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尺上的冬幕里，一个穿裙子扎两条小辫的胖妞嘴角抽搐，捏紧身边穿白衣的阿姨的衣角，期期艾艾地说：“不要吧。这一对二皮脸……观音阿姨，观音姐姐，求您了。”
宋书愚一本正经地问：“秤？在洗手间啊，我回来还见着。”他边说边下地汲了拖鞋往洗手间走，“真不见了。”
“在、在我书房。”宋书愚老实承认，攥着他睡衣领子的手松开了点，他强自忍耐还是闷笑出声，“猪脑袋，第一个不见了的时候就该想到是谁的。”
宋书愚敛了笑回望她，小声问：“生气了？”试探地握住她肉乎乎软乎乎的手，更低声地问：“真生气了？熊熊？”
豆丁急急的表演：“干妈看我看我，我会。”
一时间客厅里静悄悄的，豆丁坐直了困惑地望住妈妈，陈婉憋得脸上微红，看看自己儿子然后转头严肃地告诉心眉：“那个、据说是最容易受孕的体|位。”
宋书愚没抱住人，把手收回来，懒洋洋地靠向一堆边角被某人咬得烂兮兮的枕头，拖长声音说：“新年快乐。”
心眉从他身上滑下来，委顿地盘腿坐在他身侧，委屈的眼神、饱含控诉的眼神定定地望住他。
再重也没有她重要？
“麻雀也能飞上青天。”
“熊贵妃，该侍寝了。”
……
何心眉的恶癖是早晚要称一次体重。第一个秤可是她的陪嫁，无端端消失不见了。昨天新买的刚过二十四小时，又没了。又不会自己长脚的，家里除了她就是他，难不成打扫卫生https://m.hetushu.com.com的阿姨也有和她同样的爱好？
下了车，那叫一个天寒地冻、饥寒交迫。心眉打个哆嗦，捂紧了领口催车里那位快出来，“松鼠鱼！”对方慢吞吞地熄火拿钥匙，她跺跺脚，揣着新买的电子秤先冲上了楼。
“靠！十八。”
“臭小子，没良心的，见到漂亮阿姨就不要干妈了。”
“……真的？”
她嘿嘿笑着走过去，宋书愚头往后闪，说了句“牙膏沫子”已经被她白呼呼的嘴巴在脸上印了一记。
“熊熊，熊宝宝，熊贵妃……”
“新年快乐，老公。”心眉挥挥手上的牙刷，含糊不清地嚷嚷：“不许躲！还有右边！”
“我和爸妈……”
“还差十个。”她深呼吸，“你先睡。”
第二天在陈婉家的时候，心眉目光避开茶几上的零食和水果，只抱着一杯白开水不停往肚里灌。
她不做声。
“心眉？”
他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事实，就算爸爸手艺没我好，拍老丈人马屁也是做女婿的义务。”
“……”
拿被子蒙住脑袋那位呼哧一下坐起来，“八点了？松鼠鱼，你为什么不叫我？”说着已经跳下地，光着脚往洗手间冲：“给我十分钟、五分钟。”
“我装什么蒜？别急，再找找。”他进去衣帽间又出来，莫名其妙的样子，“没有。奇怪了，明天问问阿姨，说不准她收起来了。”
“别气你干妈了，她饿得两眼放光等会把你给吞了。”
“当然可以了。”小和_图_书眉说完就试，腿一往上抬立刻感觉不雅，那边陈婉已经笑起来，小眉涨红了脸啐一口：“饿疯了，拿我开玩笑。”
豆丁听见小眉的话，冲心眉做个“我好害怕”的鬼脸，“小坏蛋！”心眉假装凶狠地扑过去，小家伙已经咯咯地先笑起来。
他郑重点头，“别减了。”
“叶阿姨给我剥小核桃，”豆丁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满的核桃肉给心眉献宝，“干妈不好。”
“何心眉，八点了，迟到等着扣奖金。”
他补充：“一百三和一百二没区别，我们抓紧时间做人要紧。”
“猪，起床了。”
陈婉见自己儿子跟翻了个个的小乌龟一般四脚朝天地缩在沙发角，更是笑不可抑，“何心眉，我说你半天不吃东西还怕你饿着，原来一肚子坏水早涨饱了。”
“你知道的。”
小眉和陈婉面面相觑，三分尴尬五分好笑。
他掀被子的手不易觉察地呆滞了一秒，躺好了才说：“那是不是你顺手搁哪忘记了？别想了，早点睡，明天我陪你找，找不到我们再买个。”
宋书愚无可奈何把右脸迎向她，等她得逞后才伸手拿床头的纸巾抹抹她嘴巴，再把自己脸上一左一右的白泡泡拭干净。“你动作快点，爸妈才打过电话来，问我们要不要一起中午饭。”
“不是说好了白天我们自己活动，晚饭一起吃的吗？”心眉在洗手间回应。
“体重真那么重要？心眉？”
宋书愚的话音被惊讶的叫声掐断：“秤呢？松鼠鱼，我的电子秤呢？”没等他回答又和_图_书是她奇怪的自语：“我昨晚上还称过的啊，就放在洗手台底下，怎么会没影了？”
“兽运？受孕？”心眉张口结舌，不可置信地望住陈婉，傻傻地重复：“受孕？受孕！”只听得耳边小眉长长喟叹：“看来小宋哥哥想孩子也想疯了。”
“松鼠鱼，你行。十五。”
好像是松鼠鱼的声音，烦躁，他就不能消停一会？一早上扰人清梦。
“松鼠鱼，你肠子究竟绕了多少道弯弯？十七。”
“松鼠鱼！”心眉要抓狂了，“还装还装还装！”说着扑过去骑住他：“还我的秤来。昨天说买秤你已经不乐意了，你看不顺眼我减肥你直接说，你藏我的秤做什么？那是我的陪嫁，跟了我多少年了。你老实交代，都藏哪去了？”
心眉深嗅了一口松饼的奶油鸡蛋香，摇头说坚决不吃，又喝了半杯水压住饥火，突然问：“小眉，你练了几年瑜伽，我妈玩了半个月现在也说好，究竟减肥有没有效啊？”
“熊熊，二十个了。该睡了。”床沿上探出他的脑袋。
白衣服阿姨嘴角绽开一朵微笑，“去吧。”
“你故意的！”回家路上她指责他。
心眉挣扎不已，还要不要减啊？
何心眉握紧拳头盯住宋书愚。还装，眼神也不敢迎视她，明显说谎。“阿姨这两天休息，明天才来上工。”
宋书愚望向她背影消失的洗手间门口，抿嘴低笑。不到五秒钟时间，那家伙又冲出来，指住他怒喝：“松鼠鱼，我的电子秤呢？第二个了！别和我说你不知道！”
“别m•ｈｅｔusｈu•ｃom.com唱了！唱得难听死了。拜托你团成一团圆润离开。”
他偷偷瞄她不就是确定她意志是否坚定嘛。心眉思想斗争了三分钟，握拳说：“不饿。”坚持就是胜利！
我靠！何心眉一跃而起，“我去刷牙。”
心眉跳脚：“你还给我装蒜！”
她和宋书愚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被念叨的那位半躺在床的另一侧，荒腔走板地哼着歌，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心眉凝神细听，“再见丑小鸭再见，我要洗心革面，人定可胜天梦想近在眼前……”
“松鼠鱼，阴险狡诈，你又刷新下限了。十六。”
“美丽极限爱漂亮没有终点，追求完美境界……”
心眉从新年这一天发誓新的地狱减肥计划正式开始，晚上宋书愚深情的眼神专注地凝视手上的鸡翅膀，边叹息“外酥里嫩，爸爸炸鸡翅有一手”边抹嘴边的油时，她也只能恨恨地看着暗地里狂吞口水。
“我不减肥能成吗？和人老先生说换个姿势，他倒是听话，可把我搬来搬去，到最后还是这招。”
心眉含着牙刷站在洗手间门口，勉强睁开被眼屎糊住的眼皮，愣愣神才意识到自己在放元旦假。
“我……十九。”她忍。
“当然有效了，问题是你能坚持？”
何心眉低声喃喃。
陈婉端着一盘新烤的小松饼出来问：“心眉，你早餐也没吃，吃两块点心垫肚子？他们哥几个大过节的撞一起也有谈不完的事，午饭有得你等的。”
“当然重要了，你懂个屁！谁不想好看点？谁不想穿漂亮衣服？我能吗和*图*书我？我前天才秤过，一百三了。松鼠鱼，我知道你想要孩子，我妈也说快点快点，再拖拖等将来我们孩子结婚你站都站不稳了。我敢吗我？生了孩子再减肥比现在减更难，难一百倍。我想想你下半辈子跟个大肥婆生活在一起，我都替你着急。你以为我不想要宝宝？我这次连减肥药都不敢吃，怕有副作用怕影响身体，你以为减肥容易啊？我饿得胃里象火烧，走路脚发虚，你知道不？我、我还不是怕，怕将来……”
心眉有些艳羡有些气馁：“人瘦就是好，高难度的动作随便做到。我每次一抬腿肉和肚腩挤一团，连气也透不过来，第二天腰跟折了一半似的。偏偏人家乐此不疲的，就是好这口……”
“去你的，”心眉在他起伏的胸膛前挣扎，“宋叫兽，你眼睛里又泛鬼火了！”
“屁，小鱼子，来给哀家宽衣。”
“猪脑袋，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他叹气，手指移向她指间的婚戒，轻轻摩挲，“心眉，哪怕你长到两百斤，也不够你在我心里在我们家的份量重。”
他躺回去，“再见丑小鸭再见，自卑留给明天……”
何心眉在床边的地毯上练仰卧起坐。
……
“不要……二皮脸……爹妈啊……”
“真不饿？”死小孩晚上就只吃了两条过水的青菜，“爸爸给你留了一盒，我带回来了，真不饿？”
大手抚在脸上，猪哼唧了一声，拨开手翻身继续呼呼。
“怕将来什么？”他目光专注，不离她的眼睛。
“……那你能把腿蜷起来，膝盖放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