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磊掏出钱包，见那人脸露贪婪地望来，他心中一动，歪头仔细端详，这一看他顿时瞠目，“魏少。”
“节哀顺变。”庆娣眼中怜惜不胜。
这十年，她读书在外，后又嫁人生子，在家的机会不多，但是经常听父亲提起姜尚尧这个名字，言里言外都能听出父亲的欣赏和快慰，他也暗自欢喜，又暗自疑惑，同时为不能在膝前尽孝惭愧。哪知父亲临终时满脸愧意地吐露出一个秘密，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血缘之亲。
不一会儿，车拐进原州宝山殡仪馆。下车时，姜尚尧拖住她的手，她向他鼓励地笑。
“说话啊，要多少？”刘大磊不耐烦，“喂，戏演过了啊！”
地上那人只是连声哎哟不说话，混这行讨饭吃的都知道，有两种车不能碰，一种是公家车，一种是打眼的豪车。那人今天也实在是逼急了，大夏天，地能烤出人油，毛腰守了一个小时，眼泪鼻涕长流，神智有些ｈｔtｐs://ｗｗｗ•hｅtushu•ｃｏm.coｍ不清了。
“行。”刘大磊开了车门走近前，那人眼角瞥见他锃亮的皮鞋头，哎哟声立刻大了点。
“大磊，别这样说，敢拿命换钱的肯定有原因。”后座的庆娣也在张望。
一辆豪车行驶在原州的主干道上，这是通往原州殡仪馆的必经之路。
他想笑，却感觉笑不出，嘴角弯成滑稽的弧度。
刘大磊撇撇嘴，蹲下去说：“兄弟，你这技术不过关，人家那好歹还抹抹鼻血什么的。”
十年后。
“节哀顺变。”
“有爱娣和阿姨呢，怕什么？”
这一日是巴思勤丧礼，巴思勤自三年前从济西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居二线，离开繁重的公务，身体反而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见姜尚尧沉默不语，庆娣柔声劝说：“死者为大，等会儿对着你妹和阿姨，别那么硬气。”
姜尚尧握紧了庆娣的手，转移话题说：“早点办完事回去，和*图*书那三个皮猴子在家，大闹天宫的，妈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庆娣闻言失笑，“让你带他们三个一起来，你不肯。”
两人牵手慢慢往门口走去。静默中庆娣忽然发问：“我很久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没有巴书记，没有他支持，那些深仇你会用什么方式来报？”
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弯道时，司机小邓放缓了车速。小邓婚后发福，圆圆的脸，肥肥的肚腩，经常被刘大磊取笑，“你说瞅见你下车谁不奇怪？究竟你是司机还是老板呢？”每逢此时，小邓唯有干笑，没办法，老婆会疼人，饭菜做得好，那营养一天五袋减肥茶也抵消不了。
魏怀源脸色大变，嘴巴哆嗦着，定定望着那辆车，明知看不见，也极力想分辨出车里的人影，熬着吧，心里有个声音回响不止，他隐隐猜出是谁，震惊难堪交织在一起，不由涕泪纵横地跪坐于地，远望车影消失。
每个殡仪馆布置都大同和-图-书小异，气氛是一致的庄严肃穆。来参加追悼会的不少是新闻里的熟面孔，姜尚尧和庆娣不落痕迹地站在后排。追悼会正式开始，现任省人大主任担任司仪念完悼词，然后其他人循序上前三鞠躬。
刘大磊嘿嘿一笑，“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拿了钱走吧，这些够你爽好几回的了。”说着循着魏怀源的视线望向车道，低下头又补充了句，“好好过，有人说了，日子长着呢，慢慢熬着吧。”
说着他将钱包里的钱一股脑塞对方手里，魏怀源捏着那把钱，热得烫手，他瞟一眼那辆豪车，讷讷地问刘大磊：“你是……”
“照顾好自己。”姜尚尧俨然没有听见那一声低唤的样子，但话里分明流露出些许感情。
“可不是，嫂子你可说对了。那人真可怜，一看就是吸毒上瘾的。”刘大磊说完，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里瞟了姜尚尧一眼。
姜尚遥皱皱眉头，吩咐说：“下去看看，不离谱的话给点和*图*书钱就是了。”
那人听见这两个字，神情呆滞，随即手撑着地想起来，刘大磊乐了，“别急着走啊，来来来，都给你。”
刘大磊上车后就主动告诉嫂子：“我把身上的钱都掏给那人了。”
“庆娣，你说过一句话记不记得，人活着，必须怀有一种能让自己为之仰望的信念，坚不可摧，折腰不悔。我曾无数次地抬头仰望，”姜尚尧停下脚，望向天空，“看见天理昭彰。”
年纪越大，庆娣越相信因果说。像姥姥和妈妈那样心肠慈悲的人，本应后福无限。
二十年恋爱，十年夫妻，他们熟悉彼此。即使此时姜尚尧脸上平静无波，庆娣也明白他的内心一定如翻江倒海。再深的恨意，也有一缕血缘的羁绊，庆娣回握他的手，用劲捏了捏。
那人松开抱头的手，抹抹鼻涕，含糊地说：“随便给点。”
“大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刺耳，心眼真不错，小蔚子有眼光。”
这句话巴婷婷今天听见和-图-书
了无数遍，可都不如目前这个男人低沉的一句带来的影响巨大，她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轻声喊：“哥。”
“一个糖妹都够她头疼的了，爱娣还顾得上别人？”
六十九岁在现今医疗发达科学昌明的社会算是短寿了，同龄的姜凤英每天清早半小时的扇子舞，家务不辍，依然行走如风。也有可能是姜家的长寿基因影响，姥姥可是八十七岁高寿离世。
正傻笑着，右前方一个人影从街角蹿来，眨眼功夫冲向车头。小邓一个急刹，六米多长三吨重的劳斯莱斯机械反应灵敏，但车头处那人影依然惨叫了一声，连滚数下，躺倒于地。
走出门口，他仰望七月的天，太阳灼痛了双眼，他这才放任眼角滑出一滴泪。
小邓出了层薄汗，望了望邻座的刘大磊。刘大磊往外望了一眼说：“操，碰瓷也不装像一点，身上好歹揣两个红颜料袋子啊？”
轮到姜尚尧夫妻上前时，巴思勤的女儿巴婷婷愕然望来，眼有银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