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跳出曾经的天地,原来也不孤单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别人打击他时,也可能不遗余力。”
从成为原智瑜的“绯闻女友”,到接受许彦霖,再到双双戴着钻戒出现在公司,她的爱情,始终处于众人目光的检阅下。
江菲故作得意地笑:“当然是在想法赚钱啦!以后再告诉你。”
“感冒要多喝水,还有发烧的话最好连着挂上两三天水才有用,不然会有反复。”小秦体贴地为她倒了水,端详着她的面庞连着啧嘴,“看看,看看,以前多精神啊,现在粉底都盖不住这灰扑扑的气色!一两天的时间,眼睛都瘦得抠下去了!”
江菲接受他,或离开他,他都那样的安静,安静得叫江菲没法安静。
“不会死,可一定会耽误我喝喜酒,说不准还会耽误我少吃两口菜。”
他微笑着说:“我只是过来看看……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去挂水。”
终于看到另一排有个较大的车位,她忙绕过通道,靠近那处车位时,另一边不急不缓地驶来一辆黑色凌志,不急不缓地拐入那处车位,——在她正好到达的时候。
江菲惊讶地望向她,她笑得更是贼兮兮了,脸上却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原智瑜趴在车窗上对她笑:“是我先到的。”
原以为她和许彦霖分手的事一定会再次闹得公司里沸沸扬扬,但去了才发现,公司里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事,倒是人人都知道她感冒了。
水凝烟向她调皮地眨眨眼,“他说你病了,他公司里有事,没时间照顾你,所以让我过来陪你去医院呢。”
车子缓缓驶出时,江菲再一次懵了。
“不……不会。另一家公司正主动找我谈着,开的条件比现在这家好多了。我打算回家休息一两个月,再到那家上班去。不然一忙起来,又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了。”
她母亲开心地在电话里叫嚷着,又在和她父亲叫嚷:“老头子,老头子,你听见没有,女儿说打算回来住段时间呢!”
江菲痛骂:“那你慢慢喝吧!小心喝酒醉死,吃菜噎死!”
江菲没想到这淑女还有这样粗暴的一面,忙嚷道:“算啦,算啦,我自己来!”
这天回了家,她泡面吃了,又趴到电脑前玩游戏时,手机响了。
“可我已经停在这里了呀!”
他转过身,看到了桌上的标书和两份通话单。
最令江菲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人恭喜她时,都会明里暗里地向她的肚子瞥去……
她拈过衬衣口袋里的钻戒看了看,无奈地摇头。
她不能说许彦霖错;如果他仅仅是她的BOSS,她可能会赞成他对竞争对手不惜代价的打击,绝不会清高到拂袖而去。
咆哮声声,震耳欲聋。
原智瑜站在那里看她停好,才和她一起走向酒店大门。
她把联系方式撕下来,有气无力地走向电梯。
“喝点板蓝根就没事了,看什么医生。”
但她并不是不懂得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谋求发展的艰难。
许彦霖惊讶地抬头,深深望她一眼,居然也那样轻而清晰地回答:“没关系。至少我明白了我为什么输。晚安。”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甚至如果你只是在犹豫,就证明彦霖并没有做错。”
“六万就够了。”
江菲感慨:“妞儿,你确定,你不是因为自己大嘴巴背后八卦别人太多事了,这会儿自己有事,不敢让别人知道了?”
江菲揉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决定再不去开门了。
回到房间,一眼看到她的手机还滑在地板上,对面的杜雅薇已经挂断了电话。
握紧手机的右手,有青筋在手背浮现得越来越清晰。
他又为什么接受道歉,接受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道歉?
来自苏北的老家。
小秦正看笑话时,她桌上的内线响了。
出了车库,没了汽油难闻的异味,原智瑜心情畅快了些,望着她感慨。
许彦霖仓促地说,“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我不喜欢原智瑜,即便他能为公司再来再大效益,我也不喜欢。这是我做的最不理性的一件事。原谅我,好吗?”
可惜话还没说完,又是几个喷嚏打过,浑身都冷得哆嗦起来。
她拔通了水凝烟的电话:“凝凝,可以先借我六万块吗?”
她对这位传奇式的前辈一向很敬重,忙暂停游戏,调小音量接电话。
“哦。”
许彦霖,许彦霖,许彦霖,许彦霖……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睛盯上江菲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窥察她的神情,“菲儿姐,你不会真的……真的有了吧?”
江菲听她口吻,倒像是盼着自己赶快离开一样,不觉有些难堪,答道:“交接完就离开。下周吧!”
“是我不再满足于这些追求。”
他尴尬地笑,“一个朋友住在这附近,刚送他回来,顺道在这里歇歇。”
他明明是如此讨厌的一个人。
他低声问:“难道觉得我现在不再能满足你这些追求了吗?”
水凝烟一向手散,毕业后的工作也不稳定,在和林茗确定关系前,有什么急用还得和江菲借钱,当然是没那么多钱可以借的。
m.hetushu.com.com你不知道吗?他和一个姓吴的什么人准备合开公司,但启动资金不够。听说他已经把房子和车子都办了抵押贷款,也和朋友借了不少,但还有上百万的缺口……”
“什么?中风的前兆?”
小秦愣了,“你不打算上班了?”
“你们……”
许彦霖点头,然后发动车子,缓缓驶开。
原智瑜……

许彦霖眯着眼,长长的黑睫盖住了眼底的颜色。
靠在沙发上,江菲的大眼睛眨了好多次,才答道,“我还没考虑好呢,南京二十八九岁没嫁的白领多的是,我才二十六,急什么?”
“啊……为什么?他不是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脾气又好吗?为什么?”
可惜身体没嘴巴那样强悍,话没说完,几个喷嚏打得她眼泪汪汪。
被人刻意陷害又怎样?
江菲看看自己光光的五指,答道:“不习惯。总像多了个什么东西,就扔在家里了。”
小秦思索半天,领悟了其中要领:“啊哈,我知道了,是不是许总心疼你,不打算让你上班了?”
拖着无力的双腿进了家门,翻开手机,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
江菲诚实地回答,“原来我和别的拜金女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是我……要求得太多。”
何况,还有个大嘴巴的小秦同学,对自己的事聪明地守口如瓶,对别人的事则习惯性地不遗余力宣传弘扬,几乎公司人人都知道江菲准备辞职做全职许太太了。
如果说上一刻她还在为原智瑜的遭遇不平,并欣赏着他百折不挠的勇气时,这一刻她只想一拳挥上去,把那可恶的笑容连同他整个人都打到西伯利亚去。
她不喜欢阴谋算计,更讨厌暗箭伤人、栽赃嫁祸。
“离婚了。但她不肯打胎。”他直视前方回答,“已经请了专门的保健医生回来看护,我们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他会姓许,或姓杜。”
自从原智瑜离职后,江菲多久没这么发飚了?
她很快找到了许彦霖,在离自己家楼道口最近的停车位。
周六下午和整个周日,她独自在公司上班,把手中的工作细化再细化,列成表格详细说明了,甚至把最近几单业务大致的创意方案也已预备下,然后打包发到小秦、小周等人的邮箱里。
“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公司?”
“挂了。”江菲回答,“我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不是。是刚被人借了三十万去。嗯,原智瑜和他借了三十万。”
许彦霖站起身,黝黑的眼睛盯着她,慢慢地咬住了唇。
江菲问:“你姐姐怎样了?”
很安静,一上午没听说过有任何指示或会议传出来,连每周五上午十点的例会都没看到他参加。
“杜董说的有道理,呵,彦筠姐姐和许总性格都好,一定会好好孝顺杜董。”
原来相处得久了,能诱惑她的,并不只是他的物质条件和外在的容貌。
江菲也勉强笑了笑。
“打车?”
江菲恍惚间算是听明白了。
江菲头发根根倒竖,终于爆发:“小秦,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滚回家,把这摞烂摊子全丢给你收拾?”
江菲嗓子一阵发堵,盯着那闪亮的戒面,竟想不出拒绝的话来竣。
这场突然公开的地下恋情在公司的八卦婆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可惜她们还没来得及对小秦的刻意隐瞒兴师问罪,这小两口便双双从公司消失;
很久之后,他再开口时,声音已基本恢复了平静。

原来流言猜对了一部分。
江菲不置可否。
果然啊,果然,女人还是要多多宣泄情绪才有益健康啊,看看,才多久没和人吵架呢,江菲就千载难逢地病了……
江菲忙擦干了,忽然觉得一个人住的屋子也没那么空荡荡了。电话那头的殷切呼唤仿佛洋溢到了秋日微凉的空气里,暖暖将人包围时,如此妥帖,如此温煦。
“六万?做什么呢?”
江菲敷衍着回答,不知道许彦霖把他们的事对他母亲说了多少,有些头疼。
她可以强悍得无视流言蜚语,可以一走了之,那许彦霖呢?
这时许彦霖把钻戒也放回了柜子上。
“哦,没事,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呀,就前儿你爸走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一直不大舒服,今天去医院查了查,说可能是中风的前兆。”
杜雅薇沉默片刻,说道:“江菲,我可不可以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请求你,尽快离开公司,尽快……换个地方住?”
“哦……原来在拿咱们的钱作本钱,借鸡生蛋哪!”
等江菲气顺了,火熄了,小秦从桌子底下悄悄塞过去一张大红喜帖。
许彦霖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道:“回床上去,好好休息吧!”
每次见面,无吵不欢。
车窗滑下,露出许彦霖有些憔悴的面庞。
小秦下了论断:“这么急啊,菲儿姐,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怀了许总的孩子,打算奉子成婚?”
他说:“这戒指是我在英国念书时偶然看到了买下的。我就想着这戒指只有和-图-书你戴着合适,所以从没打算过给别人。如果你不喜欢,扔了吧。”

真是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算我对不起你吧!我自私,贪婪,虚荣,爱财如命。你可以满足我所有这些物质或精神的追求,所以,我接受你,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用担心受苦。”
原智瑜不紧不慢回答:“我只听说吃饭会噎死,吃菜也会噎死?今天倒要试试,吃菜怎么会噎死。”
他像一只皮球,不怕打压的皮球。
她倒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魅力,能让像原智瑜这样嚣张厉害的人物轻易失去了辛苦付出八年的工作。
她当然也不拆穿,只是低下头,向他说道:“杜董很担心你。”
这样的男人,果然是打不倒的。
天地良心,最近她明明瘦了,那身材苗条得哪里看得出什么肚子?
杜雅薇并不惊讶,叹息道:“我一直以为你们的性格是互补的。现在看起来,性格的冲突或许可以磨合,观念的冲突才更难磨合。你直爽暴烈,可能会得罪很多人,但同时会赢得更多人的真心相对。作为一个执行者,你可以选择任性妄为,意气行事,所能影响到的人或事很有限;但彦霖不行。他姐姐没他那样的才干,注定了创媒只能在他手里继承和发扬。作为一个领导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但不能走错一步,还得料敌先机,先发制人,如果等到被动于人时再想着反击,可能连反击的机会都找不到了。江菲,你懂吗?”
是她发现了他们性格之中无法调和的一面,是她决定要分手,可她为什么还要伤心?
可许彦霖不是她的冤大头;即便他心甘情愿当她的冤大头,她现在也不打算要了。
小秦嘿嘿地笑:“许总不放心你带病操劳,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许彦霖看着手中的钻戒,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问:“以后……你还去上班吗?”
原智瑜背着手,笑眯眯地望着她:“我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江菲的身体一向不错,很难得才挂一次水,效果奇好,当天便退了烧。虽然医生再三叮嘱让多休息,她还是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公司。
羞涩?
她为什么道歉?她不是因为许彦霖陷害他人才愤怒分手的吗?
“无所谓原谅或不原谅。”江菲将脸埋在手掌里蹭了蹭泪水,“你没必要为我改变你自己,我也没必要为你改变我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现在勉强改变了,以后也会后悔。毕竟,每个人谋取生存和发展的方式不一样。”
“借,借……”水凝烟在那头揉着耳朵回答,“你什么时候要?我可以去林茗卡上提。”
杜雅薇接着说:“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甚至如果你只是在犹豫,就证明彦霖并没有做错。如果换了我,当年能预料到那个女人会抢走我的丈夫,我也会想法设法让她消失在我们的眼前。不惜任何手段!”
江菲翻着白眼问:“什么事?”
小周叹气:“菲儿姐,没必要这么急把事情全交下来吧?就是结婚前事情多,抽空常来公司看看,继续教教咱们,应该也没问题吧?大不了,就当和许总换了个地方约会嘛!”
可江菲走到车旁时,就闻到了从车窗传出的呛鼻烟味。废弃罐头临时充当的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塞得满满的。
习惯了有车的日子,忽然没有了车,的确很不方便。江菲接过车,不知道是不是该打算重新买辆二手车代步。
看来今天是来不及寄出去了。
江菲吸吸鼻子,哑哑地笑。
正值周末,又是适合嫁娶的黄道吉日,地下车库里排满了密密麻麻的车。
“哦!”
凌志车的主人并不急于离开,反而放下车窗,露出一张得意的脸,挑衅似乎地向她笑。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角,也会生生地疼。
“你对我做得已经很够,我没资格打你骂你或者把你的头打破。”
她才一退开,原智瑜就发动车子,利索地退了开去,空出了那个车位,驶向后面的另一处。
经过楼道口时,牛皮藓一样爬在墙上的小广告里,她看到了两张小小的房屋求售广告。
江菲弯了弯唇角,“无所谓原谅,或者不原谅。生活不是琼瑶剧,我们也不是未成年。你有你坚持的苦衷,我有我接受的底线。谢谢你还想着隐瞒我,至少证明了你还是懂我的。你也晓得……晓得我讨厌的是什么。可差点连我自己都忘了我讨厌什么了。”
杜雅薇并不发怒,又问道:“江菲,你老实回答我一句,如果彦霖针对的对象不是原智瑜,你也许同样会愤怒,但你会激动到立刻和他分手吗?”
并没过多久,又传来了门铃声。
“……”
江菲松了口气,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留恋地望着自己的卧房,叹气道:“跟他借钱,我也太没面子了。你也不用告诉他是我借钱了,我只用几天,最晚下周三就打回他卡上去。”
“喂,冤大头,快让开,那是我看上的车位。”
难道他比她还了解自己吗?
和-图-书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
“不用了,我呆会儿自个儿打车去。”
草草翻了翻,他的脸色已发白。
“是……是。”
江菲一向很骄傲,可对着这个几天内消瘦了好多的男子,她好像再也骄傲不起来,连自尊也不想要了。
那样温温文文细水长流般的平淡相处里,没心没肝的江菲,到底也丢了心了了。
那样温柔里带着调侃的话语,已经不能再让江菲发笑。她甚至已经掉下泪来。
“味道不太好闻。”
江菲蓬着头勉强笑着。
许彦霖手上还戴着他的钻戒,江菲还开着许彦霖送的汉兰达,就是两人并没有同时下班,考虑到他们的位置都不是闲职,也没人会往那方面联想。
江菲的心里又像整夜写着许彦霖名字时那种猫抓般的疼痛难受了。
以后还上班吗?
周六上午,江菲陪她约来的人看了房子。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忽然转头奔了出去,连门都忘了锁。
“原智瑜……为什么?”
她忽然猜到这人是谁了。
“我不想我的儿子整晚整晚呆在你的楼下,呆在他认为可以离你近些的地方,连家都不晓得回。我希望你搬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最好离开南京,让他尽快从这段阴影中走出来。至于你因搬家造成的损失,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全额承担。”
江菲站起身,将床头柜上的钻戒和汽车钥匙拿起,放在许彦霖手中,“还给你。对不起,我不大会保养,汽车被我开旧好些了。”
江菲推开车门,瞪着他一时无话可说。
等他们度完婚假回来,今天的新闻就变成那时的旧闻,又有喜糖喜烟在前开路,在不得不堆上笑脸的道喜声中,讨伐声的威力便可忽略不计了。
“孝敬父母,是应该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总是放不下自己的孩子。”她像是在感慨,“我已经算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了。年轻时心高气傲,一心想着什么事业什么鸿图,就忽略了家庭。现在年龄大了,不知不觉就变了。以前看重的,现在反而看得一文不值,一心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快快乐乐地过着,比什么都强。想想你的父母,从小就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估计对你的期望更高了。是应该多陪陪他们。”
江菲皱眉,忽然替好友担心起来,“喂,林茗那小子也工作好几年了,手里不会就那么七八万、十来万吧?”
她们现在生活的空间,不过小小的密闭的天地而已。
那个男人,至少和她一样有着血性,至少和她一样敢用拳头和看不顺眼的人或事说话,——而不是背后悄无声息地捅刀子。
水凝烟看见她这样子,早就急了,立刻打开衣柜给她翻出换洗衣服,就要动手脱她睡衣。
她努力地抬高声音,但喉中滚落的声线却如此嘶哑:“我觉得……我谈这场恋爱,才是开玩笑。对不起,许彦霖,我已经不知道我爱的是什么。”
“换个地方住?”江菲不解地看着自己这套虽然布局旧了些,但还算宽敞舒适的三居室房子,问道,“为什么?”
一天到晚八卦别人的小秦也会害羞啊?
只是他的名字中,又夹杂了无数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冤大头。
水凝烟纳闷:“你这丫头又疯了,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呢?”
但杜雅薇很快提到了她关心的问题:“你和彦霖分手了?”
江菲很想以火箭的速度离开这种思维火星化的工作环境。
只要充满了气,别人打得越用力,他向上弹得越高。

是许彦霖去而复返?
江菲用她相当拙劣潦草的书法,在那一整页上,写了无数的许彦霖。

她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吃惊,小秦已掩住她嘴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她说道:“如果今天退了烧……我明天就去上班。我会在一到两周内把手边的工作全部理好,交给小秦他们处理。你也尽快找人手过来接班吧,设计部以后人手可能不大够了。”
他应了一声,手在风衣口袋里摸了摸,似乎又想吸烟,但很快空着手出来,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头沉默了片刻,便发动车子。
他的心里该有多憋屈!
原智瑜已潇洒地甩着钥匙走下车,向她笑道:“还不停过去?技术不够要不要我来帮你停?”
小秦干笑:“当然没有,没有……不过都是一个公司里的人,恋爱成功顺利结婚了还没什么,如果谈到最后还分手了,呆在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本来就尴尬了,哪里还经得起那些鸡婆们的口水?”
江菲好气又好笑,总算放低了声音:“你们还来了个秘密恋爱,秘密结婚?”
创媒标书的报价单那一页,有复印下来的他的签名。
她忽然又想到了杜雅薇的话。
江菲也不想临走之前还给人戳着背脊议论自己的私事,叹着气找借口,“你看我都累得病了,难道不要休息休息吗?”
“二十六……咱们这里二十六不嫁的都算是老姑娘了!”
江菲不置可否栗。
但签名周围和图书,那一整页,都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江菲不想回答,只是冲她咆哮:“你借不借?”
江菲茫然,“也许,也许吧!”

江菲急忙转开话题:“妈,医生有没有说爸爸吃什么药调理比较好?我……我最近的确有点累了,可能会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正好买好药带回去。”
门被轻轻地带上,江菲听他走了,才把脸埋到枕头里,努力把自己的眼泪和悲伤全压下去。
似乎人在某个脆弱的时期,泪腺都会特别发达。江菲的眼睛忽然又湿了。
江菲本来预计着这周应该可以办完交接手续,可小晏一走,刚来公司不久的小周想一下子把江菲交下的工作理顺,就相当困难了。
她自以为聪明,其实还不如小秦机灵。
但江菲也没指望是她掏钱,横竖林茗工资高得很,放在水凝烟身上的信用卡刷起来应该很方便。
“当然是你家许总告诉我的呀!”
停好车,正要上楼时,旁边停车位上那辆熟悉的奔驰让她顿住了脚步。
许彦霖便点头,他将钥匙放回江菲手中,说道:“这车算是公司配给你代步的吧!等你真的离开公司再交过来。”
许彦霖向外走着,走到房门口,忽然又回过头,问:“菲儿……我们之间,真的再考虑考虑吗?”
许彦霖温和地吩咐她:“江菲感冒挺严重的,又好强,喜欢硬撑,你多照顾些她,别让她累着。”
车窗慢慢滑上,他也没有再回头张望。
她回拨了过去。
其实她有家,她从没有真正孤单过竣。
“怎么会不辛苦?一个女孩子家的……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嫁个好人家,一辈子不愁衣食最重要。菲菲,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很有钱的男孩在追你吧?现在怎样了?”
听见许彦霖公事之余对女友这样体贴备至,小秦肃然起敬:“是,许总。”
“不用!”江菲气鼓鼓地冒出一句,“你不是说是你先到的,不让我的吗?”
江菲继续不置可否。
浓眉大眼,挺直的鼻,薄薄的唇,配着那可恶的笑容,与其说帅气,不如说邪气。
水凝烟放心地笑了起来,“那也随你啦,明天我去瞧瞧他卡上还有多少。如果还有剩就多借些给你。”
这时,传来了锁匙转动的声音,分明正有人自己在用钥匙开门。
许彦霖抿着嘴,想笑,却怆然,“你到底……到底还是为了他和我提出分手?这是不是说明,虽然我不理性,可到底没做错,是吗?”
写着是折磨,看着也是折磨。
周一开始继续忙碌。
“那谢谢了。”许彦霖道了谢,才挂了电话。
“懂。不过先发制人包括伤害别人吗?”
只不过目光那么一转,许彦霖便注意到了。
“好啊,你回来……你回来看看,比什么药都灵光。”
在许彦霖调转车头时,她居然轻而清晰地说:“彦霖,对不起。”
许彦霖捏着那份被涂鸦到最后一页的标书,低声说道:“如果我去和原智瑜道歉,请他重回创媒,你肯原谅我吗?”
江菲不觉望了一眼许彦霖办公室的方向。
江菲的手机从手掌中滑落。
也许明天这车就不是自己的了,她不想在把车还回去之前再贴上一笔车身刮擦的修理费用。
“你换下位置死呀?”
小秦深入调查:“这么说,快结婚了?”
江菲不知道许彦霖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有需要他送的朋友住在这附近。
小秦掩着耳朵,心里感慨竣。
“对不起,我骗了你。”
也许对着许彦霖,对他也是折磨。
小秦忽然留心到一件事,“菲儿姐,你的钻戒呢,今天怎么没戴?”
小秦心有戚戚焉,无奈般望天哀叹:“没错,没错,就是多了个东西!什么是枷锁?天啊,天啊,这就是枷锁,枷锁啊!”
“我……不辛苦。”
江菲想着许彦霖对吴捷试图侵吞创媒资产的猜测,以及吴捷寄来那两份标书的恶意报复,一时无法评判他们的选择是对是错。
江菲无法可想,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出门不利遇小人,一边慢慢倒车,准备去找别的车位。
她慢慢说:“从清除内部对手来看,你也没有做错。我理解,可我无法认同。”
见江菲犹豫着没接,他扬了扬嘴角,“你应得的。不论是不是我女朋友,你都当得起这待遇。”
他没开那辆可以一眼让她认出的奔驰,而开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普通别克。
无数的许彦霖,无数的冤大头。
可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未来的枕边人也会这样满腹心机,甚至把她和她的朋友都算计在内。
小秦再猜:“是不是要布置新房准备家俱之类的,觉得两人都上着班可能准备得不周到?”
水凝烟曾经和她一起住过,她的房屋钥匙,水凝烟也有一套。
依然开着那辆汉兰达,她驶往小秦他们举办婚宴的大酒店。
周末两天,江菲除了在水凝烟那里吃了顿午饭,便在家中打游戏度过。
“凝凝,那个……我和许彦霖分手了。”
对于两人分手的事,两名当事人不约而同m.hetushu.com.com地保持了缄默。
小周很苦恼,江菲安慰她:“没事,我下周再呆个两三天,一定帮你把那些事理顺。”
江菲犹豫着回答,“是彦霖和你说的吗?其实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但我们有些观念,差得很远。”
而与吴捷无关。
原智瑜……
他向江菲说:“走吧,我先送你去医院挂水。”
江菲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从那次分开,又好久不见了。”
晏京?小晏?
可惜瘦也是铁证,因为害喜才会瘦……
原智瑜,吴捷。
“去你的!”江菲推开她,“什么脸上灰扑扑的,眼睛抠下去?说得我一脸倒霉相,得了什么绝症似的。给我滚远点,少来触我霉头!”
来电显示,是杜雅薇。
无赖,天下第一无赖!
有的人能跳出来,有的人跳不出来。
江菲目瞪口呆。
“啊……菲菲你打算回来住一阵子吗?好啊好啊,不会影响工作吧?”
草草换衣洗漱了,乘着电梯下楼时,江菲问水凝烟:“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可惜江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没看到天,只看到了天花板。
“杜董……我很好。挺自在的……不过我爸最近身体不好,我可能要离开创媒回家陪陪他老人家了。”
江菲叹气:“你想好好照顾我,那就和小周配合着,尽快把我手头的工作接过去吧!”
她的目光不觉地在书桌上转了一转。
翻到下面,再下面,很多很多页,依然是他的名字。
小秦很豁达地说道:“恋爱啊,结婚啊,不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弄得众所周知,有事没事还成了别人的谈资?”

湿湿的眼睛里滚落了水珠,一滴接着一滴。
江菲怔了怔。
丢了辛苦八年的工作又怎样?
也许,根本就没真正的对和错。
江菲摸摸饿得咕咕乱叫的肚子,再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车子停妥。
“别听医生扯淡,其实根本没什么,上了年纪了,手脚发抖发冷,不都是正常的吗?你知道你爸那人,有事没事就喜欢瞎乍呼,趁机就想打个电话给你,想你回来看看呗!刚还给我骂了呢,也不知道体谅体谅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得多辛苦!”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僵持到最后,一定会刻意忘记对方曾经的好处,刻意回避自己曾经的错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好维护自己尚余的那点可怜的骄傲和自尊,心安理得地把对对方的践踏合理化。
“妈,有事?”
从最老的超级玛丽,到新出的僵尸大战,用空虚充实着无聊的周末,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忙打开喜帖,一眼看到最显眼的地方写着:新郎晏京,新娘秦雨……
可惜她的工作还没来得及交接好,小秦和小晏便双双请了婚假。
江菲笑了:“杜董,我怎么听着像是黑社会的火拼了?”
看到她走向他时,他正很慌乱地把一支烟掐灭。
许久,他吐一口气,别过脸继续在自己的手机上翻找着,口中用很舒缓的语调轻轻地说:“你病了。等你病好了再说这些话吧。有什么我做得不够的,我任凭你骂任凭你打,就是把我打破头都行,好吗?”
他逼走原智瑜,一方面因为吴捷,另一方面也是打算杜绝情敌有机可乘。
“你的车哪里不能停啊,那边,那边,看,你后面还有个。”
江菲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骂道:“又扯什么呢?怪不得做事总是心不在焉,你天天跟在小秦后面,好的不学,专学这个了?”
“如果彦霖针对的对象不是原智瑜,你也许同样会愤怒,但你会激动到立刻和他分手吗?”
许彦霖抚着额,侧了脸望向窗外,久久地沉默着。窗口投入的阳光打在他的手背上,在脸上投下了重重的阴影,看不清他的神色。
“因为他不会和我一起喝酒,不会和我一起骂人,不会和我一起打架,更不会和我一起把坏人揍个鼻青脸肿然后拍拍屁股笑哈哈离开。”
“也许到我很老很老的时候,我会为今年的放弃后悔。可在我还没开始老之前,在我还残留那么一点血性的时候,我应该都不会后悔。”
漂亮字体已经面目全非,先是一个叉,然后是无数的横杠,透穿了厚厚的复印纸。
她挂了电话,心里发酸,却微微地笑了起来。
江菲开始为这辆体积过于庞大的车子停放头疼。她在过道上慢慢驶过,虽然看到了两处车位,但相对于模样嚣张的汉兰达似乎太挤了些。

“江菲,你还好吗?”
一切弄妥,天都黑了。
果然,几秒钟后,水凝烟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小跑过来,探头往房间里一瞧,已经叫了起来:“真的病成这样啦!快起来快起来,我带你看医生。”
快下班时,水凝烟又打电话来,提醒江菲别忘了去医院挂水。她自己也觉得头晕鼻塞的症状比白天又加重了些,也不再逞强,直接去医院挂了水,才驱车回家。
许彦霖的生活习惯很好,不吸烟,只喝少量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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