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暖暗骂一句自己真是太蠢,当机立断起身拿起包,笑着说:“既然有你在这里照顾何决,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Sabrina,能不能过来我这里一趟。”何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虚弱。
“何决他今年在哪里过年?”乔妈妈煎着鱼,忍不住问乔暖。
她立即回复:“你在哪里?”
“他有女朋友了?”
“啊那乔小姐,下次再见,有空一起出来玩,新年快乐。”
乔暖报了目的地,一直到车子驶远,再也看不见何决的身影时,才将目光慢慢收回来。
那边静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压低的咳嗽,“不好意思,打错了。”
“张阿姨……”
刚要吃中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乔暖正在端菜,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菜跑去开门。
决……这个称呼和Sabrina女主人的姿态让乔暖有些恍神,然而她依然笑着说:“应该的。”
“说起来明天就是除夕了啊。”
所以现在这状况,也的确是活该。
到达医院时已是深夜,何决蜷缩在狭窄的床上,盖着厚厚的杯子,从毯子里露出小半颗脑袋,那姿势就像一个小孩子。随着高热渐渐退去,何决的呼吸逐渐也逐渐平稳下来。
她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好像时间也缓慢地停了下来。
“哎……”乔妈妈长叹一声,“我知道你怨我和你爸,不过当时那种状况也没别的选择。”
乔暖“嗯”了一声,“很久没在家里过年了吧。”
何决沉着脸,自带低压气场,一言不发。乔暖能够感觉到他在生气,然而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乔暖怔了几秒,拉开车门坐到何决身边。
乔暖将早餐放在柜子上,依次端出来。皮蛋瘦肉粥温度适宜,刚刚可以入口。乔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碗递给何决,“随便吃一点吧。”
“谁家?”
何妈妈比起往日,也多了几分老态,岁月不饶人,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乔暖笑了笑,“那真的是挺辛苦的。”
乔暖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女朋友家吧。”
“你要去哪里?”乔妈妈问。
Sabrina看着何决接过碗,笑着说:“在国外的时候决就一直想着国内的食物,不过在国外做中国菜真的超级麻烦,菜又贵又不好买,每次开火都要趁着房东太太不在的时候。”
“何决在你家吗?”
何决脸色惨白,因此显得脸颊上的潮|红更加病态和刺目,呼吸里带着不祥的灼|热,“我去换衣服,你先进来坐一下。”
除夕这天,乔暖怏怏地帮忙乔妈妈切着菜。电视里在放着《一年又一年》,声音开得很大,倒也有几分热闹的感觉。
这一路心情非常复杂,既为何决没去Sabrina家里过年而感到庆幸,又为自己一时的冲动忐忑不安,何决会欢迎她这个不速之客吗?她又有什m.hetushu.com.com么立场继续干涉何决的生活呢?
何妈妈没再说什么,拨了个号码转身走回对门。
何决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闭上双眼。许久之后她听到了平稳规律的呼吸,许是他已经睡着。
“没事,打扰你了。”何决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
乔妈妈愣了一下,“去哪里找?”
怎么可能没事。乔暖立即穿衣起床,开车去了何决住的小区。然而她只知道何决住在里面,具体是哪一栋,却……想了想,还是给何决拨了个电话。
乔暖将门合上,突然觉得非常难过。她明明早就知道,何决不可能和他妈妈建立正常的母子关系,还傻逼兮兮地维护着,以为有一天能够出现母慈子孝的场景,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乔暖刚刚躺上床时,接到了何决的电话。
乔暖“哦”了一声,忙点了点头,“谢谢。”
乔暖和她握了握手,“你好。”
“找何决。”
何决喝着皮蛋瘦肉粥,并没有接腔。
过了片刻,何决换好衣服出来。乔暖伸手打算去扶他,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双手插|进衣袋,“走吧。”
通过聊天,乔暖知道Sabrina也是本地人,本科是在F大读的,研究生和何决一个学校。
“困了就睡吧,我自己叫医生。”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何决轻声说出了具体的地址。
何决没再看她,转身飞快地朝内走去。
她睁大眼睛反复看了几遍hetushu.com.com,确认就是何决发的。那何妈妈说的不接电话……
两人之间好像连着一根线,似乎异常脆弱,却又始终牵扯不断。
何决说得对,哪有人天生就喜欢犯贱。她也不过是仗着何决的喜欢,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活了三十年,她总算是明白自己当时做的事错得是有多离谱了。
“有什么可惜的,他有什么义务非得一直等着我。”
“不,不困,已经睡过了。”她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你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没事的吗?!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这种时候能不能先别计较这种事了?”
“家里。”
那个女生转过目光,立即起身,笑着说:“你好,我是何决的同学。”
站在门口的是何决的妈妈。
岂止是没脸面对,她这辈子真的是欠何决太多。一次为了明哲保身,一次为了顾全家人,却从来没有站在何决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半分。
进屋之后,乔暖才发现这房子还没装修,只贴了地砖刷了涂料,客厅里非常空旷,只有一组布艺沙发,整个房子,也就比毛坯房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她转头去看何决,他脸色憔悴苍白,墨色的头发柔软而服帖。乔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然而下一秒,何决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直直地和她对上。乔暖顿时吓了一跳,手僵直在原处不敢动弹,“对,对不起。”
乔暖“嗯”了一声,“大概吧。”
“自己家,难不成还在你家。”
这样和*图*书想着的时候,乔暖抬手按下门铃,控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屏住呼吸等待着。
乔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
天刚刚亮,乔暖伸了个懒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出门去买早餐。当她提早餐回到病房时,发现何决床边坐了一个女生。何决坐了起来,正在和她聊天。
乔妈妈识趣地不再说这个话题,埋头继续炒菜。
除夕路上车非常少,乔暖一路顺畅地开到了何决所在的小区楼下。
你所信仰的一文不值。大约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乔暖一边换鞋一边回答,“他一个人。”不待乔妈妈进一步询问,乔暖打开门,飞快地跑下楼。
乔暖挥手笑了笑,朝病房外走去。自始至终,她都没敢去看何决的表情。
“你回去吧,我没事。”
“哦我知道,”何妈妈截断她的话,“你知道Sabrina在国内的电话吗?何决的电话没人接。”
乔暖立即看向何决……他们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一起过年的程度了?那么南南的那句“童言无忌”,说不定还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呢。
电视里放着枯燥的节目,音量调非常非常低,安静的病房里,乔暖昏沉欲睡,坐在椅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后来骤然惊醒,看时间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乔暖对这个称呼感到疑惑,“Sabrina?”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乔暖闷闷地说了一句。
乔暖摇头,“不在。”
何决一打开门,乔暖就抬起手和-图-书掌覆上他的额,那样的高温让她顿时吃了一惊,“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乔暖,是谁来了?”乔爸爸喊道。
乔暖未置可否。
这几年已经禁鞭,年味总比往年淡了几分。
“不知道。”
“也好……”乔妈妈语气带着几分感概,“我也确实没脸面对这孩子。”
吃中饭的时候,乔暖的手机一直接连响个不停,大都是同事朋友发来的祝福短信。而在这成堆的群发短信里,乔暖发现了何决发的“新年快乐”。
“对啊,超级期待,”Sabrina将目光转向何决,“让你到我家来过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暖没有应,对何妈妈说:“他可能在Sabrina家里,就是和他一起住……”
乔暖目光顿时暗下去,这个动作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而方才的“Sabrina”,大约就是何决留学时同住的女生吧。Q和S在电话本里相近排列,何决打错真的非常可能。
她怔了怔,连忙堆笑走进去,“已经醒了?”
乔暖总觉得目前这个场合,自己立即走掉才是最合适的,然而偏偏迈不开脚步,最后居然不知不觉和Sabrina攀谈起来。
乔暖当下放下手机,扒了几口饭,放下碗飞快地冲回房间去换衣服。
“谢谢你照顾决,我昨晚睡得太早没有看到短信。”
一路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出租车在离乔暖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街区停下。何决打开车门,抱着纸箱走出去,“钱我已经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