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摇头：“不行，我还要去宣告……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同学们做了什么事。”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一个小厮喘着气站在柳春阳的书房外：“……薛青便跳出来，说，廖大人，我给你作了一首诗……”
“那些学生竟然还在城里安排了人……”
老者低声哎哎几声，到底不敢追出去，只站在门边向外看去，夜色沉沉已经看不到那少年的人的身影，但下一刻街上就传来高喊声。
夜已经不知多深，长安城灯火依旧通明，城外的喧嚣声随风隐隐送来，站在大街上可以看到天边火光……令人心惊胆战。
……
脚步声火光很快离开了，门后被人按着挡住的学生站直身子。
知道你是学生，但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人微怔，裴焉子视若无睹，穿过人群走到昨晚那群学生们所在的地方，撩衣席地坐下来，从书篮里拿出一卷书展开和*图*书。
“……没想到这些孩子们竟然能筹划的如此完备……”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落泪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同时将手中的卷轴向四面八方扔去，除了路边，扔的最多的是家宅，很快城中马蹄声脚步声杂乱，官兵差役疾奔追来。
马蹄声官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巷子外，火把照亮了巷子……空空荡荡。
“你来干什么……”有人脱口道。
官兵差役也都守着这里，李知府还在内跟廖承交涉，要把这些学生带去府衙大牢，双园外恢复了安静，地上扔下的火把还在残烧，散落的衣衫鞋袜随着夜风哗啦啦一阵翻腾，看上去很是狼狈。
老者站在门边喃喃：“这些孩子……这些孩子……”又能如何啊。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落泪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昏暗里老者神情不安，但拉和图书住了少年人的胳膊，道：“你今晚就躲在这里，我儿是货郎明早你帮他推车，送你回家……”
马车渐渐驶近，有人掀起车帘走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书篮，晨光蒙蒙中，这少年身材高挑，眉目疏朗长衫清秀。
少年一笑：“我的同窗们都被抓起来了，我又何惧？”说罢再次施礼，“多谢老丈了。”打开门左右看看便向街上跑去。
旋即原本消失的脚步声马蹄声也再次传来。
柳春阳道：“然后呢？”
他的声音清亮而优美，在清晨的双园外朗朗而起。
小厮道：“然后他们就都被抓起来了，青霞先生带着社学的先生们阻拦也被抓起来……京兵，知府衙门都动手了……知府说要把学生们都关到大牢里去……廖大人说就关在双园，知府说人太多……廖大人就更怒了，说有多少都能关的下……双园外乱的很……家长们都守在外边哭的劝的求情……”
“多谢老丈。”他低声道，躬身施礼。
“在这边！”
“这边没有！”
内里的声和*图*书音打断他：“作诗？这个时候作什么诗？”
“怎么还有在城里的？”
此时的双园又必然是人人回避之地，是什么人？
小厮道：“好几句呢……我没记住，反正是骂廖承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弊政不平，人人当问。”
裴焉子道：“我也是学生。”
慌乱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但下一刻停下来，只有喘着粗气，很显然是发现自己前方无路可逃……咯吱一声，一间宅门忽的打开，在巷子里站着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内里的人一把抓住拉了进去，门随手拴上。
“快去看，街上也有学生闹起来了。”外边有喊声道。
他缓步向前，对堵住路的家长们礼貌的施礼，道：“借过。”
“昨晚城里也闹了。”
“那又怎么样，都抓了。”
内里默然一刻，响起嘀咕：“……每次紧张的时候，就作诗……这么喜欢作诗……跟那个人岂不是一样……妖怪……”
这时候学生们都抓起来了，官兵们或者归来待命，或者在城中警戒，家和_图_书长们或者回家忙碌或者在这里等候，路上没有了奔乱人马。
城门没有关闭，不时的有人飞奔穿行，这是各家各户打探消息。
小厮道：“然后廖大人就急了……要抓薛青，薛青又作了一首诗……”
他们人少灵活的穿行在大街小巷，所过之处喧闹明亮一片，犹如长蛇摆动划破夜色。
什么每次那个人妖怪？小厮听不懂不由问。
每一个人看到他都露出惊讶的神情……裴焉子！
但少年们并不以为意，继续奔跑大喊。
声音穿透高墙门窗，让其后的人听的心惊胆战又莫名的心酸。
柳春阳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站住！”
小厮道：“完了啊，要不然还能怎样？一群学生，还都是没过县试的百八十个人……”
柳春阳的手敲在窗户上，似乎喃喃一句什么。
小厮道：“是啊，他就真的作诗了。”
但到底人少年少，很快就被抓住或者逼到绝巷，不时的响起一阵高声怒骂。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和*图*书，一诺千金重。”
“前边，追。”
“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
老者道：“你疯了啊……会被抓起来的。”
小厮主动道：“这个诗字数更多……我更没记住。”
一夜混乱，东方发白，双园外家长们散去了不少，人已经被抓了，得赶快找关系说情，余下的家长们是实在不放心孩子，守在这里缓解心焦。
喧嚣声高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去了。
“不许跑！”
街上的学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少年挥舞着火把跑动，大声的喊着：“读书畏权贵道德虚行，为官不爱民衣冠大盗。”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得隐隐嘈杂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人喧哗，城外声响再大，也不可能传到柳家的深宅大院里。
说到这里众人叹息一声沉默了，天光渐渐更亮，忽的有人咿了声道：“有马车过来了。”
柳春阳没回答他，问道：“作的什么诗？”
柳春阳道：“然后呢？”
“站住！”
“……我等读书……无罪……”
街上也有学生？不是都在双园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