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初初很急，她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都是这么好的朋友，到底有什么误会解不开？
求你！
不可以。他很迅速地答复我。
我不会去的……还有，你让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张初初走到我身边，她，她不愿意下来吗？
一个人的时候，我会吹口哨。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一首歌，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第一次听，就喜欢上了这首歌。我在走路时，在看天时，在转身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吹出这首歌来。
当一个球朝我迎面而来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机会躲闪。
滚！他愤懑地吼。
从布小曼家的楼上下来的时候，我的鞋带散开了。我努力地去系，努力地系，却怎么也打不上一个结，我的手颤得厉害，眼睛模糊得厉害，是泪水吧，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可他是因为你而死，你逃脱不了罪责！就算你不受法律的制裁，也要受良心的折磨！愤怒的我，有些口不择言了。
麦凉，我陪你回家吧。布小曼说。
她想要说什么，我笑着把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初初困顿地看着我，然后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的身上。迟疑了一下，她离开了。
可，麦凉……希望自己是布小曼。
而他根本不让我碰他，他不断地推开我，搡开我，我不断地跌坐下去，倒下去。我才发现，自己的力气真的很小呀，小到了想要扶起唐小泊也不能够。
听到布小曼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回头，我只是用手背揩去不断涌出来的泪水。我对自己说，麦凉，你不可以这样脆弱，麦凉，我不许你哭！但那么多的眼泪，像一场急雨，怎么也收不住。
麦凉很好呀！
他抬眼迷糊着看我一眼，布小曼……你让洛天活过来，你让他活过来呀！
唐小泊不仅到T大来找布小曼，还跑到倒桑树街来，因为家离学校不远，所以我们都没有选择住校。
唐小泊，这里凉，起来。我用了力气。
我下意识地擦了一下鼻子，嫣红的血在我的手指上。
听到有人喊我买票，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书包放在教室里根本没有拿，而我的身上根本没有装钱。
但，我无法不去思念唐小泊。
我不停地奔跑，不停地跳跃，我让自己流汗，让自己不停地流汗，然后浑身酸楚得厉害。原来初恋竟然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一件事，原来我竟然这样茫然不知所措。
应该快了吧。
还有，我去买了一张碟，是《这个杀手不太冷》，我听里面的台词，每一次到“我想我是爱上你了，这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我的眼泪就会落下来。那是我和唐小泊看过的第一场电影，那是我的第一次牵手……
布小曼冷冷地看着我，和我没有关系……你走吧！
云淡风轻的，会不会不一样？
我坐在H大对面的冷饮店里，喊一客香蕉船，然后期待唐小泊出现。运
ｍ•ｈｅｔｕshu.cｏｍ.cｏｍ气好的时候，我会见到他，但更多的时候，再等也是空白。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想起唐小泊对我说“不可以”时的冷漠。我想，我怎么可以这么失败呢？当我假装我是布小曼的时候，唐小泊会来牵我的手，当我成为麦凉的时候，唐小泊说做朋友也不可以。
我手里的书本就掉到了地上。
我看到唐小泊出来了，但是他只是经过我的身边，像那些陌生人一样，很自然流畅地经过我的身边，没有对我说一个字。
我的脚，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刚才发生的一幕，让我心有余悸。
而布小曼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门。
其实，在唐小泊第一次见到布小曼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觉察。他望向她的目光，多像齐洛天第一次见到布小曼时的情景，是怔怔的，怔怔的。
他冲我笑了笑，我自顾自地坐到一边。经过布小曼的时候，我轻声地说了声“谢谢”。
我苦涩地说，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
他的身体晃荡了一下，几乎摔下去。我才发现他喝醉了，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
我蹲下身子，想要把坐在马路上的唐小泊拉起来。此时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重得我根本扶不起来。
我拖他，拽他，终于让他到了人行横道的石阶上。
我送他回家，你别管了。我对张初初说。
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当齐洛天被布小曼拒绝的时候，他的绝望也是滴水成冰的吧。
我欺骗了他，伤害了他。
迷失在一片黑暗里。
我低下头，从唐小泊的身边经过，只是几步的距离，我就可以擦身而过，但，每一步，对我来说，都那么艰难，那么沉重。
我的鼻翼开始发酸。
已经结束了。他说。
我说了我不会去的。和我没有关系。布小曼冷冷地说。
透彻的寒。
那……他……你扶得动吗？
因为我是麦凉。
布小曼，求你！我哀哀地说。
我咬了咬嘴唇，然后转身跑向布小曼家。是布小曼开的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齐洛天死了，我和布小曼不再友好了……而我喜欢上了一个讨厌我的男孩……
为什么？
那天夜里张初初来找我，她说，那天在电影院门口见到的男生正在布小曼的楼下。
有那么一次，我没有坐在冷饮店里等，而是在校门口。我怀里抱着书本，我紧紧地把它们揽在胸前，害怕自己一松手，就掉了下去。
“对你爱爱爱不完……”
不知道……没关系，我陪着他，你快回家。我把手里握住的叶子，轻轻地放到了口袋里。
布小曼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臂，她焦急地问，麦凉，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我安静地望着他的脸，我想，命运让我和他的遇见，究竟藏着怎样的因果呢？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现在的自己，面对心里装满了唐小泊的自己。
唐小泊推着单车，然后https://www.hetushu.com.com朝这边扫过来一眼，很迅速的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我知道他看不到我的，知道他的目光里不会有我的。
因为是我的球砸中了你，我应该负责。男孩认真地看着我。
我摇头，只能摇头，说不出话来。
没事。我摇头，想要绕开他。
我……还可以和你做朋友吗？只是麦凉，只是麦凉想和你做朋友！停顿了片刻，我终于问出了口。
我知道了，唐小泊真的不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对他来说，无足轻重，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你们先走，我送伤员回家。我身边的段锦年说。
我惊惧地捂住了嘴，而唐小泊冲了过去，用身体紧紧地护住了布小曼。而车，戛然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推开她了，他只能用身体替她挡住，只能用这样直接而盲目的方式去保护她。
段锦年，有车，走了！在校门口，遇到了H大篮球队的人，有人这样对我身边的男生喊。而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唐小泊。他简单地在球衣外面套了件外套，额前的发还是湿湿的，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布小曼。
这是我的初恋，很失败。
我知道唐小泊一定会参加的。知道唐小泊也打篮球开始，我更加喜欢篮球了，在我看来，我和唐小泊是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兴趣。这很美好，不是吗？我开始用更多时间到篮球场练习，空荡荡的篮球场上，只有篮球“咚——咚——咚”的声响，很空，那么的空，像没有心一样。
我就站了起来，我对辅导员说，我要参加。
是半夜的时候吧，唐小泊醒来了。他看了看身边的我，眼里有很复杂的情绪，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有时候会去学校的游泳池，只是憋气。齐洛天只教会了我憋气，他也不可能继续教我下去了。我常常会恍惚起来，恍惚地想齐洛天会不会突然地出现呢。
我要去看篮球比赛。我恼怒。
我想，唐小泊看到我的时候，会不会跟我打个招呼，会不会对我说：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开始放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天知道，我只是因为紧张。
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多轻贱呀。但是我做不出骄傲，因为我不是布小曼，因为我永远不是布小曼。我只是喜欢唐小泊，只是那么深，那么无望地迷恋着他。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沮丧地朝校门走去。
但布小曼根本不理会唐小泊。她觉得他的纠缠很可笑，她觉得他的行为很无聊。去见齐洛天，齐洛天已经死了，见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齐洛天的死，不过是因为脆弱。那个在温室里生长的少年，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和打击，是太软弱了。
布小曼拉我走，我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了停在那里的唐小泊。他的目光追随着布小曼，那么复杂，纠结，那么和图书
矛盾，忧伤。
因为……因为我以为你是布小曼！
我不会去见齐洛天的。看到我，布小曼抱着手臂，简单地说。
我换了座位，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我和布小曼几乎不再讲话，有时候，我们会在同一辆公交车上遇到，而我，会站在远远的地方。有几次，她都欲言又止，但我用冷漠制止了她。
他不想和我有任何的瓜葛，因为在他看来，是我阻拦了齐洛天见布小曼最后一面。
迷恋他琥珀色的眼睛，迷恋他修长的手指，迷恋他的单车后座……
你为什么要假装你是布小曼？洛天想见的人是她，不是你！他并不看我。
看到是她，我有些不自在，挣扎着想起来，被布小曼按住了。我知道我是晕血了，从小我就有晕血的毛病，可我为什么要在篮球场上晕倒呢？我还没有看完唐小泊的比赛呢。
可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我开始想，我为什么要有布小曼这样的朋友？为什么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却偏偏喜欢上了我最好的朋友。
我……那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要牵我的手？我无力地追问。
曾经的我，是那样神采飞扬，那样欢喜雀跃。曾经的我，不会因为自己的短发自卑，不会因为自己干瘪的发育自卑，不会因为自己不会弹琴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自卑，但现在的我，多希望自己是个光芒四射的女孩呀！多希望自己，能优秀，再优秀一点。
多可悲，多讽刺，多伤感呀！
有时，我会坐27路环城公交车去H大。
是不放心我吧，所以回粉店收拾完的张初初又过来了。她诧异地看着我们，看着坐在马路边的我，看着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的唐小泊。
我这才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唐小泊果然在篮球队里。比赛开始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唐小泊，他得分，我拍手，他进球，我欢呼。
我再努力，再多的坚持，也是徒劳，也只是荒芜。可我做不到放弃，我的心不再属于我了，它不受控制，它不听话，它迷路了。
我在学校门口见到他，我多想他像上次那样，对着单车后座甩甩头，然后我就欢喜地坐到他的后座上。
唐小泊干脆躺下去，仰躺在冰凉的马路上。
他是在做噩梦吧，眉头紧紧地皱着，不断地呓语，洛天，洛天……布小曼！
你醉了，快回去。我搀扶了一下他，被他抬起胳膊甩开了。
但你还骗了我，骗了洛天！
我偏执，我执拗，我找不到出口，所以我把脾气发到布小曼身上。所以我要让她难受，让她不自在，让她被我冷漠。
连张初初都以为，我是因为齐洛天的死才无法谅解布小曼。其实不是的，是因为唐小泊，因为我知道唐小泊喜欢的人是布小曼，所以无法释然。
我承认我是狭隘的，因为知道唐小泊喜欢布小曼，所以我开始嫉妒布小曼，甚至带着怨气。明知道自己多荒谬，但我就是无法坦然地面对布和-图-书小曼了。
起来！我的手扶住他的肩膀。
T大和H大的男子篮球比赛是在我们学校举行的。我到篮球场的时候，他们队的队员还没有来，我选了第一排的位置，篮筐下。我听过一个笑话，有个女人很喜欢看篮球比赛，并且每一次都选择坐在篮筐下面，别人问她，为什么，她说，那是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男人们才会朝她冲过来。
这么快？我失望地问。我竟然没有看到比赛结束，真的好遗憾。
我走到他的面前，我说，唐小泊，你听我解释。
我嫉妒，嫉妒得发狂。
有尖锐的惊呼，然后我的脸被重重地砸中，我猝然地仰面朝后倒了下去。很疼，但我努力地抬起头来，竭力地笑，想表示自己没有事。然后我听到有人说，你流血了。
原来，那么肆无忌惮的麦凉身体里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唐小泊坐在街口，他醉了。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地响，有一片叶子在我面前缓缓地落下，我抬起手来，握住了那片叶子。
我的日记本，总是黑糊糊的，因为我一边哭，一边写，墨字晕染开去，很混乱的一页。我再翻下一页，还是糊掉，再一页……
我送你回家吧！男孩摸了摸头，有些羞涩地笑。
每次从H大回来的时候，我依然坐27路。环城，绕来绕去，我始终在绕一个圆，但内心纠葛，在我18岁的身体里，只是一点的忧伤，就厚重得无法应承。
我生气，那么无奈地生气。
洛天死了！洛天为什么会死？唐小泊的声音里充满了疼痛，他推了我一把，而我，就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她不会去的。
我努力地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我总是做不到。
你答对了！所以你该知道，我不想伤害无辜！
而我，是更加地沉默了。
我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我眼里含满的泪水。我吸了一下鼻子，然后默默地离开，假装，假装自己没有受到伤害一样。
你必须去！唐小泊拽布小曼的手，她挣扎，但挣脱不了，干脆低下头去，在唐小泊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疼地松了手，然后举起手来，向布小曼的脸上挥下去。但，他的手在最后的时候收住了，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那天后，唐小泊再也没有出现在T大，也没有在倒桑树街出现过。
多冷的笑话呀。现在我也选择坐在篮筐下面，因为我想要更加正面地看到唐小泊，看他朝我奔跑过来——我是多么愚蠢的傻瓜呀！
比赛结束了吗？我问。
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我要去看比赛，我要去看唐小泊打比赛。我趿拉着鞋子就跑出去，在走廊上被一个男孩拦住，他急切地说，你没事吧。
有同学在旁边嘀咕，麦凉，你到底是哪所学校的？
你醒了？是布小曼的声音。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很洁白的墙，床单。
我把外套拉了拉，给唐小泊盖上。
她问我，麦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一直和-图-书想问你，那天你是不是和他牵手了……你喜欢他？
即使不愿意过问唐小泊和布小曼之间的事，但我还是犹豫着和张初初一起来到布小曼楼下。我看到唐小泊了，凌乱的头发，哀伤的眼神，踉踉跄跄的步子。
张初初骂我，你怎么能重色轻友呢？齐洛天的事已经过去了，虽然我也觉得布小曼对齐洛天过分了，但那也是齐洛天太脆弱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我一定不会去死的，不值得。
那天，辅导员说市里要举行“大学生篮球比赛”，每所大学都会派出男女两对参赛。
是段锦年。
这些无法预知的变故，让我的胸腔变得如此沉重。
我看到唐小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来了，阳光很破碎，我的眼泪涌了上来。我对着远远的唐小泊，不停地流泪，不断地流泪。
是那个时候，我看出了唐小泊的感情。
布小曼，就算是去探望一个同学，也不行吗？
503路公交车来的时候，我看到唐小泊他们上了另一辆车。
唐小泊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我，踉跄地说，布小曼，让她下来，我要带她去见洛天。洛天在死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而我，而我竟然没有达成他最后一个愿望！
这样失败的自己，让我觉得自卑，那么那么自卑。
有一天，唐小泊在学校门口拦下布小曼，布小曼朝前跑的时候，一辆车迎面而来。
是替齐洛天报复吗？你想让布小曼痛苦！
后来，我就依然坐在冷饮店里。
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只有唐小泊，我睁开眼的时候，也只有他。只有他。
我的身体，直直地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
布小曼，跟我走！是唐小泊的声音，他跟着布小曼走了过来。
我不管，我看到唐小泊潇洒地三步上篮，看到他跳起来扣篮，看到他从别人手里断球……我的目光一丝不剩地在唐小泊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再休息一下。
我干脆作罢，就坐到了唐小泊的旁边。他终于困乏了，迷糊着睡去了，我小心地挪过他的头，放到我的肩膀上。
但他挡在我面前。
唐小泊再来T大的时候，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布小曼。
是他自己要死。
这时，布小曼走了过来，掏出零钱。而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投币的时候，有人先帮我接了。
张初初有好几次约了我们两个人，她希望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三个人，热闹，喧嚣，友好，但我和布小曼已经疏离了起来，这种疏离像冷空气一样，冻结了我们过去的友情。即使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说话的人还是只有张初初，我知道她试图活跃气氛，但她讲的笑话总是冷场。
我的肩膀很麻腿脚很麻，一直僵硬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直到唐小泊走远了，我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我的肩膀还有他的温度，但，那些温度比零度还要冷。
是的，我很无辜！可我已经被伤害到了。这句话，我在心里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