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庭院里黑漆漆的，不时有人轻声吩咐着，然后散开各忙各的。他们脚步很轻，穿的鞋底也忒软，走路没了声。
我忙蹲下，很奇怪对不对，为何总有什么东西像是控制不住一般直往眼外淌，我低垂着头，咧嘴笑着，拿袖子撸着脸，心里某疼得发颤。
“我不能说，也……万分不能与你说。”
因为，门已经被我用了三成内力，一把推了，吱的一声，敞开了许多。
可我，视线全然被他身后那个人吸引了。
耳旁下榻的声音越发的真切，我深吸一口气，手颤着，爬了几下，几乎是夺门而出。
“勺嬅，我知道你。”
一切缘于误会。
却，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太子。
多半是起风了，窗上的绵纸被吹得悉簌作响。
外头不知何人在吹箫，徒添了一份凄凉。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芳华与韩子川在那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我死命的掰着，一根一根。
很多不能掌控，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他刚才伏在芳华身上，被芳华搂着的模样。
心里的隐痛是那么的真切。
“勺嬅，我和芳华将与你一齐住在这里。”
倘若那时那刻，我回了头……
为何这么说……
“太子殿下，您请自重。”字是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他应该是很伤心。
这些情景一幕幕在我眼前晃过……
喜欢？
小李子声音越来越小，最终缩缩头，往后溜了……
我想……
我深呼一口气，身形滞了一下，朝里看了一和-图-书眼，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匆匆下阶梯唤了小太监去弄两碗醒酒的汤。
屋里少了烛火，光线很暗，窗另一头的月光足以把一切都照得透亮。
如今，你若幸福，我便会离开……
我此时的心情，怎么说……
“我有个相熟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对方有妻室一儿，可是他依旧飞蛾扑火，乃至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
一声轻微突然的声响。
这个人，哪来的这么多自信。
义父，你爱的是这样的人么。
那双搂着我腰间的手，没有放下。
这时只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扯，我一丝恍神。
冷宫里的烛火全用在了宅里。
手一用力，抱了个满怀。
我不知道，还能忍多久……
“放开。”我一挥手，甩开。
义父，您养育了我，勺儿，曾发誓，拚其性命也要守住你……
只要，你幸福。
“你不能进，诶……小祖宗，怎么说你都不听了。”
攥紧了手，胸口处那股小闷气竟没发使了。
我没理会，视线像生了根似的盯着某一处，心里一阵寒透了底。
我身影一震，诧异的随他的视线望去。
心里一紧，手松了，下定决心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
“你啊你……”他波光一转，只轻轻摩挲上我的喉咙，“连声音都做过了……真的要这么躲我么，可你却分明与芳华走得这么近，让我伤心啊。”
韩子川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伏在芳华身上，撑手侧头和-图-书，诧异的望着我……眼里神色极为复杂，忙翻身想下来，“过来，让我好生看一下。”
眼角下的痣方若要淌下了一般，鲜红欲滴。
“怎么了你这是？”小李子颇为关怀的望了我一眼。
我定定的瞅着他，如今有几分是醉，清醒又有几分。
那一日柳絮纷飞，韩子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我与芳华的生活，如今是否一切已成定局……或许早就是事实，而我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他努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木然模样，可捏着前襟的手，却是抖着的。
他望着我，嘴边挂着一丝恬静平和的笑，一双闪烁着星芒的眸子，剔透如泉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却能让我从里面看无尽的悲伤。
我脚有些木，腿甭得紧紧地，扭着头，走了没几步又憋着劲儿朝着屋那边看去。
我徒然间觉得虚软脱力。
韩子川低头环着我，混混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闪光如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
不曾忘……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视线轻扫而过。
嘴角慢慢弯起，只觉得，好笑……却又苍凉。
怔了一会儿，坐在石凳上发呆，手撑着头，望着纸窗上投射的里屋那两人的身影，虽知道那是影子，被烛火那么一晃，也失真了，总觉得那窗户后的两人凑得是那么近且亲昵。
我跪在地上死撑着。
我瞪眼望着他，他却醉得柔情极了，手指缓缓拂上的我的脸颊，眉眼……
始终不敢再看一眼，那抹如暮烟如晨和*图*书
雾般雪白的身影，我放松身体，闭上眼，怕看了……就舍不得离去。
因为，此时，我能感受到，因为我的心拧得，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凄入肝脾。
“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谁招你惹你的，”他徒然停了话，朝屋那边扫了一眼，笑了，神秘兮兮的，“好嘞，这会儿醒酒汤都不用送了。”
“谁让你进来的。”含着恼意的责备从榻的一旁传来，竟有着难得的气魄。
“你……”
纸窗上一个身影靠着另一个是越来越近，破旧的纸被风吹得哗哗响，隐约能看到那人的明黄袍子。
“你和我义父究竟……”最后的话却哽在喉里再也说不出口了，那么得难以开口。
可我竖着眉，别开脸，只觉得，万分的不舒服。
他脸颊蹭着我，说的话竟极堪怜软弱：“为何，不告诉我。”
韩子川低头抚琴，芳华在他后面环手教着，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们身上的光也在微微的晃，大风吹过，衣带当风，花落如雨。
那人力道之大，手指骨都像是要深陷我肉里。
他是勺儿的芳华。
周围的太监跪的跪，趴的趴，。
“汤水御膳房里一早就预备好了，这就送过去么？”小李子低头捧着东西小心翼翼的走来，一脸错愕的望着我。
耳旁只有那他那句颤抖的音：“勺儿，你走，就不要回了。”
没法形容，心里就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忘了，也不知为何手竟会发软，承受不了和图书重物一般。，地上传来一阵清亮刺耳的声响分外惹人注目，忙退了几步。
肩被人狠狠揪住了。
我征了怔，才发觉，汤碗已裂了，一地的碎瓷，那涌在地上的汤来势那么疾与迅速，沾湿了我的鞋，让我退无可退，就像眼前的一切，让我不知所措。
脑子里骤然一片白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了。
后头虚掩的门，吱的一下开了。
一时间不知哪儿来的戾气直冲上胸，闷得慌，我一把夺过小李子手里的汤水，雄赳赳气昂昂，以捉奸的姿态，一把推开他直往里头闯去。
我是真累了。
我怎么就忘了，闷痛袭上心头。
义父是我的。
“奴婢，收拾完，就走。”
“义父。”我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月茫茫。
我看到韩子川伏下身子，卧在榻上，一双手从他的下方环着脖，虚搭在他的肩头，看不清底下那个人脸上的神情……
喜欢到，抱着我……说着话儿，还不忘拿手指摸索我的鬓发，捏皮边的破绽……
“我差人随弄玉一起回我们林里的宅子弄草药，探子说屋里已经空荡荡，没人住了……你一早就已经跟着我们潜入了宫是么。”
他却强制的用手抵着，凑了过来，看我的脸。
我诧异的望向韩子川身后，眼前却被什么东西拂过，此时脸上也一凉，一张皮便松垮垮的在他指间了，眉一扬，很自得的望着我。
末了，狠力扳转我的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道，我有多挂念你。”
心里一丝hetushu.com.com的酸涩，压抑着淡淡的忧伤，一股暖流涌上来，连带着眼眶都湿润了，拿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
我已经不能从他的语气里辨别出什么了，只觉得……
轻轻覆盖着韩子川的手，硬生生的拨开，深吸一口气，手脚都没了依托，抓不住一丝希望。
韩子川从后方将我环住，手臂像是要箍紧我腰，胸腔很疼，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逼迫出来了，火辣辣的。
芳华独自倚在门前，一种不知所措与凄楚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只着了一席雪色的单衣，视线缓缓的滑过韩子川与我。
出什么事了。
“自重？”他明朗一笑，嘴角扬起却满是讥讽，“我很快就是一国之君了，我要的没人得不到的。”
“我早该知道你易了容，谁教你的，弄玉么？”
很久很久，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心总会抽搐许久，久久难平息。
桌旁空荡荡的，一坛子酒独摆在那儿。
纸窗上什么倒影也没了，一片漆黑……屋里烛已熄了。
他挑眉，只是不语，然后用很意味深长的望着我。
“不放……我知道是你。勺儿……”
或许，一切都会有变数，可惜，世间容不下或许二字。
我僵硬着身子，满目都是他那遮掩慌乱的神情，他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在我看来是多么语无伦次的话：“我们一起呆了这么久，难道你不知我喜欢你么。”
“没事。”我别开头，心里犯着阵阵苦涩，想咧嘴笑，可嘴角一动就觉得眼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