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十章 栖情有日君须怜

安亦辰已被他们紧紧捆了,押着向前走去。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其他人陆续赶来,听说未找到安亦辰,也不见太多慌乱之色,都道仇澜必定带他到别处救治了,因我面色难看,反将我送到大夫处诊治,却道是心力交悴,已牵动胎气,要好生静养。
那么,我是不是该庆幸,他下令手下不得伤害我呢?他这算是念旧情么?我很想大笑,一张嘴,泪水却滚了下来。
现在,则是落于他手中生死难卜的安亦辰……
“不!不行!你们要带他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我俯了身子,凑到安亦辰耳边呢喃道:“亦辰,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这厢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又听得领头男子教训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记住了,今天的事,千万别和绯雪小姐提起!她与三公子的好事在即,别让她听到些风声,再弄得心里不痛快!”
安亦辰身躯震动,只能微侧着脸,用唇轻轻在我面颊摩挲着,哽在喉中低叹:“那么,亦辰死而无撼……”
是安亦辰。他清瘦了,面庞泛着苍白,但依旧明眸闪亮,灿若星子。
我疯了般向前追着,如同追逐着我自己的生命。
这时,我已听到了黑衣人中惊呼:“天,是安氏人马!我看到了仇澜和茹晚凤!”
安亦辰敛了笑,默默望着我,眸中已闪过一抹受伤,低沉道:“不管我是皇帝,还是囚犯,我都是你的夫婿,永不改变。这句话,只是你的玩笑么?”
眼看他们就要拍马徐行,将我也一起拖倒时,忽有人惊道:“头儿!后面有骑兵!”
我心里雪凉雪凉,如同大冬天被人生生冰水浇了一身;又不自禁地自嘲,一切,不都是我自找的么?
我的身体,正在欲望里挣扎,这欲望,是由这世间我最让我感动最让我感激的男子带来。我该爱的人,是他,安亦辰。
安亦辰无力地回应着我,低不可闻地说着什么。
晚凤安慰道:“或者他们避人耳目,找了哪家比较偏僻的大夫家救治了。有仇将军在,公主放心好了。”
有人大踏步赶过来,一块香气浓郁的帕子掩住了我鼻。
众人更是相对而笑,再不多言,只是雇了最好的马车,让我乔装作富家小姐,分派了几个人随在我身后充作家人侍仆,其他人分散开来,或往前方寻找安亦辰和仇澜行踪,或隐在我马车周围小心看护。
我抽了一口气,尖叫道:“你们打算怎样?”
“就这里吧,也有四十余里了。那女子醒了么?”
但我们到了前方镇子,连问几个医馆,并未听说有人受伤前来救治,心内不由焦急。
那个领头男子鼻子里吭着冷笑,道:“姑娘,请上马吧,我们送姑娘走得远远的,也好交差啊!你看这大半夜的,也可怜可怜我们,以后莫要再来啦!”
“安亦辰!亦辰!亦辰!”
天色已明,漫天霞光,璀璨笼下,万物如镀了一层赤金,辉映着我们相执的双手,相依相随,相携相伴,似预兆了今生的不离不弃。
领头男子显然已经不耐烦起来,冲我冷笑道:“你再拦着,是你自己找死,便是死了,三公子也怪不得我们!”
他立起身来,抖落一身苍凉和受伤,缓缓步向房门。
黑赫的珍珠大草原,我一次又一次地约他见面,痴迷在他那蕴了天光云影的明眸中……
他知道我和安亦辰在一起,居然还要杀了安亦辰!
安亦辰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只在你看得见的地方,让你举目可见,触手可及。”
“我没有开玩笑。”我委屈地哽咽,只是没法把我自己凌乱的思绪https://www.hetushu.com.com倾诉出来。
我蓦然惊恐,忙握住他肆意的手,低低哀求:“不要!”
领头男子怔了怔,道:“胡说,这里全是我们越州的地头,哪里来的别处骑兵!”
我便是死,也绝不能把安亦辰丢给他们。若交给他们,一个时辰之后,只怕安亦辰已经是具冰凉的尸体了。
这时,我听到了“咚”地一声闷响。
在众人引领一下,我入了行馆,到得馆内小园中,正要问安亦辰情况时,只听一个醇厚而宁和的嗓音从院中的榕树下传来:“兄弟们,一路辛苦了!”
安亦辰便笑了,笑得喑在嗓子里暗沉地咳嗽:“栖情,我是认真的,你不要骗我。”
我心弦一颤,低头弄了衣角,然后抬头,一字一字道:“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囚犯,你都是我的夫婿,永不改变!”
我拼命地摇头,抚摩他的脸,哭叫道:“我也是认真的,我不骗你!我皇甫栖情是安亦辰的妻子,今生今世,绝不负你!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囚犯,你都是我的夫婿,永不改变!”
“或许吧。”安亦辰抚着我的发,眉心纠结了温存和愉悦:“在越州一路陪着你时,我一直想着,我若得了你,这一世便再也无所求。可我终于把你抱在怀中时,却又忍不住又想着这个天下了。”
领头男子见我不想让步,哼了一声,道:“起程!”
我扑了过去,投在他的怀中,由着他紧紧揽住,喜不自禁地向他的部属笑道:“后厅已开了数桌宴席,为大家接风,咱们快去吧!”
我一个踉跄,脚下一绊,栽倒在地。
凌晨的风,到底有些冷,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叹道:“亦辰,你心中的天下,可还真不小!”
我睁开眼,正见自己被从一团锦被里解开,小心地放到地上。
我一时窒息,心乱如麻,但我当然知道,我并不是玩笑,我只是还没准备好接受他而已。
头儿一撤,黑衣人更是败落,但见安氏那些人丝毫不让,恶虎般追击过去,但听惨叫连连,不时有黑衣人中刀落地的声音。
晚凤已自笑道:“怪不得公子舍了命也要伴在公主身边,原来却是这个缘故。”
从十四岁第一次在竹林幽篁中见到他,我就禁不住地想亲近他,甚至将他逼到马车的角落里……
仇澜已当先冲到我跟前来,只将安亦辰看了一眼,便惊呼一声,迅速斩断依旧紧紧捆缚他手脚的粗大绳缆,展开双臂将他抱起来,冲我道:“栖情公主,我先送二公子到前面镇子疗伤,公主可随他们缓缓而行。”
安亦辰拥着我,轻笑道:“我的心并不大,只有你,和天下而已。”
直到我看到了前方马匹下的那个看来已毫无生命迹象的男子,脑中轰地仿佛有把火燃烧起来。
我立刻想起那个刺杀宇文昭未遂死去的那个晚蝶,果然是姐妹,长相有四五分相似。因心中一直敬重那晚蝶姑娘,也便觉得这茹晚凤亲近起来,勉强笑道:“妹妹,带我去前面镇上找亦辰吧。我已……骑不动马了。”
我心里一动,趁了他们注意力俱给这队骑兵引开,迅速拿起一直暗藏身侧的短剑,飞快割着缚了安亦辰扣于马上的长绳。
虽在宇文氏所辖区域内,但黑衣人放出的信号显然一时起不到太大作用;安氏人马来的都是高手,出手凶悍,人数又比黑人多了三四倍,黑衣人哪是对手,听那领头男子道:“先撤!”已虚晃一招,径向后撤去。
而我已羞得满脸通红,由了他当了众人的面,与我以最亲密的姿态相携相挽,相偎相拥。和*图*书
安亦辰觉出我的冷意,迅速将外袍脱了,披到我身上,笑道:“我一大早和你说这个做什么呢?该早些陪你散散步才是。”
我也在他颊上亲了一亲,笑道:“对,是我皇甫栖情的誓言!”
领头男子笑道:“三公子说过了,他死活不论!咱们劳累半天,就消遣消遣吧!”
我醒来时天色尚早,晨光方是微熙,而安亦辰已经不在,我心下一紧,忙匆匆披了衣步出屋来,四下打量,已见行馆东侧用于嘹望的高台之上,一英挺男子衣袂翩飞,凭阑远眺,气度雍容,气势凛然。
“快,让她睡一会儿吧!”
他本已疲累重伤,若给这样拖曳个三五十里,还能活得了吗?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扑簌簌滴在他的面颊,然后用力的点着头,道:“对,对,亦辰,你是我的夫婿。你永远都是我的夫婿!”
“嗯!”他们为安亦辰安危深入敌境千里救援,必然也是十分危险。可最危险的,是那叫我牵挂得五脏六腑都扭结起来的安亦辰。我低了头道:“若是你们再早来几个时辰,早来几个时辰就好了。”
躲闪着他炽热的眼神,我狼狈道:“亦辰,叫人帮我另外备间房吧,我……我不习惯。”
我靠到他胸膛之上,感受那颗承载了太多梦想和抱负的心脏,如此激昂的跳动,温柔道:“不,我想知道我夫婿的心究竟有多大。”
安亦辰温柔一笑,向我张开了双臂,袍角飞扬,依稀有当日生死相依的温暖随风传递。
绿鬟风乱,画屏云雨……
我努力扯动僵硬的面庞,给安亦辰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我没事,绊着了。”
那人轻笑:“免了。”
晚凤笑道:“我们回了沧北,等了两日也不见公子回来,叫人去打听,发觉公子带了你所行方向竟是越州,非常担心,所以立刻分批乔装重回沧南,一路追来了。”
我叹息道:“这天下,只怕没人的心比你更大了。”
“头儿,怎么办?”其中一人问向一旁负手而立的男子。
我嘶声叫着,往安亦辰的方向飞跑。
“天下!”安亦辰泠然吐字,然后握了我的手,用大手中的温暖包围住我,眸意转暖,轻柔道:“怎么一早就起来了?不累么?”
“你放心!”我冷笑道:“我绝不会再打扰大越太子和绯雪姑娘的好事!”
另一种很清新的味道,正持续在鼻端萦荡。我的四周,似乎都是软软的,却叫我动弹不得。
惨白的弦月在眼前晃荡,如同拉长了的泪滴形状,渐渐模糊……
萧采绎说,这个人并不适合我,他只是被抗拒不了我的魅力……
榕树下缓缓转出一名男子,随意披一件淡蓝轻袍,身材颀长,风姿俊雅,转眸流光处,一派雍容清贵,却在凝向我面庞时,泛出脉脉如水的柔情和缱绻来。
我料他们必把腹中孩儿看作安亦辰的,此时有口难言,只是终日卧在马车中静养,先小心护住了胎儿再说。
“……差不多是这里了吧,头儿?”
很多时日以后,我才悟出,晚凤此时的话是别有所指,可惜,我只是满心满眼,都是安亦辰沦落马下那惨白温柔的面庞,心痛如绞。
安亦辰半倚坐在窗前案上,侧了脸欣赏着我的狼狈和羞态,语中带笑:“如今他们都已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也认定了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另外备房?除非他们发疯,不想在我跟前混了!”
下一刻,安亦辰已冲过来,将我紧拥于怀中,吻住我,由浅而深,渐而缠绵。
我握住他的手无力松开。亦辰怎会待我不好?而宇文清?难道和_图_书我还需为那段可笑的感情顾忌什么?
安亦辰眸中柔情涌动,勉强振作着,虚弱地尽力吐着字:“亦辰,是你对自己夫婿的称呼么?”
我猛地侧过头去,借着月光,我看到了我的埙,不,是白衣的埙,碎了。
他拭了我眼角惊喜的泪水,俯首在我发际嗅了一嗅,方才在众人的贺喜嘻笑间,紧拉了我往后厅走去。
话犹未了,我一抬头也看到了黄尘滚滚,足有四五十骑,看穿着像是商人,但这些人手中,分明个个持刀杖戟,明光闪耀。
我回头一瞧,却是眉目极清宛的女子,依稀有几分面熟,不觉诧异。
安亦辰霎时全身僵住,我亦是冷汗涔涔,如恶梦初醒,颤声道:“亦辰……”
“呵,生生死死,还真蛮感动人的!”领头男子冷笑道:“不过姑娘,你已到了你该到的地头,也该让我们带他回去交差了吧?”
十七岁的初春,终于再见到他,我又一头栽入,主动去亲近他……
他所穿的那袭传令兵衣裳已磨得不成形状,浑身被褐黑的灰尘和血渍汗液浆满了,看不出皮肤的原色来,只有不断扑入鼻中的血腥,教我猜疑着他的鲜血是不是已经流得光了。
为宇文清,我已经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再多一点爱或恨,都已太奢侈……
安亦辰的身体又是剧震,迅速而激昂地吐字:“不!不要!”
“亦辰,亦辰!”我轻轻唤着,用自己嘴唇,去濡湿他的唇,舔去那叫我害怕的血珠。
我呆呆望着他,嘴角想弯出笑意来,泪水却已直滚下来。
白衣,宇文清,叫人把我送得远远的,自然是不愿见我了。是羞于见我么?
执手相对,万言千语,已不用多说。
若是再早来些时候,安亦辰断不会给折磨到那等地步。如果这次他有个好歹,叫我今生今世,情何以堪!
“那……那我晚上睡桌边好了。横竖天热得很,不怕冻着。”
星眸半启,努力泛出一丝笑意,安亦辰喑哑着低低的嗓子,轻轻应我:“栖情……”
我已割断绳索,紧抱住安亦辰,用力向路侧用力一滚,但见黄尘扬处,双方人马立刻交上了手。
而在众人哄笑声中,安亦辰的身体,颠簸着飞快向前滑去,一路黄灰迅速将他的身影笼罩。我似乎听到他痛苦地压抑在喉中的闷哼和呻|吟。
那领头男子咂了咂嘴,道:“都说了叫你少开口多做事!管她是谁,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回复了三公子要紧。”
“安亦辰!”我几乎是连滚到爬,迅速跄到安亦辰跟前,用力地推着他。
我悄悄拾阶而上,望着他犀利深沉四顾的双眼,柔声问道:“亦辰,你在看什么?”
我恨痛得浑身颤抖,紧紧抱住安亦辰的头,叫道:“他已经快要死了!你们还要怎样?”
我更是尴尬,本能地只想拒绝着将要发生的事。
那领头男子道:“三公子的吩咐,安亦辰能生擒则生擒,不能生擒则就地格杀!他身旁的女子不得伤害,但必须远远送走。横竖城门已关,今天是进不了城了,我们先把这女子送到个三五十里外去吧。”
随行的十余名黑衣男子俱是点头应诺。
他一张唇,干涸的嘴唇立刻开裂,渗出粒粒鲜红的血珠来,更让脸色和唇色惨白得怵目惊心。
安亦辰在黑衣人的钢刀下挣扎着,扑跪到我面前,焦急问道:“栖情,你怎么样?”
众人齐声应诺施礼:“参见二公子!”
我的心忽然掉进冰窖中。
那经历了数次死里逃生的陶埙,在我们的缠绵之中被我推下了床,似一个椭圆形的心脏,碎作了数瓣,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晃着,晃和_图_书着,晃着……
他也是个傻子!我不想见他再为我难受,努力克制住伤心,勉强保持着平静,随了他们的推搡走着。
我也知安亦辰伤势万万耽搁不得,点一点头,勉强站起身来,眼看他将安亦辰放于马背,脚下阵阵发软,一旁立刻有个少女扶住我,道:“公主,小心些!”
他要留下,我苦苦请求他留下,甚至不惜装病,可终究留不下他……
当安亦辰进入我生涩的身体时,紧窒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紧抓了被褥向外一推,发出一声呻|吟,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白衣!”
萧采绎死了……
我捧过他的头,擦着灰尘,抚着他惨白的脸,惊惧颤抖地叫道:“安亦辰,安亦辰,你醒醒!亦辰,亦辰!”
我用力挣了挣,立刻有人在我身后道:“头儿,她醒啦!”
安亦辰见我不回答,容色渐渐冰冷,忽然低下头,黯然道:“屋子留给你,你睡吧。”
“好!”安亦辰欢颜道:“我安亦辰得妻若此,今生无憾!”
马蹄交错,厮杀吼叫声迅速响起。
安亦辰猛然回头,看到我被人所擒,面色顿时一僵,慢慢垂下了宝剑。几把利刃,一齐架到他脖子上。
我悲凉地笑。
他眉目深深地望着我,似要凝进我的心里去,低问:“只我不知,我是否真的已完全拥有了你,以及你的心?”
越州的三公子,当然只有一个宇文清了。
我又害了你么?我又害了你!
他没事,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真太好了!
安亦辰的胸口开始微微起伏,睫毛微微颤动。
“我皇甫栖情有夫若此,也是今生不悔!”
那茹晚凤身手之高,不在乃姐之下,本是安亦辰手下一员女将,此时已纯粹充作了我的侍婢了,端茶倒水,洗漱吃喝,服侍得无微不至。
我吐一口气,与他比肩立于淡红晨曦之中,笑道:“亦辰,只要是你要的,我一定帮你。如果你要天下,那么,我和你一起来把天下握到手中!”
我的牙齿上下乱磕着,悲凉而恨毒地望着眼前的魔鬼,将安亦辰的头更紧地拥住,拥住,感觉他依然温暖的体温。
“给我一个理由,拒绝我的理由。”安亦辰顿住了手,眸光冷凝,深深郁郁望着我,低沉道:“是担心我未来会待你不好?还是因为……宇文清?”
这群魔鬼,他们打算再把安亦辰这样拖回越州城么?
我的脚很软,几乎站立不住,脑中也绵软得一时想不起出了什么事。
一路俱是马车缓缓而行,再换船行至沧北,等终于到了沧北预定会合的那个行馆,已是十多日之后了。
他也不吭一声,在身后人的叱喝下,忍辱默默向前走着,只是不时回过头来望向我的眼泪,一脸的歉疚和心疼。
领头男子咂着嘴道:“对不起姑娘,咱们得到的命令,是死生不论带回去!来人,准备起程!”
我连忙放缓声音,柔声在他耳边唤道:“亦辰,亦辰,我是栖情,快醒来啊!亦辰!”
忽然间脚一空,已被他抱起,轻轻放于床上,一把挥落天蓝色的帐幔,松开了我的衣带。
等我发现眼看着一名黑衣男子跃身上马,将那串长绳系于马鞍之上,把安亦辰整个身体拖倒在地上,开始拍马时,终于惊恐地尖叫起来,一跃从马上跳下来,直扑过去,叫道:“你们放开他!快放开他!”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叫茹晚凤,是茹晚蝶的妹妹。公主应该曾见过亡姐。”
“安亦辰……”我无力地低呼一声,脚下几乎站不住了。
“他们难道敢在这里动手?准备对敌!放信号求援!”
晚凤眸光闪烁地望着我,迟疑道:“www•hetushu.com•com公子……公子应该不会有事吧?他的身体壮实,又有武功底子,只要没有致命伤,应该不会有事。何况仇将军又怎肯让他出事,必然安排得好好的。”
我想起安亦辰手下那班剽悍的兄弟,略放开心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些人已将安亦辰后背的绳子解开,却将双手和双脚用绳子缠了一道又一道,安亦辰眸中明显闪动怒火,却没有一丝惧色,只向着捆缚他的黑衣人怒目而视。
“头儿!那女人疯了啊!”
我但听得安亦辰已脱险,整个心神都松懈下来,再无牵挂,遂只是安心在马车上静养,不几日便觉身体已然平复。但晚凤等一听我要骑马同行,好和他们一起尽快赶至沧北时,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断断不依,只得罢了。
我忆及昨晚的缠绵,红了脸,摇了摇头,道:“我醒来不见你,不放心,就起床瞧瞧你跑哪去了。”
“不要再看了!”安亦辰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然后俯下身来轻吻我,缓缓放柔音色,低低道:“碎了就碎了吧。现在,你只要听从你的身体。”
安亦辰沿着我的锁骨慢慢往下轻吻,缠缠绵绵,温柔若水,却炽热如火,彼此的呼吸渐渐浓重,欲望的喘息断续逸出。我缓缓向眼前这个最挚爱我的男子打开了身体,却不由得泪水再次滑落。而我的凌乱思绪已无法整理出,我的泪水,为着谁?又为着什么?
安亦辰顿时笑了,举目四顾,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地问道:“那么栖情,你可介意,这个从大燕延续下来的乱世,未来由我来收拾承继,重新还子民一个大好河山,太平盛世?”
我咬牙上了马,那厢又有人问道:“头儿,这个安亦辰怎么办?”
碎裂的闷响,似哀婉着本性中的沉郁悲伤。
晚凤将我半抱半扶上了马,拣起黑衣人裹我的锦被,依旧把我小心裹了,和两名安氏便装高手,缓缓驱马而行,先行带了我离开正厮杀着的战场。
到得第三日,终于传来安亦辰消息,却道仇澜担心安亦辰留在宇文氏境内会再出事,为安亦辰处理了伤势,立刻带他从一处小道赶至沧江,从水路赶往沧北了,留下的话,会在沧北的行馆会合。
其中一名男子又道:“头儿,这女子是什么人啊?三公子派我们这么鬼鬼祟祟地出来,好好的官家倒弄得像做贼一样!”
安亦辰扬臂举向远方,扬声道:“南方的越州、明州,西南的肃州,东方的浏洲、冀州、东海千岛,西方的燕州、幽州,北方的晋州、青州,极北的黑赫、极西的安夏,就是我现在所能看到的天下!”
安亦辰研判地望着我,然后亲了亲我的额,道:“大约,我可以把你今天这句话当作誓言了吧?”
我不能让他也离我而去,不能!
我望着前方,好奇问道:“你所看的天下,在哪里?”
“已到官道了,不会再绊着了!”
宴罢,我才发现行馆里根本没为我另外准备房间,安亦辰直接将我带入了他的房间。
他的黑眸张开,那样疼痛怜惜地望着我:“栖情,你快走……”
“亦辰……”我回应着他,由着他带来了一波波的轻澜微波,渐至汹涌,渐至晕眩,和他一起浮沉……
我忙将耳朵附到他唇边,道:“你说什么?”
烧了草堂,无声无息地离去……
我向前飞奔着,几乎不再把腹中的胎儿放在心上。这一刻,没有人比安亦辰的生命更宝贵!
我不想再看到他受伤的背影,默默地回应着,感觉他的温柔和激烈,而思绪,已在缠绵中渐渐抽空,只是本能地随了他的吻在他怀中战栗。
我,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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