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长遇再难遇(上)

周嘉鱼张了张嘴,觉得还是叫不出口,她干脆不纠结这个了。“那你找我有事吗?”
“她不常回来,高中最后一年住宿在学校,考完试又让她姥姥给接到那边去了。所以你从来没见过。”
跟着周景平一年多,要是说完全不接触他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家里也跟着去过两次,周景平的现妻和女儿杜长遇是见过的,对于周嘉鱼当然也是有耳闻。
身后有急促集合哨声传来,周嘉鱼一边戴帽子一边往回跑,犹豫半晌。“那个,杜……”
杜长遇带着眼镜,文质彬彬,一身儒雅清淡气息,站在百年历史的b大中,倒是像极了哪一位年轻的老师。
“…………我实在叫不出来你也别难为我了,谢谢你来这一趟,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再见啊!”
没见过周嘉鱼,但是她的大名杜长遇却是已经听过多次了。
他眼神落到不远处大片晒得怨声载道的新生队伍上,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十分了解。“军训得半个多月,挺不住就……”
周景平身居高位,选择秘书格外慎重,不仅要身家清白不会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日日和周景平一起出行工作,自然性格情商也是不能低的。
帽子被她摘了下来,她鬓边尚有未擦干的汗,周嘉鱼闻声转头,眼中茫然。“你叫我?”
杜长遇一惊,心想着这丫头还真是不好打交道,那脸色,那傲慢劲儿,够要了命的。他镇定的等了几秒,见周嘉鱼不说话,自觉情况不妙。
杜长遇笑着点头,周围已经有奇怪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边逡巡,周嘉鱼自觉尴尬,快步朝着杜长遇走过去。
“我和图书是……”
周嘉鱼唰的一下抬起头,眼神明亮,跟变脸似的。那眼神,有半分雀跃,半分惊讶,半分疏离。
杜长遇是标准的寒窗苦读的书生出身,国内知名院校本硕连攻,毕业前夕运气好,碰上直管单位来提前招收毕业生顺利入职工作了不到一年,恰逢年末周景平带人下来做调研,单位他被临时从处里抽调做他的随从解说。
在上司面前,最忌讳装傻卖乖。
干这一行,杜长遇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子女在父母庇护下享受特权的样子,他见怪不怪,但是,像周嘉鱼这样拒绝亲爹拒绝的这么利索的,还真是少见。
上午十点,他看了眼腕表,叹了口气,一个人寻了足球场上的看台坐着等周嘉鱼训练结束。
他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杜长遇为难,不敢再言。周景平沉默了一会儿,到窗边拿出支烟来抽,叹了口气。“家里的事儿多少你是知道一些的,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我这个女儿是和前妻的孩子,打小我对她就有亏欠,那丫头脾气又跟她妈一样倔。”
女孩面颊晒的发红,见到陌生人时的拘谨还是有几分的,但是语气里又有着不容置疑的痛快。“这边什么都弄得很好,我的事情也不用他插.手。”
杜长遇面上虽无波澜,心里却是一震。
周致涵杜长遇见过,谈不上感觉好坏,反正院里娇生惯养的孩子,再懂事儿也还是针对自己的亲爹,对别人……总无故带着那么股虚伪。
周景平把烟掐了,咳嗽一声。“这丫头今年上大学了,报志愿的时候跟我置气去了上海,在b大,眼看和_图_书着都开学了,她妈在国外,身边儿那些朋友也不是都能靠得住的,我现在身不由己,所以以后你就辛苦多跑两趟替我去看看她,一个姑娘,在外头总归让人不放心。”
她站在方队第一排的排首,是所有女孩儿中最高的,当然,也是最漂亮的。
杜长遇话刚出口,就被周嘉鱼打断了。“什么?”他没听清,又温声的问了她一遍。“你说什么?”
可是……
八月盛夏,她跟着一同入学的新生穿着绿油油的迷彩服站在人群中,高挑的个子和白皙的肤色格外显眼。
她梳着马尾,身上的作训半袖穿在身上松垮,下摆被她用武装带死死的扎在裤子里,又瘦又高。
周嘉鱼跑远了,手臂依然在空中摇着,乌黑的发梢在她背后一动一动的。
“我叫杜长遇,是你爸爸的秘书。”
“杜长遇。”
他没有在军训的时候去主动打扰她,而是在不远处静静的站了一个多小时,等教官解散她们的队伍。
她把手臂举高了,朝杜长遇挥了挥。
“我大你七岁。”
在杜长遇的概念里,大一新生,十八九岁的年纪,顶多也就是个赶潮流追明星的小女孩,可是见了周嘉鱼,就把杜长遇之前对她的设想全都打破了。
可是见了周嘉鱼的头一回,杜长遇就长了见识。
杜长遇是北方小城市里闯出来的,一个人在北京肯吃苦耐劳这些年,一是说明这个人足够踏实,二是说明在这个人人都浮于表面自视甚高的环境下,他足够忍辱负重。
杜长遇第一次见到周嘉鱼的时候,她刚上大一。
周嘉鱼就这么走了,自己这任务就算没完和-图-书成,杜长遇心急,一时声音提高了些。“我等你中午一起吃饭吧。”
杜长遇能感觉到,周嘉鱼是真的在抗拒周景平给她的一些东西,这姑娘有她自己的坚持和骄傲,可是……受人之托,他也得忠人之事不是?
那种状态,是她对周围一切的漠视和封闭性自我保护的孤独冷淡。
一声哨响,腰疼背疼的学生们一哄而坐,伴随着喧闹声,杜长遇站在足球场边,极为礼貌温和的叫了周嘉鱼一声。
那天下午开会结束的早,他跟着周景平往办公室走,按理说没什么要紧的事,交代一下明天行程就该让司机等在楼下送他回家的,周景平没着急,示意他关上办公室的门,直接开门见山。
杜长遇推了推眼镜,开始编瞎话。“我出差路过,你爸爸说你刚开学,就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得了领导信任,是对自己工作最大的肯定,周景平跟杜长遇说的第一件私事,就是关于周嘉鱼。
小伙子有才华懂分寸,短短一上午就让周景平留了好印象,那时候周景平的秘书正面临着考博进修,看着领导这么中意这个年轻人,便趁着午休私下里在周景平面前讨了个巧儿,推荐了杜长遇一回。
这边得了周景平的安排,第二天周末,杜长遇就订了去上海的机票,当天往返。
领导年轻的事情,他们几个秘书办的小伙子闲下来也会关上门儿小声聊聊,也就仅限于聊聊,外传议论是怎么都不敢的。这个时候,在周景平面前,杜长遇不管说知道与否,都是不合适的。
周嘉鱼走了短短几米,心里砰砰跳着,她以为是早上自m.hetushu•com•com己被子没叠成豆腐块,这会儿被教务老师抓出来当典型,她一副认命神情,低头在杜长遇面前站着。
周景平并不生气,会心道。“你们这帮小子私底下可没少说吧?”
周嘉鱼移开眼睛,不再和镜片后那双狭长隐隐有笑意的目光继续对视。她生硬的,礼貌的,朝他说道。“我是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所以在杜长遇的眼里,周嘉鱼,不过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小姑娘,跟自己的父亲关系再僵硬,也不是没有缓和机会的。小姑娘嘛,拿点喜欢的东西送一送,哄一哄就好了。
两个闺女,一个是数九寒天及时送暖的小棉袄,温柔窝心,一个是炎炎烈日再添火的大干柴,一点就着。
外人谁都知道周书记的两个女儿,续弦带回来的这个听话懂事,聪明肯学,学历高的一直让人提起来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而嫡亲的那个呢,人长的漂亮性格叛逆,母家势力本身不小,因为在家里和后来的这娘俩过不到一起去,常常隔着大门就跟周景平吵架,吵过了痛快了摔门就走,威风凛凛,谁也不放在眼里。
周景平再三交代,不能说刻意的。
杜长遇再此之前是没见过她的,也只是凭着在周景平那里模糊的印象对周嘉鱼有个轮廓,他远远的站在b大足球场上,看着那个烈日下军姿笔直的女孩子,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
“能挺住!”周嘉鱼拦住他话,急急的。“我能挺住。”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惦记子女的老子,哪怕官位高重,千人万人尊敬着的周景平。父亲是要面子的,周景平虽然嘴上说忙,其实就是拉不下脸儿去看,杜长遇和图书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说白了,不过是要他当个传话筒帮着看着女儿罢了,多跑两趟而已。
她换了更礼貌一点的语气,“之前我一直是叫沈家平沈叔叔。”
训了三天,又是上海闷热的天气,其他同学的皮肤多多少少都晒得变了颜色,可是周嘉鱼呢,端端正正的带着迷彩帽,上午太阳照下来,她两边脸颊微米分,皮肤白的还是能和其他人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身边有学生走过,忍不住都回头偷偷看上他一眼。
看上去像在发呆,但是杜长遇却能感觉到,那是她目空一切,旁若无人的状态。
“我有个女儿叫周嘉鱼,你知道吧。”
大七岁,叫叔……不对。叫哥?关系没那么熟,也不对。
第一次见面,大老远从北京来一趟,要是人家压根不瞧自己,杜长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军姿站了该有半个小时,玩儿了一个假期的孩子心性哪里是这几天训练就能收回来的,站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周嘉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还是那副端正的样子,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半天不眨一下。
周嘉鱼正为难,他及时解围。“叫杜长遇就行。”
“我怎么叫你?”
杜长遇懂了,沈家平是周景平之前的秘书,他笑意渐浓,原来也没那么不好打交道啊。
周景平考虑了两天,就吩咐秘书通知下面把人送了过来。
杜长遇惶恐,虽说得了如此难得的机会他非但没有张狂,做事越发勤恳认真,短短一年,就得了周景平很大的信任。
杜长遇淡淡一笑,并不隐瞒。“听说过。”
见周嘉鱼没什么反应,杜长遇倒觉得有点奇怪,他等了一会儿,自报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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