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八章 无端却被秋风误

夕姑姑见我惊怒,摸不着头脑般讷讷的回答我:“是晚凤遣人送来的啊!难为她还记着,这里缺花少草的,不免无聊了,所以送来两株公主以前最爱的碧玉踟躇花!”
夕姑姑似被我的话惊吓到,雷击般定定站着,骇然地瞪大眼睛,两汪泪珠在她形状柔和的眼眶中乱转着。下一刻,那形状柔和的眼眶蓦地变得狰狞。她抱起那两盆花,跌跌撞撞丢出房去,小跑着找来小锄头,把碧玉般的根茎,朝霞般的花朵,狠狠砸烂。
待我弹完,将最后一句自念一遍,不由窘然苦笑。
夕姑姑哭了。
夕姑姑强笑道:“公主,不会这样,这日子,一定只是一时的。”
这时,王府中又传出了一件喜事。
妩媚剔透的花朵,霎那汁液横流,如鲜血般艳红,又如被砸烂的血肉。
侧室夫人谢蓉儿怀孕了。
夕姑姑心疼而无奈地看着我,而我却在这种劳禄中乐此不疲。
茹晚凤?
采菊烹蟹,东篱醉晚,向林而歌,朝日而舞,方才该是我今生所求。
我却笑了。
含笑,落泪,滴于草丛,倏忽不见。
那哭声,不但痛楚到摧肝裂胆,更失望到五内俱焚。
不若绝了是非意,杜了情爱心,远离繁华地,还我自在身,方才一种解脱。
至于我的身孕,托秦王的强硬手腕,除了我原来的几个贴身侍女,再也无人知晓。
“已经不是小两口了。”我僵着声音说道:“他会和他的谢夫人、曹夫人,或者其他什么夫人侍妾,组成三口儿、四口儿!”
落款处,是一种奇异的图形,我辨得出,那是一种黑赫的符号,或者说,是一种原始的文字,代表的是树林。
他需要用婚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同时打击敌人。
我低了头,默默想了片刻,道:“你以后有机会就到王记米铺去,传我一句话过去:让他们随时侯命吧!”
但夕姑姑支支唔唔,居然半天说不上来。
可现在,便是将他生下来,安亦辰也不会多瞧他一眼吧?
“公主,王爷并没有忘了我们。今天我在园中遇到他,他又问起了你的情况,听口气,似乎已经开始后悔不该倔着要逼你堕胎,又把端午节的的例赏送了一份过来,我瞧着很是丰厚呢,估料着那位谢夫人一定没那么多的。”她兴致勃勃地将东西一一取出让我观看。
我心下不安,吃了一片西瓜,遂到厨下帮忙,帮她搬好柴火,又将清水用盆子舀到夕姑姑跟前,让她漂洗鱼时用。
“先收起来吧,或者,我们并用不着……”揉着太阳穴,我疲乏得不想再想下去。
绿萍涨断莲舟路。
若是当年白衣及时回到华阳山的话,我和他会不会早已过上这种平淡而朴实的生活?
至于我与秦王分居的缘由,府中不知暗中流传了多少个版本,自然也有说到我不贞或性情骄纵的。横竖我终日裹足于青衿馆中,什么也听不到,更懒得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了。
忽然便觉出自己以往有多么的幼稚来。
心里猛地想起一人来,转而苦笑。那日我在江畔那么明白地拒绝了他,他拖着病躯,自然必须尽快回越州调养;以目前越晋双方的僵持状态,就是他想护我,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何况外界的消息,顶多是我和秦王失和而已,绝不会更糟的消息传开,谁又知道,我已经沦落至此,不得不举步维艰保护自己的孩儿呢?
夕姑姑只是不理,满头大汗地用井水擦着,将灰朦朦的旧青砖地面擦得闪着湿漉漉的幽光。
与此同时,传出被弃的秦王正妃卧病消和_图_书息;秦王听若未闻,一下朝堂便进入曹夫人的怡芳楼,品赏曹夫人的曼妙歌舞。
返照迎潮,
只是秦王府处于瑞都要地,守卫森严,我这小小的院落,更有守卫重重把守,一旦有所动静,调动上千上万的军队,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凭了林翌等寥寥的人手,即便有黑赫的相助,又有几分把握可助我顺利脱逃?
安亦辰,离我已经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了。
抚着日渐沉重的身子,我的心情却放松了许多,至晚间也常出来走走,只见那繁星满天,银汉迢迢,院中仅余的数棵大花紫薇,依旧嫣然地开着,白日的暑气似都给那花枝摇散了般,不觉心思沉静,伸手摘了一小捧花嗅了嗅,遂叫夕姑姑把我那把九霄环佩琴抱出来,置于院间小案,轻轻拨弦,感受那久违的清越松透,直沁肺腑。
“公主……”夕姑姑总是一脸无能为力的悲哀,日日夜夜守着我,再也不去找安亦辰了。
“不是说……叫碧玉踯躇花么?是杜鹃花的一种,花开四季,很漂亮。”
“随他吧!”我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继续在烈日下拔着院中的杂草。
那么,谢夫人怀孕对我也算是件好事了,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到那个相爷侄女的金贵肚子上去了。
可如今,此求都已过奢。
梦想有一日,安亦辰走到门前,看到酷肖他的孩子正在我身畔呢喃学语,会含泪带笑走进来,将他抱住,再拥住我,让他温暖清醇伴着龙涎香味道的气息包围住我,温柔唤一声:栖情!
红衣脱尽芳心苦。
望着夕姑姑惊讶的神情,我说得云淡风轻:“心凉了,身子又怎么会热?”
只不知他的假想敌人中,有没有我皇甫栖情?
进门不到两个月的谢夫人怀孕,大约是今年秦王府最大的喜事吧?
因为这是一件“丑事”,安亦辰无论如何不肯让它流传出来;而将我的孩子扼杀于萌芽之中,无疑是将这“丑事”源头扑灭的最好方法,可惜安亦辰到底不忍对我用最强硬的手段灌药,终于让我的孩子平安地在腹中茁壮成长。
花折叶落之时,我听到了另一种破碎的声音,来自自己的胸膛。一样的鲜血飞溅,血肉淋漓。
依依似与骚人语。
所谓儿女情长,也不过是一场场营营碌碌的游戏,迭替的,是不同的主角。
“公主,予等已联络北地接应,公主如欲离去,可联络王记米铺王三,予等将竭力相护,虽死不辞。”
不管如何,我用最森严的防备,将孩子护到了四个多月大了。四个月的胎儿,胎盘渐稳,安亦辰想做手脚,更不容易。
我突然明白了:“秦王又娶侧室夫人了?”
夕姑姑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指这门亲事不过是政治联姻了。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杂草窜起来很快,蓬蓬勃勃,一棵棵绿油油得挤得出水来,于是我每天都可以有许多的杂草可以拔。
想夕姑姑虽是侍婢,可大贵人家的贴身侍女,原就不用做甚么粗活,何况后来是皇后、公主的心腹,更是尊贵,哪里做过这些粗活?自从跟了我来这青衿馆,过这形同放逐的生活,着实遭了罪了。
黑赫地处极北,所谓北地,自然是黑赫的隐晦说法。
我不想见到她为我伤心的模样,洗了手,就要离去时,忽听夕姑姑惊叫一声:“这是什么?”
夕姑姑不说话了,眸光同样的悲哀而痛楚。
夕姑姑抹和_图_书着泪,叹道:“唉,你们好好的小两口儿,怎么就能闹成这样呢?”
我黯然一笑,道:“夕姑姑,你认为,这里还能给我幸福快乐的生活么?”
夕姑姑着急道:“公主,你身子重,别做这些粗活了。”
唯愿,安亦辰得了新人,得了他“自己”的骨肉,能将我彻底地忘却,能不再想着算计我的孩子,让我以后有孩子伴着,我便不算孤独,也不算白白地活过这一世了。——哪怕从此没有了半分自由,哪怕粗衣布服事必躬亲地艰难过上一世,哪怕从此断绝希望断绝光明默默无声地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终老一生……
杨柳回塘,
想来,林翌等人必定认识些江湖异人,弄来这等奇异之物来帮我了。
“公主……”夕姑姑迟疑地望向我,神情忐忑。
傍晚时,她出去了好一会儿,回来时眼睛红通通的,我料她必定找安亦辰询问或求情去了。而安亦辰一定拒绝了他的求情,多半还再次表明了自己不想要那个孩子的意向。
曾记得当日为荷包之事,我一怒搬来此处,用了许多的冰,依旧热得头晕脑胀;可今年一样进入夏季了,我居然没觉出热来。夕姑姑还记挂着我怕热,而冰块都是大富人家窖藏,并不是银子所能买到的,就打了井水一遍遍为我擦着地,好去去暑气。
唇角抿出笑意,唇边却被咬出淡淡的咸腥味。我终于觉得,秦王府、安亦辰,似乎已无可留恋了。怕只怕,即便有了一大堆的妻妾,安亦辰还是不肯放我离去。他说过,我便是死了,也是他安亦辰的鬼,这辈子休想踏出秦王府。
我见帮搬东西的人都走了,淡淡笑道:“这些金银珠宝收下,我们以后买东西用;布帛绸缎全烧了;香料和雄黄酒,找个地儿埋了,不要让一个人看见;棕子呢,反正安亦辰也知道我不喜欢吃,拿出去分了吧!”
将喉间哽住的一团硬生生吞下去,我跟夕姑姑说道:“如果安亦辰能放过孩子,让我平安将他生下来,我不会走。”
林翌!
“夫婿?”我悲哀笑着,惨然道:“夕姑姑,别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但这香料我还认识,是宣和年间王贵妃研制出的王氏金香,它的主要成份是沉香、檀香、牙硝、甲香、金额香、丁香,以及,麝香。”
四月底的一天,我听到了连绵不断的鞭炮声,持续了好久,好久。
“宇文清……”我念着那个人的名字,望着黝黑天穹无数泪滴般的星子,轻轻地笑,喉咙间的哽塞随着笑声吞吐而出。
“它的确来自西域,却不叫碧玉踯躇,而叫血踯躇。它的功效,是吸人精血,以保自己四季常春;它的花香有毒,久闻可催折女子生育机能。我第一次小产并差点送命,就是因为养了这种花。”
夕姑姑果然找机会出了府,将我的口信传了出去。她也是经过风浪的,现在一心想帮我,自然知道怎么掩藏自己的行迹。
“麝香!”夕姑姑惊叫。久在宫中,她自然也知道,麝香也是最易导致落胎的药物之一。
我一直没想过离开秦王府,无非是因为他是安亦辰的孩子,我理所应当要将他生在秦王府,并且冀望着父子间天然的血缘关系,能够最终让安亦辰明白,那是他的孩子。
倒是自古来巫医不分家,懂医术的,往往也会懂巫蛊之术。
她叫着,叫着,忽然抱着我失声痛哭。
我曾经是多么地留恋他温暖的怀抱,开怀的笑容,甚至是俊美的容貌,温雅的气度!
那么,我还要拖着日渐笨重www•hetushu•com•com的身体,在这里苦苦挣扎着,如履薄冰般小心防备他出其不意的伤害么?
闻香蛊?
笑着抚琴,奏一曲《戏蝶》。
我靠住门棂,轻轻说道:“留下来,我还能保存一份幸福的梦想。”
有时候,一带笙歌,甚至越了高墙叠院,传入满目萧杀的青衿馆。
可说着,已用袖子去擦眼泪。
夕姑姑在外间应了一声,已持了把剪子走到花前,笑道:“这花漂亮吧?可惜他们搬的时候不注意,把叶子伤了几片,我来修下就行了。”
史书早就记载,在秦末陈胜称王时,便曾有鱼腹藏书之事,“丹书帛曰陈胜王”,以示天赐神喻;又有刺客藏利匕于鱼腹之中,掩人耳目行刺权臣。可见鱼腹一直以来便是暗通款曲的绝佳载体。
我远远听了,淡淡道:“夕姑姑,你多心了吧?这里是什么地方?托安亦辰的福,这么周密的保护,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不必担心。”
我自顾研究着医书,只作没看到她伤怀的神情。
今日春来,明朝花谢……
抚着渐渐凸显的肚子,我轻轻地笑。
这一日,夕姑姑穿着家常的灰布衫子,将刚让人送进来的西瓜洗了,切了两片送到我手中,又拿了刀去洗鲫鱼,打算熬了汤给我补身子。
我惨白着脸,苦笑。
夕姑姑边往院门外跑边道:“刚才我似听到有人用什么东西敲了下墙。”
而我的孩子呢?
去年除夕,我守侯安亦辰时,曾弹过一支寄托相思的曲儿,叫自安夏归来的安亦辰听了心荡神驰,温柔如一江春|水,几要将人溶化。而如今,相思已太奢侈,连当日的爱情也成了生活中最苍白可笑的点缀。
而今,安亦辰还会不会偶尔到正房坐坐,想一想,他也曾在那里住过,笑过,快乐过?
在那里,曾经遗落了我多少的梦想和欢笑!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第二日起得晚了些,刚睁开眼,便觉一道极熟悉的清芬之气,直钻鼻尖,萦之不去,忙坐起来看时,居然是两盆所谓的“碧玉踟躇花”!
夕姑姑觑着我的眼色,又道:“听说,五月十八,还会迎娶另一位曹大小姐。这女子是兵部侍郎的女儿,结成亲家也是好处多多。”
说不准,白白牵累了这些忠心部属了。
“谁?谁在外面?”我正仰头呆呆看着天空,由着泪水渐渐滴落时,忽听到夕姑姑高声喝道。
五月十八,曹氏被迎娶进门,据传俏丽泼辣,深得秦王欢心,连着十日专宠,赏赐珍宝衣饰无数,更胜当年衔凤公主。
“我真的不热。”我把手递给夕姑姑,让她感受我手掌的温度。
“雄黄也有大毒,它会让我生出一个怪胎来。”我咬着牙,似看到安亦辰眸光微微转动,悄然地酝酿着怎么算计我的身影。
我脸色苍白望向夕姑姑,轻轻道:“夕姑姑,安亦辰要我死。”
于是,我笑,大声地笑,撕心裂肺地笑,笑得泪流满面,将那没完没了吵着的鸣蝉,惊得或振翅而飞,或敛翼而藏,再不敢发出能与我抗衡的嘶叫。
夕姑姑哑了嗓子道:“公主,你……你打算离开秦王府么?”
“外面出了什么事了?”自从搬入青衿馆,外面一样有侍卫守着,料着安亦辰也不打算放我出院门,我也怕在外给人暗算,因此一改以往活泼好动的性子,只在馆内呆着,从不外出。但因我们这里再没有人送来以往作为王妃的日常分例,日常生活时常缺东少西,夕姑姑三天两头便会出去让人买这买那。她是有年纪的,又曾救过安亦辰,身份特殊,倒也无hetushu.com.com人敢去为难,府中有什么消息,自然也瞒不过她。
我惊得跳了起来,忙叫道:“夕姑姑!”
我有危险,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他们现在只知道我过得肯定不会开心,却吃不准我到底愿不愿离去。
鸳鸯别浦,
夕姑姑摇了摇头,抓过我日渐粗糙的手,失声哭道:“公主,公主,你的确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娘娘在天上看见,一定会心疼,心疼地哭啊!亦辰那孩子,糊涂,糊涂啊……”
不知怎生又会弹起这样的词来。莫不是我的内心深处,已开始后悔当日江畔的选择了么?
一听便知属巫蛊一道了。黑赫地处极北,物产并不丰富,我在那里生活了三年,都不曾听说过有人会用蛊。
谁都知道我不可能再经受得住那样一次小产和血崩。安亦辰不仅是要我的孩子死,还要我死。
我的手,是沁凉沁凉的,半丝汗意俱无。
不想再诉所谓相思,信手而弹时,却是一曲《踏莎行》:
“夕姑姑,等过个几日,你就在外面放些风声出去,就说我卧病吧!”我苦笑道:“只有让他以为我已经着了道,胎儿即将不保,他才会暂时不想其他法子来对付我。”
或者,这才是最适宜我的生活吧?
我有几分木然地走到门边,望向正房的方向。
无端却被秋风误。
“我不热。”我劝着夕姑姑:“不用忙乎了。”
自从搬入青衿馆,我没有再用过任何香料。既然分不清香料中会不会伤害到胎儿的材料,我索性就一种香料也不用,横竖我孤身一人,再也不必为谁妍媚,为谁芬芳。
毕竟,至少林翌和达安木知道,我是自己选择了回秦王府,带了满腹的幸福梦想。
我笑道:“没事,没见我最近身体反而结实许多么?也许我天生该过这种日子吧?”
而现在,又是谁要传递什么信息给我?
她当日听说了这花是安亦柔送的,曾特特地将这花搬走了,换了别的来,足见她对安亦柔送来的花同样怀着疑心,如今会特特地送来这花?
而幸运的是,我虽然没有吃任何保胎的药,身体却还算是扎实,远胜当时用药养着却一直病恹恹无精打采的状态。
他离我越来越远,安亦辰离我也越来越远,我于他们,他们于我,都只是那抬头可见伸手不可及的星子而已,有着叫人迷醉的清淡光辉,却如泡沫,如幻影,在越黝暗的夜里,越显得幽冷。
夕姑姑疑疑惑惑地回答。
一时出去问时,在外值守的侍卫惊讶道:“啊?没有人啊,莫不是方才我们巡守时碰着了石头?”
端午节那天,夕姑姑很高兴。她领人捧了一大堆的东西进屋。
若我当日选择了随宇文清离去,不知现在又该生活得如何。若不是宇文昭,他本该是我最合适的良人吧?
“夕姑姑,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还堪不破么?还堪不破么?
端午节的阳光很好,天色碧蓝,如硕大的水晶,晶彩莹亮;一朵两朵的浮云游荡,漫无边际地飘着。风吹过,便如一团棉絮被扯开,撕裂,碎成一片片,渐渐飘散,消逝,不留踪迹,不见了半点原先的旖旎。
除非他派人过来,硬把堕胎药灌到我肚子里,否则,以现在我这样将衣食简化到极点的生活,背地里下药害我,已经不太容易了。
我淡然一笑,忆及往日安亦辰待我如珠似宝的岁月,竟有种恍如隔世的苍凉与沧桑。那时的安亦辰,不需要政治联姻,而现在,需要了。
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不hetushu•com•com争镜里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
断无蜂蝶慕幽香,
转眼,又是夏天炎炎了。
回来时她带回了一盒熏香。
我一怔,走过去看时,却见血淋淋的鱼腹中,有一只鸽卵大小的蜡丸滚落。
夕姑姑呆了一呆,轻声道:“公主,这也算是王爷的一片心意,便是不喜欢,也没必要做那么绝吧?毕竟,他是公主的夫婿啊?”
是林翌和达安木他们!我出事后他们并没有放弃,甚至联系了黑赫求救。
夕姑姑忙道:“没事的,没事的,公主。正房还空着,那位谢夫人虽是相爷的侄女儿,也只算是侧室。嗯,王爷想达成他的宏图伟业,谢相爷这样的人物还是要拉拢的。”
六月初,秦王娶茹晚凤,亦请诰封为一品夫人;另纳姬妾六人,让曾经冷寂的秦王府内院热闹非凡。
将蜡丸洗净了,擦干,轻轻剖开,果然是一道帛书。
那个身影,曾让我感到温暖,感觉安全,可如果算计的对象是我,我只察觉了一阵阵的森冷之气,如雾气不断侵袭而来。
而安亦辰……不知有没有对我卧病至今却没有落胎消息传来感到惊讶?也可能,他已忘了还有个我,在秦王府的某个角落里怀着个“小畜生”吧?
我一惊,忙擦了泪问道:“怎么了?”
“公主,公主!”夕姑姑大惊,丢掉锄头,将我紧紧拥住,高声叫道:“别怕,别怕,夕姑姑在这里!”
当被迫到无路可走时,不妨就走这一步吧!
我居然会相信他会只待我一个人好,并为此感动着;却不曾想过,以他的野心,以后登上九五之尊,三宫六院,妃嫔成群,必不可少。如今我韶华正好,容貌正美,他方才留恋于我;有朝一日容颜老去,绮丽不再,他还肯与我执手相对,携手共老?
行云带雨,
“这香料很特殊,据说能吸引方圆十里内一种叫什么闻香蛊的小飞虫。我们想出去时,只需点了这种香料,小飞虫会就躁动不安,他们发现了,就能来救我们走。据说那种小飞虫还会带路直接找到我们呢,有些神乎其神,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莫非黑赫人懂这些?”夕姑姑盯着那方小小的琉璃盒,惊异不止。
我到底不肯,彻底地死心。
白天事情做得多了,晚上就容易困乏,没精力再去思虑那些扯心扯肺的爱或者恨,睡眠便好了许多,连身体也结实了不少,更比当日金尊玉贵捧在手心里时要健康许多,咳血之症也极少发作。
或者,这是因为我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已无法构成威胁了吧?
安亦辰,安亦辰,那个曾经那般温柔向我笑的男子,那个曾经那般用温暖怀抱拥住我的男子,那个把我从泥水里拣起当作珍宝般呵护的男子……我还能对他再抱一星半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转眼是六月的下旬,我已感觉得出偶然的胎动,渐渐又涌起了当年曾经有过的属于母亲的快乐。
我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高问道:“这花是哪里来的?”


当年不肯嫁春风,
今天是你,明天是她。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晚,夕姑姑并没有听错,那是一个一听宇文清的名字,便失了魂魄与理智的男子,正用自己的拳头,狠狠锤击着坚硬的墙面。那一刻,他动了杀机,而一切,终于沦陷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黑赫有故燕的两百多死士,有与我感情深厚的雅情姐姐,还有渐渐脱却稚气开始掌权的昊则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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