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郁郁青草迷路陌

似乎小嫣这几日不断往湖边眺望,都是在等待这艘船。
月神也不答话,瞑目静待刺痛的余波渐渐减弱,立刻催动自己内力,欲要坐起身来,尖锐的刺痛突如其来如海潮般从三十六处重穴汹涌袭来,四肢五骸,交错纠结疼痛着,甚至让他有一种幻觉,仿佛他自己的魂魄都已给这种刺痛钉住,在这种刺痛里苦苦挣扎。他依旧没有呻|吟,却差点再度晕死过去,一层层的冷汗,迅速浸透重衣。
云英伏在废墟间惨声大哭,叶惊鸥持了葫芦,却没有喝酒,也没有去拉云英,只用他一贯的优雅沉默眼神忧伤地看着云英,眉目之间,分明的悲悯怜惜。
勾陈宫主惊讶道:“北极宫主?他,他在哪里?”
罗儿,不,更应该说是仇绫罗了,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后悔这些日子与我相处了?”
梁小飞点头道:“小晴,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师娘去。我师父和北极叔叔要好得很,必定拉了师娘来帮忙。我师娘可是当年天正教的天坎堂堂主,修的正是灵界工夫啊!”
方岩截口道:“轸宿前辈和井宿前辈必然猜得到我们还会设法攻入结界,一定不会留在附近;至于张宿前辈,想必,想必他早就为人所害了吧?”
月神闭目,一言不发,亦不见荣辱羞恨之色。
罗儿曾经明亮的眸阴云涌动,然后散开,是冰冰冷冷显而易见的讥嘲,她微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舒望月!所以我要你活得长长久久的,永远伴着我!”她俯下身子,吻去月神额前咸咸的汗水,纵声大笑。
仇绫罗继续道:“可便是北极来了,我也不怕!我知道他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已经另娶他人,并生下一个孩子。可我并不认为,爱恨如此强烈的谢飞蝶会容得他有一丝的背叛!”她笑得好生诡异:“谢飞蝶也入了极乐殿,地位超然,因为她是我的结义妹妹!舒望月,你说,北极舒望星,能如你这般铁石心肠,对他的小蝶狠下杀手么?”
这时又听见云英在高声呼唤:“师父,井宿师伯!”
永远那么懒洋洋傲立于天地之间的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狭小拥挤得如同被吞噬到猛兽的腹中,又如困在四壁柔软而有弹性的囊中,凭他怎样挣扎,也捅不破,扯不开,压抑到根本无法说话,无法视物,无法呼吸。体内曾经霸绝天下的绝世力量,如水被棉花吸去一般,再无法施展。
云英忙道:“不行,不行啊!假如,假如师父和井宿伯伯正好在这附近,给我们误伤了怎么办?”
此时正是危急时候,方岩也顾不得多想,匆匆将张宿尊者的身体收拾了,用件衫包住,放在一旁,先行设法与众人合力,希望再次扯开结界。
他并未铁石心肠。
小晴叫道:“不行,你父亲还在这里,我们怎么能走?”
方岩一时无语,半天才道:“你也累和*图*书了,好好休息吧。”
方岩等人用柴枝将三位尊者不全的尸骨都火化了,然后一一拣起,用布帛分别装了,正要下岛时,却见小嫣又站在高处往湖边眺望。
月神默默看着托盘上的熟悉面孔,终于捏紧了拳头。椎心刺痛虽袭得他满面的汗水,却终于能让他的心头略好过些。
不知经了多久的黑暗,他的气力终于使得尽了,慢慢沉寂,沉寂,如被冲到沙滩上的鱼,跳跃到遍体鳞伤,奄奄待毙。
月神一字一顿道:“仇绫罗?对,是我失算,居然还把你认作当年那痴情无邪的罗儿,我便是生生世世在十八层地狱轮回,也是活该。”
她忽然抓月神的右手,掌心向上按住,另一手拔下一根金簪,举起,狠命往月神手上扎去,扎出一个个血窟窿,顿时汨汨冒出鲜血来,不一时便血肉模糊。
方岩自是知道他指的是谁,叹道:“我师父……原说过有事便去找他,但现在形势紧急,只恐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仇绫罗显然没有月神那般的城府和定力,她的面色苍白,冷笑道:“你,你居然嫌我脏?是了,你只为谢飞蝶出身邪道,便不许她和你弟弟在一起,我修习鬼道,自然更不入你月神的法眼。只不过,你以为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圆月谷谷主么?”
叶惊鸥没说话,淡淡望了方岩一眼。
因这一路以来都在为月神担忧,北极之事,又牵涉颇多,所以方岩只告诉了双明镜小晴等,却未跟圆月谷诸人提起,此时勾陈宫主发问,只得将北极遭遇略略说了。
她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枚据说装有胎儿骨灰的白玉瓶,温柔抚摸,轻轻道:“至于那第一百一十条,我相信他早就如针一样,扎在你的心里了。”
可不过是一艘小船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也不运功了,坐倒地上,取了酒葫芦,喝起酒来。
方岩遂立起身来,道:“我们虽在结界之外,可强敌环伺,保存实力也是要紧的。不如先休息半日再作计较吧,也可把功力略作恢复。”
双明镜拍拍小晴的头,低声道:“小晴,听话。”
月神终于有了失踪许多年的爱女消息,却在此等情形之下。他睁开眼睛,冷然望向罗儿,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未了,罗儿截口厉声道:“出去!”
小嫣却站起身来,只向湖边眺望。
“不!不!”只有云英软弱地阻止,泪水满腮地立起身来,却忽然一个踉跄,已然晕倒在地。
罗儿冷眼旁观,淡淡道:“看来对于天下无敌的月神来说,三十六处天心夺穴并算不得什么。你放心,今儿我累了,明儿我帮你会加到一百零九处,让一百零九根金针钉在你的骨血里,就像那死去的一百零九条不散阴魂,永远伴着你!”
卧榻之畔,面色冰冷的罗儿手捻一根寸许长的金针,在一盏烛火和图书上炙过,手一拍,已狠狠钉入月神的另一处足三里。
月神咬牙,涩然道:“为什么不杀我?”
这时,不知哪里传来的一星光亮,忽然透出,然后又是一星,一星,渐渐汇聚成明耀的灿光,透出熟悉的人世气息来。月神挣扎着用最后的力量,猱身冲出。一阵钻心的刺痛,立刻从足三里处疯狂传来,涌遍全身,让他激痛到忍不住呻|吟出声。
连正皱眉苦思的鬼宿、星宿都抬起头来,瞪向那沉默寡言却优雅贵气的青年男子。
苍玉剑在鞘中嗡嗡作响,不安跃动,就如方岩压抑在眸中的怒火。他自己刚说过的,冷静,一定冷静。
罗儿神色蓦然冷凝,沉声喝道:“进来!”
只云英不肯走,伏在地上哀哀的哭。叶惊鸥收了酒葫芦,一把拖起她来,不容分说挽拥在腕中,扶了她下去,由她一路眼泪将他的蓝衣浸得透了。
小晴也不答话,望着废墟方向,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云英师从轸宿尊者,数年来一直在北斗宫中居住。她生性温雅贤慧,七大尊者年纪已长,得她体贴服侍,很是喜爱,一向相处极好。此时张宿尊者出事本已惊怒,谁知心神未定,又见轸宿尊者和井宿尊者一齐冲出,然后消失不见。
张宿尊者的身体飞来时,分明已经没有了头颅,必是尸身被那青衣扔过来消遣打击众人,故而曾发出得意笑声来。
她终于做到了,叫他生不如死。
两人都不由忆及前日仇绫罗偷袭成功时月神那临危一剑。月神明知自己受制,甚至可能魂飞魄散,还是在最后的关头将剑偏开了。
他醒了。
仇绫罗低了头,冷淡挑衅地扬起唇,紧盯住月神漆黑无情的眼眸,慢慢道:“除非你弟弟北极赶来,圆月谷才有胜算!谢飞蝶眼光不错,那的确是个优秀的男人,宽容温和,用情专一,本领也是一等一的。连石山一战,他的武功尽折,居然还能因缘际会,修成一身术法,成为秀乐长真天的主人,真的很了不起。”
一处阴暗的角落,传来铃铛声,丁铃铃,丁铃铃,很是悦耳。
小嫣道:“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满湖的星星,今天却一个星子也见不到了。这天阴阴的真是不舒服啊!”
“舒望月,你一定没有想到,你也有今日罢?”罗儿拍了拍手,眸光冷沉如冰,优雅地昂着下巴,慢慢道:“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成为我的阶下囚,生不如死。”
方岩叹道:“小晴,你留在这里,又能如何?”如此多人尚不能破除结界,走了方岩,更是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耗费内力,随时有被人逐个击破的危险。
星宿尊者和鬼宿尊者等人面沉如铁,却都没有提出异议。
生死交关,他放过了意欲取他性命的仇绫罗。他只把这场偷袭当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爱恨纠缠。
小晴闻言,忙擦了眼泪准备运功,而小嫣却不见和*图*书特别伤心,只是一向笑意盈盈的眸子有点冷,莫非她将与七大尊者幼时的感情忘却不少?还是在危急关头,又恢复了作为月神之女的理智与冷静?
一时仇绫罗发泄得够了,提起月神已被戳烂的右手,哈哈笑道:“你不是恨我么?那便恨我到底吧!我要你这辈子再也无法用剑,再也无法维护你珍若性命的圆月谷,眼睁睁看着圆月谷和孔雀岛一样,成为遍地尸骨,杳无人迹的鬼域!”
方岩咬了咬牙,道:“我们把两位前辈火化,然后带他们骨灰立即回陆地去。”
她似乎笑得狠了,笑得满眼的泪水。抹一把泪水,她立起身来,有些狰狞地指住月神,高声道:“我可以告诉你,失去了月神的圆月谷,只是一盘散沙,并不比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强大多少!除非……”
某处石壁嘎嘎嘎有节奏地响着,沉重的隆隆声传来,石门挪开,弦冰白袍曳地,看不到如何挪动脚步,已飘至罗儿身侧,浑白的面庞绽开一丝笑容,总算多了一分人气。他施了一礼,轻轻道:“殿主,咱们小有斩获。”
月神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如此一说,众人也醒悟过来。眼见功力不继,所施绝学尚不如最初时施出时威力大,想冲进结界,必然更是困难,更遑论对敌灵界高手了。心下虽是不甘,也只能退离那片已经夷平的孔雀宫废墟,先行运功调息,徐图后谋。
方岩听出是云英的声音,一下子跳起来,飞奔向继续传出哀哀痛哭的孔雀宫废墟。
月神仿若未觉,依旧闭着眼睛,神色不动。
冰冷黯淡的石壁,冰冷黯淡的桌椅用具,甚至连所在的卧榻,都是冰冷黯淡的石头所制。
方岩又要去问时,小嫣忽然惊喜尖叫:“船,船!有船过来了!”
但见众人力道扫过之处,果然有结界内的景象露出。但方岩等疾向内而冲时,却依然身在结界之外。原来结界只是破开瞬间,瞬间过后,便自动恢复原状;第一次有井宿和轸宿二人在,力道要大许多,破开瞬间较长,井宿和轸宿方才得以入内;此时少了二人,力道自是小了不少,至后来方岩甚至用了十成功力的离恨天,其他人也各各将绝招使出,费了许多力气,几乎将孔雀岛的半边岛屿都夷为平地,还是进不去。
罗儿笑道:“我么,自然还是绫罗!不过我姓仇!从我全家灭门的那一刻起,我以仇为姓!江湖以你为尊,论武学一道,我自知终身难以望你项背,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修习灵界术法。万幸,我居然在破损不堪的孔雀宫里找到了灵界至尊绝学天心诀,修习那多年,倒也颇有些成就。现在我是灵界极乐殿之主,所辖手下,尽是灵界高手,倒也能将你那些部属耍得团团转。如何?有些意外么?”
月神片刻之间连听到两位失踪至亲下落,只不过眉宇轩了一轩,也不说话。
现在,她和_图_书连扬剑出招的力道都不含糊,分明还是那月下胜了高飞的广寒宫主,甚至修为更深。
云英内力原是最弱,却不肯退却半步,含泪道:“累也要想法进去。我师父他们还在里面啊!”
方岩心头一转,抬头正见双明镜望向自己,不觉恍然。他并非圆月谷中人,却是圆月谷至交,有些话,并不宜说出口,而星宿尊者和鬼宿尊者,却是和轸宿、井宿尊者数十年的交情,担忧之下,已和云英一般不理智了。看来有些话,只能他来说了。
月神淡然道:“我只恨自己未能铁石心肠!”
便是再次运功,强行冲进去一两人又能如何呢?这里有几个人的武功高得过井宿尊者和轸宿尊者?现在哪里还是任性冲动的时候!
他挥一挥苍白的手,有人呈上一个托盘,托了血肉模糊的三个人头。“听说圆月谷中,有些不为人知的神秘高手,身手高不可测,寻常并不履足江湖。此次可能知晓月神有难,竟有五位身份不明的高手出现,连月神的两个女儿都对他们恭恭敬敬,所以我们特地留意着,逐个放入结界截杀,现已除掉其中三位。”他的声音寡淡,如他的容貌一般浊白,但述说时却留意着罗儿,唯一有颜色的黑眸煜煜生辉。
众人用了些干粮,调息半日,又去试了几回,终于还是无功而返。眼见轸宿、井宿已入结界大半日工夫,这般杳无音信,不由人又惊又怕。
罗儿淡淡道:“弦冰,你出去吧。”
方岩抚了她的肩,问道:“看什么呢?”
仅余的星宿尊者和鬼宿尊者略作商议,立刻赞成方岩意见,道:“轸宿本是女流,擅长阵势和医术,功力原是我们七人之中最弱的,井宿功力虽高,只怕独力难支,还是尽快设法进去帮忙才好。”
船上的人,会是谁?
月神没再哼一声,只是浑身颤抖一下,细密的汗珠立即从鼻尖渗出。
罗儿取过干布来,拢住月神面颊,为月神擦拭满脸的狼藉。她的手和二十多年前初遇时一样的小巧而温柔,却不再温暖如春,丝丝寒意,透过干布粘附在月神脸上,沁入骨髓。
只听罗儿冷笑道:“舒望月,你知道现在岛来来寻你的是些什么人么?除了你视作最后武器的那五个神秘高手,另外,天枢宫主方岩,广寒宫主舒景嫣,天水宫少主双明镜,还有勾陈宫主,舒景晴,以及方岩带进谷去的那个丫头,全都在。你说,你的圆月谷失了这些人,还能如以前一般独步天下么?你那个才十岁的侄儿,能有你这般领袖群雄的魄力胆识和绝世武功么?”
夜幕已临,湖面一片苍茫幽黑,甚么也看不到。小嫣失望一般,发出一声悠长悠长的叹息。
罗儿瞥一眼月神容色,嘴角居然挂上月神曾经有的冷冷讥嘲,锐声道:“他们现在还在设法打破结界么?好的很,继续留意着,等他们倦了,继续出击,逐个歼灭!”和-图-书
清晨之时,正在打坐的众人被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悲号惊醒。
方岩沉吟道:“若细论起来,师父所修是天心诀的全套术法,自当比极乐殿高明。——不然,明日我们再试一次,如果不能成功,立刻全部撤离此岛,我去找北极师父,你们回谷调集人手,同时设法找些懂得灵术的高手来帮忙,再一同回来救人。”
月神冷汗涔涔,浑身震颤,却紧咬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如果早知仇绫罗有意连圆月谷一起灭掉,在他苦心经营的圆月谷和仇绫罗之间,他选择的,必然还是保全圆月谷吧!
云英的前方,是两具无头尸体,衣着身形,正是冲入结界的轸宿尊者和井宿尊者。
弦冰顿了一顿,一声飘缈的叹息,伴随在沉重的石门关阖之声中。
晚上围着火堆时,叶惊鸥将长袍脱下,披在因伤恸和耗力太过而昏睡过去的云英身上,突然冒出了一句:“现在这情形,你们圆月谷应该只有一人能解决了。”
鬼宿尊者苦恼道:“公子得成秀乐长真天之主,倒是福缘不浅。可正如天枢宫主所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弦冰叹道:“殿主,其实你没必要为这人苦了自己。”
方岩忙去扶时,叶惊鸥已蹲下身去,淡淡道:“她交给我,你去处理尊者们的后事吧。”
是有一艘船,并不大,有着小小的船舱,扬着白帆,轻捷而来。
方岩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感觉。
梁小飞失声道:“两个前辈冲入结界了!”
双明镜、小晴、勾陈宫主等齐问道:“谁?”
月神厌憎瞧她,眸光锐利如刀,不屑笑道:“你所修的甚么灵力我虽不曾见过,可方才那人模样,一看便知修习的是与鬼物为伴的邪道,你与这些人为伍,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竟与你相处了这许多日子,甚至还屡有肌肤之亲,简直脏了我自己!”
弦冰微笑点头,走到月神身畔,笑出了洁白牙齿:“圆月谷居然也有败得这么惨的时候,不知月神谷主有没有为自己年轻时的薄情寡幸后悔过?”他抓起石桌上一盏茶水,迅速倾在月神脸上。
而小嫣已经拖曳起长裙,飞快奔向湖边。
不知试了多少次,方岩气力已有不继之感,而小嫣却没有再参与下次的合力。她打了个呵欠,道:“我都累死了,也饿啊。你们不累么?”
小晴急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再发功,再把这结界打破,一齐冲进去!”
浊黄的茶水,褐色的茶叶,淋漓了月神一脸。
竟是一座冰冷黯淡无门无窗的石室,壁上两盏油灯,亦是幽幽暗暗。
小晴揉着眼睛犹豫着不肯离去,被梁小飞连哄带骗拉开了,一路只是呜呜咽咽;小嫣却是平静,回头再望一眼旷无一物的废墟,黯然叹息,默默跟随在方岩后。
叶惊鸥淡然道:“你累死就能进去了么?”
月神想捏紧拳头,但连这样小小的动作,都能带来钻心的椎痛。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