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蝴蝶碎了(十)

甚至没有请假,星期六和星期天,一共有两天的行期,她不想在那座城市多呆。
“我和你一起去。”
沪妮怀里紧紧地抱着小言的骨灰盒,小小的匣子,就是小言藏身的地方。
沪妮紧紧地搂着秋平的脖子,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秋平的肩膀上,熟悉的令她安定但又痴迷的气息。
“小刚!”沪妮叫住了他,从包里掏出那枚小刚送给小言的装饰戒指,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的午后,在沪妮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西瓜甜腻的味道,还有膨胀的热浪和暧昧的味道夹杂着汗的气味……
走到机场出口处,没有小言的家人,没有人来接小言。
男人微微地回过头,倔强地看着沪妮手里那枚有着一朵玫瑰花的戒指,脸上满是眼泪,他没有拿戒指,回头很快地消失在阳光射进来的门外。沪妮的指尖,戒指上鲜红的玫瑰独自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沪妮!”
“今天没加www•hetushu•com.com班?”
沪妮想起小言的戏言:如果有一天真的碰得头破血流了,再回小刚那里吧,如果那个时候他还说他在等她的话。
粘满灰尘的陈旧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沪妮抬头,看见穿着整齐西服的秋平,手里拎着他的便携电脑。
沪妮要把小言的骨灰盒送回重庆,小言曾经说过,只有在重庆才有有根的感觉,重庆是她最喜欢的城市。
蜷缩在沙发上,翻看小言遗留下来的照片。照片里大多都有很好的阳光,阳光下小言很灿烂地笑,笑得妩媚明朗,风情万种。彩色照片里的阳光明明还是新鲜的,却因为小言的离开而陈旧了,突然地陈旧。
“明天。”
门锁开动的声音,沪妮还是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从此小言,也就只存在在这些照片里了。
“十点四十的。”
“不www.hetushu•com•com用!”沪妮拒绝,那里有太多伤心的记忆,她不想秋平去那里。
重庆城区的变化是很大的,找小言的家费了很大的周折,周围的房子都变样了,沪妮和秋平是按照门牌号找过去的。小言的家,已经在一栋商住楼里了。
“妈,不是小言回来了,是小言的同学找她玩来了,不是小言。”
按响门铃,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沪妮突然地就想起几年前的小言,穿着红色吊带衫,露着半个屁股的牛仔热裤的小言,脸上新鲜得没有一灰尘的小言。就在沪妮拼命要忍住自己眼睛里往外挤的水样的悲伤情绪时,门豁然打开了。门里站了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人,目光呆滞,神情黯淡。看着沪妮怀里的盒子,她脸上的肌肉突然地痉挛了,缓缓地伸出手,抱过骨灰盒,把脸埋在上面,无声地啜泣起来。
小言是回不来了,但也许她是以这https://www.hetushu.com.com样的方式回来也未可知。
“如果你需要我,我觉得很高兴。”秋平抚摩着沪妮的头发说。
“本来要加班的,想早点见到你,就把它拿回家里来做了。”
小言爸哑着嗓子说:“不要再告诉别人。”
沪妮茫然不知所问。
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了里面躺着的老人,断断续续的不清楚的声音,陈旧得粘满了灰尘。
机场大巴离城区越来越近,沪妮紧紧地缠绕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看着窗外,不堪的过往,很真实地一幕幕再现,那些冰凉坚硬的过往。
“奶奶不知道?”沪妮问。
秋平坚持要陪她去,沪妮坚持地要拒绝,最后秋平赢了。
秋平抓住了她已经僵硬的手,“放松一点,沪妮。”
男人的脸抽|动起来,然后固执地掉转了身,大步地向外走去。
曾经充满阳光的少年已经长大了,粗糙的衣服,有些凌乱的头发,被刮得发青的下巴,眼睛里和*图*书喷发的痛楚的火焰。
里间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粘满灰尘的陈旧声音,还夹杂着咳嗽的声音。沪妮从虚掩的门朝里看进去,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很昏暗,在那间房里,时间停止了一样的缓慢。式样很新的床上,隆起了不大的一块。陈旧得像灰尘吊子一样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敢告诉她。”
买了往返机票,然后拖着飘然的身体在繁华的大街上游走。生命有太多的变数,一个美好的生命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嘎然而止,还有什么是可以把握的呢。
周围到处充盈着地道的重庆话,熟悉也让人辛酸。没想到离开几年以后还会回来,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几点的飞机?”
沪妮把小言能够留下的东西从包里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小言妈佝偻着她不久才佝偻了的背一件一件地抚摩,那些还留有她女儿气息的遗物,没有一点声音地哭泣。小言爸站在妻子身后,颤抖着满是胡须和*图*书的下巴,眼睛里泪光点点,这个家,突然地就染上了灰尘,变得陈旧起来。
秋平在沪妮身边坐了下来,沪妮疲倦地把自己的身体投向秋平的怀抱:“对不起,秋平,我总是让你担心。”
看着沙发上散落的照片,秋平问:“什么时候出发。”
可是她也是想要把那些都忘掉的,但它们事实存在过,就像时间燃烧过后的灰烬,到处飘散着,在昨天陈旧的阳光里恣意飞扬,铺天盖地。
“进来吧。”小言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妻子的身后。一样是已经花白的头发,一样是暗淡的神情。只是沪妮不知道他们的头发都是在一夜间突然地花白了。
虚掩的门打开了,阳光直射进来,阳光的光柱下,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他身体的边缘因为光的缘故而模糊起来。男人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小言妈手里的盒子上,然后在几个人的脸上搜寻着答案。他走进来,盯着那个小小的盒子问:“是小言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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