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我们毒宗的‘崇岭飞鹰’!”余香低低地呼了一句,回头疑惑地瞄了玉泉公一眼。
她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有人送了一套干净的女装进来。小蝶呵呵一笑,冲牢头招招手:“大哥,我换衣服,你们回避一下好不好?”
“好啦好啦——别吵吵!”玉泉公满意地摸了摸胡子,悠然道:“我捉摸着小渊应该快到了——我们坚持一两天,随机应变。”
“你啊——”任绯晴闭上眼睛吸了口气,“你心里是想着:你害人家家破人亡,也没脸再有非分之想了,对不对?”
“阿嚏!阿嚏!阿——嚏!”无懈的鼻子受不了那股又酸又辣的刺|激气味,很配合地连打三个喷嚏,顺便引发了喉咙瘙痒,“咳——咳!你、你这是熬什么鬼东西?!”无懈忍无可忍,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把所有没打开的窗户都一一推开。
应无懈愤恨地走了。不久,就有几个小厮洒扫牢房、布置饭桌,还送来一套洗漱用具。
噢——是吗?小蝶心里鄙视了无懈一回,暗自耸肩,心说:“这话要是刚才说出来,我也许还哆嗦一会儿……可现在不是刚才了!”
无懈一手抓着小蝶,一手从几案上抄起一只玉盅。小蝶还没看清里面褐红色的液体是什么,就被无懈扳着下巴,把整盅诡异的液体都灌进她喉咙……
小蝶听了他的话,忽然沉默了。半晌,她才缓缓转头,正视着玉泉公问:“老伯……你怎么知道我娘姓‘任’?”
话虽如此,但要入睡也不那么容易。
“哼——”小风悻悻把玉佩揣进怀里,嘟嘟囔囔道:“每当她突然提高声音的时候,就是在掩饰她的尴尬。”
小风也一时怔了,呆呆地看着玉泉公,吞了口唾沫,小声嘀咕道:“我爹早死了……”
几个人从容闲适地洗漱完毕,不慌不忙、有说有笑吃了早饭。小蝶心疼地拍了拍身上半脏的衣服,嘴里嘀咕:“你说应无懈真不会办事!抓人就抓人,还推推搡搡,把我好好的衣服弄得这么脏……怎么见人嘛!”
小蝶一眼看到了床上动也不动的中年女子。
“什么呀!”小蝶难为情地缩了缩肩膀,“哥哥和我不合适……”
玉泉公在怀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块玉佩,郑重地放在小风手心,有些得意地说:“以后谁敢欺负你,报义父的名号,有义父罩着你——要是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把这玉佩给那些孤陋寡闻的家伙们看看!”
他不知猜到了什么,微笑着又摸了摸胡须。
任绯晴闭上眼睛叹息道:“你别安慰我了。即使他来了,我也未必能见得到——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撑不了几天。”
小蝶的神情有些苦闷,“我没想。”
“我本来就没有非分之想呀!”小蝶红着脸提高了声音:“我只是觉得,大家以前处得不错,现在发生这种事,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朋友——”
两人沉默了没多久,无懈的随从送进大大小小若干包药材以及小蝶指名的锅碗瓢罐。
“娘!”小蝶叫了一声,任绯晴却不再理会,似是下了逐客令。
玉泉公却面有难色,挠头道:“按理说,被神水沾染的地方,应该变成紫色才对,怎么变成绿色了呢?看来这药的时间是太久了——说实话吧:我也不知道他的手会变成什么样。”
小蝶和哥哥对视一眼,看看玉泉公——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几个小厮步伐稳健、腰板结实,分明是身怀绝技。
“不说那么多了!”小蝶调整了心情,看了看牢中的玉泉公和余香,道:“哥哥,老伯,香儿,应无懈只是要我们一家死,我不能连累你们。你们今晚就走!”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小蝶把小风往边儿一推,整和图书张脸涨得通红,所幸没人能看见,她顺势往“床”上一歪,嘀咕道:“我忙活了一晚上,累了,不理你们了——睡觉!”
余香挠挠腮,有些奇怪:“小蝶,你干吗忽然这么大声?”
“唔——”小蝶想吐,却来不及。无懈紧紧捂着她的嘴,直到听到“咕嘟”一声,才满意地放手。
小蝶眯缝着眼睛使劲辨认,终于认出了“玉泉……景”这三个字。她直起腰,做了一个深呼吸……“你、你是景渊的爹——?!!”
“唉——”小风叹息一声,摸索着坐在妹妹身边,拍拍她的肩,推心置腹地分析:“你奇怪的地方还不止是这一点——你知道为什么你拖到二十还嫁不出去?(玉泉公:咦?小蝶二十岁啦?不是说十八么?)因为你既不喜欢给比你强的人当配角,又不甘心迁就不如你的人(小蝶:你在黑暗中变得大胆了?还是说刚认了义父,逮着人给你撑腰了?)……妹妹,别逃避了!赶快跟余姑娘取经,你后半辈子还有希望找个好人家……”
无懈一定一直在门外细听她们的对话,当屋中沉静下来时,他几乎分秒不差地推门进来,一句话不说,抓住小蝶的肩膀就走。小蝶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竟没有反抗。
那是一块深色的玉佩,在幽暗的灯光下很难判断它是什么颜色,只能依稀分辨出上面雕刻的图案——一只矫健的山鹰在崇山峻岭上空翱翔……
无懈笑地温柔灿烂,轻轻撸起袖子——他中毒的手臂上缠了一条白绢,上面还隐隐透着褐红色的血渍。
“娘的身体很不好。”小蝶拧着眉头说:“她本来就有内伤,让应无懈那混账从云罗山押到这里,又不照顾她的饮食……现在她浑身的气血都乱了,恐怕扛不了多久……”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能让易小蝶如此紧张——过期的愿望神水是第一个。
小风把玉佩一翻,发现背面刻着几个字。
“咳!小蝶!你太天真了!”玉泉公忽然摇头,冷静地分析:“即使出得了大牢,救得了任夫人,我们四个老弱病残怎么可能逃出定州?!依我之见,不妨等待时机——等边少侠来救人时,我们里应外合,才万无一失啊!”
想到这里,她灵机一动,从一边抄起扇子用力扇着火炉,把一股股浓烟往无懈身上扇……
任绯晴用鼻子哼了一声,神情有些无奈:“你要是没这么聪明,也许早就嫁人了。我不和你争。小蝶,娘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你,只有头上这两根银簪还值几个钱。你要好好收着,别让狱卒抢了去换酒——好好地用!”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小蝶一眼,黯然道:“我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人不过一死,死在这里、死在别处,都是一样——你不用惦记我,好自为之。”
“你再多嘴,我就不只是‘动手’打她了!”无懈冷冷打断了小风的话,瞪了小蝶一眼:“走吧!”
“你没见过吧?”小蝶的声音柔和矜持,似乎只是在跟一个半生不熟的朋友攀谈:“我一直想,你这么恨我爹,应该是因为很敬爱自己的大哥,即使没有见过他,也把他的仇恨当作自己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血缘可真可怕——即使从未谋面、即使嘴上嗔怪心里抱怨,但面对和自己分享了同一血脉的人,还是会心软,忍不住想找个理由为她开脱……”
“唔……”小蝶摇摇晃晃站起来,昏昏沉沉揉着眼睛说:“你傻啊?再用药水洗洗不就得了!多亏我还没死,我要死了,你是不是还要追到阴曹地府问我该怎么办?”
小蝶的手肘撑在书桌上,双手托腮,怔怔发呆。
“我虽是生了女儿,却没当过‘母亲’。”任绯晴的https://www•hetushu•com•com神情恍惚,似乎是对小蝶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我们之间闲聊几句,听起来也和别人家的母女不一样,总是少了什么。我时日无多,只有两件事惦记着:一是你爹的生死;二是你的终身。”她直直看着小蝶,问:“我把废话省了,直接问你吧:你觉得小风怎么样?”
玉泉公在小蝶怀疑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抚着山羊胡,坦然道:“小蝶,你不必多心。我要是害你,还用等到现在吗?我和你母亲是老相识。这么说吧:我是你非常熟悉的一个人的父亲。”
小蝶拾掇好了,神清气爽地来到面色土灰的应无懈面前,翩翩敛衽,“托您的福,小蝶今天一大早就有个好心情——早晨的心情对一整天的运气至关重要啊!王爷可别动怒,免得一整天触霉头!”
应无懈没说话,却笑了笑——他的笑容忽然让小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傻了,你到雍州时,也说自己撑不了多久,还不是拖到现在?”小蝶撇撇嘴,掀开母亲的被子,把手伸进去把脉。一搭上脉搏,她的神色变了变,不像刚才那么随便。
“我的命就是这么独树一帜!”小蝶白了他一眼,“谁让咱们一出生就注定是对头?你不觉得是上天安排我来尅你?”
黑暗中的小蝶忽然叹息了一声,缓缓道:“香儿,原来你也只是个怀春少女……为什么女人都喜欢等英雄来拯救?——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给英雄当配角!和英雄在一起,总显得我又无力又渺小……我是不是太奇怪?”
“哼——”无懈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上天只是让你逮点小便宜。你那条独树一帜的命最后一定是交在我手上。”
小蝶迷糊了没一会儿,天就亮了。牢房的大门响了几声,应无懈的身影又出现在她朦胧的睡眼中。
小风把玉佩拿到牢门口,借着微弱的灯光小心观摩。小蝶和余香也好奇地凑到他身边一起看。
无懈看着小蝶白净纤细的双手在月光下摆弄那些干巴巴的草药,又是捣又是磨,忙得热火朝天。一时间,他的神思竟随着那双灵活的手舞动起来,飘忽了一瞬。
“不、不会吧?”她垮下脸,又开始忐忑不安,“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走?!”余香从地上站起来,莫名其妙地问:“怎么走?”
“正是!因此……所以……综上所述,景渊一定是搬救兵去了。我们不如以静制动,养精蓄锐。”玉泉公摇头晃脑冒出这么一句话,惹得小蝶直跺脚。
无懈的肩头似乎在月色中轻轻一抖,但仍是无语。
看了应无懈那张扭曲的脸,小蝶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冲玉泉公挤挤眼睛:“老伯,您的神水真灵!就是病症可怕了点儿——说实话,我没看出来他那只手会怎么样。您说呢?”
小蝶一咧嘴,只觉得那顿好吃的早饭要从喉咙里喷涌……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应无懈已经揪过她的胳膊,在她后背推了一把,让小蝶又摔了个趔趄。
这次小蝶看清了:他绿色的手心中,青紫色的血管凸浮,手腕肿胀,把皮肤绷紧,看起来分外可怖。小蝶不是没见过可怕的症状,但看了无懈的手,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哆嗦,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底气十足:“我,我还没见到我娘呢!”
小蝶忽然打破了死寂,口气飘忽地问:“你见过你大哥么?”
小蝶翻着眼睛白了他一眼:“像您这样的人物,一旦解了毒,我还能活命吗?快点儿上早饭!我可是饿着肚子等你来呢!”
“易小蝶!”无懈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小蝶的手腕,把她扯到跟前,“你知道跟我耍花招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咳咳!这、是什么?”小蝶皱着脸使劲擦嘴,和-图-书被那恶心的味道搅得反胃。
“住嘴!”无懈的声音既不激动,也不愤怒,只是冷冰冰突然蹦出来,好像从房檐流下的雨滴敲落在青砖上,清脆利索却没有感情:“我的事情你不配问。别把你自己的感受一厢情愿往我身上套用!”
任绯晴的头偏了偏,看着小蝶叹了口气。
她还没想出新的应变之策,应无懈又回来了,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加不善。
小蝶回到牢房的时候,小风一眼就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异样。他把妹妹拉到一边,焦急地问:“小蝶,你见到干娘了?她怎么样?”。
“你进来的时候,我心里盼着另一个人……”她凄苦地抿嘴一笑,“可是这次又不是他。”
“他要是能来就好了!”任绯晴忽然说:“他要是来了,就说明不再怪你,说明他心里把你看的很重。”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有什么好尴尬的!”小蝶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我费好大功夫想出来的计划,你们一句‘等景渊’就给我否定了——我这是不服气!”
“算了吧。”小风撇撇嘴,偷瞧了玉泉公一眼,“一路上都管人家的爹叫‘爹’了……我想想都替你脸红呢,更别说你自己了。”
当他回过神时,小蝶已经架起了药罐,用一些莫明其妙的草药当柴禾,把另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煮起来。
小蝶尽量从容地打开一个个纸包,装模作样地检验药材。她知道无懈一定不懂得医药;她知道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坐在那里起威慑作用;她知道她可以趁这机会做点什么。但在无懈那道寒冷的目光中,她的头脑竟有些慌乱,手心也直冒冷汗。
小蝶瞅着这空当,把一个纸包往怀里一塞,然后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回答:“你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利于病’吗?味道越难闻,越有奇效;越清香的东西,越是狠辣的毒药!——哎,我向来认为毒药最有人性,跟人似的,越漂亮的越歹毒!”
她轻轻哼了一声,翻个身,跟自己发火:“我这是生哪门子气?本来就没指望他!就他还想英雄救美?算了吧!在雍州时,一个抢荷包的小混混他都摆不平!”
她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加之大事不断,内心烘烘乱乱根本无法成眠。
耳边听得小风低低和玉泉公合计:“义父(哼,这么快就叫得这么亲切),我那个义弟肯定会来吧?”
她只是隐约觉得,前面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和她同年纪的少年,而是一个可怕的画皮恶鬼,谁也不知道这张俊美的画皮下面有多恐怖。她只觉得,她看到的恐怖不及他本人真正面目的十分之一,剩下那九分,小蝶希望自己永远没机会去见识。
“我已经有干爹了——我干爹是小蝶的爹。”小风撇撇嘴,对玉泉公失去兴趣。
小蝶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必须镇定!有一件事,她绝对不能让应无懈发现——她根本没想出来该怎么解那种毒药!她只是在好多天前闻过一下“愿望神水”的味道,知道它的成分非常复杂。若是正常状态下的毒药,小蝶也有信心去解毒,但这神水偏偏是过期的……谁知道它发生了什么异变!眼下只能把死马当作活马医,弄点儿万用的止痒止痛消肿药,先把病人的情绪稳定住……
小风听了,恨得牙齿直打颤,刚要发作,忽然瞥见了小蝶头上的发簪。“这是干娘的!”他轻轻抽下一根,柔声道:“这根上刻着‘天’,另一根上刻着‘晴’——这是干爹送给干娘的,她从来不离身。”
余香忽然脱口而出:“边慎一定会来!”
应无懈气得直哆嗦,指着小蝶说不出话:“你、你根本不是诚心给我解毒!”
“娘!”小蝶急忙制止了她,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好好休养m•hetushu•com.com,别瞎想了。”
小蝶坐在母亲床头,轻声道:“爹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救你。”
她这些黑暗中悉悉嗦嗦的小动作,一概没有逃过玉泉公的眼睛。
“那我可以当你义父!”玉泉公眨巴眨巴闪亮的小眼睛,兴致盎然地继续说:“你别以为当我的义子是吃亏的事儿!告诉你:好处可多啦!我没法跟你细说,考虑好没?考虑好就伸出手,义父给你一个好东西当红包!”
任绯晴点点头:“你了解这个就好。小风的个性是真正的‘风’——你这样的女孩子,也许能握住风,但却留不住风。留不住风的人,没法从风那里得到幸福……可是你这些年都没结识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勉强有几个不错的,也让小风连哄带吓把人家赶走了——他的意思我能看出来,只是总觉得他不合适。听说你和毒宗的人一起处了好几个月,翠霄山庄的庄主还因为这个受了连累。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没?”
无懈推推搡搡把小蝶关进一间书房,看着小蝶在纸上列了几十种或常见或罕见的药材。立刻,定州府衙骚动起来,看来很多差役都出去为威远王找药。而此时此刻的威远王却冷静下来,背对着月光定定地坐在书房里,既不看小蝶,也不和她多话,似乎只是监视着她不许她逃走。
无懈面目阴沉地冲狱卒一点头,狱卒立刻开了锁,拖出小蝶一人之后,迅速把牢门锁好。小蝶被狱卒扯了个趔趄,刚站直了身子,无懈就“啪”一掌狠狠掴在她脸上,直打得小蝶眼前发黑,口里却是一股血腥。
小蝶似乎全身心投入了煎药活动中,根本不理他。
“应无懈!”小风怒不可遏冲无懈吼:“你还是不是男人?动手打女人很神气吗?你——”
应无懈没心思听她胡说八道,只是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药材。
小蝶本来还得意洋洋的笑脸一下凝固了……
“不许吐!”无懈厉声喝道:“你敢吐出来,我立刻拿杀了那个叫什么什么香的女人!”
“哦?”玉泉公和小风的四只眼睛一起眨巴着,像是抓住了昙花一现的精彩场面。
无懈没心情和她计较,立在窗边狠狠瞪了小蝶一眼:“我向来认为——跟你这个扫把精扯上关系,绝对没好事发生!”
再站好,房门已在她身后“咔啦”上锁,她面前是简单的陈设:桌椅、床。
“娘……”她轻轻叫了一声。
小蝶指了指小风手中的银簪,低声说:“用这个开锁。”
她只觉得这辈子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虽然只是从牢房绕到了定州府衙的后院,但跟在这个人身后,一路上都是阴森森的,让人随时想掉头逃走。
小蝶愣了一下,旋即凄楚地笑了笑:“他?你也说了,他是个很讲义气的少年英雄,他不会把女人看得那么重……他要是来了,也只是为‘朋友’。”
“咳咳,小渊是你的‘义兄’才对,这点嘴上便宜你也不放过……他当然得来!老爹的性命他也不管了么?”
任绯晴看着她的脸色,心里明白了几分,缓缓说:“听说翠霄山庄的主人是个很讲义气的少年英雄。”
“配药吧。”无懈的神情和口气都愈加沉静,他搬了把椅子,往小蝶对面一坐,仔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蝶整了整衣襟,伸手扶正发簪,没有搭理无懈。
小蝶不再言语。
“噗——谁说我是你爹?!”玉泉公瞪圆眼睛,哼了一声,但紧接着挠了挠头,似乎想到什么好事,一时间眉开眼笑:“不过……你这个性格倒是比我亲儿子还像我——小风啊,不如我来当你干爹吧?”
出了房门,无懈立刻夺过小蝶手中的银簪,翻来覆去看了看——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对银簪,货色一般,顶端各有一颗不大的珍珠,末端磨去了棱角,https://m.hetushu.com.com十分圆润。无懈左看右看,不觉得这样一对银簪能闹出多大的事,于是冷笑了一下,把银簪插在小蝶发间,说:“她倒是识趣,知道自己活不成,连遗物都准备好了。”
后院一间普通的瓦房前,四个带刀护卫一见无懈,立刻躬身行礼。应无懈冲他们点点头,其中一人打开了房门上的锁。小蝶定了定神,听到无懈冷冰冰的声音说:“进去。”
无懈把手在小蝶眼前晃了晃,阴森森提醒道:“解药拿来。”
“你最好在耍花招之前想想:取你娘的性命对我而言易如反掌。”无懈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哥!”小蝶看了看天色——今晚这一气折腾耗费不少时间,夜色渐渐消退,黎明即将来临。“哥,你要走,而且要带娘走!她被关在后院一个有守卫的屋子里。”她伸手入怀,掏出纸包,“我让应无懈抓药时,多配了一副迷|药。你用这个药倒守卫,带娘离开!”
“因此什么?所以什么?老伯——你怎么说话这么含糊?”她气哼哼往角落里一坐,似乎是在闹别扭,歪歪唧唧说:“他要是不来呢?要是他来之前我们就没命呢?!到时候你们陪我一起死,可别怪我没想过办法!”
小蝶眨巴眨巴眼睛,天真地反问:“您知道我死了,您会有什么下场?”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他的脸色不好,一看就是整宿没睡。“又开始肿胀了!”
小蝶机械地跟在应无懈身后,一时没什么主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却凉冰冰,竟有一丝恐惧。
“因、因为他就是那种急人之所急的英雄……”余香红着脸解释。
“好东西”这三个字对小风似乎很有诱惑力。他眨巴眨巴煜煜生辉的眼睛,好奇地追问:“是什么东西?”
无懈却丝毫没有动怒,安然道:“现在我们都中毒,我做件好事,提供你需要的药材。配解药吧!”
“解药没有现成的。”小蝶看了看他的神色,知道他信了八分,于是从容地继续说:“我要开张药方,你命人按方取药,我现在给你配。”
“我不走!”小风一甩袖子,退到了墙跟,“难道我和你不是一家人?”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疲惫地沉默着。
“他能不能借到救兵啊?”小蝶在角落,没人看得清她的脸色,只是这声音有些挑衅。
苍白的月光下,被这样一个阴沉的家伙盯着,绝对是难忘的经历。
小蝶听着他的话,心里愈加疑惑,听到最后,忍不住偷眼瞥了小风一眼。
小蝶听到此处,心里忽然一沉——是啊,他会来,但是却是冲着人家的老爹!
牢头拿她没辙,只好忍气吞声把她带到狱卒们休息用的小间,反锁了门等她换。
他冲着狱卒一挥手,狱卒立刻把小蝶对面的牢房一一打开,放出了翠霄山庄的家丁。无懈沉着脸,冲小蝶一伸手:“解药!”
应无懈脸上一片铁青,声音高亢却底气不足:“药水没有了!”
但她并没忽略无懈刚才的走神。“他心里还有别的事。”小蝶对自己说:“嗯,他要是再走神一会儿就好了。”
小蝶双手捂住嘴巴,含含糊糊地骂了一句:“你——的脑子绝对有病!”
“噢,这样呀——”小蝶伸个懒腰,拢了拢头发,懒洋洋道:“你看我衣冠不整的,实在不好意思出门——对了,定州有什么好吃的早点?我哥哥最喜欢美食。啊!我娘得吃点清淡的,来碗皮蛋瘦肉粥,配几个素色小菜!顺便蒸个大碗水蛋给我,加两勺酱油,还有什么好吃的一并端上来。把这地方收拾收拾,摆张干净的桌子,再来两个机灵的小厮伺候着。不难吧?”
小蝶吐了吐舌头,“王爷真细心!这是按我昨天的药方抓的?不好意思,忘了告诉您:那药只能用一次,今天得换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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