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既然是赔罪，许佳宁也就没再跟季明远抢了，点了一壶茶，由他付了钱。看着他取出钱夹来，许佳宁由衷地有些纳闷——他就不能尝试一下移动支付么，那多方便。
许佳宁：“……”
这话说的有点儿严重了，许佳宁脸色一白，没有再拒绝。季明远这边，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但话既出口，就再难收回。微叹一口气，他没再说话。
许佳宁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季明远出神的样子，放轻脚步走过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季老师？”
“不着急。”季明远等着杨老板拿房卡，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许佳宁嗯了一声，按下通话键，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去了外面。
许佳宁有一刻的懵，原来替她付钱也可以理解为占她便宜么？用给钱的方式占便宜？这是什么逻辑。
吃过饭之后，趁杨老板来收拾餐桌的功夫，季明远提出去他的民宿看看。杨老板很高兴，招手叫过来一个小妹替自己忙活，亲自带着季明远和许佳宁去了自家民宿。
难道生命不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多人再提起的时候，都是如此轻松和释然？这个，恕他无法苟同，也无法做到。
季明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有几分后悔，又有几分荒唐的挫败——他不是很喜欢这种不时处在别人下风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学生。在许佳宁面前，他总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这让他很不适应。
心里对女孩儿的小心思大概了然了，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他这是在赔罪。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受一些。”
因为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几乎所有认ｈｅtushu.ｃｏm•cｏｍ识的人都在安慰他，这件事与他无关，让他不必再在意。甚至有人不理解，他为什么会为了这样一件事而成夜失眠那么久。
季明远率先开口道，让犹豫着是否要请他进去坐一坐的许佳宁松了口气。倒不是怕外婆见到他，只是毕竟她之前找的理由是去见高中同学，现下请他进去，外婆面前又要想办法遮掩一番，很是麻烦。
轻哂着摇头一笑，季明远轻叹口气，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实话说，从一开始带许佳宁的时候，这个女孩儿就从未向他展露过除尊师以外的任何感情，所以在被她表白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诧然，继而是愤怒。是的，无论是职业道德也好，还是钟灵事件给他留下的阴霾也好，他都无法接受这种情感。同时也对许佳宁感到失望，在西大这样的顶尖学府，在管院这样师资雄厚的学术殿堂，好好学习，为自己谋取一片光明的未来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可能使她自己堕入深渊万劫不复的事？可以说，他不仅担心自己，更忧心许佳宁。
“我会用手机支付软件，但取出来的这些钱，你也不好再把它塞回取款机里去，一味放在钱夹里，等着它贬值么？”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放回钱夹后，季明远说。
虽然从他口中说出的“喜欢”两个字让许佳宁心跳蓦然失序，但在理智的支配下，她还是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这让季明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是翻译的文献，她说有些问题，想让我帮忙看一看。”
两人对坐喝了会儿茶，心情也都平静了下来。许佳宁放下茶杯，看着季明远说：“季老和-图-书师，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澄清的。我和外婆在这里住了很久，说话还是会有人信的。”
“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他说，“你先接。”
许佳宁微微有些讶然，为他的称呼，也为他这个突来的问题。轻轻抿了抿唇，她说：“还算了解。”
季明远再度沉默。喝茶还能打包带回去吗？
没过多久，车子抵达了外婆家的小院外。
在这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季明远愿意承认，他在许佳宁那里胜算不多。否则何以表白的是她，而最后落荒而逃的又是他呢？
后半截的车程，一下子比前半截还沉默。但两人的心情，却平和了许多。
季明远回过神，看清是她，微一敛双眸。
这是一个好学生，他知道。被各种丑闻覆身的滋味，他明白。所以他更加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优秀苗子，因为一时误入情感误区，而给自己招致毁灭的打击。所以，他才要在她还没来得及走的更远的时候，强行掰正她的人生轨迹。季明远自问，能为她做的差不多都已经做了，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时至今日，她在面对这份被他决绝放弃的感情时，仍是如此的坦然，且坚定。这让他不禁好奇，这份感情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她说对他一见钟情，那么这个“见”究竟是何时发生，怎样发生，才能使得这份“情”如此深厚却恒久呢？自从老教授生日宴后就一直盘亘在他心头的疑惑再度浮出水面，季明远难得有种茫然之感。
“未免耽搁你的时间，我就不进去打扰了。替我给你家人带个好。”
“小许……”
许佳宁很是不解，而季明和-图-书远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饭菜上桌，两人闷头吃饭。
转念，又为自己这种念头感觉到可笑。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而她也不过还小。自己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端是她特意来陪伴自己的心，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窗户映出来的女孩儿的侧影有了些许弧度，仿佛是在笑。须臾，她取出手机，低下头搜索店铺。
许佳宁没再说话，低头喝茶。反倒是季明远，抬头觑了她一眼——刚刚，那是在笑么？
他恢复了以前的称呼，显然是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许佳宁匆匆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来显，也是一愣。
此时此刻，季明远忽然有些感谢翁娜的那通电话，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以当时的谈话情形，他怕是已经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许佳宁：“我对您，是一见钟情。”
“我不喜欢吃甜品。”她看着窗外，低声说。
他不知道该感慨翁娜的敬业，还是该吐槽她的省事了。要知道她曾经也是有过海外经验的教师，还一待两年，现今连文献都要让学生给翻译了？
季明远没想到她还在挂念这件事，闻言笑了笑，很无所谓道：“不用了。你觉得丑闻和澄清，人们会对哪个更感兴趣？”
心中轻哂，他说：“那就咖啡吧，刚吃过饭，解解腻。”
季明远：“……”
“好，麻烦您了，季老师。”
许佳宁微微一笑：“您对人民币的走势这么不看好么？”
许佳宁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这是变相道歉呢。忽然，就有些委屈。
无怪乎季明远惊讶。
许佳宁轻轻下了车，替他关ｗwｗ.hｅtusｈｕ.coｍ.ｃｏｍ上了车门，轻手轻脚推开了院门。季明远顺势收回视线，却并没有很快离开。
不可否认，他对许佳宁有了好奇之心，且这份好奇，随着每一次或偶然或刻意的见面在逐渐加深。但季明远知道，他不能直接拿出来质问许佳宁，甚至连试探都不行。因为，这是一个太聪明太有分寸的学生，若是一旦让她得知他在好奇这份感情，或许又会做出什么他无法拒绝却又不能接受的事来。这样，先前所有为拒绝她而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果然如评论所说，环境很干净，淋浴洗漱都方便，就是地方有点小。季明远也没有在意，直接把身份证给了杨老板，办理了入住。
居然是要送她？
季明远摆了下手，起身拿起车钥匙，示意她走在前面。
“好。我知道了。”
“不是。”
“……好。”许佳宁说，“谢谢您，季老师。”
“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儿有所保留的回答，让季明远微微一笑。他靠进背椅里，眉眼间带出些懒散。
一切都处理妥当了，没有了再多逗留的理由，许佳宁提出离开。
“因为了解，所以喜欢？”
“那就尝尝你们这里的茶——”季明远似是叹了一息，说，“去哪家？”
“不用了，小镇的路我熟，自己走回去就好。季老师您休息吧，开了一天车也累了。”
季明远只手把着方向盘，看过来一眼。许佳宁心蓦然一跳，微微一笑道：“那我先下车了，您回去路上小心。”顿了下，“明天回燕城也是。”
“不客气。要说谢，今晚该是我谢你才对。”
不愧是经济学与管理学兼修的季博士。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中短暂的空白之后，和_图_书一种类似无奈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有些失笑。
许佳宁：“……”这倒是。
没有人想过，那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青春、未来充满希望的生命。而曾经上天给了他那么一个无限靠近的时刻，可以去拯救她，但他最终却选择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这——何以让他不感到自责？
季明远：“……”
因为天色已晚，许佳宁就没有找太远的店，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好在，他们这里是产茶区，茶楼在小镇上多的是，且品质都还不错。
“翁老师……”
“许佳宁。”他再度叫她的名字，“你很了解我么？”否则怎么能轻易说中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些，连他的家人都做不到。
“打完电话了？”长久的沉默让他声音有些哑，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后，又问，“是有什么事？”
“用事实说话而已，这也是做学术的基础。”
她轻声地说，季明远喝茶的动作，瞬间停在了那里。好受一些？她是从哪里看出他不好受的？
季明远看着女孩儿纤细的背影，兀自陷入了深思当中。
季明远：“……”
再上车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许佳宁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窗外。
季明远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翁娜”两个字，也轻皱了下眉头。
“解腻的话，还是喝点茶比较好吧。”
想通之后，季明远心情松快了些许。
季明远没言语，等拿到房卡了，才说：“我说送你就送你，外面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出点事怎么办？是想让我在你们镇上再多背负一点谈资吗？”
许佳宁：“……”
“有没有甜品店？”他状似平静地问，“给你买份甜品带回去，就当是我的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