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是故意吻你

“我梦见了爸爸,梦见了爸爸。”她吸着鼻子答,哽哽咽咽,可怜兮兮。
她越是装睡,眼睫毛越不听话,神经性忽闪忽闪。眼皮也跟着跳动。
“乌金黑曜石的,我自己做的。放在寺院里听禅整三载,也算是有修行灵光的吧。”他说着,拉过她得手腕,认真的给她戴上,线绳是茄花紫色的,戴好之后,按着她腕子的粗细,打了一个释迦结。
豆蔻立刻崩溃了所有神经,怎么好住在他这里,要是那个母老虎半夜发神经,跑来怎么办?就算没有母老虎,也不大好吧?
他刚才没有叫她丫头,而是豆蔻。是她这一冲动吓到他了吗?是他在玩她忽而后退了吗?
她低着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讷讷道,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豆蔻第一次知道男人刚醒的那刻也可以这样慵懒动人。“早。”她说,觉得很虚假。
豆蔻的脑袋是白长的嘛?受柳絮同志潜移默化,歪念头学也学了不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从来没有让你抛弃她的意思。大丈夫要有情义有担当,不离不弃不逃避,既然都,都生米做成熟饭了,那就好好珍惜她吧……”她一番劝慰,说到后来连自己都感动了,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可是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大度,难道不爱李孟强吗?
“没啥正式工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答,依旧没有抬头。
“我们,”他顿了一下,终于看向她,“她从来没留宿过这里。”
“我还是,”她忽然就有了勇气,“住这里就住这里,谁怕谁啊?”赌气,倔强,较劲,可笑。
李孟强真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吧?让罗绮丽爱不释手的包养,让自已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对他牵肠挂肚!
她轻轻拿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倔强的向床边挪了又挪,每挪动一下,腿上的伤都跟着疼,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半夜睡得昏沉之间,竟看见了父亲。他依旧是中年模样,穿着灰色衣服,白帽子,白围裙。他在街边的寒风中卖酱肉,热气腾腾的,远远就能闻到香味……没有人来买。父亲身边围了一群流浪狗,龇牙咧嘴,伸着长舌头……
她紧张的绷紧身子,“你睡哪里?”下意识的问,感觉他双手的温暖在肩头蔓延,像冬季的一抹阳光斜射进窗户,照在肩头,那种暖和,非常舒服惬意。
“我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翻身掉了下来……”豆蔻语无伦次,心神俱乱地低下头,咬着下唇,根本不敢看向他此刻的表情。
李孟强笑,阴谋的笑,“不麻烦同学了,那就委屈一下,住在寒舍吧。”
“伤口还疼吗?”他回身询问。
清凉的风吹动垂丝窗帘,带来阵阵花草特有的芳香。鸟儿啁啾在这寻偶的早晨格外婉转。晨光映在窗帘上,一片瑰红。
豆蔻推开他扶和-图-书着的手,独自向前走,虽然还疼,不过,比昨天强多了。“我没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倔强的笑了笑,比清晨的阳光还明亮。
“怎么了?”李孟强问,声音有些未睡醒的沙哑。
问自己,自问无愧于你。李孟强重新躺回原来的地方,不解释,不认同。“丫头,你每天都拼命地工作是为什么?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很多很多还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风不吹雨不淋,温室的花朵。”
“睡吧。”他轻声道,回过身子,继续噼里啪啦打字,认真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没被打扰过。
“丫头!”李孟强已经猛醒,跟着过来,一把拉起她,“你怎么了?”询问着蹲下身体检查她的状况。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她问。
豆蔻心虚的看着伸到面前的精美表盘上的时针指着1,分针也指着1。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在两小时前过去了。
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上一刻还酸了吧唧吃醋,下一刻就呼噜噜猫一样打起了娇酣。李孟强叹息一声,任夜色遮掩了唇边苦涩的笑意,她口中的猜测,并不是唯一的症结,只是他没必要让她知道,向她解释。
豆蔻闭上眼睛,闭了足足十几分钟,一点睡意也没有。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看李孟强。他正在埋头工作,衬衫袖口卷起,表情沉静专注。
“嗯。”李孟强回答的简单,一个字,千只蝇,钻进豆蔻的耳朵嗡嗡嘤嘤,闹心,烦闷。
她赶紧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为什么一看到他逼仄的眼神就害怕?就不知所措?就怀疑下一秒会成为他的果腹之物?
幸好,我们还在彼此的世界里。
心中潜滋暗长的情愫,如同春天欢腾的小溪,欢呼雀跃着不可抑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着魔一样,手肘支撑起身体,吻上他紧抿的唇角。
“是的,她现在就是我的一份责任。放弃了我会愧疚,会不安,会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李孟强学着豆蔻的腔调,含蓄的表达。
“可是我没有。听说那些饰物都是佛主开光了的。”豆蔻回答,嘴边开始浮现轻淡的笑意。
下意识地,她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尖锐的疼痛传来,她狼狈地从床上滚落到地上。
噼噼啪啪四周响起了鞭炮,亮起了礼花。寒风更冷,天空更远。豆蔻提着妈妈做的纸灯笼,走在无人的大街上,向着爸爸的地地方走去……明明就看到爸爸在不远的地方,可是不管她怎么向前跑,也到达不了爸爸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爸爸渐渐退去,越退越远……豆蔻伸出手,哭喊着,爸爸,爸爸,不要离开我!
“因为一份责任,对家,对妈妈。”豆蔻回答。
“我知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豆蔻迷迷糊糊接了一句,打了长https://m.hetushu.com.com长一个哈欠,歪着头睡着了。没有想法,没有悬念,思想简单还是好。
豆蔻闭着眼,假装睡。黑暗并不能使她平静。她能感觉自己脸上热乎乎的,呼吸谨慎着,依然失去了平稳。
“我正好有一个。”他打开那只绿缎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串手链,样式简单,没什么特别的。
她感觉额上传来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纠结的眼毛。“问你自己。”小小的怄火。
“丫头,”他轻声唤她,“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要不然还是去医院吧。”蹙着眉,似乎是在为她异常的沉默而担忧,平淡的语气里,隐含着关怀。
他似有所觉,缓缓睁开眼来,眨了两下,眼神依然朦胧。
“噗——”一声轻笑,李孟强忍不住转身,上下打量裹在风衣里的小女人,“你认为你这个样子能安全到家吗?”语气平淡,目光却仿佛在说“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李孟强听她一番好心大妈似的劝慰,那叫一个郁闷。这都哪跟哪呀?我的米还没放她锅里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咋就有熟饭了呢?一琢磨这丫头就是想歪了。“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忍不住还是解释了一句。
“呃,那个,我不能去送你了,让我同学来接你。”他觉得那样的错觉很荒唐,移开目光看着窗外黑麻麻的天,不看她,心就不那么慌,不那么黄。
他忽然变得很肃穆,像个牧师。“你知道,有些倒霉的孩子因为佩戴了特殊的饰物,从此就开始走好运。”
抬起头,却撞见他的眼神,漆黑的眸,明亮清澈。
“可是我明明看见衣服里那些她的衣服嘛,”豆蔻低下头,嘟嘟囔囔,“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哼哼……”声音比蚊子还小。
“放弃了这份责任,我会愧疚,会不安,会觉得自己不是人。”豆蔻淡淡的说,仿佛生活并不像他说的那么沉重。
他真的是个拉风的男人呢。豆蔻想,就算立在那里不动,也勾人眼球。
这是怎么了?她越是想平静越是平静不下来。偷眼看看身边的男子,他平躺在那里,胸口起伏的缓慢而有节奏。看来是自己高估魅力了。
他就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目光没有焦点迷离在灯影美人的序幕里。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四周空荡荡,小小的豆蔻孤独地站在黑夜的长街上,隐约看到临街的人家大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爸爸,回来,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她从来没有留宿在这里吗?”她一向不思考的大脑变得敏锐了。
这一夜豆蔻几乎没睡好觉。
“那么,可不可以为了自己自私一点,好好享受青春,好好享受快乐,别让自己那么累,都不像个20岁的女娃。”仿佛感叹,语调里多了一些抒情m•hetushu.com.com
“可是大半夜麻烦你同学?”她觉得过意不去。
李孟强受宠若惊,愣在那里。
“怎么了?”他不解地,探过头问。
豆蔻脸色微红,尴尬。
豆蔻蓦地抬起头,望着那双恢复了冷静清澈的黑眸,觉得心中有无数言语,偏偏喉咙梗住,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呢?”她奇怪,他难道没时间吗?或者怕那只母老虎看到吧?
一年前,他们失散在闹市的枪声里,一年后意外重逢。有些惊喜不能表达,只能努力经营这份重逢的盛宴,却不敢堂堂正正,仿佛只能暗度陈仓。
豆蔻扶着床边,一使劲,站了起来,“不麻烦你同学了,我做公车回去。”
“丫头,我说没有留宿过,”他平静地答,“并没有说白天没睡过。”
刚才,明明听见他轻叹。他在叹息什么呢?豆蔻闭着眼,胡思乱想,渐渐失去了思维。
豆蔻伤心地抽泣,她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爸爸在心里只是个伤心的回忆。无助的孤独,她小心地凑过去,将头依偎在他枕边,像只受伤的小猫。
非也。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是一想到他都把罗绮丽给OOXX了,说不定这个没有营业执照的非法工厂已经加工出第二代了,那么,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他口里的她,彼此都明白。豆蔻半天不语,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他的选择。不过,她马上讽刺起来,“嗯,我明白了,不离开她就是你的责任?”
“没人约束你,管制你,用得着大半夜不休息吗?”豆蔻就是很奇怪,甚至有点小生气,“你,在她面前也……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吗?”。她怀疑自己的魅力,怀疑他此前的两次强吻是真的喜欢还是故意羞辱。一个男人如此理智的面对一个毫不隐藏对他的喜爱之情的女人,依然能平静如水,说明什么?他对她不感冒,她不是他的菜。
豆蔻动了动腿,还好。“任何伤口过了24小时都会疼痛减弱,何况我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的。”她不是个娇气的的女孩,天生顽强。
“你先睡,我写点材料。”他离开她,关了明亮的吊灯,按亮了台灯,调到不影响豆蔻休息的亮度,然后坐在那里,打开笔记本,噼里啪啦的开始写材料。
“你穿成这样回去?”他皱了皱眉,“要自强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
“丫头,”他并未看向她,却似身后也长了眼睛,发现了她的愚蠢行为。淡然开口道:“你不睡觉,看我做什么?”
他和衣而眠,平躺在豆蔻一尺远的地方。曾经很霸道,曾经强吻她,曾经……那只是曾经。如今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微妙的局促。他没有背对她,没有面对她,而是不看她。看着模糊不清的屋顶,有些美好晕开了想象……
而这样的一个动作,让豆蔻自己都惊呆了。m.hetushu.com.com几乎是同时的,一股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一定是中邪了!我怎么可以没有原则的吻一个被包养的小爷?怎么可以喜欢别人的东西?
豆蔻盯着他宽阔的胸膛,耳根微烫,彼此离得这样近,她完全可以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那是迷迭香的清凉,微苦,甘芳……她的呼吸一乱。
豆蔻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婴儿学步般紧张,慢慢走过去,离他尚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仰脸看着面色肃穆的他。
急忙爬起来,“哎呦妈妈呀!”她嘘叫着,捂住腿,这才想起昨天夜里受了伤。扭回头,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李孟强还不如那个抱枕,她不可以把鼻涕眼泪抹他一身,她不可以枕着他睡觉,哪怕只借用一下胳膊而已。
“看你,总是遇到麻烦,”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写字台下面的小门,从里面拿出一只绿缎小盒子,“过来。”他看着她,等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豆蔻合着眼,怎么也睡不着,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马上有急事要办,然后要去机场。”李孟强回答。走过来扶着豆蔻站起来,试着往前走几步。
迅速的闭上,忍不住又睁开……如此反复不知道多少次。果断的,不再合眼,豆蔻凝视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良久良久收不回视线。
相同的是,他和抱枕一样,对她无动于衷。
豆蔻眨巴眨巴大眼睛,鼻子头隐约发酸。忽然间胸口就觉得憋屈的慌,委屈的难受。自从离开边陲小镇,身边没了闺蜜可以诉说心语,没了母亲的安慰关怀。遇到不顺心的时候,就狠狠地捶打着抱枕,或哭,或笑,或把鼻涕眼泪抹在上面,或者枕着抱枕呼呼大睡。缓过那一阵难过后,发现抱枕仍是抱枕,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
熟悉是因为已经认识了不短的日子,如果算上第一面,到如今已经一年多了。陌生是因为从未这样近地看他,同一张床上,相隔不到一尺。
她睁开眼,泪水朦胧了视线,仍不断滑落脸颊,心口疼痛,揪心的疼痛。
“豆蔻,”他又一次呼了她的名字,声音云淡风轻。“原谅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她。”
“咳咳,开着灯我睡不着。”她终于违心的说。害怕看到他的表情,更怕他看自己的眼神。黑暗是最好的保护。
“哦。”李孟强去关了并不明亮的台灯灯。室内不算黑。外面亭子旁边有一盏散发着绿色光晕的吊灯,高高的,它柔和的光影里,一切都那么梦幻,那么飘渺。室内也因为这盏灯而朦胧了一层淡绿的光。
“噗——”他憋不住嗤笑出声,“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你有多余的穿不了的衣服也可以送过来。”语气平静,对于回答这种略带酸味的问题,他一向懒得解释。没那闲工夫。
“我要是有穿不完的衣服卖破烂也不放你这里。”豆蔻撇www•hetushu.com.com撇嘴,蜷进被窝,“我睡了。”
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鼻子,这么好看,不会是假的吧?或者照着人家韩国明星李民浩整容了吧?乍眼一看,还真有几份相似。
他看着她手脚无处放的样子,暗暗得意,表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也不看看自己,都伤成什么样子了,能走回去么?坐公车你看都几点了?”
又是一眼波光粼粼,他低低地问:“你希望我睡在哪里?”他身子探了过来,雪白的衬衫,上面三颗扣子都没有系。
“现在还没到24小时。”他玩味十足地看着穿着风衣的她,俨然一个穿着宽松灰道袍的小尼姑。神情有些羞涩,有些苍白。“下地走走,如果不疼了,我打电话让朋友送你回家。”
“还没睡?”他轻声问,接着是一声轻叹。她没法回答,不作回答。
豆蔻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男子。俊朗分明的线条,因为睡眠状态而显得柔和亲切,他最好看的地方不是眼睛,是鼻子。这小子人中也比较长比较深。
“豆蔻。”他双手抱起她放回床上,“不要乱动,你腿上有伤”。
“丫头,丫头……”有人拍她的肩头,语气无比关心。
李孟强一愣,真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好,”他浅笑,目光如水,走过来,双手扶住她坐回原来的地方,“你睡左边,右腿要放在上面,小心伤口。”温柔的暴徒,轻而易举将她放倒。
白天?白天么?白天就睡……豆蔻浑身一嘛,看来自己OUT了。听柳絮说白天更有情调,更有激|情。
“孤身在外。想念亲人是难免的,不过,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坚强。”他说,语气温和。
“用不着说对不起。”他好像轻叹了一声,“以前我……也没和你说对不起。”轻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豆蔻,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们毕竟,需要时间来证明。”
豆蔻的生物钟十分准时,尽管夜里睡得很晚,依然在清晨6点刚过,系统提示,叫醒了她。无限疲劳的睁开双眼,第一反应是赶紧起床,上班要迟到。
“看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做梦也哭。”他说着,翻身侧卧,一只手很自然的搂过她的腰。
她犹豫一下还是贴了过去,窝在他怀里的时候依然抽抽搭搭。缓和一下情绪,“她在这张床上睡过吗?”这话问的很笨,很煞风景。
“不早了。”他露出一抹浅笑,声音有点哑。翻身坐起,然后下床,拉开窗帘。阳光一下泻了进来,洒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淡粉的金色。
四周特别静,特别静……莎莎莎莎,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飘入敞开着的窗户,下雨了,没有雷声,没有风声,悄悄地下。夏夜的雨渐渐浓密。
李孟强上床的时候她其实还醒着,只是闭着眼装睡,感觉他好像注视了自己一小会儿,目光停留在哪里都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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