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不能做，除了承受。

“你也已是我的女人，你忘了么？”

这一回，是崔夫人失声痛哭，压着的嗓音落叶般在耳边打着旋：“她死得冤！如果不是因为你，她舅舅不会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很热，已经没法看了……其实送回来时就已经没法看了。我没法想象，我这么个玲珑标致的外甥女，居然变成了那个样子！”

风很安静地穿梭着，将月光下的丝幔挽成半透明的薄薄水幕，恬恬淡淡地飘起。

烈火中挣扎的悲惨人影，只是他眼前艳丽盛开的一朵牡丹么？

我点点头，拈起妆盒里一枚如雪般晶莹洁白的白玉莲花。花蕊轻颤，居然也是明净的纯白，再不知是什么质料做的，随风轻摆时，像极了谁爽朗干净的笑颜。

可是，那个她被视为可和_图_书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和我在一起，你还是只想着他？”依旧那样清淡的盘领衣，略带拘谨地红着脸望我，然后拥紧双臂。

居然还有唐逸成，甚至大部分都是唐逸成。

似乎有人在耳边呢语，又似乎没有。

可你叫我怎么承受得下去？每日面对着他，又每日面对着你！

我在崔府与崔夫人相伴了半天，到午后方才从南街转了一圈，回到了唐府。

我已是叶儿，完整的叶儿。

我提出想瞻仰轻蕊遗容时，接待我的崔夫人拒绝了。

只是所有的记忆，已在脑中如此的明晰，丝丝如刻。

“阿成，阿成，放过我……”

终归我不能坏了你们手足情谊。

但一直到晚上，唐逸成都没有回府，连唐家老主人唐缙都被惊动，唐逸宁亲自去见父亲，父子俩谈了m.hetushu.com.com近一个时辰，唐缙随即便命人去书房，起草致仕的文书，而唐逸宁回到屋中，同样地心神不宁。

如果没有一个公正的结局，每个午夜，舞动的烈焰都将烧灼我的心脏。

唐逸宁回到唐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唐逸成。发现他不在府上时，即刻下令寻找：“如果他不肯回来，捆也给我捆回来！”

第二日上午，我去了崔府，以闺中密友的身份祭拜杨轻蕊。

我悄悄在枕上揾着眼眶中不肯干去的泪，这样和唐逸宁宣布。

晚上睡得很不安。梦到的竟不只轻蕊，也不只萦烟，甚至不只唐逸宁。

我呜咽着醒来，唤着阿宁以外的其他男人名字。

唐逸宁很安静地回答我。

他是唐家长子，唐逸成的长兄，但素来兄弟和睦友爱，几乎不曾和小弟红过脸，更和*图*书别说拿出长兄的架势教训人了。家里下人见他神色严峻，无不咋舌，恭谨奉命而去。

我把它簪到了我的发际。

我以为他一定会问我什么，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我更紧地拥在他的怀中。

“你可以和大哥去解释，就说你病得糊涂了，所以对我投怀送抱。”

终归我只是个侍婢。

“我不会原谅唐逸成，不管他是为了什么。”

“那一切，都已过去……”

“我病了……当时我病得糊涂了……”

我鼻尖酸楚得厉害，几乎忍不住便要痛哭出来，发出的声音已被胸间的气团压成扁扁的一线：“不看……也好。她一直是我漂亮的轻蕊妹妹。”

“我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低声道，“伤害别人的人，别想心安理得快快乐乐地活着。”

唐逸宁正在等我，带了几分疲倦说道hetushu.com.com：“叶儿，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们一起去北郊的翡翠别院吧！阿成……在那里住着。”

衣衫散落榻间，手足已全然地虚乏，哭声也渐渐地止了。一副柔软的身躯，木然地由他摆布。

“想不通，便别想了。”

他正默默凝视着我，夜间毫不设防的干净瞳仁清亮而明澈，通透地映到心底。

我宁可自己死了，宁可自己什么也记不得，宁可自己活在十五岁前不曾与你们兄弟有过任何沾染的青葱岁月！

“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的女人。”

萦烟的自尽和官方的结案，并不是我所能认可的结局。

我挣扎，却越来越无力；而身后，喘息越来越浓。

那等沉着冷肃的行事，倒和后世的颜翌宁很是相似，看来根本就是他的精明本性之一，只是这和_图_书一世过得太顺遂，用不着那些手段罢了。

终归你是阿成，那个从小对我笑着对我伸出温暖双手的阿成。

有的事可以当作没有发生，有的事永远不可能视若无睹。

入睡之前，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疑惑，无力地叹息：“我真是想不通，想不通阿成为什么那样做。”

即便我将自己贬低为完全没有自我的明代侍婢，我也不会忘记舞动在烈焰中的娇小女子，一遍遍地唤我，姐姐，姐姐……

毁便毁了，逝便逝了，他折返身，便能心安理得地去采摘到另一朵怒放的娇花嫩蕊？

唐逸成的执着和有力，与他素常的温文尔雅恰成反比。

他的眸子，已与后世的颜翌宁一般的深邃明亮，更多了一份看透世事的睿智和无奈。

身躯紧了一紧，有人在耳边唤道：“叶儿，我是阿宁。”

睁开眼，正落于唐逸宁坚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