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逃不了的就叫做宿命

“想要再一次地对孟菲施暴,孟菲反抗的时候,无意中抓到了书桌上的台灯……”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得不到答案,学会了不在意。
终究不过是他的妄想,这次阮小乐的号码成了空号。过去那些所有的好,都成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手探到阮小乐身后,一拨弄,阮小乐的内衣解开了。
来的时候是神清气爽,回去的时候却是行色匆匆。到机场的时候,阮小乐差点想要返回去,再也不回那座城市,那座禁锢了她那么多年,让她始终不得自由,却有着她所有的悲喜爱恨的城市。
可是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她脸上所有的光辉都失去了,眼前这个颤抖着企图隔绝所有人的李孟菲,这个谁也不认得的李孟菲,她睡着了是否还是噩梦连连?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可是孟菲她现在的样子……”
“嘉年哥,嘿嘿,嘉年哥……”李孟菲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听到阮小乐提到的时候,歪着嘴角笑了起来。
不过陆修远却变得神秘起来,偶尔消失大半天找不着人,阮小乐问过几次,他总是神秘莫测地笑着不肯说。阮小乐最后也就失了兴趣。
阮小乐实在不放心,嘲笑了一下自己就是劳碌命,给安然打了个电话。这次安然出乎她意料地口风紧,咬牙就是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越是这么支支吾吾,阮小乐越是感觉到事情真的不妙了。
李孟菲好像并不反抗,转身拉着周嘉年的衣摆,开始掉眼泪:“嘉年哥,我好怕,他们都欺负我,我好怕,嘉年哥,你带我走好不好,好不好?”
阮小乐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阮小乐的假设,在周嘉年的脑袋里面闪过无数次,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没了意义,时光不能重来,他们注定了是要分开的。
阮小乐紧咬着下唇,固执地不肯开口说话,许久,嘴里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唇上也是一阵刺痛,阮小乐才小声地问道:“那周嘉年呢?他怎么样了?”
“会!”周嘉年回答得掷地有声,阮小乐笑了起来,这个答案,和她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周嘉年感觉自己脑后一重,整个人重重地朝前摔去,来不及等他爬起来,浓重的呼吸声夹杂着难闻的劣质酒精的味道打在他的脸上。袭击他的是一个体格比他健硕的黑人,周嘉年望向他的时候,发现还站着好几个笑得不怀好意的同伙。
阮小乐点头,猛地站了起来,双腿却因为蹲的时间太长了,麻木得一点感觉也没有,让她差点当场摔在地上。周嘉年赶紧伸手接住阮小乐,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阮小乐安静地听着周嘉年说话,两个人相拥坐在一起。听安然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阮小乐没有想到过程竟然是这么悲惨。周嘉年那时真的死掉的话,她和林素都是凶手。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还会不会在当时决定回来。阮小乐的回答是会,她没办法在明知自己的朋友过得不好的情况下,依旧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的假期。
安然看不下去阮小乐的样子了,一把将阮小乐扯了过来,带回沙发上,按着她不许她有更多的动作:“小乐,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阮小乐收回目光,安然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他们了,和陆修远取了行李,远远地就看到安然站在那里。
晚上,等陆修远回来了,阮小乐安静地和他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才小声地开口:“阿远,我想回国了!”
这于阮小乐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呆呆地看着安然正经的神色,阮小乐起身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小乐,其实你别恨嘉年,他这么多年过得很辛苦。如果不是后来听孟菲说,我都不能想象那么骄傲的嘉年曾经遇到过那么多的事情。他最开始的时候,在肮脏的厨房洗过碗,每天晚上就随便找个地下通道去睡觉。身无分文,让他的生活空前的窘迫。甚至有一次,他因为长相,被当地的小混混围在小巷子里面,差点遭遇强|暴。小乐,你没有去过那边,就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个多么让人绝望的地方,要不是后来孟菲的父亲正好经过救了他,我不知道现在的嘉年会是什么样子……”
放下电话,周嘉年笑了起来:“你吃东西了没?”
陆修远说得对,人何必活得那么明白呢。那些想不清楚的,就让它迷糊好了,现在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开开心心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国外,周嘉年过得并不好,妈妈留下来的钱很快就不够用了,周嘉年又没有学历,只能去一些很廉价的中国餐馆做服务员。端盘子,洗碗,扫地,住在https://m•hetushu.com.com最烂的贫民窟里面。最穷的时候,身上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连着好几天都是喝水充饥。
脑袋里面蓦然想起当初去机场接李孟菲的时候,她一脸调皮欢快的笑容。勾搭着她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陆修远原是想要留下来的,只是陆老爷子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之后,给他打了通电话,把他召唤走了。心里担心,但陆修远还是选择了让安然和阮小乐好好谈谈,她们两姐妹太需要自己的时间了。
和阮小乐约好放学再去找她,没想到在放学之前,他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不得已只好把阮小乐这边的约会给推了。匆忙赶回家,妈妈并不在家,只是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李孟菲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趁着阮小乐不注意的时候,一个用力,把阮小乐按倒在床上,双手掐着阮小乐的脖子:“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部都是坏人。”
阮小乐不知道自己蹲在周嘉年门口哭了多久,他好像不在家。而她出来得太匆忙了,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甚至想要给周嘉年打个电话都没办法。
周嘉年闭上眼睛。过去的时间那么长,他说得很简单,阮小乐却懂,他所经历的,怕是比他能够说出来的,更加不堪。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陆修远想起这件事,觉得有时候命运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有些事情真的是已经命中注定了,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是他的到手了也不是他的。他终于懂得,可是那些懂得,却花费了那么多的代价。
如果那个晚上,不是李孟菲的父亲路过那条巷子,把他带回去,他实在不敢想象后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敢想象现在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喝完手里的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阮小乐坐挺身子,看着周嘉年:“嘉年,你有没有恨过我?”
这场病,可真是把阮小乐折磨得够呛。身子反反复复地不好,等到她好利索了,春天都来了许久了。从病房里面看出去,触目可及的绿色,那是生生不息的希望,是阮小乐心里面的光。
陆修远也没有多说什么,订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班机,两个人都是一夜未睡。阮小乐是因为心里面的担心,陆修远则是因为遗憾。准备了那么久的事情,终究还是做不成了。
周嘉年站在她身边,和她一样隔着一道门看着李孟菲。她安静地睡着,像不谙世事的天使,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她。
阮小乐感觉自己的心正被一刀一刀地凌迟。她以为周嘉年那么厉害,就算是一个人流落在外,也不至于太过狼狈。到底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要去做的那种生活。阮小乐甚至不敢想象,周嘉年那样的个性,怎么可以经受得了那些苦难?
“小乐,孟菲错手杀人了……”
“嘉年,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躲着你的,我那天傍晚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我妈妈他们的话,我太害怕了。我怕你知道我是林素的女儿之后会讨厌我,再也不理我了,那我一定会觉得生不如死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嘉年,对不起……”
这么多天,陆修远哪里看不出来阮小乐对这个地方的喜欢呢?但是现在阮小乐张嘴说要回家,陆修远自然是吓得不轻,赶紧伸手贴上阮小乐的脑袋,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呢,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都告诉过你了,两天后你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好了,不要想多了!”
安然被阮小乐抓住了衣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先送你回家吧,到你家了我再和你说。”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阮小乐还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梦里,陆修远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手却紧紧地拉着她,睡梦里面也不曾放开。过去所有的折磨,都好像是噩梦一场,醒来的时候消失得了无痕迹。
阮小乐心里一松。幸好,幸好她还记得周嘉年,只要还有这些记忆,她就仍旧有希望。
陆修远睡着的样子,像是个孩子,剥去了温柔的外壳,余下的便是真实的、完整的陆修远。
“安安,你这样子我哪里还吃得下饭,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年这几天来来回回地跑,到处找遍了关系,可是对方好像是政界的,怎么也不肯松口,一定要一个人去顶这个罪。”
他们在这里猜疑不定,不知道周嘉年那里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当时谁也绝对没有想到,事情远比他们所能想到的严重。
“我接到嘉年的电话了!”阮小乐低头,小声地回答。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和图书阮小乐动作迅速地站了起来,来不及穿外套,也不管身后的安然,急急忙忙地往外冲去。她要去找周嘉年,周嘉年现在需要她,如果不是他真的撑不住了,他是绝对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安然手上又加了点力气,按着阮小乐:“我们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给阮小乐打电话,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听到阮小乐的声音的时候,周嘉年异常冰冷的心,慢慢地回暖。
阮小乐连忙回答道:“我听你说孟菲出事了,哪里还有心情旅游?我哪里像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啊!”
“怎么回事,她现在做大明星不是做得挺好的吗?我前两天还在这里看到了她的新闻,说是出席某商品的发布会呢!”阮小乐压下心里面的不安,故作轻松地说道。
阮小乐在一旁穿好衣服,脸上的热度没有退去,也听不太清周嘉年说些什么。
也许是过于敏感,李孟菲睡了一会儿,便惊醒了过来,看着门口的他们,眼神里满是防备。阮小乐推开门想要进去,不等她开口说话,李孟菲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表情惊恐,随手抓着身边的东西,朝阮小乐扔过来。
阮小乐这个问题像是个引子,他们都沉默了下来。周嘉年好几次张了嘴,最后都沉默了下来。
那年,周嘉年才十七岁,比阮小乐大了那么一年。家庭原本就富裕,加上有个阮小乐在身边,整个人都是春风得意。
阮小乐设想过许多李孟菲现在的样子,从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的。
周嘉年看得心旌摇荡,这几天的疲倦一扫而空,翻身把阮小乐压在沙发上,低头重重地吻上阮小乐的唇,唇舌交缠。手顺着她薄薄的衣服探进去,在她的腰腹处摩挲着,惹得阮小乐浑身颤抖不已。
问完,许久没有听到安然的回答。这样寂静的夜里,她们互相依靠坐在一起。室内很黑,她们甚至忘记了开灯,彼此的呼吸近在耳边,可却觉得仿佛隔了许多的距离,连对方的表情,都看得模糊起来。
只是没想到,这般好时光里,竟然会接到周嘉年的电话。
小时候,我们总是那么渴望长大,从大人手里接过糖果的时候,看着隔壁的姐姐穿着漂亮的衣服踩着高跟鞋从自己面前走过,那种羡慕的心情,一辈子都忘不了。
“安安,孟菲怎么样了?”阮小乐心急火燎地开口问道。
她的话咒语似的在周嘉年耳边响起,甚至不曾过脑,周嘉年尘封已久的记忆潮水般地涌回他的脑海里。
李孟菲被李孟菲的样子吓到了,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是重物落地,扬起一层细密的灰。
她心心念念地说是等着周嘉年回来,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去找他。难怪周嘉年恨她,换作她是周嘉年,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当年那一转身,她到底错过了多少的事情?
刚下飞机,阮小乐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便懒懒地不想动了。春日的阳光明亮如丝,阮小乐躺在榻榻米上,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家日式的酒店。阮小乐甚至想着,待会儿要不要去泡一会儿温泉。
两个人牵着手,并排走着。阮小乐眼泪还在眼眶里面打转,过了许久,她下定了决心,停下脚步站在周嘉年面前,抬头看着周嘉年眼角的风霜。
空出一只手,抚上阮小乐的眉眼,缓缓地,从上而下。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岁月很善待阮小乐,这些年,除了身高蹿了点,她几乎和六七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以至于在办公室看到她的时候,周嘉年差点以为他们还是在六年前。
“我去给你煮面,你先看会儿电视吧!”
周嘉年交代了医生几句之后,随着阮小乐出了门。
周嘉年表情肃穆,阮小乐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阮小乐还是感恩于人们的遗忘,很多事情,忘记了才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周嘉年松开牵着阮小乐的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他们说她行凶的时候,并不是神志不清,甚至现在的这个样子,也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小乐,你要知道,我在这个地方没什么势力,所以现在只能任人宰割了。况且公司大部分的钱,都用在成交土地开发案上了,这次帮小菲通关系,用的全是以前的积蓄。”
李孟菲终于累了,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目光呆滞地直视着前方。这次阮小乐轻易地就靠近了她,开口问道:“孟菲,我是小乐,他是你嘉年哥啊,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别过头去,阮小乐捂着嘴出了门,她实在不愿意再看下去了。如果是她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她是宁愿别人任由她自生自灭的吧?也好过用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一点一点地https://m•hetushu•com.com抹杀掉从前的美好。
阮小乐露出一个笑容:“孟菲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可是为什么他说不出口那个字呢?
阮小乐被她掐得呼吸困难,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周嘉年神色大变,赶紧上前把李孟菲给拉开了,又生怕弄伤了李孟菲,所以极其小心翼翼。
“周嘉年,你别吓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周嘉年接受不了这件事,转身离开。而后就像是一只寻找不到出口的小兽,往哪里奔走,都找不到出路。脑袋里想到阮小乐的话,说她会永远陪着他的。周嘉年连忙翻出手机给阮小乐打电话,没想到怎么拨都是关机。
进了门,阮小乐手上捧着周嘉年给她倒的热茶,坐在他家的沙发上,身上慢慢开始回暖。
阮小乐问了好几声,这次她没有得到答案,周嘉年一言不发地把电话挂了,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会把他吞噬掉。
可就在周嘉年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妈妈不见了,留下了一封信,周嘉年甚至还来不及拆开,窗口处闪过一个阴影,楼下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周嘉年跑到窗边,看到的是他妈妈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样子。
临出发的时候,安然和李孟菲还来看过她。李孟菲现在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那场开玩笑似的选秀,最终捧红了一个李孟菲。至于她阮小乐,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起来她的长相呢?
周嘉年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成了黑白色,以后都再不会有其他的色彩了。
事实上,他是绝望的,绝望到巴不得去死。但是脑子里想到的却是阮小乐泫然欲泣的脸,周嘉年笑了,他想,他要是真的死了,阮小乐也许真的会难过的吧?
瞪了周嘉年一眼,这样子熟稔亲密的相处方式,让周嘉年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到李孟菲的名字,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你知道了些什么?”
“都知道了,包括你在美国的那些事情……”
可这短短的半年,阮小乐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争分夺秒,他们像是预料到了彼此的结局,不问以后,不问下一秒。
阮小乐的声音小到周嘉年几近听不到。
“你现在不是和陆修远在旅游吗?怎么会在我家门口?”周嘉年在阮小乐对面坐下,撑起精神和她说话。
安然默不作声地跟着阮小乐回了她家,两个人打电话叫了外卖,推着小乐去洗了个澡,然后两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从周嘉年怀里坐了起来,阮小乐双手搭上周嘉年的肩膀,俯下身去,柔软的唇印在周嘉年的额头上。一路吻下来,动作温存小心。到了唇边,阮小乐细细地吻,极为认真动情。
“喂,对,我是周嘉年。”周嘉年淳厚的声音,因为情欲,更为沙哑好听。
阮小乐心惊,这里面的区别她就算再怎么不懂,也还是可以想象的。正当防卫和蓄意杀人,根本就是黑白两码事。
周嘉年心里好奇,循着地址找了过去,看到的却是平时和蔼的父亲抱着另外一个女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周嘉年接受不了,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爸爸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一对夫妻,可眼前的这一幕告诉他,他从前的那些认知,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周嘉年一句话,阮小乐脸上笑容尽失。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接了周嘉年这通电话,她害怕从周嘉年耳中听到谁谁又过得不好了。
有一天晚上,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回走,日复一日的疲倦让他失去了平时的敏捷,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上来的一群小混混。
陆修远正在确认他们这次的行程,见阮小乐迟迟没来找自己,也猜到了她大概是不想行动了。摇头失笑,给阮小乐打了个电话,听着她懒洋洋的调调,陆修远心情大好。
周嘉年和她说他六年经历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可是看到这个样子的李孟菲,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还想要有更多的动作,周嘉年的手机响了起来,惊醒了的两个人,迅速地推开彼此。阮小乐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得可以烫熟鸡蛋了。
阮小乐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下飞机之后和安然一起吃了点,现在又饿了。”
午后,阮小乐睡了一觉刚起,陆修远又一次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阮小乐坐在院子里面发呆,看着不远处的树上,叫不出名字的花,大朵大朵地开着。白的,粉的,满树都是这样的盎然春意。
不再是那副唧唧喳喳的样子,她像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几天不见,脱胎换骨地长大了。
周嘉年做饭的样子真好看,平日里的他看上去虽然温和,但总觉得和人有疏离感,而现在站在不远处的周嘉年,才是真真切切的周嘉年。就他连切菜的时候,侧脸都美得和*图*书让阮小乐心跳不已。
安然脸色凛然,抿着唇始终没有说出半分和李孟菲有关的事情,只是伸手接过阮小乐的行李箱:“你们刚下飞机也累了吧?赶紧回去洗个澡吃个饭好好地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是恨的吧?如果不是恨,便不会回国了,无意间看到她的履历表,就把她找回到自己身边,用尽手段折磨她。如果不是恨,便不会因为怕自己忍不住伤害她,所以把她越推越远。
周嘉年忽然之间心累得一塌糊涂,不知道自己坚持的到底是什么。那些他得到的,远远比不上他失去的所有。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极度讨厌和人接触,只要有人近身,就会反胃。李爸爸帮我找了美国最好的心理治疗师,我才慢慢地好了起来。至于小菲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她是真的可爱,不管我怎么对她,总是笑得很灿烂……
想要摆出原谅的姿态和她们相处,但是最终阮小乐还是觉得太过做作了,几个人心里终究是有疙瘩的。不过幸好,她们都还这么年轻,来日方长,终有一日,她是可以原谅的吧。还可以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手挽着手在街上旁若无人地大笑。
从那天开始,阮小乐消失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周嘉年很是恐慌,但也没有办法,他发现他甚至不知道阮小乐住在哪里。那时候的周嘉年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他眼中,他妈妈是很坚强的一个女人,就算是经历了再大的事情,也可以笑着解决的。
倚在厨房门口,阮小乐的目光黏在周嘉年身上,贪婪地看着周嘉年的样子。他们之间没有了其他人,至少这一顿饭,是属于他们的。
他是恨阮小乐的吧?当年如果不是林素,他不会家庭破碎,那么他妈妈也就不会自杀。如果不是阮小乐当年转身离开,让他怎么也找不到人,他也不会选择背井离乡,而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也许不会发生。
周嘉年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电话那头的死寂,让阮小乐越加不安。
飞机落地的时候,刚好是黄昏,落日余晖穿过巨大的玻璃照进来,把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染得红彤彤的。周围的人有些是归家,有些是路过,那么多站里面,有没有一个地方,是他们曾经想要停留,一辈子不离开的?
“很麻烦,死的那个人家里是高官,要彻查这个案子。现在就算明知道孟菲是正当防卫,他们也有办法把证词改成蓄意杀人。”
衣服被人拉扯着,周嘉年忍不住浑身战栗。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也真真地觉得恨了。咬牙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叫喊,那人粗糙的手掌在他的皮肤上游移,周嘉年心里一阵阵地反胃。
微微分开,周嘉年看着阮小乐红肿的嘴唇,眼神迷离的样子,实在是惹人犯罪。贴着阮小乐的耳边,小声地叫着阮小乐的名字,吻从耳畔,一路延伸,在脖子上留下一条湿滑的痕迹。
其实,周嘉年不过是太过心慌了。李孟菲出事的时候,他觉得他的天再也不会亮了。这几天的来回奔走,让他心力交瘁,可是人家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为他塞进去的钱而放松。
周嘉年轻轻地嗯了一声:“她现在这个样子,送她去坐牢,无异于杀了她。”
阮小乐已经移到了周嘉年身边,感受到周嘉年的犹疑,把手放进周嘉年的掌心,开口说道:“嘉年,当年要是我在周叔叔和你妈妈离婚的时候,没有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你会不会因为我留在国内?”
肩膀上传来温暖,阮小乐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疲倦的周嘉年,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周嘉年,这几年我们一再错过,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帮你?
几天的时间,他们每天牵手逛街,赏花看雪,甚至遇到了当地的一个节日。阮小乐在这样的景色里面流连忘返,没有了大城市的喧嚣,连笑容都变得真切起来。
陆修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得很干:“是,是吗,他是你回国的原因吗?”
这样的生活,离她远去太久。这次病完,她就好像是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放下了。
“孟菲现在的情况,不是不能定罪吗?她是在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犯罪的,这个罪名好像轻很多。”阮小乐低头思考。
“你知道吗,小乐?有时候我看着小菲的笑容,有那么几个瞬间,好像你就在我身边。李爸爸去世的时候,为了防止那些觊觎他家产的人伤害小菲,安排了我和她订婚。实际上,我和小菲心里都有别的人,到底是不会相爱的。如果我们当初都没回国的话,也许会就那么过一辈子,但现在hetushu.com•com回来了,我又遇到了你,什么承诺,我通通都不想认了。”
初春的风,依旧冷得刺骨。阮小乐努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蹲在门口小小的一处。不注意的话,甚至看不到她的存在。
“小乐,孟菲出事了!”
“我要去找日历,今天一定是4月1日,你和周嘉年他们联合起来耍我呢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电话是不是通着呢?周嘉年是不是正在电话那头取笑我呢!”阮小乐反应激烈,剧烈地挣扎,好几次差点把安然掀下沙发。
安然轻咳了两声,看了看阮小乐,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孟非出事了,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猜出是大事,不然安安不会对我支支吾吾的,肯定是嘉年和她交代过了,让她瞒着我。”阮小乐冷静地说道,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周嘉年不过是感叹,这句话阮小乐却是听进了心里的。
阮小乐摸了摸脖子,喉咙处火辣的难受,说话的时候有些微的疼痛。她想要尝试再靠近李孟菲,李孟菲这次索性放弃了周嘉年的衣角,迅速地蹿上床,全身缩成一团靠着角落坐着,身上颤抖着。
阮小乐说得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周嘉年却如坠冰窖,周身冰凉,他盯着阮小乐看,想从她的表情里面看出她的心思。
这次的旅行,于阮小乐而言,是一次美好幸福的旅程。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全是美好。人生最玄妙的事情正是如此,她在这里笑着的时候,不知道有人正在经历着痛苦,也预计不到下一刻会不会有劫难到来。
阮小乐被安然这么一吼,老实地坐了下来,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垂着脑袋,闷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杀人……”
于是,年少的周嘉年就这么被迫背起了这份仇恨。离开这座城市去国外的时候,周嘉年曾经在机场打过一个电话,是给阮小乐的。他当时想,如果阮小乐让他留下来,他一定毫不犹豫。
阮小乐现在的样子其实看上去并不好,旅途带来的所有愉悦,现在都被担心覆盖着,神情疲倦,哪怕是笑着的时候,眼睛里面也平静得可怕。
李孟菲仿佛觉得不过瘾,开始大笑着继续往门口的方向扔着东西。周嘉年把阮小乐死死地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空着,承受着李孟菲的惶恐。
“好!”阮小乐爽快地答应。
母亲留下的信封里面给他留了一点钱,告诉他永远都不要原谅他那个负心薄幸的爸爸。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他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他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阮小乐摇头,陆修远脸上的僵硬退去一些,不过她下面的话,让陆修远也笑不出来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企盼着某天醒来,所有的遭遇都不过是人生大梦一场,她依旧是林素怀里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每天除了肚子饿,没有其他的烦恼。
周嘉年心里升起一股不安,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最近几天他花了太多的心思,现在和阮小乐在一起,收起了所有的算计,仅凭着直觉做事。
吃饱喝足了,阮小乐不给她机会继续拖延下去,拉着安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后来,我看到孟菲的时候,她浑身是血,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管我怎么和她说话,都听不进去。”安然说得很慢,李孟菲的那副样子,这几天,每日每日地入她的梦,让她痛苦不堪。
那时候看来多么了不得的事情,现在看来让人迫切地想要逃离。
整个人依偎进周嘉年怀里,阮小乐手指绕着周嘉年的衬衫纽扣,哧哧地笑:“嘉年,把你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安然闭着眼睛,实在不忍心继续说下去,阮小乐现在浑身冰凉。李孟菲的情况,他们都懂,阮小乐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那个本该有明亮前程和无忧笑容的李孟菲。
周嘉年发出轻声的喟叹,扶着阮小乐的手臂,小声地询问:“你现在站得起来吗?”
阮小乐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她早已不是当年心思澄澈透明的小女生了。这么多年,她学会了伪装,就算是想周嘉年想得难过得要死的时候,也可以坐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微笑。
安然见她冷静下来,松开按住她的手,转身靠着阮小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清了清喉咙,缓声开口:“孟菲被人迷|奸的事情,我们一直也没有头绪,那时候就知道那个人身份背景不简单。没想到在孟菲做完那个活动的时候,那人竟然又找上了孟菲,想要再一次对孟菲……”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阮小乐忽然身上一阵寒冷,忍不住整个人往沙发里面又缩进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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