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深深地嗅着他衣衫上浓郁的杜蘅清香，我轻声答道：“不知道。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他毕竟是我名义上的哥哥，而我，什么也没法给他，什么也给不了，只除了眼前看来花团锦簇的锦绣生活。

我问晏奕帆：“你应该有了主意了吧？”

战场无情，刀枪无眼，连萧彦此时都身陷危境，生死难料，我过去了，天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我愿意，他总会这样拥住我，倾他所有，尽他所能，默默护我。

他的手臂微微一僵，声音却柔和依旧：“几时回来？”

当年是被迫，现在是自觉。

晏奕帆笑道：“下官是个文臣，哪来什么主意？不过公主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哪里经历过这些战事？倒是太子殿下从小儿跟在皇上身边征战，胸中颇有丘壑。ｗww•hｅｔｕsｈｕ•ｃｏｍ•ｃｏｍ”

轻咳一声，我笑着掩饰我的不安，拉着他的袖子，将他从窗口牵开，问道：“三哥，这么冷的天，你站在窗口做什么？本就身体不好，再给吹病了，该如何是好？”

萧宝溶微带迷惑，抬眼望我一眼。

说到底，我是个女流之辈，无心当什么皇帝做什么至尊；便是当了，引起一堆须眉男儿的不满，那位置也做不稳。

就如当年吴皇后所说，我既然享受了我的身份地位所带来的荣耀，就不得不承担我这身份地位应该承担的责任。

迟疑片刻，我到底没有瞒他，“三哥，我父皇在和魏军作战的时候……病了。目前虽是把消息瞒得铁桶一般，可时日久了，恐怕终究瞒不过去。我也不晓得……以后会怎么样。”

我感觉https://www.hetushu.com.com到他身体的震动和呼吸的突然急促。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其实这也正是我自问的。

我笑着令他退下，转头令人去告诉太子，让他收拾一下，预备第二日便带上他的亲信部属，和安平公主一起前去牛首山，辅佐天临帝退敌。

这世间，最疼我待我最好的人，总是他。

便是他人遗弃伤害我千回万回，一回头，依然有他骨秀神清地站在原地，用他固有的温柔和包容，静静地凝望着我。

萧宝溶的手臂收紧，将我揉在怀中。那姿态，似乎又想如小时候一般，将我藏到他的裘衣中，用暖而软的皮毛将我裹着，不让我受半点风雨委屈。

我之所以特地来看他，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宫，什么时候再够再来看他。https://m.hetushu.com.com

繁云破后，素月冷冷，一弦金钩。金碧辉煌的皇宫清寂如一张张单薄幽暗的剪影重叠着，看不出白日里的气势巍峨来。

临行前一晚，我又去见了萧宝溶。

“去……去战场？”

“三哥！”

我低低唤他时，他才放下了书卷，回头冲我微笑：“咦，阿墨，怎么这时候来了？”

“阿墨！”

但我目前的地位，却不容我有所退却。

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心病。

即便前面有刀山火海，我也无路可退。

那话语中的惊惧和痛楚，刹那击中到我心底最深处，让我再禁不住，环住他的腰，无声地落泪。

他低低地唤，缓缓放下茶盏，拂着我额边的发丝，肌肉极均匀的如玉臂腕轻轻拢住我，裘衣上柔软的风毛便温润润地一下下扑到发烫的面颊。

距离太近了，我居和*图*书然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微侧了脸，轻声道：“三哥啊，明天我要离开宁都了！”

他一身雪色的裘衣，正持一卷书，凝立于闲月阁二楼的窗边，高瞰着窗外的冬日夜景。

他这样聪明的人，经历过权谋宫变，感觉远比他人灵敏，自然明白必定出大事了。

我一阵心疼，自己动手，上前关了窗，拉了他在榻上坐下，摸他的手里，果然是冰凉的，忙换了小惜倒了茶来，亲手奉给萧宝溶。

他的声音，分明地哆嗦着，“不行……若再出事，谁来帮你？谁来救你？”

明明很清澈的瞳仁，却在扫到我面颊时溢出格外明亮的温柔来，让房内清冷的空气无端地暧昧起来，连我的脸上也渐渐地窜烧起来。

小惜会意，立刻和小落将房中侍女带出，阖了门，让我和萧宝溶独处一室。

萧宝溶含笑接了，用热茶捂着手hｅｔusｈu.ｃoｍ.ｃｏm，低头抿了一口，柔声问道：“阿墨，是不是有事？”

我抬头瞥一眼小惜。

他道：“什么如何是好？人世间的尊贵与微贱，超脱与流俗，三哥什么没经历过？如有幸，则随缘活着；如不幸，则便归于尘土。来处来，去处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看望他的时候本就不多，只因刻意地要避些嫌疑，更不会在这样的深夜前来。

萧宝溶微微一笑，竟如月光般苍白清淡。

——一则不想让萧彦猜疑，二则我自己心里也在下意识地回避着一些事。

如果萧彦出事，萧桢再庸懦无能，也是名义上的帝王，总会渐渐聚集他自己的力量，甚至寻找机会对我不利。如今的局势更是危急，如果我和萧彦都卷入江水和牛首山的战役中，他可能在京中坐大，也可能找机会将我们置于险地，确保他未来的江山安稳。

我不由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