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爱,从来不是交易

摸着阮小乐的头,陆修远看着她日渐疲倦的样子,有些讶异:“明明不工作了,你怎么看上去反倒更累了?”
“不可能,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周嘉年想也不想地拒绝。
“小乐,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阮小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去了,这几天我不太想出门。”
虽然为周嘉年不值,阮小乐依旧希望林素可以幸福的。
神情忽然一松,看到了报纸的一角,所有的疑惑仿佛都会在瞬间得到答案,阮小乐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很快,阮小乐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安然点头,想要开口解释,却被阮小乐扬手打断:“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别跟我说新闻一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不信。”
“小乐,你能不能和陆少商量一下,毕竟这件事情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虽然觉得自己残忍,安然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本意。
“是啊,她也许并没有说什么。但这件事她不可能提前不知道吧?你和周嘉年关系那么好,他要做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不管你有没有告诉过安然,不管她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既然选择了沉默,就代表着默认你们把我推出去。”阮小乐空前地冷静,甚至可以说,这些年,阮小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冷静。
“嘉年,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素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
那天漫天的粉色花瓣,记忆中女生甜美无忧的笑脸,还有清甜干净的吻。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昨天,可是现在的他们,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妈,嘉年的事情你也别想太多了,他也不是小孩了,况且当年的事情,也不是你们能控制的。”
周嘉年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正经历着莫大的痛苦,他抓起安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这里,它是死的,不跳了。”
周嘉年无声地走了过来,拉着阮小乐,也不管她是不是反抗,径直把她拉进了办公室。安然生怕阮小乐出事,赶紧跟在后面进来。
“是啊,我这么可怜,你确定不要收留我?我都问三遍了,再不答应,我就给别人打电话了!”阮小乐娇嗔,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报纸上,硕大的几个字,黑体正中间,宣告般地写着“选秀女生,堕胎流产”。下面的照片,是她那天从医院走出来的样子,旁边的李孟菲被打上了马赛克。
阮小乐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总经理,我自小身子骨就不好,现在更是伤本了。你也知道,流产嘛,对女人的伤害总是比较大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安安,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爱看人眼睛啊?”阮小乐指着安然脸上的笑,继续毫不留情地戳穿安然的谎话,“还有,你脸上的笑也太僵硬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逼你笑了!”
林素不太相信,但也清楚阮小乐的性子,只好把目光转到站在一旁的人身上。不仔细看倒没什么,现在一眼看过去,林素脸色顿时惨白了下来,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安然这句话其实是心虚的,她躲了阮小乐一早上,就是生怕阮小乐问她些什么。她现在也很疑惑,不知道自己帮谁才好。明知道阮小乐在这件事情里面是无辜的,她依旧眼睁睁地看着周嘉年把她拖下了水。
一串焦急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是陆修远好听的嗓音:“小乐,他们欺负你了?”
他们几个人仿佛被隔离在这场宴会之外了,周围依旧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景色,可是阮小乐只觉得浑身冰凉。
“嘉年哥,你们怎么了?”李孟菲有些躲闪地问。安然他们几个人为了她也可谓是费尽了心力,外面的世界闹得纷纷扬扬,李孟菲依旧很好地待在他们编织的保护篮里,安然无恙。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阮小乐转身:“再见的时候,希望你们可以听到我和阿远的好消息。”
叹了口气,话只能闷在心里,不能说,怕说出来就成了真的。他清楚他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他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周嘉年,失去了你,我终于懂得了世事沧桑。
林素迅速地收拾好情绪:“你爸爸现在年纪也大了,最近总是念叨你,说是对不起你们母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他?”
“小乐,我真的还有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找你聊啊,乖!”安然拍着阮小乐的脸,就想要从她身边溜走,被阮小乐拎着衣领拉了回来。
“小乐,你怎么了?”林素担忧的声音在周嘉年背后响起。
“你真是疯了!你们都疯了,我也疯了,竟然认识了你们这帮疯子。”安然被周嘉年最后的那个笑容吓到了,跳起来指着周嘉年的鼻子说道。
“我恐怕这辈子看到你们几个都会心里不舒服,总经理是不是要给我放假到退休?带薪吗?要是带薪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辞职的!”
阮小乐偏过头想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回答:“听阿远提过。”
“周嘉年,你醒醒吧,你早就不会爱人了,就不要再用爱她这个借口禁锢她了。只要你放手,小乐以后就可以一直幸福安稳下去,你自己也是,放手吧!”
周嘉年痛苦地闭上眼,他懂,他确实懂了,阮小乐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他终于亲手毁了他最舍不得的人的信任和爱。
安然突然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空旷的办公室里,这巴掌声特别响亮,安然仿若未觉,还想要继续。林跃赶紧按住她的手,沉声问道:“是不是小乐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阮小乐不想承认,但这一幕确确实实地刺痛了她的眼睛,阮小乐几欲落泪。
没有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懂得,当她决定要把周嘉年从她的生命里面连根拔起的时候,那种疼痛,让她的生命里不再有眼泪。
周嘉年爽快地回hetushu.com.com答:“好的,我有时间就会去看我爸爸的。”
安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事吧,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了?”
安然抬头,看着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周嘉年,还有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李孟菲和林跃,心里面一阵烦躁。
“她现在每天几乎是把自己藏在家里,好不容易不用再和我们这些浑蛋搅和了,现在我们又在试图把她拖下水。你们下次做刽子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拖上我。她现在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认了,你们能不能不要非把她逼得以后走到路上,对着我一个微笑也没有,像个陌生人似的和我擦肩而过。就算是我安然求你们,行吗?”
“难听的话?”安然冷笑出声,“我倒是希望她可以说些难听的话,这样至少会让我心里的负罪感少些。你说我们这些王八蛋,都对小乐做了些什么?”
“孟菲昨天拿冠军了,说是周末请大家吃饭,你去不去?”陆修远开着车问道。
阮小乐话里面是浓浓的轻松惬意,电话那头的安然却着实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小乐,我是安安!”
阮小乐突然觉得心累,自己那么相信的人,好不容易愿意交心的朋友,哪怕她再怎么掏心掏肺,也走不进他们的心里。
阮小乐说完,忽然沉默下来,所有的话都闷在心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上来接我吧。”
有些难堪地别过脸,这样的场面,一个是她所爱的,一个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骨血相亲的,他们永不会和平相处。
“我知道在你们心里,我比不上李孟菲,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欺负人了,我阮小乐是不是以前真的对你们太好了?安然,你知不知道,我从前身边几乎没有朋友,就是因为不喜欢这样子的钩心斗角,可现在你终于还是这么做了。”阮小乐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安然面前和她说话。
直到傍晚的时候,周嘉年才匆忙赶来,合欢树的花都合上了,周嘉年满脸愧疚,说话声音越发温柔起来:“小乐,我被老师叫去了,忘记了你在上面!”
阮小乐想要开口解释,想了许久还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快要过年了,外面是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天喜地的表情,唯有车窗里映照出的她的脸,始终不快乐。
安然越加沉默,看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站在门口的那抹身影,隐在阴影里,周围的气温降了好几摄氏度。阮小乐浑然不觉周围的变化,只顾着和陆修远说话:“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可是阿远,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我们想怎样就可以的,不过总算还可以努力一下。怎么样呀,陆少,我话都说得这么直接了,你到底要不要收留我啊?我可是马上就要没工作流落街头的人啦!”
“好,你安排吧,我现在也没事。”
阮小乐有些叫苦不迭,回家了就表示再也不能恣意妄为地睡到自然醒,甚至还需要忍受林素堆积了许多日子的唠叨。必要的时候,还要把自己打扮成淑女的样子,陪着林素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听着大家虚伪的夸赞,看着林素理所当然的得意神色。
周嘉年一字一顿,说得很轻,可这句话听在阮小乐耳朵里面,仿似一道惊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周嘉年的表情那么认真,他身后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迷离的光,衬得周嘉年的表情越发朦胧起来。
安然被她说得脸红,沉默地依偎在林跃身边。阮小乐说得没错,他们事先都是知道的,还自顾自地以为阮小乐知道她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时候会选择原谅她。事实上,他们有什么理由让阮小乐原谅呢?
林素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阮小乐辞职的消息,软硬兼施地逼着阮小乐妥协,要带她一起回家住,最后收拾大包行李回了家。林素倒是欢喜的,从前只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偶尔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走动走动,日子无聊的厉害。
陆修远松开嘴角的严肃,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朝阮小乐摆摆手:“等我安排好,你这几天就在家里休息吧,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别在家里还把自己照顾得乱七八糟的,你看就这么点时间,又瘦了!”
“嘉年,就当是我求你了,你放过我,也放过自己好不好?你有孟菲,我有阿远,以后见面,我们只是别人的爱人,不好吗?”阮小乐伏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有他气味的空气。
眼泪落下,阮小乐有些不堪地别过脸,她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哭,显得她是弱者。
阮小乐也没耐心和她继续打太极了,直接明了地问:“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大家今天都这么奇怪地看着我,说完我就放你走,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绝对不再拉着你!”
“你怎么想起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了?”阮小乐看了眼屋子里的钟,上面显示14:20,这个时间应该是安然的上班时间,大概也就只有她这个闲人会在这里晒太阳看书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那块地的事情,还有这次的商会。“夜色”这次因为商会的举办权被他们拿了过来,入住率降了不少,周嘉年正为了这件事情焦头烂额。陆修远也没心情看好戏,只想赶紧完成自己答应家里那难搞的老头子交代的事。
“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周嘉年打断阮小乐的话:“你要是真的心里不舒服,我可以给你放假……”
“安安,你以为我不想放开小乐吗?我试过了,可是却痛苦得快死了。我每天闭上眼睛,脑袋里面就是她的脸,微笑的,沉默的,甚至憎恨的。我知道她不理解。我以前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想到当年她撞到我怀里,踮起脚尖,冰凉的手抚平我的额头时脸上展和-图-书开的笑容。”
阮小乐抬头,直视周嘉年的眼神,朗声说道:“辞职!”
“小乐,你到底想要什么?”
阮小乐愣在原地,因为根本就是被林素逼迫着来的,所以阮小乐不上心,也没有问过都有谁会来。在这里除了见到一些陆修远的朋友,并没有其他熟人,阮小乐也放松了不少。
林素更加惊讶了,周嘉年的反应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印象中那个倔强不屈的少年,涨红的脸和憎恨的眸子,现在全然被温和代替。
陆修远脸色又黑了几分,阮小乐倒是真的平静,扬声说道:“就算他不是陆少,不是陆家公子,也会是我的阿远。”
阮小乐沉默下来,固执地看着周嘉年,眼神坚定。周嘉年败下阵来,退了一步说道:“你难道不想以后每天和安安一起吃吃午饭聊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多好,我听说你身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待会儿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去放行李?”陆修远帮阮小乐把并不大的箱子搬进后车厢,开口问道。
苦笑了一下,安然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次城外那块土地的事情?”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着。阮小乐垂首,始终不肯抬头看他们一眼。
轻轻的一句话,阮小乐说出来就像是叹息,却像是锤子般敲在周嘉年和安然几个人的心上。电话响起,及时地给了阮小乐一个退路。
安然上前想要制止她,还没接触到阮小乐,就被她一把推开:“别靠近我,你们一个个让我恶心。”
阮小乐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放开安然的领子,转身开始在桌子上寻找起来。她记得今早的时候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本地的报纸,自己没有看报这个习惯,随手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陆修远心里是担心得不得了,挂了电话,对身边的助理扔下一句:“我有事出去一下,今天的行程都帮我推了。”
高中的时候,阮小乐总爱逃课,偏偏还要拉着周嘉年一道。周嘉年拗不过她,看着阮小乐笑容清甜,所有阻止的话都咽回肚子里。有一次,阮小乐寻到一棵合欢树,非要爬上树干坐着,周嘉年无奈,只好顺她的意,扶她爬了上去,他自己却在树下看书。
只是,为什么周嘉年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阮小乐有些哭笑不得,看出了周嘉年的窘迫,也不开口责备,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呀,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所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陆修远在外面等着,他这段时间也很忙,阮小乐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于阮小乐而言,反倒让她感觉自由了许多。
陆修远兴奋得握笔的手都在颤抖,听阮小乐说到后来,才沉声问道:“周嘉年要开除你?”
这个时刻说着这样的话,多么让人难过。原来时光闷声不响地走过了那么多年,原来他们都再也不是当初纯粹相爱的少年了。
阮小乐的话跨越时光而来,陆修远竟然有些想要喜极而泣。这些天阮小乐的犹豫和不确定,他一直看在心里,闷声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得,可越是懂得,越是只能等待。
陆修远深深地看了阮小乐一眼,什么也没说,重新发动车子,朝着阮小乐住的地方奔驰而去。
阮小乐过得浑浑噩噩的,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
他是周嘉年,她是阮小乐。
可现在的他们,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再也回不去,竟是这么残忍的一句话。
“噗……”阮小乐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知道了,知道了,陆少,你好啰嗦啊!”
阮小乐的朋友那么少,他们还要一个一个地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
周嘉年,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我的吗?那为什么之前要那么挥霍我对你的爱和信任。你可知道,我现在看到你这么忧伤的脸,还是想要上前抚慰。你于我而言,是一种致命的毒,离了你便没了解药。但从此之后,行尸走肉也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好,我再也与你无关。
“怎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怎么还来了?”清冽的男声响起。
周嘉年依旧不说话,安然却并没有放过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周嘉年面前,看着周嘉年陷在烟雾里的眼睛,清冷不见底。
阮小乐笑容灿烂,已不见刚刚痛苦的影子,软声回答道:“刚刚有东西掉到眼睛里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么多的身份,她唯独不肯成为让周嘉年不开心的那个。
阮小乐忽生不忍,周嘉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甚至她往前两步就可以够到他的手掌,可她依旧觉得他那么远。比起前六年,她不知道他在哪里,还要遥远。
直到打听到阮小乐会和林素一起来,周嘉年才决定要留下来的。
安然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只差一个眨眼,便能成串地落下来。林跃默然,他承认他的自私,只是现在有些病急乱投医。说实话,要是陆修远不退出这次的争夺战,他们的胜算不大。
周嘉年一把拉住阮小乐的手臂,把她扯到自己胸前,眼神凌厉地看着阮小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小乐,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糊涂呢?这块地原本是‘夜色’势在必得的,陆修远是因为你才会搅和到这个案子里面来。你也知道‘夜色’在这里站得并不稳,这次几乎更是押了老底在这块地上了,要是拿不到的话,嘉年的处境可能会很危险。”
阮小乐不懂,自己在比赛中并不出彩,怎么也不可能会有记者特意来拍她的新闻。论价值而言,李孟菲不是比她值钱多了吗?带着这些疑惑,阮小乐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往下读。
“所以你们所有人就合谋把我推出去了?”
阮小乐美美地享受了一个周末,没有电话的打扰,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约会,每天都悠闲自在。想起来,自己大概和图书好久都没有这么过过周末了。
有事情的时候,下意识地保护着李孟菲,把她推到前面,逼得她现在几近蒸发的状态;现在出现这种事,又来给她打电话。难怪陆修远现在要咬着他们不放,换作她是陆修远,只怕会做得比这个更狠吧!
她其实也在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看到周嘉年和李孟菲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面目可憎,这会让阮小乐在周嘉年面前无地自容。
她素来是个固执的人,因为固执,所以在见着周嘉年的第一眼,就认定了周嘉年。从此那么多年,身边风云变幻,唯独她守着过去不肯醒来。后来遇见了陆修远,阮小乐的动摇,不是源自对周嘉年的放弃,而是她懂得,唯有她放弃,周嘉年和她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过来看看你,你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
无声的交流,阮小乐只是看着周嘉年什么都不说,她相信周嘉年一定懂,这样的话,他一定懂。
阮小乐回头,林跃和李孟菲正推开门走进来,很快便越过她,一个走到安然身边,一个走到周嘉年身边。他们的样子深深地刺|激到了阮小乐,她好像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负隅顽抗。何况那几个人里面,还有她曾经最爱的周嘉年和那么信任的安然。
阮小乐这句话,听在别人眼里,可谓是不要脸了,但阮小乐不在乎了。以前自己就是在乎了太多人的看法,所以过得总是比旁人累许多,现在都放下了,心里反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阮小乐终于还是安慰出声,转头拎着行李出了家门,那架势,颇有几分壮士断腕地味道在里面。
微笑,大笑,露齿的,不露齿的。那么多开心不开心的时候,阮小乐都习惯笑着。
安然扬声道:“嘉年,求你了,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小乐,你放过她吧。她和陆少在一起,会比和你在一起幸福百倍千倍,至少人家陆少能给她的是你不能给的!
“你不怕陆老爷子不肯接受你?毕竟你现在……”周嘉年慌了,有些口不择言。
“可你这么窝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小乐,你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这样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带你去旅游,怎么样?”陆修远把车停在路边,满脸担忧地看着阮小乐。
安然的声嘶力竭,周嘉年的沉默如斯,李孟菲的茫然不解,林跃的冷然,这个办公室顿时成了一座无望之城,里面的人都找不到出口了。
周嘉年,既然现在的我们在一起注定只能互相伤害,那么我放你自由,可好?从此我不会在你的身上贴上我的标签,那么我就会把你的这些伤害看得更加理所当然,那么说不定我可以更加轻易地原谅和遗忘。
周嘉年原本就心烦,这和他印象中的阮小乐不一样,他把每一步都算计好了,甚至想过阮小乐因为这件事情来质问他的时候,他该有怎样的说辞。但阮小乐的反应让他害怕,她甚至连问都不想问,就在心里把他们划到了河的两端。
幸好,幸好阮小乐终于确定了,他开始有些感激周嘉年了,若不是他,也不会逼得阮小乐断了对他的念想。
辜负,可大可小的词,阮小乐用在这里万般沉重。安然怔住,周嘉年沉默,他们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
安然按住她的手,强迫阮小乐停下来:“小乐,你真的不再想想,你真的打算放弃嘉年了?”
这样的怨恨,终究还是毁了他们的爱情吗?
若不是因为真的对他们心寒了,阮小乐不会对她这么敷衍,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们到底要把阮小乐逼到什么地步?
“我同意你辞职了?”周嘉年挑眉开口问道。
若不是因为林素是她妈妈,她发誓她一定会甩开林素,转身走掉。
阮小乐放下手机,继续缓缓地收拾着,极为仔细,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她都不想带走。
阮小乐迅速从周嘉年怀里离开,背过身去擦掉脸上的眼泪,心里庆幸自己来之前没有听林素的话,没在脸上抹得太厚,现在倒也不至于那么狼狈。只是眼睛上的红肿,还是可以轻易地被看出哭过的痕迹。
安然看着阮小乐,眼神里面意味深长,那是一种因为明了而产生的悲悯。阮小乐被看得更加不耐烦了,想着不管怎么样,就算是逼着也得逼安然说实话的。
最先选择放弃阮小乐而保住李孟菲的是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变得更加虚伪起来。
“怎么了,小乐同意了没?”李孟菲急忙上前问道,安然的表情太严肃了,有些吓人,李孟菲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阮小乐平时看上去好说话,并不表示她一点都没有脾气,况且她素来是个靠感官活着的人,以前总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可是现在看来,以前的那些好,都需要再重新估量一下了。
觥筹交错的场景,阮小乐终究还是不习惯,只好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酒,不时地和朝她这边看过来的人隔空举下杯子,轻轻地抿一口,仪态大方得体。林素在不远处看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油然而生。
他是懂阮小乐的,所以从不逼迫,可是阮小乐现在却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壳子里,她不往外走,任何人都进不去。陆修远也只能在外面看着,等着阮小乐愿意重新走出来的一天。
林素对阮小乐的事情无暇顾及,反倒让阮小乐大大地松了口气,顺便提出想要继续住在外面。林素这次没有反对,看着阮小乐欢快地往外搬的时候,只是魂不守舍地交代了几声。
到公司的时候,阮小乐才觉得奇怪,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阮小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为什么大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她看呢?
安然笑得更难看了,心里想着,这可不是逼着她笑吗?不然估计她都能哭出来了。
这个“若”字,便代表了过去那么多m.hetushu•com•com的话,都是假的。
当看到“据夜色总经理亲口证实”这几个字眼,阮小乐觉得自己的眼前顿时间成了黑白色,周围的所有事物都慢慢地淡去,剩她一个人,抬眼满目虚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地不肯掉下来。
阮小乐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可看着陆修远的样子,终究还是开不了口,顺从地点了点头。陆修远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确实需要安排一个假期了。
周嘉年看着阮小乐确定的样子,出声询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伸手把两边的嘴角往上推了推,确定自己这个状态可以见人了,阮小乐才转回身来:“妈,怎么不和秦阿姨她们聊了?”
安然被周嘉年话里面的绝望吓到了,哭泣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周嘉年。
阮小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嘉年,仿佛他在说着天大的笑话,继而笑开了:“看你们这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和我说清楚了,也好,那就说清楚吧。这报纸上的事情,是你们可以引导的,我说得没错吧!”
这轻声的叹气,阮小乐却是听到了的,低着头,轻声地问道:“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阮小乐坐下来,默不作声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想到了些什么,阮小乐拿起电话,熟练地输入一串号码。
“你知道那个案子,本来是谁势在必得的吗?”阮小乐毫不在乎的样子,让安然有些着急。
安然脸上满是眼泪,林跃想要靠近她,却被她推开。
周嘉年笑得极为浅淡,想起了那年鼻尖的发香,女生的笑容清甜:“安安,你可知道如果周嘉年的世界没有了阮小乐,那么连周嘉年这几个字的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我,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小乐呢?哪怕她恨我,我也是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的。”
安然听出阮小乐话里疏离的意味,有些伤感,从前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却要用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她其实不想,只是她从前以为,阮小乐可以原谅她的隐瞒的。
不过几天不见,她却觉得自己已过尽千帆。
阮小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林素,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林素竟然是这么在意周嘉年的存在的。这么多年,林素和周叔叔一直很好,好到阮小乐以为他们早就忘记周嘉年了。
“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并不是你的原因,你忙自己的去吧,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旅游呢!”阮小乐显然也是感受到了陆修远情绪的不稳,下车的时候在陆修远额头上印上一个浅吻,开口说道。
陆修远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阮小乐深吸了口气,确定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阿远,你养我吧!”
阮小乐脸上的笑容隐去,斜倚在椅背上的身子也离开了椅背,整个人如临大敌。
安然苦苦地劝阮小乐,没想到阮小乐笑得更加欢快了,翻了一页手里的书:“然后呢,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小乐回答得很痛快,连想都没有想就否决掉了:“不能。安小姐,我想你们是不是也太高看你们了?我有必要为了你们,拒绝阿远对我的好意?”
阮小乐默然,周嘉年微笑着看着林素,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林姨,好久不见!”
阮小乐当时只是眯着眼睛笑:“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啊,阮小乐不会丢下周嘉年,永远都不会。除非你有一天不要我了,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是我再怎么不要脸,也肯定不会死乞白赖地阻挡你的幸福的。”
安然从前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恶,她不过是隐而不言,真正伤害阮小乐的并不是她。她以为以阮小乐那种不计较的性子,甚至连艾米和玛丽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她都可以不在乎地原谅的,对于她,阮小乐应该更不会计较了吧。
周嘉年面色痛苦,拍着阮小乐后背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这样难过的阮小乐,他何尝想要伤害?可每次他想到那些过去和这六年的生活,他总是会怨恨。
陆修远怔了一下,想着要怎么回答才好,还没开口,阮小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算了,直接送我回去吧,我还要收拾,要是饿了,我可以给自己叫外卖的!”
看着书的时候,阳光暖暖的,手机摆在一边,响个不停。阮小乐甚至无聊地猜测着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没办法,这段时间,她实在是太低调了,以至于除了陆修远,基本没有见过其他的人。
“周嘉年,不是我不要你了,是我要不起你了,要不起你了啊!”阮小乐几乎是在周嘉年的怀里,痛哭失声。
阮小乐摇头,而后又点头,说道:“他们没有欺负我,只是辜负了我。”
“对不起,打扰了!”阮小乐话里的淡漠,安然终于看清了,如果以前还有可能,那么现在她们真的不是朋友了。
“你待会儿要加班?”阮小乐答非所问。
周嘉年挑眉,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这个宴会的主人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不好推辞。”
风吹过的时候,嫩粉色的花瓣飘飘洒洒,阮小乐就爱在树上看着周嘉年脸上的光影,恍惚如梦。后来渐渐地睡着了,醒来树下却不见了周嘉年,阮小乐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阮小乐失望地看着安然,甩开安然的手,垂下头继续收拾。
还不等她想什么招,安然开口了:“你去翻一下这两天的报纸吧,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阮小乐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那些围着她的同事原本正看着热闹,见她这个样子,都被她笑得有些心惊。大家心里面不是不可怜阮小乐的,特别是她这个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阮小乐站到林素身边,林素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像是随时可能会晕倒的样子。阮小乐忽然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她为了自己,就自私地隐瞒着自己的母亲。明知道周嘉年是林素这么多年来的噩梦hetushu•com•com,可她还是因为自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也许她心里也是有些怨恨林素的吧,若不是她,她和周嘉年现在说不定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安然忽然感到心慌,阮小乐的语气,太不寻常了,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
“安然,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前几天我还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里,我会想你的,现在看来你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在笑我吧。也是,我也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
周嘉年没有说出口的是,原本他是打算来了就直接走的。这个宴会确实很重要,关乎城外的那片土地,那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李孟菲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对那块地心心念念,要他想办法弄到手。但后来他看到名单上面有林素的时候,他就犹豫了。
就像从前笃定地相爱,现在这么笃定地伤害。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他是周嘉年,而她是阮小乐。她相信不管怎么样,周嘉年一定会回来,因为在这里还有她舍不得。周嘉年也始终相信,不管他怎么伤害,阮小乐一定不会走开。
“刚开始的时候报纸上写的是孟菲,但是她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难过的吗?如果问阮小乐这句话,她一定会回答有的。更难过的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能爱周嘉年了,连爱都不被允许了。
在电话铃声结束之前,阮小乐才懒懒地接起电话,始终没有看一眼名字:“阿远,今天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安然被阮小乐的反应吓着了,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回应,惨白着脸。安然心里愧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小乐,你不是说只要我回来,你一直都会在的吗?为什么要躲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周嘉年凑近来,呼吸间,热气打在阮小乐脸上,阮小乐有些不堪地别过脸去,眼睛里积蓄起水汽,随时可以落下泪来。
余光看到安然错愕的脸和周嘉年握紧的双拳,阮小乐有种报复的快|感。许是她沉默了太久,才会让他们以为自己早就没了那些利牙。其实若不是他们,自己又哪里能到这样任人宰割的境地?
“那祝你今晚玩得开心啊,我去找我妈了!”阮小乐点了点头,想要从他身边错开。
唇边泛开一抹苦笑,周嘉年放开安然,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到处都是钢筋水泥,只是这样冰凉的一座城市里面,到底是谁,抹杀了他们能拥有的最后一丝温暖?
阮小乐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掉下来,打在地毯上,迅速地消失。从上次在周嘉年的办公室说完那些话之后,阮小乐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她的人生表情,好像就只剩下了笑容。
阮小乐轻笑:“我只知道本来就不是我的,至于会是谁的,现在不是还没最后的定数吗?谁都有可能拿到那块地吧!”
这一场戏,他们两个人演得极为认真,连阮小乐都分辨不出他们的真假。只知道大概林素真的被周嘉年回来这件事给吓着了,事后也不记得问阮小乐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我……”安然想要反对,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再多说什么,都显得苍白起来。
“哦。”阮小乐感觉自己已经笑得快要僵硬了,偏偏眼前的周嘉年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她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个清净的角落,现在估计得送出去了。
阮小乐是彻底豁出去了,既然大家要把话说开,那就把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好了,反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周嘉年,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是自己愧对于你,我也一直相信,只要你回来,只要我还在,我们就一定可以在一起。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周嘉年,我是阮小乐。”
阮小乐满腹疑惑,拉着恰好路过的安然:“安安,这一个周末回来,我怎么了?”
周嘉年深知阮小乐这一走,他们也许这一生都注定要错过了。想要上前,手臂却被人挽住,回头,是李孟菲惊慌失措的神情。
坐到位置上,阮小乐说服自己不要去在乎那些人,艾米和玛丽这两个人前阵子和阮小乐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坏了,至少不至于刁难她了,可今天却一直远远地站着,眼神不时地往她这边飘过来,显然是在聊她。
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放手,也许他放手了,阮小乐会开心一些。
没想到阮小乐会来这么一句,很轻,却着实不知道让人怎么回答。安然也被噎住了,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阮小乐现在的态度让她觉得无奈,同时也感觉到了心寒。
“你这两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怕我怪你吧。笨蛋,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事又不是你做的……”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愧疚。这么多年,林素始终觉得自己欠了周嘉年的,那个傍晚,少年充血的双眼,还有眼里的憎恨,让林素在许多噩梦的晚上,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冷汗涔涔。
阮小乐低头沉默着,周嘉年拉着她的力气大了起来,阮小乐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叫出声。周嘉年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悲伤起来,看着阮小乐的样子,让阮小乐浑身针刺般不自在。
周嘉年看了眼安然,她现在已经脸色苍白了下来。门后响起一个声音,是林跃清冷淳厚的嗓音:“和安安无关,她并没有说什么,她还是很在乎你这个朋友的!”
阮小乐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周总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想来,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对于艾米和玛丽的原谅,源自她一开始就没有把她们放在心里,所以才会不管她们做什么,阮小乐总是可以淡淡地笑着,一脸的无所谓。可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呀,怎么可以这么自以为是?
周嘉年抽完手里的烟,待烟雾从他眼前散开,安然才看清楚了他的表情,还有眼角那颗尚未落下的眼泪。
陆修远没想到阮小乐第一句话会这么说,当下愣在原地,不知怎么接话。阮小乐轻声笑了起来,亮了一室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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