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探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却见草地上有星星点点血迹,中间静悄悄地躺着两颗小巧洁白的……门牙。
两个孩子在前面打着灯笼开道,两个孩子在后头跟班,将我和石头围在正中,衬着这幽暗夜色和大红血色,很有几分妖怪夜奔的味道……
我还想再说几句,门便开了,外祖母看见我的脸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阵痛骂:“死丫头,你大半夜跑哪里野去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看我不揭你的皮!”
舅舅、舅母、表姐、表弟、表妹……能跑的都跑出来了,纷纷看着满身是血的我目瞪口呆。
石头看看我的脸,坚决摇头:“爹爹说,男人要敢作敢当才是大丈夫。”
石头更坚定地抓住我的手,然后不容置疑地丢背上,一路小跑。
我真吓到了,扭头就跑。
“这回可吓破胆了吧?”
未料,还没碰着,布老虎竟自个儿往旁边滑动,然后掉落地上。
我举着灯笼,一边用长棍打草惊蛇,一边谨慎前进,忽然想起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乡下,安全系数,可能没那么高……
我甩开他,自己站起来,却见膝盖、胳膊肘等多处衣服都给碎石头划破,肌肤大片擦伤,痛得忍不住倒吸两口和*图*书凉气。
坟场离李家庄不算远,经过河滩,沿着羊肠小道略微往山上走几步就是,而且附近有不少农田,胆大的孩子经常会在白天来附近玩耍,摘野果子吃。
我觉得这群蠢货虽行事不用脑子,但这件事只能算是意外,如果去告诉他们父母,只会换来一人一顿好打,再赔点医药费,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让他们把教训记在心里,以后不再来给我添乱子,便顺水推舟应了,并勒令他们不准再恶作剧。
进屋后,石头低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承认错误。
我觉得在逃跑路上或青楼里遇到仗义相助的真命天子,或者是遇到极具牺牲奉献精神的路人相助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如果可以婴儿穿越,或者早几年穿越,我应该能找到更多改变剧情的办法。
石头这傻小子的力气果然不小,一路下来背得平平稳稳,很是妥当。
舅母扳开我的嘴,看了又看,笑道:“这门牙倒还好,毕竟年纪小,还能长回来,可是嘴巴和鼻子都弄出那么大的伤口,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幸好那家伙还算厚道,位置没放得很隐晦,而是直接丢在正中间一座最大的青石坟碑上。我和图书素认为宗教信仰可不信,不可不敬,便打着灯笼走过去,双手合十作了个揖,欲将布老虎拿下来。
但是……狼呢?老虎呢?狗熊呢?
石头脸色惨白,匆忙应了,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着。
伴随着石头的命令,几个小灯笼陆续亮起,孩子们纷纷冲下坡,来到我面前,然后集体噤声,站在那里如一座座石雕。
长痛好还是短痛好?我纠结得脑子像被猫玩过的毛线团。
蟋蟀吵得发慌,中间混合着不知什么鸟的叫声,和婴儿哭似的,几点磷火在草丛处幽幽闪烁,空中飞舞着萤火虫,树影随风摇摆,像千奇百怪的怪兽在伸展肢体。美丽的乡村夜晚,竟是格外恐怖。
可恶!剧情发展得太快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窥,很是犹豫,待石头又劝了几次,才各自和我道歉,散回家去。
“洛……洛儿……你的嘴……”石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石头在门口将我放下,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敲了两下门。
“我背你。”石头将用线缠着的布老虎丢给旁边的孩子,再次向我伸出手来。
在孩子们害怕的抽泣声中,我满肚子火气也渐渐消了。
天色转黑,月明星稀,几声乌啼,叫得格外凄楚,我和*图*书趁舅母这几天得了赏钱,心情大好,问她讨了一盏小灯笼和两小勺灯油,将其点燃,拿着根长棍子,在七八个小鬼头的目送下,偷偷摸摸走出村外。
“一群吃饱撑着没事干的臭小鬼!”我忍痛擦擦嘴,吐出点东西,觉得手心一阵黏糊,便摸索着找灯笼,找火绒。
算了吧,我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觉得让小孩背自己,只有再摔一跤的份,于是坚定地推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而且林洛儿现在只有八岁,体质差劲,身无分文,周围又有几座大山,逃跑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人贩子抓去拐了,运气不好被卖青楼,根据古代小说记载,那些恩客很多都是变态,以林洛儿未来的祸水级容貌和让男人们趋之若鹫的特殊体质(怎么个特殊法,大家自己想),肯定会更加倒霉。
我见他脊背在月光下微微发抖,心里一软,终于拉着他小声道:“算了,你回去吧,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老大神兵妙计,果然厉害!”
最后决定先完成坟场之约,其他的事以后再想。
坡上传来男孩们的哄笑声。
可是未来的虐身虐心和玩具生涯,会更痛的……
“老大,怎么办?”见闯了大祸,跟着石头的四个和-图-书小跟班,顿时吓哭了两个。
烧红的炭火兄啊,把你按脸上去,会好痛的……
可是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刚穿越不到三个月内,我花时间熟悉完环境后,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应变了。
“好像不对劲,去看看。”
“看你个臭丫头还得意!”
它们可没马戏团里的那么有风度,也不懂什么是尊老爱幼,怜香惜玉,见到香喷喷的美餐,肯定会很没风度地扑上来咬两口,那我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夜寒露重,冷汗浸透薄衫,我狠狠打两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虽然,我是不怕鬼的。坟场附近也不是坏人打劫的好地方。
“算什么算?长那么大胆子都喂狗了吗?!洛丫头这脸万一好不了!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啊?!”外祖母依旧是气得不行,可最终口气还是软和了下来,“你先和那铁头好好说吧,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理。”
附近传来沙沙响声,我左右四顾,只觉风吹草动,皆是危险,赶紧伸手去捡布老虎,准备逃跑。
坟场到处都是枯枝藤蔓,我心里慌张,没跑两步,便踩到块小石头,身体重心倾斜,脚腕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平衡,挣扎两下又没摆对方向,手里还拿着灯笼,便一个倒插葱摔下小山坡,脸m.hetushu•com•com重重叩在坡下一块被放倒的墓碑上,摔得头晕眼花。
我心里一边骂石头这个白痴,一边在坟堆里到处找布老虎。
石头白着脸,伸手来扶。
增肥已经来不及,现在只剩毁容,让他们都看不上自己这条路可走了!
“好什么好?感情不是你的亲闺女就不心疼!”外祖母急得张口就骂,骂得舅母不敢开口,低着头去找药酒,然后回头又指着石头骂,“有娘生没娘教的混小子!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整那么大的幺蛾子出来!去把你爹叫来!今天不给个交代!老婆子和你家没完!”
“洛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他们只是帮忙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你放过其他人好吗?”石头走到村口时,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舅舅在旁边搓着手,陪笑劝外祖母:“娘……那个石头的爹可不好惹,反正洛丫头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又邻里乡亲的,不如好好说几句,算了吧……”
我张张嘴,想骂他白痴,唇边却传来阵阵剧痛,伸手越擦血越多,最后流得满前襟都是。
舅舅唯唯诺诺地应了。
“哈哈哈!林洛儿是胆小鬼!”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有团像野兽的黑影从草丛中跃出,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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