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流年度,银剪送轻鸢(五)

我曾暗自揣度这对兄弟各自的心思。
他少时被送往山间随慕容采薇学艺,本来只因拓跋轲的疼爱而格外尊贵,但此战他第一次统领三军,表现了出色的军事才能,足智多谋且骁勇善战。
萧彦病得脸色青黄,依然强撑着摇头:“未必。人品有问题,绝对非社稷和百姓之福。”
什么叫作堂堂大丈夫?
萧彦没再和我计议储君之事,却在两天后正式颁下圣旨,以从子萧桢为嗣子,立为皇太子;同时以安平公主为监国公主,暂行摄政事。
我不再是我,他也不再是他,连给砍光了竹林的相山,也不复当年的青葱滴翠。
或许我该觉得幸运。正是因为拓跋轲从他手中抢走了我,才让这人渐渐地在压抑中蜕变,成为一个和他兄长一般的铁血帝王,从此眼里心里,只剩下权势,连兄弟情m•hetushu.com.com谊都可抛到一边了。
我笑着谏道:“只要不算计自家人,不光明磊落又何妨?只怕咱们大梁还能在他的步步算计中越来越强大呢!”
当年我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剑客算不算?
于拓跋顼,他在南朝被困七个月,原来再柔懦的性子,大约也会变得异常刚硬起来。即便是对他很好的兄长,他也不愿全无自保之力地由他宰割了!
如果不是我这个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妹妹念着旧情暗中周全,那一年简陵中埋着的,绝不只齐幽帝萧宝隽一人。
他摇头道:“罢了,先试试吧。不过朕素来不太喜欢萧桢。他虽比其他人稳重斯文,可有时行事不够光明磊落,不像个堂堂大丈夫。”
在我记忆中,以拓跋轲的性情,若有人敢这般忤逆他的意思,只hetushu.com•com怕早给逼迫得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拓跋顼如此嚣张,拓跋轲居然没有追究,竟由他将掌握了足以动摇帝位的军权大权。
眼前这个篡了前朝帝位的父皇算不算?
我差点哑然失笑。
如果是他要的,他必定要得到。即便是拓跋轲,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他想要的一切。
那个身材魁伟异常的北方霸主算不算?
萧彦年岁渐大,病势不轻,一旦有个什么不测,储君未立,刚刚稳固根基的大梁必定风雨飘摇,说不准会再次引来北魏窥伺。
即便拓跋轲基本复原之后,拓跋顼虽然还政于兄,不再对各类政事自作主张,却依旧掌握着朝中半数以上的兵马,即便拓跋轲下了旨意,也借故不曾交出。
萧彦自知那些出身行伍的侄儿们是怎样的情形。先天的教育缺失,后天再怎么和-图-书着弥补教训,还是毫无大家风度,更别说帝王之相了。
我建议立萧桢为太子,本就是因为此人对我极是恭顺,并无主见,方便我日后操控;如今见萧彦以我为监国公主,不由又惊又喜。
我嗤之以鼻。
自从天临元年十一月,南梁在江北大败魏军,收复了青州和江北大片国土,魏军便退守洛城,再也不曾有所异动。
他当年曾经很喜欢我,我当年也曾很喜欢他。
当时大将军秦易川正攻向洛城,意图再次攻破这座北方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再创当日萧彦谱写下的辉煌事迹。北魏皇太弟拓跋顼带领洛城守军顽强守卫,最后甚至成功反击,在洛城外大破梁军,逼得秦易川不得不带兵退回青州,继续与北魏对峙。
我平生所见的唯一人品清贵端方的男子,目前正给困在颐怀堂中。
根据我和_图_书们暗伏在北魏的眼线回报,拓跋轲在相山遇袭,虽是勉强逃了性命回国,但伤势极重,甫回洛城,便急召太医日夜抢救,十多日才算救了回来,被送回邺都休养。
但这一切,都已是过去。
那个曾经一脸稚拙纯净的少年,用男人才有的沉郁眼神,立誓般说着,他不会再向任何人让步。
等南北战事暂歇,他带军回到邺都时,他的储君之位,连拓跋轲也不敢轻易动摇了。
我愁道:“是啊,这个萧桢看来有些优柔寡断,虽有几分谋略,未必能胜任帝王之位。可除了他,其他人不是莽撞冲动,就是粗俚难耐,似乎更是不堪。”
他们哪一个行事光明磊落的?
事实上,拓跋轲所受的那场重创,休养了大半年才大致恢复。这段时间内,除了特别重大的事件,几乎所有政令,都由皇太弟府邸发出。
这场战和_图_书事令两国兵力俱受重创,大梁不敢再轻易袭往北方,而魏军也彻底放弃了当日拓跋轲定下的南伐战略。
他和拓跋轲如今是我们南朝最可怕的敌手,我不能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我记得在牢中最后一次和他好好说话的情形。
唯一得了好处的,是拓跋顼。
南人尚文,北人尚武,他因此而迅速得到了军中将领的一致拥护。
于拓跋轲,他并无子嗣,只这么个宝贝弟弟足以承继大位,早晚会传位于他,心底必定不想太过为难拓跋顼。何况拓跋顼真有异心,完全可以不用救他,让他死在江南,自己以皇太弟的身份回到北魏,必可顺利登基。
萧彦皱着眉,叹道:“阿墨,这人恐怕未必合适。”
在我那几个堂兄弟中权衡了许久,我相中了看来最温驯最安静的一位近支族弟萧桢,在窥着萧彦气色略好时,建议立其为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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