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云聚散,月亏盈,海枯石烂古今情(三)

许知言摇了摇头,只低沉地问:“王妃呢?还是没消息?”
萧寻密见景和帝,态度少有的强硬,摆明了因私怨与许知言不睦,表示若是许知言继位,未来吴蜀两国关系堪虞。
他脸色雪白,右手按紧胸口,看着茶盏在桌前滚动,摔落,咬紧了淡色的唇。
萧寻依然站到他对面,沉默片刻,说道:“二哥,我敬重你,但有些抉择,我们不得不做。我不想你被你的对手逼上绝路,但我更不能被别人逼上绝路。我不可能等你强大到可以夺走我的太子妃的时候,再去设法应对。”
“于公,我或八弟继位,对蜀国有区别吗?”
许知言又道:“又或者,欢颜才是你心头最大的结?她素来不问外事,若有人刻意隐瞒,她绝对不会知晓,当年我由着她怀着我的孩子在风雨里哭泣着离去,只是因为阿雪对我下了药;她也绝对不会知晓,四年多来,我也像你寻找她那般苦苦寻着她,亲自跑去南疆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当然有。豫王年少浮浅,未经忧患,不会踏实做事;他又是几方势力共同扶携上去,待他继位后,必有亲疏之别,诸派斗法之际……”萧寻看向窗外天空,轻轻一笑,“吴国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强大https://www•hetushu•com.com。”
那样苍白的面庞,笑容却如此地美好,如此地动人心魄。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他转动目光,恰对着欢颜和慕容雪所在的位置。
“二哥也不必太过忧心。天大地大,便是未来的皇帝容不下你,也不至便无路可去。二哥若跟我去蜀国,我也可以担保二哥平安无恙,一世衣食无忧。”
成说道:“没见过来。”
萧寻再也说不下去,静静地看他片刻,走上前重拿了一个茶盏,倒了热茶放到许知言跟前。
他忽然转身,用力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跑了出去。
但许知言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成说等见萧寻仓皇离去,少有的仓惶不安,急忙赶入屋内,正见许知言苍白着脸神思恍惚般坐在桌前,忙上前道:“王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这便赶回府中去传太医?”
“当啷……”
许知言闻言,却笑了起来,“萧寻,你不肯向我屈膝,唯恐我抢回欢颜,却指望我向你屈膝吗?若我是这样的人,又岂配成为你的对手?让你如此未雨绸缪,想在我未成气候前先置我于死地!”
“你说。”
萧寻避过他的目光,皱了皱眉,低声道:“二哥hetushu.com•com,对不起。于公于私,我都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萧寻从没有为自己的狠毒后悔过。
萧寻冷笑着打断他,“可你还是娶了别的女子为妻!为了不让你们的孩子重蹈你的覆辙,为了让他顺利成为尊贵的世子,你不惜把自己另一个孩子扼杀于娘胎中,并夺去自己结发妻子做母亲的权力!你本就已对不起她,难道还打算……”
正像如今,几方势力一起联合起来逼迫他时,面对吴国可能面临内外交困的危机,他不得不考虑放下想立许知言为太子的念头,按原计划立八皇子许知洛为太子。
他扶着额,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欢颜和知颜,便拜托给你了!我知道你会照顾好他们。不过……该装疯卖傻的时候,还是疯些傻些好。别告诉她你曾卷入过这些事。若我出事,也别和她提及。”
“你始终没放弃过欢颜,对不对?你本是如此高洁的一个人,硬生生把自己卷到这样污浊的皇位争夺战中,为的……就是有一天足够的力量把天下踩在脚底,重新抢回欢颜吧?”
想好好地活下来,便注定了会满手的鲜血,甚至不免沾上无辜者的鲜血。
许知言沉默,然后叩首而退。
她不是慕容雪。
https://www.hetushu.com.com他轻轻道:“她的医术诚然天下无双,可她有时候实在很笨,很好哄。你便哄着她……一辈子那样简单快乐地活着吧!”
淋漓的茶水慢慢汪开,浅浅的褐色在他的袖子上洇染开来。
“吴国太强大,蜀国便没有进军中原一统天下的机会……”
他知道再难挽回,很快告诉了在清宁殿等候的慕容雪。
许知言点头,“是,你没有做错。若我处在你的位置,我可能同样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他在病榻上向许知言叹道:“言儿,这是命。你复明得太晚,朕病得太重。这大局……父皇不能不多想想。父皇承继了这大吴江山,不能开疆拓土,至少也不能让它崩坏于朕之手,你说呢?”
可他竟笑起来。

他虽有求于吴国,但既已和章皇后一系结盟,章皇后等自然早已允诺他,一旦豫王得立,立时全力助他对付北狄。即便景和帝一时未死,以他重病之身,若是新册太子和重臣一致主战,虑及国内外的局势,想必也无法反对。
他阖上眼,捏紧前襟,默默忍耐着胸口的绞痛。
萧寻沉默地看着他,脸色渐渐已开始发白。
萧寻眸光收缩,勉强笑道:“要么死,要么疯。若是二者择其一,和_图_书疯一回又何妨?”
许知言点头,“有才识,得民心,最大的扶助者又来自军中,我果然有取死之道!”
一个天生不属于这些争斗的女子,冒冒失失撞进来,头破血流还是小事,更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收场。
萧寻不语。
许知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道:“谢谢!”
慕容雪搂紧小世子,好久才恨恨道:“我不甘心!”
但这一刻,他真的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做得对不对……
许知言手中茶盏忽然倾倒。
她们看得到他眸心的苍凉和绝望。
让他最挚爱的那个女子,在他渐渐腐朽的白骨上旋踵飞舞,在间接置他于死地的仇人怀里明媚欢笑,对所有的伤害和痛苦一无所知……
要有怎样的深情,才会愿意这样去守护另一个人的幸福?
萧寻叹道:“的确,若换了我,宁可死,也不敢疯!”
许知言眸光凝在他脸上,“这应该便是你联手章皇后、楚瑜他们,一心对付我所要谋求的结果吧?”
这是他和萧寻之间的战争,他从不想欢颜卷进来。
许知言抬眸看他,苦笑道:“萧寻,你若是为了这样的担忧而置我于死地,我不知道,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欢颜。”
萧寻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他确实知道,许知言愿意这样做www.hetushu.com.com……
萧寻不确定地看着他。
她带了小世子含愤出宫,却只说外面随意走走,散散心。
再素雅清淡的颜色,也不复原来的洁净。
许知言笑道:“北面有狄王虎视眈眈,南面有南疆诸部落不甘蛰服,西面更有你萧家父子野心勃勃!我输了固然成为龙椅下的一副白骨,我赢了同样是在为他人作嫁衣,并且得拖上无数吴国生民陪葬……你说,我敢疯吗?换了你,你又敢疯吗?”
如他这样的人,甚至如许知言这样的人,一出世便面临着弱肉强食。
明知慕容雪心中不甘,他也不得不再三约束慕容雪,不许她和欢颜见面,以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欢颜烦恼为难。
萧寻犹豫片刻,又道:“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他道:“你的意思,让我利用岳父军中势力强行夺权?豫王背后势力同样不弱,何况领旨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我若和他火拼,胜负且不提,首先便将大半个蜀国卷入战火。你认为,我疯了?”
许知言皱眉,“搜索内外院落,她……必定就在附近!”
他未及返回京城,便已听说另一股暗伏的势力开始参与储位争夺。待发现是萧寻暗中动作,他心知此事无法善了,孤身造访萧府一次,约欢颜最后回了一次锦王府,便再不与欢颜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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