮无比,“老族长这么快就忘了吗?几天前我才说过,尔等虽是小hetushu.com.com族异族,但服我华夏统治,便是华夏子民,我们绝不会任由红晶族受人欺凌。所以——”苏渐顿了顿,浩然说道:“所以,我来了!”
还别怪赤阳到此时还底气十足,实在是因为,他对赤明突然设下的这次宴席,也充满了警惕,尤其是赤明种种不同寻常的做法,引起了他的注意。
特别是,自己想当“焰海之王”的大图谋,不久前才跟庞玉明言过。如果他被抓,那事情可真会闹大,毕竟阮天择对玄武卫的审讯手段,还是颇有耳闻的。
这样全村欢庆的庆功流水席,比白日赤明那个规模不知大了多少倍;不仅是红溪村,甚至附近那些红晶族村落,几乎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桌子摆出来,放上精心准备的酒菜,再点上灯烛。
“我酒多?嗤,再多也没你多!”赤明很不客气地道,“你刚才让我说的,我就要把话说完!”
“不过,”苏渐忽然话锋一转,顿时众人的心又悬到嗓子眼儿了,“不过赤明这厮,却是意图攻击杀害华夏良民,你们不可轻易放过。”
到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能觉出不对了。就算是红晶族人,但多年来也受人族影响,听多了华夏戏文,也知道赤明玩的这一手分明叫“摔杯为号”!
做下如此之事,他自然派人密切侦察。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现在和这些红晶族人一样,也在各方强大势力的倾轧下,行事艰难。
“我说的来历,不是这意思。”饶是赤明如此无礼,赤阳依旧苦口婆心道,“为你取‘明’字,便希望你不仅一生明朗,同时更要深明事理。你看看你今天,说的这些都是什么话?有一丝一毫明理之人的样子吗?”
这时只有院子里那些老人女子小孩居多的家属们,还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吵吵闹闹地喝着酒吃着菜。
但这时候,这些本该从地道中冲出来援助的“好汉”,表现却极为诡异:他们对赤明的喊叫甚至哀求竟充耳不闻,一个个跟火烧屁股似地忙不迭往屋外院子里蹿去!
不用说,这人正是赤明。
“呃?”一听他这话,赤阳的酒劲儿忽然去了大半。
这时候,赤明觉得自己实在太尴尬了——对!就是“尴尬”!
“侄儿,你酒喝多了。”赤阳半晌无言,最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我是我!”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这时候却欢欣雀跃得像个孩子。
“叔叔——”他忽然举杯对赤阳叫道。
“苏大人,自然就是我赤阳老汉的大恩人,苏渐了。”族长依旧很平静地说道,“赤明,你难道忘了,苏大人说过,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很危险。”
这时候,苏渐又听得院后一片嘈杂声,一时没听清,便问亚飒道:“那些杀手在叫什么?”
但他们来之前,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这时见赤明摔杯为号,又猛地抽出腰刀,他们也各自从绑腿中抽出短刃,瞬间架住赤明砍来的弯刀!
这些人弓刀齐备,全都骑在高头大马上。为首一人面如冠玉、眼神狡黠,正是晶海行营大总管阮天择。
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少年,他天性便喜好惩强扶弱,于是红晶族在各方强大势力夹缝中艰难求生的现状,深深地打动了他。
说完这句,阮天择再没了任何虚与委蛇的心情,立即回身上马,带着众人往丹丘城疾驰而去。
别看最近几件事,都让他做成了,但苏渐清醒地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并没有真正改变宏观大势。
“全是他一面之词!”赤明再次叫道。
“怎么回事?”这时候,就连最狂妄的赤明,也不敢将眼前的场景归结为自己那些“朋友们”终于出手造成杀伤了。
“不必了。”话不投机,赤阳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便推席而起,准备离去。
“难道,你们潜伏这两天,吃了我家米粮无数,就为了在我眼前晃一眼,然后往外面跑吗?”这时候赤明真是满腔义愤,欲哭无泪。
“赤明!”只听赤阳族长吼道,“你这个孽障!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幸亏天使早就洞察,运筹帷幄,才免了一场大祸。”
这一晚,整个红溪村灯火通明,到处载歌载舞。
原来,他看见一马当先从地道中蹿出之人,竟然没有按预先的计划杀向赤阳,反倒是一阵风似的从旁边蹿过,往院子里跑去了!
“他是你的恩人,”赤明冷笑道,“不是我们的!你们全都当他是个宝,依我看,却分明是他对红焰姐姐动了心思,故而起坏心坏阮大总管的好事!”
“怎么回事?”虽然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但也知道事情好像很不对劲。
“是的,他们说这是他们江湖人的常态。”亚飒道。
“不过,”苏渐话音一转,扭脸看向赤明,“我倒是挺佩服这位仁兄的骨气,到这会儿,竟然还敢直愣愣地站在这里,屹立不倒。”
“苏渐!”同样一个名字,赤阳叫出时,喜悦无比,那赤明喊出时,和-图-书却是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赤光此时还不知那夜赤明领人在苏渐客房中干的“好事”,这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把赤明往好的方面想,却不知道赤明真正的理由,却是忌惮红焰女神秘的火焰灵法,怕她一会儿坏事。
“怎么了?怎么又成不了事了?”赤明赤红了双眼,架住了赤光这时横劈来的利刃,怒吼叫道。
不过他还不敢完全放心,便跳下马来,试探苏渐道:“苏观察,你抓捕的不法之人,都在这里了吗?”
阮天择好对付吗?一点都不。
于是开席之后,他各种祝酒说辞,如流水般淌出,说得又跟花儿似的,倒让所有出席的长辈族人听得满心欢喜。
当唐求大发神威,用飞石砸破地洞密室时,庞玉已经一马当先地落荒而逃了。不过也是急切间过于心慌,庞玉窜入荒野,竟是一时迷路,没能第一时间回到阮天择身边。
“呀?”苏渐装模作样地感激道,“多谢大人厚爱,没想到本观察使一次小小的缉凶行动,竟惊动了大人,实在不好意思。”
正在众人惊疑时,只听得一个清越明朗的声音,顺着破洞传来:“我说胖子,叫你拿石头砸,你有点准头好不?这墙砸了也就砸了,反正也是那混球家的。但万一砖砖瓦瓦乱飞,碰着族长族老怎么办?”
这样的奇景,当然也影响了赤阳等人。
所以,阮天择见庞玉没回来,便疑心生暗鬼,担心他已经被苏渐的人抓获。
那长老赤光听到这样的理由,倒是有另外的想法。
“不用了。”苏渐冷笑着看着他,“这不明摆着的?就你这脑子,还想玩什么‘鸿门宴’?还要等你招供?本使已将你们的阴谋弄得一清二楚了。”
“滚开。”他抬脚一踢,把赤明踢出一丈远,然后冷冷说道,“你还年幼无知?也不看看你比我还大好几岁,竟敢在本使面前装嫩!”
对此,赤明美其名曰只是家宴,主要是为了庆祝族长叔叔身体康复,毕竟族长大病初愈,受不了太闹腾。
“嘿嘿,怕了吧?”赤明得意叫道。
“来了!”赤明见状惊喜叫道,“好哇,老家伙,我援军来了,这下你们往哪儿跑——”正得意时,赤明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呃?”原本自信满满的赤阳,忽然直觉不妙。
“啊?”听清这话,正在应付赤阳攻击的赤明,顿时面色如土!
“他们说,这回受人指使,要把这宴席中所有人一并杀死。”亚飒响亮说道。
“你今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猪狗不如,没叫你死,已算便宜,你还敢讨饶?”
说罢,他摇着头,便带着唐求等人走出屋外。
撇开他“玉面狐”的威名不说,他身后那位司徒宰相,别说一个小小苏渐了,就连玄武卫大统领轩辕鸿,也根本不是同一重量级的对手!
于是,当赤明确认族里的头头脑脑都到了,而武力不凡的红焰女真的没来时,他这颗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都抓着呢,”唐求笑嘻嘻道,“亚飒带人看着,一个都跑不了。”
“赤明!你——唉,赤明,你知道你这个名字的来历吗?”正要动怒的老族长,忽然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老族长您没事就好。”这时屋后的砸撞声音渐息,苏渐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离我远点。”这时候苏渐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说起来,我苏渐见识的场面也不少,连对面兽龙国,也杀了个来回,这应该也算见多识广了吧。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都是同僚,为圣上做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阮天择一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倒没有。”看着苏渐这张脸,阮天择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不好翻脸,只得抽着气道,“本官听闻红溪村中闹事,你带玄武卫弹压,担心你压不住阵脚,故此带人来助威。”
话音未落,只听得屋后一连片巨响,转眼便是人声鼎沸!
不过在路过红焰女时,苏渐正巧有感而发,叹息一声道:“唉,本来我还以为,红晶族作为上古遗民,民风淳朴,没想到还出了这样颠倒伦常的小人,真是太伤我感情……”
“哎呀,你还别怪我啊,”另一个声音理直气壮叫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巨石压顶’,我练成还没多久呢。”
于是就在电光石火间,他们之间已经过了好几招,这时候院子里那些家属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他这队人马就和苏渐的人碰面了。
“嗯?”族长醉眼醺醺地看着他。
苏渐如此骂时,固然赤明浑身发抖、面色如土,就连受害者赤阳、赤光等人,脸上神色也羞惭不已。
正想不通时,却见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少年也顺着巨洞钻进屋来,竟是有些埋怨地对苏渐道:“大哥啊,来之前看你这么郑重,还以为有多难砸,谁知他们屋后地洞挖得这么浅,一砸就破,根本显不出我土灵法术的苦练成果嘛!”
这时,红焰女也闻讯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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