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兴亡替,苒苒惊时月(二)

或许,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幼弟,那个曾经有着那样纯净朴实心地的幼弟,如今会这样和他的明争暗斗,甚至势同水火吧?
虽是看不到外面,但不时投到窗纱上的卫兵身影,分明地告诉我,外面的守卫极其森严。
秦易川原属征西军,与林诃若应该没什么交集;目前暂时听命于他的定威将军雷轩等人倒是和林诃若相熟,可我不认为雷轩能即刻相信了林诃若的诈降,并与他联手对敌。难道他不怕是林诃若的诱敌之计?
他们一向对我恭恭敬敬,我也对他们多有照拂,没理由听说我被困南浦而无动于衷!
而林诃若,正是当年萧宝溶在南齐宫变之时布下的一颗棋子。萧宝溶被囚后,林诃若效忠的对象,便由萧宝溶变成了我。北魏南攻前夕,我便传了密和*图*书令过去,令他如果到了江南,有机会立刻反了拓跋轲,重投南朝。
拓跋顼应该特地吩咐过,对我的看守极是严密。我几乎一直被捆着,连解手吃饭,都是由侍女服侍着,只在我撑不住快睡着时,才悄悄上前将我解了,替我活动活动手脚;至清晨我才睁眼,那边早已守候的侍女又走上前,堵了我嘴,将我紧紧捆上。
如果萧彦病重的消息传出,对梁军士气必定有影响。这样的情形下,北魏军终于能够反败为胜脱出重围。
一场胜负几度变幻的大战尚未落定尘埃,但混乱不堪的局势,已初露端倪。
即便他还是北魏皇帝,日后政令必自皇太弟拓跋顼而出。
可如今,他被幽囚于皇宫已经快四年了,与世隔绝,便有曾有过运筹帷幄的雄心https://m.hetushu.com.com壮志,也该在日复一日的美酒佳人的麻痹中渐渐消磨殆尽了。
从眼前的局势看,梁帝萧彦本已不多的人马在新的援兵到达之前应该无力再战,萧彦以重病之身受此重创,很可能经受不住;拓跋轲被林诃若的叛变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估计目前应该拖着重伤之躯隐于牛首山的某处。
他派人向拓跋顼说出那番话来,必定早就料着了拓跋顼暗存异心,可能见死不救了。如今拓跋顼已经发兵,即便能及时将他救回,也断断不会容他一人独揽大权。
关于萧彦,关于拓跋顼,关于拓跋轲,以及牛首山的战事,宁都的局势,再也无人可以传递一丝半点外界的消息进来。
萧彦在伤病中大败,已是岌岌可危;我被出卖困于南浦镇和*图*书;算来南朝目前只有太子萧桢得利。我和萧彦无法回宁都,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南朝皇帝。
秦易川部看来倒似有意放了北魏援军渡江,引狼斗虎,重创了萧彦兵马,然后再与林诃若合兵,又重创了拓跋轲兵马。
秦易川部连南援的北魏军都阻挡不住,事后怎会又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与林诃若联手去算计小胜的魏帝兵马?
第三日清晨隐隐听得外面暄闹一片,睁开眼要爬起身时,侍女们又赶上前,急急将我捆了,并不让我有一丝机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他杀了自己其他七个弟弟,的确是防患于未然,并非一味无情嗜血。可惜他终究没杀他最该杀的那个。
云麾大将军尉迟玮手中尚有五万兵马驻守京畿,萧彦下旨让他即刻派兵增援牛首山,可好几天过去了和*图*书,为何他那边连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相距不过一日路程的南浦镇也不曾遣兵来!
如果是三年前,我可能会猜惠王萧宝溶。
我在惊惶不定的猜疑中度过了两天两夜。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耐,可以在如此混乱的形势中混水摸鱼,走到权力的最巅峰?
可就凭他,能得到南朝各路文臣武将的认同么?

我想不出,我实在想不出。
听不到兵戈之声,我猜着应该是拓跋顼回来了。
外面必定还有我的人在想法救我,可到底无隙可寻。这两天我的周围极其平静,看不出一点风吹草动来。
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以他的个性,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该过来瞧瞧我,至少看看我有没有在打什么坏主意才对。可这一上午我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
拓跋顼竟是怕极和图书了我会逃走,如果不是急行军时带上我不方便,只怕会把我也押着一起去牛首山了。
还有件奇怪的事。
以他当时的影响力,部属们齐心协力将他重新推回至尊无上的地位,也不是不可能。
一阵暄闹之后,这座宅院又恢复了沉寂,却有隐隐的不安,如暗涛般无声地激涌开来,连服侍我的侍女脸上,都有了些微的惊慌和仓皇。
我的预计,他在拓跋轲兵败之时必定会想法给以致命一击,然后带了拓跋轲的人头来见我。但他居然会在拓跋轲脱身后再动手,并且能与秦易川部里应外合,却出乎我的意料了。
而他大约指挥不了秦易川的兵马,让他们时而懦弱无能,时而强悍睿智,硬生生将南北两朝帝王都陷入危困之中。
我一时竟看不出。
北朝,可能由此直接成就了拓跋顼的雄图霸业;南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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