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早就……了无生趣，请……让我解脱吧……”我喘息着，勉强吐着字：“不要把我葬到苏家陵墓……丢脸……把我扔下瀑布，洗……洗去这一身……”

努力瞪大眼睛想说完，可眼前的那一团黑，已如墨水般迅速侵入脑海。

柳沁高声地答应着我，道：“影儿，你撑着点，我这就去找大夫！”

柳沁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色，如同被碾作了粉末的金色珍珠，是一种零落破碎的疼痛。

我拖了疲软的身子，跌跌撞撞往林外走着，边走边大口喝着酒，畅声大笑着：“终于，还清了……”

柳沁瞬间石化般僵硬：“你认为，我也是在欺辱你？”

“你每天，都是这样吃药的么？”柳沁面孔冷厉，森森地盯着我，冰冷的口吻中，夹着硬生生压下去的冲天怒火。

他的宝剑，也和图书随了这种破碎砰然落地，跌溅起无数的苍白落叶，飘飞如小蝶乱舞。

醒来时自然又是接近午时了，被绑过的手臂酸疼得厉害，而周身更似散了架般松软疼痛着。

我笑着，成串的泪水直滑下面庞，冰凉凉落到满地的落叶上，迅速溶于其中，除了隔年的沧桑，看不出一丝的悲伤来。

我知道一定是柳沁将我抱起了，但我睁着双眼，居然感觉周边突然变得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挣扎着叫道：“柳沁，柳沁……”

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泉水般涌出，而全身仅余的力道，已消失殆尽，身形顿时整个儿软到下来。

无数的落叶，被我倾倒下来的身体惊起，满目飘舞，如翩翩的蝶，凌乱歇落于我衣衫黑发之中。

听不到柳沁的回答，我看着他一脸的木然和惊骇，挑着眉，和_图_书踉跄地向前踏出几步，道：“你不回答，是不是认为我已经还清了？那我可不欠你的了！那我走了！走了……”

我不得不跟了他，跌跌撞撞奔向雪柳林。

柳沁捏紧我的手腕，道：“好，既然好得差不多了，跟我去练剑！”

几乎被半拖半拽跑到了雪柳林，柳沁已拔出剑来，指向我道：“拔剑，我要继续教你剑法！”

我又喝了口酒，呵地一声苦笑道：“你也死了吗？”

我吃两口饭，照例将她们赶走，然后强撑着虚软到不堪的身子，端起药，一步一步挪到窗口，颤抖着无力的左手，慢慢将手伸向窗外，正要到时，一只手忽然伸过来，铁钳般加紧我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将药碗接了过去。

终于，脑海也是一片漆黑……

“影儿！影儿！”柳沁双手达于我肩，摇晃着我，道：“你和_图_书一天到晚都在乱想些什么？不就是给一个女人背叛了么？不就是被几个下贱之人欺辱了么？什么不得了的事，也值得你想不开？你就当给狗咬了，不行么？何况，那些欺辱你的人，我早让他们变成了死人，你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两个侍女一脸惊怕地上前来为我更衣洗漱，准备饭菜汤药。

“你也欺辱我，你死了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死了吗？”

而胸腹之间，去越来越闷，越来越痛，一道血腥之气，直往上喷涌，努力吞咽两下，却被喉咙口那道向上的劲气猛冲上来，迅速从口中喷出。

我自己的声音，居然已低若蚊蚋，微不可闻。

那一片凌乱飘飞的白色之中，一道黑影飞快冲来，伴随着肝肠寸断的一声惨厉呼唤：“影儿……”

柳沁怔了怔，显然没解过意来，和-图-书问道：“你说什么？”

我抓住树干站了起来，望着旋转的天空，笑道：“可我钱了你的救命之恩，欠了你的养育之恩，我什么都没有，只能用我自己的身体来还，希望还到我死的那一天，能够还清。柳沁，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已经还清了吗？还清了吗？”

当下，我只得勉强一笑，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药，苦了些，不想喝了。”

“难道不是吗？”我喝着酒，用力推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道：“你总是在逼迫我，可曾有一次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开不开心？我有没有感到快乐？我早受够了！受够了！”

每天这个时辰，都应该是他和主要几个骨干会面商议事情的时候，却不知今天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慢慢退一步，靠在一株白柳之上，我软软坐倒下去，勉强道：“宫主昨晚太强悍，影m.hetushu.com.com儿已经给你整到举步维艰的地步，怎么练剑？”

他从墙上取了一把剑，塞到我手中，拽了我道：“走！”

我说着，颤抖的手已摸到了腰间的碧玉酒壶，忙抓到手中，慌忙地拨开盖子，用力喝了一口，才觉心神定了一定，将头无力地倚到了白柳之上，望着阳光下持剑越走越近的柳沁，笑了一笑，又喝了一口。

我安静地笑了：“宫主，在这世上，影儿谁也不欠，独欠了你一条命，还有八年的养育之恩。如果今天能还了，影儿就算是解脱了！”

“哦？我竟不知道，我的影儿，居然这么没用！”柳沁的声线也在颤抖着，明晃晃的宝剑直逼我的颈间，道：“如果你真那么没用，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满地苍白的落叶，被他身上鼓起的劲气激起，乱舞如春日无限的柳絮，飘来荡去，让我连柳沁的身影看着都有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