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归依心不安

“啊,记得,他还给小莫买过玩具呢。他怎么了?”安心略一想便想起了王磊的模样,对她和小莫好的人她都牢牢地记着呢!
沈墨冷冷地:“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其他银行不肯借贷?”
苏扬除了照办也别无他法,却还是顶着被骂的风险建议道:“沈总,虽然京信这回做得不厚道,但是咱们有求于他,你这样……”
沈光珉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竟然毫无办法。他这个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肯听他的话了。沈光珉冷笑,沈墨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沈墨居然也敢威胁他了。看来,这些年他太放纵沈墨了。
“是啊,我跟他妈都被他气得不行了。”沈光珉赶在沈墨之前开口。
“取消。”沈墨斩钉截铁。
会议结束,沈墨回自己的办公室,苏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你有儿子了?”吴灵儿故作惊讶地惊呼,“你才多大呀!孩子的爸爸呢?你们在一起吗?”
“还好吧!”安心毫无戒备地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是挺辛苦的,再加上还要带我儿子,不过现在……”
沈墨眼里冷光一闪:“这究竟是什么垃圾?你们到底哪个带了脑子来上班的?下一个。”
“哦,知道了。”安心忙道。温言的神色太过凝重,她也不敢乱打听,而且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努力不给他添乱不让他担心。
“那……我们再跟其他银行接触接触。”那主管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其实也正如她自己所言,自己看错了人当然也要承担看错人的后果,她早就已经释然了,只是没料到有生之年还会再遇见他而已。
安心看出他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灵儿,你来得可真早。”安心熟稔地招呼道。
虽然窗外的阳光很好,早间会议室里却是乌云压顶。
昨天她从他车上跑下去也是哭得不能自已,可此刻,她看着他,眼睛湿润,眼里有泪,却咬着牙不肯落下来。她看着他,如此地平和而纯净,眼角眉梢却带了淡淡的疲倦与哀愁:“沈墨,我不恨你了。真的,一开始真的很恨,会忍不住想一个人究竟要怎样才会冷酷无情到那样的地步。后来我有了小莫,我再也不恨你……”
安心一直担心地望着门外,做贼一样扒在门边,试图想要偷听他们的对话,无奈距离太远了,她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见。好半天她才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抬眼去看,沈墨的车子飞快地驶了出去。
温言的表情淡然而慵懒:“A城有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能离开。”
“当然可以啊。”反正这时候也没客人,安心便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给我水就好。”吴灵儿在等候区那一方小小的空地上坐下来,放眼打量这不大的花店:花店虽小,但很整齐,鲜花与盆m.hetushu•com.com栽各据一边,丝毫不让人觉得凌乱。
安心端了水过来,吴灵儿道了感谢,含笑望着她,忐忑问道:“安心,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沈总,幸会。”却是温言率先开口。
沈墨打开车门走下车,冷眼看着安心吊在温言的手臂上软语讨好认错。很好,这两人这般旁若无人,都当他是死的吧!
吴灵儿看着她,她的眼睛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质,水晶一样明亮,不染半点尘埃的清爽。一个女人,一个未婚生子的女人,一个未婚生子被赶出家门听说受尽生活苦楚的女人,她凭什么还能有这样的眼神?
温言微愣,随即失笑:“沈总,这话应该我来问才合适吧?你抱着什么目的不惜跟安安签结婚协议来困住她?报复?那我不得不说,沈总你的度量未免有些小了。”
沈光珉正要回答,沈墨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并且在他答话前率先开口:“孙伯伯,下个月的婚礼已经取消了。怎么?爸你没有跟孙伯伯说吗?”
苏扬太过吃惊,险些接不住他递来的文件:“沈总……我立刻去办。”
安心这才放心往屋里走,她可不是关心他心疼他什么的,她主要是担心温言的手会疼而已。
安心再不敢多想,赶紧跳下车安抚一看就知道在生气的温言。当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过先认错总是没错的:“温言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安心原本平和的瞳孔急速地收束了下,骤然睁大的眼似不能置信,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我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沈墨,我都看到了,那天……我什么都看到了,你还装?”
“孙老,你是只知其一啊。他那臭脾气,发作起来谁拿他都没辙,不省心啊。”沈光珉摇头叹息。
“老沈啊,沈墨的确是个好苗子。这些年我看着他,将沈氏搞得像模像样的,一点都不逊于你呢。”领导将手里的球杆递给一旁的球童,看一眼落后的沈墨,夸奖道。
车子到达花店,还未停稳安心便要开门下去,沈墨却飞快地倾身按住了她拉车门的手。他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她剧烈颤抖的长睫毛。她很快平静下来,脸色是冷然的平静,却倔强得不肯开口。
那个名叫安心的女人,是时候要见上一见了。
沈墨的脸色黑得像压顶的乌云,她说她恨他?她究竟凭什么恨他?他开口,低沉而锋利地说:“你凭什么恨我?”
虽然安心亦觉得这吴灵儿未免太自来熟了,但想一想,大约是急迫地需要人分享她的喜悦吧,也就没有多想,用力地点头:“嗯,我一定去。”
沈墨于是很干脆地闭了嘴。沈光珉黑着脸想要跟上去,沈墨却出声喊住他,望了眼孙老的方向,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和-图-书沈总……”那位主管都要哭了,觉得自己的头发根本不用一夜才白,现在就已经白透了吧,“圈子里都知道吴氏是银行界的头头,如果连京信都不同意贷款给我们集团,可想而知其他银行……”
然而,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这个人面前为自己辩解,她都不信,更别提其他人。再说了,他温言算是什么人,他需要在温言面前为自己辩解?“不管你怎么想,安心是我的人,她的生活她的未来再也不需要你插手,所以温总当我是警告也好,是忠告也罢,任何时候,跟我的女人保持距离对你比较好。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温总想必十分明白。”
他说完,转身就走。
她连忙拉开门,冲温言跑过去,正想扯着温言问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温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只听了两句便变了脸色,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安心这才发现沈墨居然也下来了,莫名地心慌了下,轻轻捏了捏温言的手臂。温言低头看她,她微皱眉,唇瓣也微微嘟起,很不放心的模样。温言叹一声,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不动手。”
沈墨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夹,丢回去:“除了京信银行这天底下就没有别的银行了吗?”
孙老点点头,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将手里的文件顺手扔在桌面上,他头也不抬地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沈墨笑,却是恶意地:“我要去接我的儿子跟……我儿子的妈,我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年轻人闹别扭啊!”孙老似理解地点点头,然而又不赞同地拍拍沈墨的肩膀,“再怎么样,也不能拿婚事来赌气,你说是吧?”
她就真的再不肯看他一眼,紧紧闭上嘴巴,孩子气的举动,仿佛只是在跟他闹脾气。但沈墨知道,她是真的很生气,并且打定主意不会再同他讲话了。
苏扬还未来得及领会精神,沈墨已经低了头,不再浪费口舌。
又一个总监连同计划书一起变成了炮灰。
他也很无奈,总不能掰开她的嘴强迫她同他说话吧!沈墨郁闷地想,他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当年明明是她背叛他,此刻她却理直气壮地说恨他?这都什么事儿啊!
这是一场较量,不动声色,没有火光,但是紧张压抑。
吴灵儿漂亮的面上染了红晕,幸福又娇羞的模样:“我们下个月会举行婚礼,安心,我的朋友不多,到时候你可以来观礼吗?我希望能得到全世界所有人的祝福。”
“你这么早回哪儿去?”沈光珉皱眉,“陪孙老吃饭,以后少不了麻烦他的时候。”
安心已经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脸,虽说了不跟他说话了,但到底还是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伸手开门,车门却先一步被人拉开。安心诧异地抬头,温言冷冷地站在外面看,不,是瞪着她。www.hetushu.com.com
安心想起从前那些事,忍不住苦笑一声,淡淡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不说我了,灵儿你的未婚夫呢?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你别紧张呀,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安心领着她进了花店,“你先坐一下,我的店员一早就去进货了,应该快回来了。喝点什么?我这边只有水跟牛奶。”
沈墨气得笑了,报复?他与她同住了这么几天,到底怎么折磨她了以至于他们非要将他的动机理解为报复?是,一开始他的确认为他该报复,但事情过了那么久了,他在看见小莫的名字时,便再也没有怨恨了。
当然,这离不开温言一直以来的照顾与扶持,也离不开她家小莫的聪明能干。她有这么爱她的两个男人,有什么资格抱怨?
她走得太急,因此没有顾得上看沈墨的表情。其实若真看,她也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有仔细地看,才会发现那双眼睛在霎时间变深了,暗如子夜,幽深不见底。
安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还小,识人不清……自己犯的错也怨不得别人啦。不过我也没有后悔过,因为我家小莫不但聪明而且很帅哦。我一个人带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
沈墨低了头继续翻看文件,嘴角始终抿得紧紧的,笔锋一顿,忽然抬头喊住苏扬:“明天在我办公室里多放一张桌子。”
“孙伯伯。”沈墨还欲再说。
沈墨盯牢她的眼睛,用静水深流一般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这番指控究竟为哪般,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的。”
她一反面对沈墨时的气怒仇视,小狗一样吊在温言的手臂上。
“我的合伙人王磊,还记得吗?”
“妻子?”温言笑,“签了个结婚协议就是你的妻子了?沈总,你这话也只能哄哄安安那丫头而已,我猜你们根本就还没有登记,可对?”
“你真好。”吴灵儿赞道,“也很能干呢,独自一个人经营这样的花店,很辛苦吧?”
沈光珉终于抢在沈墨之前开口:“孙老,你别听那小子胡说!他可能跟灵儿有点误会……死小子脾气就是这样的。”
“即便……她现在已经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温总,我个人觉得你与我的妻子保持距离对你对她都比较好,毕竟,你也不想惹上官司不是?”沈墨缓缓说道,一瞬间的目光,黑到至深的幽明,有种萧杀的凛冽气息。
“是京信银行的董事长……”有可能是老板未来的岳父,这约算重要还是不重要?
安心气得浑身都在抖,恶狠狠地瞪了沈墨半天后,却赌气地转过头:“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
目睹温言坐的车走得不见影儿了,安心才返身准备回花店,眼角余光却瞄到昨天来店里的那名大美女正从车上下来。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冲她绽出温柔和*图*书的笑容来。
她说完便要开门下车,沈墨却早已经落了锁。她恨恨地转头瞪他,带着小兽一样的愤怒。
沈墨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了看苏扬:“我说取消晚上的饭局。”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胆子很小的,一辈子大概就做了那么一件大胆的出格的事。”安心轻轻叹口气,嘴角一直噙着笑,“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要活下去呀,再说,最艰难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一下,困苦呀,白眼呀,唾骂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光珉的脸立刻就黑了,然而当着孙老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咳嗽一声命他闭嘴。
沈墨却似不懂,径直面对惊讶的孙老,淡淡道:“孙伯伯,可能我爸最近太忙忘记告诉你了,沈家跟吴家的婚事已经取消了,真是不好意思。”
“沈总,”苏扬简直要哀泣了,“你不要意气用事啊。”
锐利冰冷的气息像风暴一样灌过来,让人恍然以为夏日的太阳生了病,失去了它该有的温度,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好几度,冷得直透心肺。
“怎么就取消了呢?”孙老不解,“吴家那孩子我见过,挺好的呀!”
虽然,小莫那家伙从来不肯喊她一声“妈妈”,这让她郁闷了良久。
温言抬眼,看着沈墨缓步走近。他微扬下巴,平静地迎视沈墨,拍一拍安心的肩头,看也不看她,淡淡道:“你先进去。”
温言懒懒一笑:“怎么办?我这人就是这么不识时务,安安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但凡她有一丁点不痛快,我就会带她离开。对了,沈总可能还不知道吧,昨天你的母亲大人过来了,要我们安安不要纠缠你呢。”
“结婚之后就好了吧!男人嘛,结婚后脾性都会大改的。”孙老笑着道,“我听说婚礼就在下月,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安心真心地替她感到高兴,“你们是准备举办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呢?”
孙老似了然地先一步走开,故意留一方空间给父子二人沟通。沈光珉伸手拉住沈墨,低喝道:“你给我闭嘴。”
温言走得很急,只简单收拾了换洗衣裳就匆匆赶去机场了。当然临走时他仍不忘絮絮地叮嘱她要小心啊要照顾好小莫啊要保护自己啊……
“我们会举办西式婚礼。到时我亲自将喜帖送过来,说定了啊,你一定要来的。”吴灵儿倾身握住她的手,大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吴灵儿不安的模样:“太早了吗?对不起哦,我只是想早点……”
沈墨冷冷一哂:“听说你的公司都快倒闭了,没想到你人还在A城。”
“孩子的爸爸,他是怎样的人呢?他抛弃了你们母子吗?”吴灵儿倾身,斟酌着问道。
“你说什么?”沈光珉没沉住气,大吼出声,惹得已经拉开一些距离的孙老疑惑地回头频望。https://www.hetushu.com.com沈光珉歉意地冲孙老笑笑,以手势示意他没事。
“你好勇敢。”吴灵儿言不由衷地笑,然而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苏扬战战兢兢地说:“沈总,上午十点有个视频会议,十一点约了飞扬设计室的负责人,下午两点要陪市局的人打高尔夫,晚上六点有个饭局。”
她闭口不谈沈墨,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不怕在人前提起安斯莫,因为他是她的骄傲,是她能放心去爱不必担心受到伤害的唯一一个人。
苏扬的小心肝飞快地颤抖了下,他跟在老板身边的日子已经不短了,老板是十分内敛的人,就算生气也只是脸色更冷而已。他不会骂人,只眼神冷冷地一扫就够人受的了,今天却将所有人都骂了个遍,太可怕了。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安心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怒声道:“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想提了,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报复也好,为了折磨我不让我好过也好,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签了协议,您请随意,好吗?”
温言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对跟在他身后的安心交待道:“公司有急事,我现在必须赶回去。你好好的,照顾好小莫,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沈总,京信银行的贷款迟迟没有批下来,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手上的楼盘……”
沈墨的眉目亦是刀剑一般地犀利,锐气逼人,竟丝毫不逊沈光珉,“同样的话,我还给你。”
沈墨眉峰一凛,仿佛刹那间有千帆万影划过他的眼:“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沈光珉沉着脸,逼视着沈墨,目光像锋利的刀刃,低低道:“你不要逼我。”
下午五点,A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沈墨跟在沈光珉身后,陪着市局的领导。有沈光珉在,这样的场合也轮不到他说什么话,故意落后一些,想得一些清静。
“我有分寸。”沈墨冷然地翻阅手上的文件,划了几笔,递给苏扬,“你找个靠得住的精算师,算算我名下的不动产值多少。”
她原以为自己就是一废材,最艰难的时候是连温言都劝她放弃小莫的时候,然而那一回她却是用了一辈子的力气在坚持,绝不退步,气得温言都想抽她。还好最后他并没有真的放弃她,她也才真的有勇气为了安斯莫将所有的难关困苦挺了过来,原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儿,谁知轻轻松松一抬脚就过去了。
沈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不好”两个字来形容了,冷到底,黑到透,看着平静,内里不知道炸成什么模样了,“晚上的饭局重要吗?”
沈墨的鼻子很挺,线条干净利落;他的嘴唇很薄,微微抿起便是单薄严厉的样子,而此时那唇抿得死紧,仿佛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阳光下,他脸上的棱角愈发犀利,“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无耻了?你又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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