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别后沧海事
第十四章

她喃喃地说:“那我们打平了,反正你觉得我是幼稚的傻孩子,我们谁也不用嫌弃谁。”
“你看看你,眼泪跟开了水龙头一样止不住。说你能哭,你还不高兴。”
任苒松一口气,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干涉别人的人,“就这些?”
祁家骢开门窗透气:“我先讲讲同居规则。”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既然这样,我去找个取款机取点钱给你,你到治安好一些的小区去租一个好点的房子住,住腻味了再决定要不要回家。”
祁家骢租住的公寓地段良好,位于珠江边高档住宅区内。一走进公寓,任苒就吃惊了,皱一皱鼻子:“什么味道?”
“那……哭了没有?”
“不是你想的那样。”任苒不在意他指责自己,却不能容忍他这样说祁家骢,“他根本不在意阿姨不答应调动祁家的资金帮他,他跟我说了,他不需要帮助……”
祁家骏在短暂的沉默后,如她预料的一样暴发了。他语无伦次地指责她:我警告了你那么多次,你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居然对我撒谎,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真的是因为你父亲要结婚才出走的吗?你一向诚实,何必为自己的行为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祁家骢觉得好不荒谬,他打乱计划,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深圳找她,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不挑食,不管是任苒闲得无聊尝试做的饭还是叫的外卖,他都能接受;他不约束她的生活,不要求她一定把自己关在家里;他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只叮嘱她不要随意暴露行踪,便再不干涉她给谁打电话;隔几天,他会主动陪她出去看场电影,或者散步。
“是吗?”
“不记得了,反正隔几天会打一次给你。”
祁家骢懒洋洋地说:“待在家里坐着,一样会有麻烦,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他看看手表,说:“任苒,我得走了。”
“这就是说,你还是打算留在深圳吗?”
“没什么,大不了重新找个事做,换个地方住好了。”任苒没当一回事地说,“反正那个招待所我也住腻了,同事小红说她打算去关外一个电子厂做事,那边有宿舍,我跟她一块儿过去好了。”
可是,现在到了广州,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然,没有什么比同居在一个屋檐下,更能了解一个人了。
“季方平怀孕快三个月,她不肯流产,一个人躲了起来,眼下没人知道她在哪里。小苒,把你爸爸逼得这样内外交困,你还觉得不够吗?”
“不用啊,我妈给我留了钱,存折我收得好好的,没弄丢,只是我现在不想动用那笔钱。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闲得发呆,恐怕更会想那些事想到走火入魔。现在每天上班,累得半死,晚上不会失眠,倒也好过一些。”
任苒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这车是那个小姐说的朱总的吧。你怎么——”
“阿骏,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如果你生我的气,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请你转告我爸爸,让他不用管我了。”
她放下背包,将那半瓶红酒拿去厨房倒了,酒瓶扔进垃圾桶,再洗干净玻璃杯。
“不是啊,他们都要有孩子了,肯定会结婚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祁家骢苦笑:和图书“我本来是想找到你送你回家的。今天这么一闹,就算你想留在深圳,恐怕也必须换一个地方。”
“我想了想,把你带在身边,总比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人抢、让人偷、让人查身份证、暂住证,要来得放心一点儿。”
更重要的是,她爱祁家骢,哪怕这份感情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她已经把自己的生活跟他联系到了一起,再也回不去从前那样只对爱情保留一个单纯憧憬的状态了。
厨房窗外是一片公寓,隐约看得见一点珠江,两岸是一派岭南风光,城市的空气照例迷濛,广州的初秋,没有季节更替的感觉,更没什么明显的秋天气息,这样一个黄昏,西斜的太阳迟迟不肯彻底落下,橙色的余晖印照着江面,隐约只见波光粼粼。
任苒刚挂上电话,铃声便急骤地响起,她知道是祁家骏又打了过来,然而她没有勇气再面对他的怒气与质疑,只有靠在电话亭边,听凭铃声在耳边单调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终于停了下去。
祁家骢正要举手招出租车,她却回身紧紧抱住了他,依恋地将头贴在他胸前:“抱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还好,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是为了跟我在一起。”他似乎半开玩笑地说,“我松了一口气,可又有点儿受伤。”
“同居”这个词已经让任苒红了脸,还要加上规则,她疑惑地看着祁家骢,他脸上的表情仍然介于认真与调侃之间。
她当然爱他,可是她并不认为她足够了解他了——哪怕已经亲密到了床上,他对她来讲,仍然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深圳到广州全程不过100公里左右,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广州的城区看上去比深圳要喧闹杂乱得多,狭窄的街道,高耸的大楼,到处是川行不息的攘攘人流。
“你有没想过,你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他引诱你,让你在本该读书的年龄随他隐姓瞒名流落异乡,不把下落告诉亲人朋友,这算是负责任的作法吗?你才19岁,就跟人不明不白同居了。他如果真在意你,会在身陷麻烦的时候把你牵扯进去吗?”
任苒难为情地说:“不知道。我在你开的酒店房间住了三天,退房后,准备重新找个便宜一点的宾馆,结果发现钱包丢了,幸好身份证没放在里面。”
任苒从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爬了过去,坐到副驾座上,祁家骢瞟一眼她满脸的泪痕,抽了纸巾递给她:“都攒在今天一块儿哭出来了。也好,我倒看习惯你这个哭法了。现在来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她不让自己再去想父亲,她与旧时生活唯一的联系,不过是给祁家骏打电话。然而,打他的电话,对她来讲变得十分困难了。
祁家骢不赞成地摇头:“你以为出走就能让你爸爸对你负疚,于是不结婚吗?”
他并不回应这个甜蜜的表白,只抱一抱她,然后招手拦停了出租车。
任苒紧紧咬住嘴唇不吭声。
她在愤怒伤心中离开了Z市,想到的头一个目的就是深圳。她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犹疑的机会,投入他怀抱中。
任苒呆住,这个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只听祁家骏继续说道:“季方平不肯干,跑来https://www.hetushu.com•com学校找我,求我去劝你父亲。我再怎么讨厌她,对着一个孕妇又能说什么。可任叔叔说,你已经是他欠下来的债了,他不可能在你反对的情况下再要一个孩子,由着你流落在外不回家。”
他看到她眼神里的惊讶,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过来坐下。
“没有。”她飞快地否认,想了一想,加上一句,“你要是真忘了我,我最好也快点忘记你,哭有什么用?”
在住了近一个月简陋的招待所后,来到一个陌生城市的豪华公寓,置身如此明显没有烟火气息、井井有条的厨房内,看似安定下来。
这是你了解你爱的人的开始,你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她轻轻对自己说,将脸贴到了他的胸前。
如果第一次他的不告而别还在合作尚未达成初步意向以前,能推到别人头上,那这一次已经没什么理由可找了。唾手可得的猎物突然以如此离奇的方式飞掉,朱训良肯定会恼羞成怒。他一向有不择手段的名声在外,祁家骢不会低估公然得罪他的后果。
祁家骏冷冷地说:“小苒,什么也别说了,你现在在广州什么地方?”
祁家骢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怜惜:“钱包是在哪儿被偷的?”
这种没有理由,没有前瞻后顾的爱,她以为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听从自己的心。
任苒不理他,仍然歪在后座上默默流着泪。
“这酒很烈啊,你会不会喝得太多了。”
任苒无声地点点头。
“我倒也没觉得一张文凭有多重要。不过,在超市当理货员有意义吗?”
从某种意义上讲,祁家骢其实没他预告的那么麻烦。
任苒脸色黯淡下来:“我没跟谁赌气,去摆脸色他们看,也没法让我开心起来。”她缩回手,靠到座位上,“我只是怀疑很多事情,觉得上学根本没什么意义了。”
“我说的哪一句话是偏见,你不妨指出来。”
可是,哪怕有不顾一切的孤勇,一涉及到爱,就不是一个人的独舞了。没有得到那个男人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言辞的明确肯定,她的心彷徨得如同悬吊在半空中,让她无法就此安然下来。
祁家骢已经将车开到了一个酒店的停车场,他带任苒下车,走出停车场,却并不进酒店,而是直接走出去,过了一段距离后,他顺手将宝马车钥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他对她的要求确实如同他说的“同居规则”一样简单,在他看书、打电话、沉思、或者对着电脑研究行情走势时,她不能打扰他;如果她试着问与他工作有关的事情,他会明确拒绝回答。
“好了,不用哭了。”祁家骢看着后视镜里钟蕾的身影消失,对任苒说。
“他没引诱我。跟他在一起,是我自己的决定。”任苒虚弱地辩解着,“阿骏,不要因为他妈妈的缘故对他有偏见。”
现在就算任世晏与季方平彻底断绝关系又怎么样?
匆忙离开Z市时,她并没有设想,一定要父亲做什么样的妥协,她才会回去。她只是一心沉湎于伤心失望之中,希望远远逃开。
一半被酒精放松了身心,一半被她逗乐了,祁家骢放下酒杯,将她抱入怀中,“好吧,傻孩子,留下m.hetushu•com.com来。可是我不会约束你,如果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直接跟我讲,我会送你去机场。”
“放心,我不会借酒装疯的,最多就是喝多了去睡觉。”
“还好,我预备今天等最后一天的。”跟朱训良的商谈已经迫近实际操作阶段,祁家骢的确决定,等过今天后,任苒还不联络他,他也必须离开深圳,再拖下去想脱身就更难了。
“等一下,”祁家骏低声喝道,停了一会儿,他重新开口,声音里满含痛苦,“小苒,你这么恨你父亲,到了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他的地步吗?”
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不过躺在他怀里,被他有力的胳膊搂着,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酒与烟草夹杂的气息,她暂时抛开了心中的不安。
“别多问了,我不可能回去还车给他。”
这个平淡的回答也没有扫任苒的兴,她一下勾住他的脖子,跳起来亲他的嘴唇:“我爱你,家骢。”
他不爱吃辣,不吃甜食,口味清淡;除正餐以外,他不吃任何零食;他平时喜欢穿白色的衬衫,深色的长裤,而且衣服固定是一个牌子、一个款式;他喜欢裸睡,也怂恿她效仿;他在床上对她十分耐心,甚至说得上温柔;他熟睡时多半右侧躺着,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了与她分享床铺,而不是如第一晚那样独霸床的中央;他睡眠很少,每晚最多睡六个小时,白天仍然精力充沛;他看电视,仅限于看这边能接收到的香港台经济新闻节目和意甲、英超等足球比赛直播;在看比赛时,他习惯于喝啤酒;他看书时的神情十分专注,手边会放上一杯红酒,偶尔呷上一口;他有时会一边听激烈的摇滚乐,一边喝威士忌……
此时,在初秋深圳的街头,这样抱着她,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乌黑的头发、细腻的皮肤、轻柔的声音、温软的触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不具体的回忆,一点一点渗透进了他的感官里。正是这种微妙得让他不及防备的渗透,驱使他冒险来到深圳,而且丝毫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祁家骢沉默一下:“任苒,你最好还是回去上学。不想理你父亲,你可以尽情摆脸色给他看,时时让他觉得欠你;或者对你的后妈说刻薄话给她添堵。何必要拿自己的学业前途来赌气。”
他在广州隐居的一个月里,她曾多次无声无息潜入他梦中,他醒来后总有些惆怅。这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情绪。
“嗯。没多少现金,丢了倒干净,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他又去深圳找了你一次,差不多天天问我,最近你有没有跟我联络。你这么长时间不打电话回来,他的头发都快急白了,上周还跟我说,为了给你一个交代,他不打算跟季方平结婚,而且会劝她去做流产。”
“在流水线上做事也许比在超市理货更累。”
“其实很简单。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同样,我也不会干涉你的爱好。”
“阿骏,别问了,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别为我担心,我很好,我要挂了。”
祁家骢笑了:“你这性格,小事情哭得稀里哗啦,碰到大事倒接受得比谁都快,我还真服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新号码,要有急事找m.hetushu.com.com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我……”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提议。
“那天我正打电话,一个骑摩托的人从后面冲过来,抢了手机就跑了。我被推到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我也没哭。”
“如果你只是想报复任叔叔和季方平,你也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现在回家好吗?你和祁家骢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怪你。”
“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她着急地伸手过去抓住他的一只手,“可是我怕你嫌我累赘。”
他的声音再度变得漫不经心,神态也没有了一路回来的那种紧绷,她敏感地体会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坐到他身边,将头靠到了他肩上。
祁家骢并不看她,到墙角堆放的纸箱中拿出一瓶威士忌,一边开着酒瓶,一边说:“如果你要继续打电话给祁家骏报平安,我不反对,但必须找公用电话,而且不能告诉他具体地址。”
任苒恼怒地反驳:“我这一个月都没哭。”
他喝酒的样子正如她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看到的一样,没有一丁点慢慢品尝的意思,头一仰,跟一般人喝水一样喝下一大口。
她好容易插言打断他:“我没找借口,阿骏,我爱他。”
任苒沮丧地说:“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一想到他那样背叛我妈妈,却什么代价也不用付,马上就会有全新的生活,我就没法释然。我要是回去了,哪怕不理他们,也根本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我不回去,至少能让他的生活来得不够圆满吧。”
突然之间,她心中有强烈的怔忡不安。
这个逻辑让祁家骢更加觉得好笑:“你要真想彻底消失,怎么还跟祁家骏打电话?”
任苒不大明白地看着他:“你要走吗?我也没想到你今天会接电话,我还以为,我手机一丢,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任苒在这套房子里安顿下来,满心甜蜜地想,虽然他们没有经历一个循序渐进的恋爱过程,便快速同居了,让她有一点遗憾,但她毕竟已经开始了解她爱的这个男人了。
祁家骏长时间地默然,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怪你,小苒,你太幼稚,不谙世事,满脑袋不切实际的幻想,才会上他的当。他利用你来报复我和我妈妈,实在太卑鄙了……”
她没想过要刻意对祁家骏隐瞒什么,一想到他听到她的坦白后可能的暴怒,她就不由自主害怕。她一天一天地拖延着,到了广州半个多月后,她毕竟没法再逃避下去,还是去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通了祁家骏的手机号码。
任苒随祁家骢到了广州,一路上,祁家骢关掉手机,保持着沉默,不肯再回答她的问题,神态不自觉流露出烦躁,后来便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十分疲惫,他的神情让任苒有些忐忑不安。
然而,她清楚知道,她的生活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轨迹,她在本该去学校上学的时候,远离家乡、校园、亲人、朋友、同学……由单纯的离家出走,发展到预备和一个男人同居了。
这是她想要的吗?
她慢慢熟悉了他的一点一滴。
任苒点点头,“等我再赚一点钱,会去买一个手机。”
她迷惑地抬头看着他,弄明白他的意思后,脸上一下焕发出光彩:“真的m•hetushu•com.com吗?你肯带我走,是真的吗?”
他没在家开伙,只请了钟点工一周上来打扫两次,还没到时间,房间自然保持着他几天前匆匆离开时的原样,倒也并不算杂乱。只是客厅一角放了成箱的威士忌、啤酒与红酒,茶几上摆着一瓶喝剩一半红酒,酒瓶敞开着,旁边放了一只玻璃杯,里面还残留着小半杯酒,密闭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的自然是酒的酸涩味道。
“受不了的话,我不会硬撑下去的。”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任苒的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可是瞥一眼缩在副驾座上发呆的那个纤细身形,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意。
等她走出厨房时,祁家骢正坐在沙发上,那瓶才打开的威士忌少去了三分之一,他手里端的一杯酒已经喝了一大半。
她期期艾艾地解释着:我现在在广州;不,我就是想换个环境;是的,我和家骢在一起……
她失声哭了出来,“阿骏,你别说了,我不想逼谁。他们对他们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关我的事。”
“有道理。”祁家骢笑意更浓,“来,到前面来坐着。”
她的生活已经永远偏离了过去的轨道。在知道父亲背叛母亲后,她和父亲之间不可能回到过去那样相互信任的时光之中;在她和祁家骢在一起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指望拥有祁家骏的友情了。
祁家骏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再度暴怒了:“你扪心自问一下,小苒,你现在不想回家,究竟是为了报复你父亲,还是为了和祁家骢在一起?”
祁家骢大笑,弄不清自己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好,继续问她:“给我打了多少次电话?”
任苒有几分不安:“你上次说要消失一段时间,这次过来找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你是在用惩罚自己来间接惩罚你父亲,任苒。”祁家骢客观而不带感情|色彩地说,“我不去评价你父亲算不算活该,可是任何一种惩罚,如果同时赔上了自己的生活,就根本不可能有报复的快|感。”
“丢了钱包也没哭吗?”
任苒无言以对。
“也许跟我住上一段时间,你可以早一点发现,我其实就是一个麻烦的大叔。”他侧过头,亲一下她的头发,开玩笑地说。
“我出走又不是因为他,我不想让他担心。”她每隔上十天给祁家骏打一个电话,对他的焦急追问只说“我没事”;对他气极败坏的臭骂,她既不辩护,也不还嘴。
任苒拿出笔和小本子,认真记下号码,然后看着街道路牌:“这边我没来过。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找公交车站。”
任苒扭头看着窗外,小声说:“季律师说她怀孕了,我爸爸马上要跟她结婚。”
在深圳时,面对祁家骏的诘问,她可以理直气壮:我当然不是跟祁家骢私奔,我一个人在深圳,我不想回去;他还没跟季方平结婚关我什么事,不要跟我提起他们两个人……
任苒认为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但祁家骢神态中的冷漠多少冲淡了她随他来到广州的喜悦。她点点头:“我知道。”
“愿意去广州住一段时间吗?”他突然下了决心,在她耳边问。
祁家骢迟疑一下,抱紧了她。他发现,果然正如他收紧双臂之前迟疑的那样,他觉得再难放手了。
“是他先伤害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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