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我淡淡地笑：“你们不过是兵分几路罢了，真正是谁动的手，有那么重要么？”

心底猜忌着，我也不深问，继续不动声色地指责：“昨晚放火烧唐府阁楼，把人活活烧死的，大约也是你吧？”

艾德蓦地转身，盯着我冷笑：“喂，昨天着火时你已和我在一起了，怎敢这样信口雌黄，咒人死啊活的？”

“救人，救人……”

“我给你捆着，一时也逃不了吧？有没有信口雌黄，你可以自己去查探查探。我顺便再提醒你一句，这件事，只怕是你家那个被人抢了的娘子自家砸自家的脚了。”

娘子？

“你以为我不敢弄死你么？”

我越发冷静，点头道：“嗯，你敢，你当然敢，可惜还是不敢用刀剑杀人，只敢借别人的手，害m•heｔusｈｕ•ｃom•coｍ死一条接一条无辜的性命。”

努力提醒着自己要冷静，我懒洋洋地冲他一笑：“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害死我，何不一刀把我杀了，扔到乱葬岗去？是不是学了几年武艺，还没来得及出师，不敢杀人，才想出让人活活饿死的馊主意？”

忽见我了动静，他立刻转过脸来，已是极可恶的漂亮笑容：“醒了么？我的娘子？”

艾德一怔，道：“你还真会扯，昨天唐府着火时，我正捉你呢，哪来的分身术？”

我失声痛哭。

这个年纪极轻的男子终于恼起来了，侧目瞪我：“你看见我害死什么无辜生命了？”

下意识地将手和脚向后缩了缩，背脊上依旧是梦中惊痛之时渗出的粘腻汗水，连胸腔里的心和图书跳都已颓丧欲死般的微弱。

“虽是着火，未必会死人。”艾德摸着剑鞘，冷淡淡地分辩，“唐府那么多人一齐动手灭火，还怕有人给烧死么？”

我想起后世那个烧得枯黑的身躯，想起方才梦中似真似幻的悲惨，我冷静地答道：“有。有个风华正茂的姑娘……被烧死了。”

艾德正坐在木榻的另一端，依旧玄色的交领长袍，领口和袖边滚了银白竹纹的镶边，背着乌黑鲨鱼皮剑鞘的长剑，颇有点明清时江湖游侠的气势，可惜托额瞑想时的模样，尚有几分稚气未脱，冲淡了本该属于剑客的那种沉凝。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愿意和你一起承受……

我给半梦半醒间那场可怕的火难惊悸得浑身无力，再听他这么一叫，差点没吐出来，和_图_书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弯一弯嘴角，很刻薄地回答他：“是不是你的娘子给人抢了去，所以见着个女人就叫娘子？如果你得了失心疯，不妨向你前娘子要些卖身银两，还可以去请个大夫，买两副疯药。”

我终于能凄厉地叫出声来，扑向那炽热狞笑着的火焰，护向前靠近那烧黑的娇小人影时，手足却还是怎么也舒展不开来。被紧紧勒住的胀痛，终于逼得我睁开了眼。

我正给捆得结结实实，扔在一处木榻上，对着一张漂亮却恍惚的面孔，我宁可这辈子永远也见不到的面孔。

这人总和萦烟脱不了干系，便是萦烟没指使他，他也是萦烟的支持者，抑或根本就是萦烟的爱慕者，暗地里要对付了我来保证萦烟的地位。我话语中嘲和*图*书笑他得不到心上人，他自然不会听不出。

艾德的神情居然松了一松，分辩道：“哦，那一次，我只是帮朋友抓你一回罢了，怎么处置，那是朋友的事。”

我在惨叫，我在流泪，我努力要冲过去，将那燃烧的躯体紧紧拥抱，仿若她便是我，她的惨烈便是我的惨烈，她的痛楚便是我的痛楚，她若有我的拥抱，将会格外安慰。

迅速奔递过去的盆盆罐罐盛满了水，在整栋木质房屋的疯狂燃烧中，迅速化作了蒸腾的水气，袅然模糊着人们的眼睛。

朋友？萦烟在他眼里，只是朋友么？抑或，他指的是别人？

那娇小的人影依然在烈火中旋转着，挣扎着，嘶叫着，唤着姐姐，唤着唐大哥，换着阿成。

我嗤笑：“上次你抓我，如果不是唐二公子救我，只和图书怕我该死在那里了吧？算不算差点被你怕死的性命？”

那玲珑身躯此时承受的，会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悲惨，怎样的痛不可耐？

那呛在火中的哑了的碎了的哭泣，到底是谁的声音？

“啊……”

他不耐烦般从榻上立起身来，黑眼珠里没了笑意。

我神智略恢复了一点，已经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但见桌椅都很是普通，房间还算畅亮，透过破败的窗纸，可以见到院中的桃子已有小儿拳大，又隐隐有一带青砖的围墙爬满了藤蔓，看来多半是给关在了一处比较偏僻的民居了。

艾德也不生气，嘿然一笑：“这时候还嘴犟！不怕我把你丢在这里活活饿死么？”

可到底是谁拉住了我？

我只能在原地苦苦挣扎，眼看着惊慌的人影攒动，把大节下的兴奋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