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赢家

周韶一跳三尺高,想冲过来拼命。
淡淡黑气闪过,白琯的身子瞬间起了变化,待黑气散去时,已不再是孩童模样。黑发如瀑,垂至腰间,原本青衣已化作奢华黑袍,黑色异兽毛皮翻领,袖口有金丝银线绣的饕餮纹,每一寸都精美到极致。
宵朗也从裂缝中走出,倚着棵大树,笑吟吟地看着我:“你运气不错,阿姐似乎停止进攻了,现在是回去的最好时机。我给你一块我的金牌,若是遇到魔界士兵,便出示给他们看,只要不倒霉遇上我阿姐的直属部队,都不会拦你。”
我摇头,大声道:“不可能!”
我反驳:“师父再差,也比你好一万倍。”
白琯不理不睬,向悬空锁着的身躯,尊敬道:“吾父,经过万年的囚禁,是该回归魔界的时候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这是你真实模样?”
我傲然抬起头,推开他道:“请兑现赌约吧。”
我接过金牌,又觉得他配合度高得让人生疑,不由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头也不回,比兔子还快地逃离了这个疯子。
宵朗缓了口气,没有作答。
我担心地问:“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信不信由你。”宵朗怒气骤涨,似乎要把我整个人活吞下去,他冷冷道:“别担心,我会一点点把他从你脑海中赶走,再也没空去想。”
我和月瞳、周韶三人呆立原地,进退两难,寂静的洞窟中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宵朗答应得太爽快,倒把我吓着了,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还有什么阴谋。
我不及细思,随他而去。眼前出现的是五条冰寒锁链,缠着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的身躯,悬挂在半空。白琯站在锁链下,背对着我们,静静仰头凝视。
月瞳悄悄跟着他走了几步,在转角处偷看一眼,急急冲着我挥手道:“玉瑶,快来!”
唯独不同的是墨色双瞳被血红的颜色取代,额间有一道和_图_书盘旋着的火焰花纹。
快死的人还在乎自己怎么死吗?所以我压根儿不怕他生气,牙尖嘴利,将下凡学会的难听话统统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身上招呼。
宵朗惊诧地伸手摸摸自己脖子,沉吟片刻,不屑道:“你对他还真上心。”
好,这个问题研究完毕,可以忽略了。
“算了,小事勿管,”我继续回归重点话题:“快将师父还我!”
“自然,”他紧紧盯着我和月瞳紧握的手,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消失不见,他双手环臂,傲慢地笑道:“我的名字是宵朗。”
宵朗的话被打断,笑容慢慢僵硬,脸色发黑,和旁边的月瞳对比鲜明。
他抬起手,用珠冠束起长发,缓缓回过身来。
我后知后觉想起:“钥匙已经利用完毕,你还要我做什么?”
“呵……”白琯发出一声和年龄不相符的冷笑,沙哑中带着丝滑,是我做梦也忘不了的恐怖回忆。
同样的鼻子,同样的嘴,同样的容颜,和记忆中没有一丝差别。
充沛的仙气传来,灌满整个房间。
“这是?”我问。
宵朗很“严肃”地解释:“我在认真思考,等你回到我身边时,我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把你这冷淡的家伙在床上折腾得欲生欲死?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你在我身下哭着求饶,乖乖听话?”
“小心,有血的味道。”月瞳警惕地说。
宵朗单手托着下巴,思索了许久,正经地回答:“想上你。”
宵朗叹息:“你这孩子,最是顽固。”
宵朗缓缓松开手,迟疑片刻,笑道:“不会动怒的女人,真是没趣。”
最后宵朗怒极反笑,恐怖的笑声在空中回荡,他忽而转身,亮出一把带着雷光的巨剑,夹杂着无边怒气,一剑斩下,星火交错间,五条锁链寸寸碎裂,元魔天君的躯壳迅速落下,随着未尽剑气,卷入他怀中。宵朗再次挥剑,斩和-图-书向虚空,空间开始扭曲,划出一条裂缝。
未料,他笑了两声,爽快道:“好。”
他眼里有几分宠溺,薄薄的双唇上挂满笑意,看不出虚实。
宵朗不高兴地说:“别提他了。”
宵朗摸摸我的脸,不屑道:“你师父也不算什么好人。”
我尖叫着推开他的手,拉着月瞳往后退去,不停摇头道:“你不是我师父!”
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打断道:“你的不要脸功夫天下无双,过去的事,就不要复述了。”
月瞳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从玉瑶下凡的第一天,你就在算计我们?”
我急切再问:“师父在哪里?”
我没理他,带着月瞳和周韶,跳出裂缝。却见云雾峰远处有无数被火烧焦的巨树,小时候和师父一块儿来看的云海,也被烈风卷得七零八落,淡淡的血腥味终于飘入我迟钝的鼻中,盖过以往的花香,处处都是紧张的气息。

凡间有句俗话叫什么?
“不要张口闭口都是他了。”宵朗更加不悦,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掌心画出三道雷光,劈开月瞳,猛地将我推向冰壁,面孔靠得很近,语速缓慢,通红的瞳孔中尽是威胁,“看着我,好好记住。你是我的女人,绝不准想别的男人!哪怕他长得和我一样,也不行!”
在凡间压抑太久,我每寸肌肤都在饥渴地吸取天地灵气,往空虚的内丹里填充法力。
我继续刚刚的话题,公事公办道:“你赌约输了,以后不能纠缠我,还要把我师父还来。”
月瞳喃喃问道:“为什么?”
锁链开始疯狂震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场景诡异恐怖。
宵朗给我呛厉害了,越来越生气。
我越无视他,他就越生气。
“是你吗?还是周韶看错了?”我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白琯。
我摇摇手,制止他们二人的鲁莽行动,待宵朗唇舌间松动些后,问hetushu.com.com:“好了吗?”
最后一句话,半开玩笑半认真,语气极其轻浮。
“得知你下凡的第一天,我简直是狂喜,盼望那么多年的宝贝,终于到手了……”宵朗含笑看了我一眼:“要不露痕迹地一步步将你引去洛水镇,在那里定居,可不容易。而且你这女人的头脑顽固非同寻常,若不是逼得你慌不择路,怕是宁死都不会违反天界禁令,闯入天路。”
我瞪着耍人成瘾的宵朗,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我以为他一定会耍赖。
宵朗不紧不慢地说:“这不是凡间通往天界的要道,而是我监禁父亲身躯的囚牢,亦是魔界心心念念多年,势要救回的人。我们对此作了很长时间的调查,发现灵猫引路和玉钥开门,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可惜你们俩都是死脑筋的家伙,也吃得住刑,若是直接逼问,定会宁死不招。何况,我也舍不得对你用刑。”
我“呸”了他一口,大声道:“我死也不会找你的!”
我愣愣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问:“为何你和他长得一样?”
宵朗充耳不闻,笑容更加灿烂:“我会等你的!”
我不为所动:“请履行约定。”
宵朗看他的眼神有些阴森:“就凭你这头笨猫的本事,能逃得出魔界吗?是我授意看守将士故意将你放走,再逼至西山,让狐妖收留你,静静等待机会的。”
他忽然俯身,长长的睫毛几乎和我相贴,还来不及推开,他已靠近,用力按住我的手,吻上双唇。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乎我算计你的事。”宵朗嗤笑道,“这确实是我真实模样,乖徒儿,看见自己师父是无恶不作之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挥了两下手,就好像送妻子回娘家的丈夫似的说:“早点回来。”
宵朗深呼吸几口气,露出恐怖笑容:“他死了。”
长长的沉默中,我瞬间回过神来,脑子和_图_书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静问:“我们之间的赌约还算数?”
月瞳咽了下口水,脸色惨白。
我决然道:“师父脖子后面有颗红色朱砂痣,你没有!而且虽然长得很像,但感觉不同,你的眉毛稍微高一点,我分得出!”
白琯轻轻勾起嘴角,笑容依旧,眉目行间里有说不出的嘲讽。
他轻轻微笑,唤了声:“阿瑶。”
我没听懂,迷惘地看着他。
我抓紧月瞳的袖子,双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转念想起自己为人师表,不能畏缩,又强撑着站在最前端,想护着大家,却被月瞳一把抓住,拉向身后。然后他变回灵猫,不顾双足伤势,张牙舞爪,不停低吼,试图将我遮在后头。
月瞳大声反问:“难道天路不是连接凡间与天界的要道吗?”
我努力在空气中嗅了又嗅,却什么也闻不到。
月瞳护着我,恨恨地问:“我逃亡洛水镇,藏在西山之事,你是知道的?”
他没有停下脚步,从我身边掠过,带头向前走去,转过弯,消失不见。
白琯根本没看我们,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问:“天路是什么?”
我感叹自己低估了他的不要脸程度,赶紧拉着月瞳和周韶逃跑。跑了几步,谨慎地回头看,以防有诈,却见宵朗还是倚在大树旁,双手环臂,旁边放着元魔天君的躯体,没有追的意思。
我问:“做梦的时候?”
我赞同:“我本是石头。”
周韶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躲在后面不停问:“怎么回事?”
“那个……”我弱弱开口求证。
宵朗终于笑了,他一把抓起我脸蛋,左右细看,很“严肃”认真地调戏:“大概是你害怕的时候特别好看,我想带回家收起慢慢看……”
他急忙上前,想扶起我。
月瞳闭上眼,闻了一会,再道:“还有死尸的味道。”
“不!你是冒牌货!”我尖叫道。
我再度逼问:“三月之期未到!你露出真和-图-书面目!赌约是我赢了!”
月瞳从地上爬起,咆嚎着想进攻。
“那是什么?”我心里已有隐隐猜测。
宵朗冷静得很快,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戏耍人。他冲着裂缝抬了抬下巴,鄙夷地说:“你师父死了,我不可能带在身边,若是你想要死人,可派人来魔界取,反正我对那玩意没多大兴趣。魔界难以侵入天界的封印,我只能把通道打开到天界边境,这里是云雾峰。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回去。”
霸道的魔气疯狂涌现,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宵朗半眯着眼睛,威胁道:“就算是石头,也会被打碎的时候,你总有一天会求我的。”
宵朗挑挑眉:“你怎知我不是他?”
宵朗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没有颤栗、没有快|感、没有害怕、没有羞耻……他的舌撬开齿缝,柔软地侵入,和我的舌不停缠绕,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很麻木地任他动作,看着周围晶壁,很不喜地皱了皱眉。
我摇摇欲坠。
宵朗拿我没办法,摊手道:“当年你师父下凡,与我一战,约定胜者可得天路钥匙。他败了,被打碎三魂七魄,只余肉身,封在魔界寒冰窟。我搜查了几千年,才发现钥匙的真身早已变成你,于是设计变成白琯模样,用你那没用的师父为诱,引你留在洛水镇。再让你和月瞳碰面,步步紧逼,引你打开天路之门……”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师父没有死。我相信这种感觉,所以对宵朗的话不予置否,只狐疑看向裂缝,外面确实是熟悉的云雾峰景象。
宵朗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抚玩弄我的发梢,轻浮道:“是,我的宝贝赢了。”
宵朗耸耸肩:“阿姐带着魔军征战天界,要抢回父亲的头颅,现在大概是血流成河了吧?两军交战,你若不敢过去,可以随我回魔界,做压寨娘子。”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放得很邪恶,活像凡间的流氓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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