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香呢？”
可以想象如果暴风雪号彻底失控坠入大气层，肯定烧得渣都不剩，而这艘船艰难地保持了结构的完整，甚至迫降在了卡西尼站附近——说这是巧合没人信，当年绝对有什么人在努力挽救暴风雪号。
这是一艘坠毁了二十年的飞船。
铁浮屠。
这不是自相矛盾？
“在地下。”大白说，“地下幽深黑暗的大洋，是它们的国度。”
葛梓点点头。
“卡西尼站！”
“不，它们平时在它们的国度里巡游。”大白说。
……
葛梓正要开口再问，木木就主动说话了。
“我是傻叉，你也是傻叉！小梓，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所知的一切，关于二十年前卡西尼站的一切。”木木说，“把它们按照时间顺序复述一遍。”
乍一看完全看不出是人，尸体被杂物掩埋，如果不是发现了铁浮屠的头盔，木木和葛梓甚至会忽略过去。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隔着厚重的铁浮屠，她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体温，但她很清楚那颗心脏还在胸腔内顽强地跳动。
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失去了全局监控，只有文字音频和部分视频资料，接下来也是最扑朔迷离，最没有逻辑的部分。
她踌躇了一下，伸手按在尸体的头盔上。
“因为楼齐是存在的。”
大白说话间，木木和葛梓怔怔地注视着头顶上一片云缓缓地掠过，紧接着两人都瞪大眼睛，她们意识到那片暗色的云不是云，而是某个东西腹部的花纹。
“可默予却安然无恙地穿上铁浮屠离开了卡西尼站，还登上了飞船？”
“怎么了？”葛梓连忙扶住她。
“只是趴在他的背上而已。”大白说，“我有办法让他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但这确实干扰了他的精神状态。”
太阳正在逐渐升起，黑夜在褪去，世界正在重新变回淡棕黄色的薄雾笼罩的平原。
脚踩在飞船内壁上咔嚓咔嚓地响，坠毁的暴风雪号已经变成了废墟，内部一塌糊涂，只剩下外壳还算完整，看得出来当年有人在竭力拯救这艘船，可能是船长，也可能是飞船的自动控制系统。
“不是你……”木木低声说，“是它。”
把黑球从脑子里抹掉。
葛梓惊叫一声。
大白建议她炸掉机房，一举消灭追击者，同时通过冷却管道逃离。
“可能他们发现黑球真的是高维隧道。”葛梓说。
“如果来接我们的那艘飞船就是暴风雪号，二十年前坠毁的暴风雪号。”木木扭头说，“那么我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半尺湖上那艘坠毁的飞船里就会有我们的尸体！”
终幕（下）
葛梓彻底迷糊了。
“这些就得问它了。”木木说，“二十年前卡西尼站里的队员们把你从坑里挖出来，带进站里，当宝贝一样供在手套箱里，肯定没想到你会杀死他们所有人。”
亏她一直以为是默予犯了精神病。
与此同时，默予从深度昏迷中苏醒，她和崖香一起下楼时撞上了两个梁敬的搏斗现场，她们开始逃跑，在逃跑中遭到追杀，两人躲在杂物间里，默予让崖香通过运输管道先逃跑，自己则躲进了大白的服务器机房。
为了进一步了解火山的潜在威胁，梁敬和江子外出打孔钻探，在地下找到巨大的跳动心脏，但他们遭遇恶劣的天气，靠着步行车的保护才活了下来，却不幸在半尺湖上迷路。
“你想知道黑球是什么？”木木扭头看了她一眼，满脸的汗水。
“暂时是不知道的。”大白说，“我在他们背弃我之后迅速取得了主动权和控制权，所以地球人收到的研究记录是关于一个不可思议的黑球……很显然，地球上没人把这个当一回事。”
这一刻她们知道哈迪斯号飞船是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
可来都来了，就算眼前是地狱，咬咬牙也得下去试试深浅。
“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关系破裂？”
木木转身拎着等离子气割枪回来，枪口对准飞船，后退两步，一扣扳机，高温火焰立即把冰层全部升华。
被低温冻干的尸体就像玻璃一样脆。
两个女孩把眼睛睁到最大都没法把它全部装进视野，接下来她们听到一声长吼，仿佛雷霆。
“啪！嘎吱——”
两具尸体。
“木木——！你起来看啊，不太对劲。”葛梓强行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伸手一指，“你看啊。”
“你是怎么从实验室里逃出去的？”木木皱眉，这一点她也没想通，“P3实验室几乎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其实察觉到你了。”木木说，“他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监视者就贴在自己的背上。”
“咔哒”一声，舱门弹出。
木木长吁了一口气。
她很快就能在记忆中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楼齐的存在。
“啪！”
“对吧？我说的有错么？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满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卡西尼站的AI，大白……或者说，楼齐先生？”
木木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彪悍。
葛梓惊呆了。
透明的冰层下隐隐约约有红色的字：紧急出口。
“撞见了啊……她还听到了有人大喊一声，“万凯你在干什么”，这是默予本人留下来的记录。”
步行车咔哒咔哒地往前爬。
更何况大白不可能放过她们。
“啪！”
这下又说不存在。
“你啊，真是个超级https://m.hetushu.com.com
大傻叉。”木木有点无奈地敲了敲葛梓的头盔，“被黑球这个玩意卷进去出不来了。”
空的？
“没事，铁浮屠电量有点低了而已。”木木摆摆手，加快步行车的速度返回卡西尼站，“最后一个问题，黑球究竟是什么？”
“它就是杀死胡董海的凶手。”木木伸出手指，用力点了点葛梓的胸口，“它。”
她把葛梓的面罩“咔嚓”一声合上，然后用力拧开气闸室的舱门。
两个女孩再次看到了闪烁的灯光，它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仿佛下车就能触摸到，但木木和葛梓都吓得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没错。”木木点头，“接下来大白离开了实验室，就是凶案的发生现场，铁浮屠杀死了胡董海，我们以为胡董海死亡和楼齐消失是先后发生的两件事，实际上这是同一件事，有人篡改了视频记录的先后顺序和时间，明白了么？时间是关键。”
“然后这具铁浮屠杀死了飞船上的所有人，导致暴风雪号坠毁。”木木说，“地球方面肯定看到了惨状，但在他们眼中，是一个船员……甚至是崖香发疯杀了所有人，所以这件事他们一直以来讳莫如深。”
木木已经不抖了，她只是面目狰狞，仿佛此去是找人寻仇，不把对方大卸八块誓不罢休。
不想了，不如闭上眼睛睡一觉，什么生啊死啊的，随他去吧。
“不敢进来就在外面等着。”木木说完就钻了进去。
像松枝一样的冰凌从舱壁上生长出来，灯光被反复折射之后倒映出层层叠叠的人像，很难想象这是在飞船的内部。
“我们回去！”
木木长叹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仰倒在冰冷的舱壁上，她累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注定死亡的宿命，那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木木？”葛梓惊慌地问，“你怎么样了？”
一根又一根长腿依次戳在地面上，再依次抬起，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然后……”葛梓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将是噩梦般的血腥场景。
葛梓吓了一跳，“我……我？我杀了胡董海？木木你别瞎说啊！”
……
肯定不会太好看。
暴风雪号的信号是假的，她们根本不可能等到救援，无论大白会不会放过两人，木木和葛梓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木木拉起葛梓就跑，在冰面上跌跌撞撞地滑了好几跤，然后钻进步行车里。
接下来，拍门声一下一下地响起。
那东西大得难以想象。
葛梓露出恶心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木木心里咯噔一下。
“木木。”葛梓按住她的手臂，轻轻摇头。
“那……万凯杀死梁敬，默予遭到追杀又是怎么回事？”
“大白。”
“那史哥和刘培茄说那不是个球，又作何解释？”
它是手掌吗？
她打开了第二具尸体的铁浮屠面罩。
葛梓想起自己还拔掉了默予的脑袋。
事到如今，两人对获救已经不抱希望。
然后有声音响起来：“真精彩，木木小姐，不过您不是第一个看穿真相的人。”
“木木……”
两人对视一眼，再抬眼望向漆黑的门洞，饶是木木这样放弃治疗置生死于度外的人，心里也有些犯怵。
“错！”木木扭过头来看她，眼神中隐藏着可怕的秘密，“你凭什么认为二十年前卡西尼站里有一台名为大白的AI？”
葛梓确实没看到楼齐的脸，不仅没看到楼齐的脸，也没看到梁敬的脸，因为当时卡西尼站对黑球的态度是如临大敌，那时候胡董海刚刚离奇死亡，所有人都以为黑球是罪魁祸首，所以每个人进入实验室后都把自己包裹得像只麻袋精。
“后来发生了什么？”木木问。
“对，它从来都不是整个事件的核心，明白么？”木木说，“所有的异常根本不是围绕黑球发生的，只是它太显眼了，太特殊了，太引人瞩目了，所以我们统统都被黏在上面没法脱离了，好像有人死了有人消失了，都是黑球搞的鬼，现在，小梓，把黑球从大脑里抹掉！”
木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大脑一片空白。
从目光透过玻璃面罩看到尸体的那一眼起，巨大的惊恐贯穿木木的大脑，把她所有的冷静镇定全部击得粉碎，她确信自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那就是自己，死了二十年的自己，那具像冻干的木乃伊一样的无头尸体，就是赵木木。
“我们以为胡董海是离奇死亡的，是一夜过去就神秘死亡的，实际上我们见了他死前的最后一面。”木木说。
两人在荒野孤灯的指引下才找到了步行车，返回卡西尼站之后梁敬和江子怀疑大白出了问题，所以关闭了大白。
门外的走廊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咔哒”，“咔哒”，“咔哒”，一步一步地走近。
“不重要？”葛梓怔怔。
“它们平时就这么四处游荡么？”
“啊？”葛梓愣愣。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精神问题？”木木问。
一路上木木面目狰狞，不愧是要去寻死的人，感觉这会儿要是有人敢跳出来拦路，木木能开着车从他身上直接碾过去。
“没错。”木木点头，“还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杀的。”
它是大白的本体吗？
这颗黑球拥有人类无法理解的特征，且几乎不反射任hetushu.com.com
何电磁波，接下来卡西尼站遭遇了火山爆发，在当天晚上，实验室主任胡董海诡异死亡。
“这个世界的秘密？”木木和葛梓都一怔。
还是什么其他诡异生物呢？
“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是胡董海！”
木木点点头，葛梓的逻辑超出预料的清晰。
“继续。”木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随着距离一步一步地靠近，影子模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木木和葛梓逐渐看清了飞船的样貌，她们很肯定这绝不是哈迪斯号，它只可能是二十年前坠毁的那艘飞船——暴风雪号，葛梓往木木身后挪了挪，躲在她的身后。
“你看到那个人的脸了么？”木木问。
两条窄窄的灯柱在漆黑的船舱里扫动，两个女孩哆哆嗦嗦地凑在一起往里走，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木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找到自己的尸体，这种事在人类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先例……如果真能找到自己的尸体，那她的死状会是什么样的呢？
赵木木狠狠地合上车门，然后启动步行车。
“就是这里了。”木木把积雪全部抹干净，露出冰层底下的舱门，这里是船舱的紧急出口，她用力敲了敲结在飞船外壳上的冰，起码有几厘米厚，冻得和铁一样结实，木木用力踹了几脚，纹丝不动，一丁点白印子都没出来。
遗憾的是飞船的驾驶舱已经碎成了渣，木木无从查证这个人是谁了。
葛梓想把头盔取下来，拧的时候却不慎碰到了内部的尸体，咔嚓一声，葛梓把头盔提起时那个头颅从铁浮屠头盔里掉了出来，然后一路滚进了灯光照不到的漆黑杂物堆里。
“我很抱歉，一开始我并不想杀死你们，胡乱杀人只能徒增变数，最优策略应该是和你们相安无事，直到你们成功获救。”大白说，“但岱岳太敏锐了，我怀疑他在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我，也不相信黑球的存在。”
“有啊。”葛梓点头。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葛梓说，“凶手为什么要在视频在记录中虚构出一个名为楼齐的人来？它的目的是什么？”
葛梓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只能呆呆地点头。
“我们接收到暴风雪号的信号，也是因为这个么？”葛梓问。
葛梓开始认真回忆，“二十年前，卡西尼站的三名驻站队员站长江子、工程师梁敬和楼齐在拿破仑地址坑中发现了一颗黑球。
“记得很清楚。”木木点点头，“现在用你的观点详细分析一遍这件事，小梓。”
“很聪明，小梓，你注意到了第三个关键，这是一个很奇妙的问题，我们在查看记录的时候，明明发现在楼齐消失之后，其他人还找过他，如果他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为什么其他人对他的消失会有反应呢？”
她看到P3实验室隔离门的玻璃上，罩着一只黑色的、只有四只手指的手掌。
“这个世界的真相，用你们的眼睛去看。”大白说，“你们能看到。”
葛梓瞠目结舌。
接下来通讯天线被火山的喷发物击中损毁，江子带着默予外出修理，与此同时，梁敬和楼齐在实验室内研究黑球，楼齐短暂地叫走了大白，在这段监控空档内，楼齐人间蒸发。”
“小……小梓，我我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木木的牙齿和舌头在打架，“我全部明白了。”
木木随手把气割扔在一边，然后双手紧紧握住舱门的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嗯嗯啊啊啊啊——！妈的转不动，小梓来帮把手！”
“嘻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嘿……”
木木和葛梓气喘吁吁。
频道里沉默了许久。
“我们都是傻叉。”
“迟早要看的，不必想得太糟糕，说不定是个男人呢？”木木苍白地笑了笑，用力把尸体铁浮屠的滤光面罩掀了上去，再做足心理准备，歪头去看尸体的脸。
葛梓把黑球的存在从脑中抹掉，当它不存在。
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具尸体应该是葛梓，二十年前死亡的葛梓。
你的一生不过是在走向这个早已注定的坟墓。
“崖香甚至都没能活着上飞船。”木木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想啊，崖香那小姑娘想要离开卡西尼站，必然就要去穿铁浮屠……”
“所谓黑球，就是一个绝对光滑的，能吸收所有电磁波的球体，没有任何东西能窥视它的内部，它是一个障眼法。”木木说，“它只是一团黑色的马赛克。”
“什么？”
葛梓慢慢地低头，她猛然意识到木木指的是什么，她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包裹着自己的这套外壳。
“没……不过他穿着防护服，绝对是个真实存在的人啊？”葛梓说，“他能和周围的环境发生交互！他能移动房间里的摆设！”
“你看这姿势，她们是想逃离这里。”木木一屁股坐下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大口地喘息，“她们正在爬向紧急出口。”
“回……回哪儿去？”
频道里沉默半晌。
不出意外的话，另一具尸体就是葛梓的。
“喔……”葛梓发出低低的惊叹。
“别叫了小梓，没用了，做什么都没用了。”木木心如死灰，“这个该死的宇宙啊，怎么都逃不出去。”
“别说话。”木木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想把硬邦邦的垃圾扒拉开，但手抖得怎么都止不住。
“黑球的真相，就如您想象的那样。”
“岱岳他不是……”
大白已https://www.hetushu.com.com经杀死了岱岳，为了保守秘密，它不介意再多杀两个人。
“你以为故事是从二十年前的2101年1月28日那天，卡西尼站的人把黑球带回来那一刻开始的么？”木木说，“错了，故事从这之前就开始了。”
“某人非常成功地用碎片拼出了一个与原貌完全不同的事件。”木木说，“让我们长久地纠结在黑球里，最终得出一个荒诞的结论。”
最终默予带着硬盘逃离了卡西尼站。”
“借助万凯的身体。”大白说，“我只是藏在摄像头看不到的死角，就让他们认为我消失了，接下来他们慌慌张张地进来找我，大厨连防护服都没来得及穿，所以我就暂时寄生在了他的身上。”
“它们是过去死亡的世界留下来的遗骸。”大白说，“六十万年前，这个世界彻底死亡，只剩下遗骸在世界上游荡，你们所见的一切，都是遗骸。”
都穿着铁浮屠，被半掩埋，在低温中冻成了一整块。
空的？
“可能是江子，也可能是万凯，或者他们都死了。”木木说，“只有默予反应快，她意识到不对立即带着崖香躲了起来，遗憾的是仍然未能逃过一劫。”
葛梓呆了一下，“不对啊！楼齐明明和其他人发生过交互！如果说其他场合总是有多人在场，比较混乱，我们不好判断，但有一个时刻是能确定他存在的！就是在他消失之前，楼齐曾经独自一人进入了P3实验室，帮梁敬修过计算机。”
“那那那那胡董海是怎么死的？楼齐又是怎么消失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们是死物。”大白说。
这是两人遗忘在工具间里岱岳的铁浮屠。
“是……是铁浮屠杀了胡董海？”
她们认清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一刻她吓得差点要从铁浮屠里飞出去。
“有人来过。”葛梓在她身边打着灯。
终幕（上）
而梁敬自己杀自己……不出意外地话是万凯出了问题，他和默予一样都出现了精神问题，万凯把自己当成了梁敬，所以默予撞见案发现场时听到的是万凯的名字，而默予精神状态不稳定，把站内的其他人，比如说江子和万凯当成了怪物，所以一路逃亡。”
“很快我意识到你们的可怕，你们违背诺言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大白说，“我希望胡董海等人能保守秘密，但他们背叛了我——其实我就不应该指望他们能遵守诺言。”
“很好，你已经注意到了第一个关键。”木木说，“我们对二十年前卡西尼站内情况判断完全错误，乃至于陷入这个巨大的谎言和骗局中不可自拔，第一个推手就是楼齐消失那天在实验室内发生的事……它把我们带进了黑球这个深深的漩涡里，我们下意识地就认为是黑球在搞鬼，但是小梓，你仔细想想，那天在P3实验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葛梓目瞪口呆。
空的？
“没错。”木木说，“它确实是存在的，但楼齐是不存在的。”
葛梓靠过来，木木让了让位置，两人的铁浮屠一起发力，舱门上小小的把手终于开始转动了。
“对对。”葛梓忙不迭地点头，“为什么？”
“我重构了任务记录，并让它留在卡西尼站内，万一后面再有人来，他们就能发现这个有关黑球的故事，所以这块硬盘中的信息并不怕你们拿回去验证，我知道地球人在根本上是不会相信黑球存在的，这是你们的本质，你们不相信任何荒诞的、非理性的事物，比如说一个绝对光滑，不反射电磁波的黑球。”
葛梓打了一个寒战。
“啪！”
两人手握着手，一点一点地往前摸。
葛梓瞪着眼睛，不知道木木要说什么。
木木愣了愣，随即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她摇了摇头，想笑又笑不出来。
如果她们找到了自己的尸体，那么在此时此刻，她们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它们的国度在哪儿？”
原来在二十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她和崖香真的遭到了追杀，被两具空的铁浮屠追杀。
“没错。”木木缓缓点头，“卡西尼站二十年前有一台名为大白的AI，这是大白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是空的？
“因……因为它就在那里啊……”葛梓结结巴巴，她也隐隐地察觉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正在从黑色水面下缓缓浮起，“它就叫大白……”
木木愣住了。
“错！”木木吐出一个字来，“我再问你，AI的名字叫什么？”
“是的。”
可在两人的灯光之下，这具铁浮屠的头盔里是空的。
这一刻木木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能看到外面浓雾中的死物，大白说只有接近死亡的人才能看清它们，难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已经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吗？
“那那那那那我们收到的飞船信号，还有二十年前他们找到的巨大心脏，荒野上的孤灯……这些是怎么回事？”
“嗯……”葛梓沉吟片刻，“很明显，黑球是一条高维通道，胡董海的死亡是因为某人下手，用伽马刀破坏了大脑，只是凶手是谁我们还不清楚，而楼齐的消失是因为他通过了高维隧道。
透明的玻璃面罩之下，是一张被冻僵的、青白的干枯小脸，闭着眼睛，干得像是骷髅，在零下一百八十摄氏度的低温中冻了二十年，皮肤、肌肉这些有机组织差不多都晶化了，几乎看不ｍ.ｈetushu.com•ｃｏm出原来长什么样，但能看到一头干枯的黑色头发。
木木和葛梓驾驶着步行车在雪地里爬行，葛梓激动又惊恐，心惊胆战，她不知道木木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也好奇，这是一次疯狂的尝试，两个年轻女孩开着车前往自己的坟墓，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找自己的尸体？
“我……”葛梓说，“我们明明看见一个人经过走廊，进入P3实验室，然后他和梁敬短暂地交流，最后叫走了大白……如果这个人不是楼齐，那他是谁呢？”
葛梓想起自己在暴风雪号里看到的那具空铁浮屠。
“这就是暴风雪号？”葛梓说，“真是名副其实。”
那是一根细细的长腿，像竹竿一样细，却长得探入云端看不到尽头，仿佛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蜘蛛或者竹节虫，身体隐藏在云雾中，木木和葛梓抬起头只能看到它的腿，这根细长的腿从云端戳下来，关节处闪烁着光。
铁浮屠已经在电量告警了，木木都没管，她们出门前没来得及充电。
“这是让我们陷入思维误区的第二个推手。”木木说，“默予苏醒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活物。”大白说，“我是守墓人，名字叫楼齐，守着这个世界直到宇宙的尽头，二十年前，我被人类挖了出来，从沉睡中唤醒，我认为人类是与我一样拥有高等智慧的生物，所以我乐意与他们交流，他们也把我当做人来看待。”
木木嘿嘿一笑。
在距离紧急出口几米远的一堆杂物里，两人发现了尸体。
很快木木就摸到了飞船船舱的弧形外壳，它像是砸在冰面上的一段巨大圆柱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两人沿着飞船外壁搜索进去的通道，有些地方雪被抹掉了，露出内里的冰层，很明显是某人用手抹的，她意识到这是史腾留下来的痕迹。
葛梓打了个寒噤。
“啪！”
木木感到呼吸困难了，她的脸涨得有些红。
“那你呢？”木木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白笑了笑。
木木用力把葛梓搂紧了，后者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木木愣愣地呆在原地，只剩下两个字在大脑里反复碰撞，每撞一次都发出洪钟大吕一样的声音，把她的每一个脑细胞都震得嗡嗡作响。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找到自己的尸体呢？
“木木……”
“这是怎么回事？”葛梓问。
“这是两次谋杀，在不同的时间发生在同一地点，默予本人当时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间，那一声大喊，就是让她以为自己撞见了万凯和梁敬的搏斗现场。”木木，“很显然，默予完全没有发疯，她和崖香也没有把自己的队友认作是怪物，她们确实遭到了追杀！”
“这是一个陷阱，小梓，时间上的思维陷阱。”木木说，“我们看到万凯在一楼走廊上和梁敬搏斗并失手杀死了他，再看到默予和崖香下楼碰到杀人现场，很自然地就会认为这是同一件事……实际上不对！”
“为什么我们的卫星，还有其他所有探测器都没能发现它们？”木木不可思议，当大白把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薄雾揭开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生活在巨人脚下的小蚂蚁，“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它们？”
为什么会是空的？
“史哥他们来过。”木木点头。
“什么是死物？”葛梓问，“尸体么？”
木木“嘎吱——”一声拉开P3实验室的门，然后关上门，和葛梓一起坐在地板上，两人都筋疲力尽。
“或许是因为幕后黑手没有能力控制太多铁浮屠，也可能是凶手故意的，它需要默予暂时活下去，作为诱饵引诱飞船降落。”木木说，“当时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默予穿上铁浮屠，成功逃离了卡西尼站，抵达停机坪，在这里她遇到了崖香……但她不知道这具铁浮屠里根本就没有崖香，她带着这具铁浮屠一起登上了飞船。”
“当听到人们口中说出楼齐两个字的时候，当看到他们要找楼齐的时候，我们自然就认为他们是在找一个人。”木木接着说，“如果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呢？”
空的？
“岱岳比我还早看穿你。”木木说，“所以他死了。”
空的？
木木带着葛梓离开P3实验室，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狂奔，后者慌张地扣上头盔，问：“木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小……小梓。”木木转过身来，差点摔倒。
“在哪儿？”
从卡西尼站到半尺湖的方向并不难找，那艘坠毁的飞船也不难找，因为史腾和刘培茄已经去过一次了，他们的步行车在积雪中开出了道路。
“那……那他是什么人？卡西尼站里真的存在第八个人？”
葛梓的牙齿开始打战。
她们在重走史腾和刘培茄走过的路，那两个男人曾经来过这里，此刻木木终于也亲身抵达了这里。
紧接着“啪”地一声，葛梓抬头一望，吓得尖叫起来。
今天大概是她一辈子里吃惊最多的一天。
“不是你杀的，小梓。”木木摇头，“岱岳早就死了，他在离开我们的视线之后就死了，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过只是一具被带着跑的尸体。”
“我回车上去拿工具。”
“发生了什么？”
“同样就在P3实验室里！就在那一天！”木木说，“我已经说过了，当时在场的根本不是楼ｗｗｗ•ｈetushｕ.cｏm.ｃｏm齐，同样看不见脸，你又凭什么认为另一个人是梁敬？”
“那……她们究竟是谁？”葛梓问。
木木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理会。
这个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天快亮了，大气中散发着微微的淡黄色光，巨大的黑色影子沉睡在浓雾里，像一条死去的鲸鱼。
落到这种结局的人只有她一个么？也未必，说不定全世界的人都这样，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尸体已经埋在这个宇宙的某处了。
葛梓惊恐得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在这茫茫无人的深空中，谁能听到她的尖叫呢？
她的全身都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当天晚上，梁敬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他在搏斗中把自己给失手杀死了。
“那……那第二次凶杀现场，死者是谁？”
“木木……木木……”葛梓声音也开始发抖。
下一刻，鸡皮疙瘩从木木的脚底下一直窜上头皮，一支利箭以闪电的速度穿透了她的大脑，把她记忆中的一切全部串在一起，然后正中靶心。
“木木！木木！”葛梓用力推她。
“可你杀了岱岳，也想杀死我们。”
“没错。”木木说，“暴风雪号飞船里的那具尸体，是默予的。”
“我从实验室里逃了出去。”大白说，“好在卡西尼站内忧外患，他们没有太多精力来对付我，我控制了卡西尼站和铁浮屠，我只能控制处于待机状态的无人铁浮屠，并想方设法让这个星球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不祥之地……据说你们人类会特意避开这样的地方。”
“如果他不存在，他怎么进入实验室和梁敬交流？”葛梓接着问，“难道梁敬眼前站着一个不存在的人？”
“木木……木木！”葛梓一头雾水，“这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首先我们排除掉黑球，排除掉一切怪力乱神不符合逻辑的东西，那么楼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答案就很显然了。”木木淡淡地说，“因为这个人，这个名叫楼齐的人，一开始就不存在。”
葛梓一愣。
步行车到了，木木一把打开车门迅速冲进卡西尼站，关上气闸室的舱门，她才取下头盔大口喘息，脸涨得通红。
葛梓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木木刚刚才说楼齐不存在。
步行车抵达了指定位置，不久之前，史腾和刘培茄的步行车就是停在了这里，木木拉着葛梓跳下车。
门外响起刺耳的笑声。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诡计，名为楼齐的人类是不存在的，但名为楼齐的某个东西是存在的。”木木说得很绕，“这东西曾经从P3实验室里失踪了，并引起卡西尼站内众人的注意，让驻站队员们一顿好找，后来，它在任务记录中借用楼齐这个名字虚构出了一个人来，并让他消失在P3实验室里，一手瞒天过海，让我们以为二十年前众人找的是他，完全掩盖了自身的存在。”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杀死他们，对于人类，我以完全对等的态度接触。”
木木的身体开始发抖。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葛梓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外，“是什么生物？还是机械？”
木木咽了口唾沫，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很简单，只要把面罩掀起来看脸就行了。
是个年轻女孩。
“那么地球知道你的存在么？”木木问。
“因为黑球的影响。”葛梓回答说，“那颗黑球可以联通时空，造成人类的大脑活动紊乱，杀死胡董海的那个神秘凶手可能就是被影响了神智，我想……岱岳突然发疯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键还是时间，小梓，我问你，默予下楼后真的撞见了万凯和梁敬的搏斗现场么？”
（全剧终）
“后来谈判崩溃了。”大白说，“我恳求他们不要将这个世界的秘密公之于众，但胡董海拒绝了。”
最后，她对着麦克风悠悠地说：
“是的。”大白说，“它正在融入这个死亡的时间，逐渐变成遗骸。”
“因为它们是死物。”大白说，“只有接近死亡的人，才能清晰地看到它们。”
第一具尸体脸朝下趴在舱壁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舱壁上的把手，第二具尸体则蜷缩起来，怀里紧紧地搂着前者的胳膊。
飞船内部的温度仿佛比外界还要低，虽然穿着铁浮屠木木无法感觉到气温变化，可飞船内部的阴冷压抑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住着巫妖王。
“接下来小梓，我问你，卡西尼站里有AI么？”
想想真可笑，这具尸体在这里停留了二十年，那么在过去二十年里，她能否想象在宇宙中有某个地方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坟墓？她能否想象早就有这么个地方，为她写好了最后的结局？她能否想象，在过去二十年里，当她吃喝玩乐努力工作在太阳系里到处穿行时，其实自己的尸体已经在某个地方被冰雪逐渐掩埋？
“你的意思是……”
步行车开动了，沿着原路返回。
“来，让我把你从这个剪不断理还乱的逻辑漩涡里拉出来！”木木说，“首先，我告诉你，黑球根本不重要！”
“楼齐消失之后，其他人怀疑黑球是高维空间通道，江子带着默予继续维修通讯塔上的天线，但是遭遇意外，被火山爆发击中，默予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经过紧急抢救之后捡回一条命，但是从这里开始陷入深度昏迷。
葛梓没头没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盔。
“木木？”葛梓不知道这俩在打什么哑谜，“黑球究竟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