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第三十二章 奸情二三事

走远了。
只觉得前方一片桃花,开得甚是绚烂,两三个如娇似玉的美人围着一个男子,旁边一匹白鬃毛的马不耐地用铁蹄刨着土,扬起头一阵嘶鸣。
我几乎是滑了下来,跌得屁股生疼。
“是么,真不凑巧。”几个宫女低头捏着帕子,互瞪了一眼。
门轻轻被人从外头推开了,小李子抱着水盆低头进来。
小太监调侃够了,故作深沉的望着我,身子笔挺地跪在了地上,我一惊忙往后退,他会心地笑了一下,蹲在地上,从水盆里捞起帕子拧干了,匍匐擦起了地。
“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太激动了。
似乎……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与那群宫女嬉笑声。
惊魂未定……
“弄太医,您再不走……怕是皇上这身子也等不到你的药了。”
谁放在这儿的?
我疑惑的低头,掂在手里抓了抓。触感分外的不陌生,料子也眼熟得打紧儿……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还真扬鞭,绝尘而去。又是溅了我一脸的灰。呸……呸完之后一愣,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半晌才反映过来。怒,真是,表里不一……这个词形容他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弄玉啊弄玉,人看着这么温柔……内心狠着呐。这么远的路,就把我一个人抛在这儿……这要怎么回房啊……花花草草的,又无人烟,这究竟是哪儿。
我毫不理会,盘腿而坐,双手慌忙的打开了结,结果……金粉抖出来撒了一身,包袱里隐约可见玉扳指,蝶簪……我小小疑惑了一下,用手拨了会儿,果然还有一盒胭脂……
径自摸了摸小胸脯,耳朵却竖了起来。
兄台,你自不用与我说,三年不回我都没意见。
原来是擦地……
“吁,到了。”
灰溜溜的走着,也不知来到了哪儿。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发,“勺儿,听我的,你不适合这儿。”
两三个宫女面带潮|红,在桃花的映衬下格外的美丽,这身段这长相,还有那含情带怯的眼神,着实……勾魂着乜。
“你啊什么都好。”他脸上渐敛笑,收起了吊儿郎当,没了风流样人也变得正经起来,眼神温柔,“纵然有满肚子的花哨主意,但心思却全写在了脸上,这份单纯却是宫中少有的。”
我神色禀然,大叹一声不好。
和*图*书我默,低头走掉。
他像是真在寻思,沉默了半晌,很认真地看着我说,“我正琢磨着圣上寝宫的金壁怎么被刮坏了这么多……”
“喜欢么?”弄玉笑着站在我身侧。
“吃饱了么?嗯……”他凑了过来,悄然问着。
那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像是所有的神采都聚在上面,在太阳的映射下俯瞰着我……
我无语凝咽,这个高兴啊,直拿袖子擦口水。啧啧……这些花得够芳华吃多少年哇。
我也不想……让我知道谁拿药熏我,有他好看……
关我什么事啊……
我还以为给我叩拜呢。
“只怕我要的,你给不起。”
“我今天又是要出宫一趟,夜里才能回来。”他浅浅的说着。
弄玉也撑手在我身旁坐下了,撩着袍子斜乜一眼,凝神望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低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怎就摊上了你这德性。”
我不禁用袖子拂开桃枝,往那方向多看了几眼,这马俊乜……腿壮肥得,不知道烤来好不好吃。
“几位主子的病会另有太医过来诊治。”弄玉像是没看到,低头笑着举止谦徇有礼,脸上一片柔和。
秀美的眉斜入鬓,笑得格外的张扬。
我转身,无形象可言地拿手搔头,疑惑道:“你知道华公子一大早哪儿去了。”
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想要你……”
“回头我跟他们说去,不能这么饿着你。”
弄玉站在她们之间但笑不语,手抚着白马,恍若圣贤之人一般,沉吟片刻温柔地说道:“臣奉皇命在身,得出宫办事。”
想着想着我就忒激动啊激动,竟有些意往神驰。
找到了,吃食。
哼……
我头皮一麻,突然一双手搭在我的腰侧,使劲一楼,轻笑与呼吸声拂过我的鬓发,我眨了眨眼,还未反映过来,身子便被凌空抱起。
我笑了一下,不语。但,就我这几日的观察……芳华开的药方确实没问题,只是煮出来是什么样……能否入皇帝的肚子里,就很难说了。
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怎么这马蹄声从远至近,渐渐大了起来……身旁的宫女们也发出一阵倒吸气。
徒然间,那抚在我肩头的手却一把用力,将我整个都埋入他的怀里。
阳光透过窗棂hetushu.com•com洒了进来,书桌上空荡荡的。
“对了,有人托我带件东西给你。”弄玉从马上掏了一个包袱扔到我怀里,笑眯眯的望着我,“打开看看。”
头没入花草中,他手撑着我耳侧,伏下身子望着我,笑了。
我很不解的望着他。他笑了,就像第一次我看到他时,很圣贤的模样,一脸的关切且诚挚:“宫里复杂多变,人心难测,我不知道是否该任由你在宫中闯荡,或许这决定本身就是个错……”
还以为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倘若把义父带到此处,想必他一定会兴奋得难以自持,再灌他一点点酒,会不会主动以身相许……
我眯眼一笑,自顾自的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你试一试饿了大半天不吃东西,保准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不怪他们,我一不留神睡到晌午才起,饭自是没处吃了。”
翌日,我打个呵欠醒来,发现榻被糟蹋得一团乱,枕头旁还有一抹清香,留有小撮的灰烬,摸起来像是定心安神的香。
被风这么一吹,才察觉到肚子里空荡荡的,着实饿得慌。
吓得我小心肝怦怦直跳。
“死弄玉,你在玩什么!”
四处乱钻,偷鸡摸狗得翻了一轮,才认命的发现他们这些宫女太监压根就没为我留饭。
柔软且略有些潮湿的泥土,一股浓郁的花香萦绕在周身,我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花海中。
我望着那包袱笑了,表情极傻:“你说这金粉从哪儿抠来的?”
“太医,我家主子今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嗲得好听。
马背上颠得很,抓不住缰绳,只能被折腾得晕忽忽,胃里空空如也,绞痛得厉害。
装吧。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四周扬起一片花雨,纷飞……
他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芳华待你可真够好……”
他却突然仰起脸,挑眉,隔着人……他望着我的表情又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
我这一觉,睡过头了。
靠,他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我低头,默默的在包袱里扒着。
我舒一口气,幸好……
“世事难料,许多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笑了一下,“其实治并不难……况且还有芳华在不是么?”
打了个饱嗝,顺势掂量估计和*图*书了一下小私藏品的价钱。
他这小子,莫不会以为昨夜我和芳华……
马被他拉着,像是也不耐了,转悠了几下,他握着缰绳,笑望着我:“勺儿,你要记住我的话。”
终于……
“不闲聊了,时候也不早了。”他站起了身,衣袍上的草屑也来不及弹,“虽然这是匹良驹,可来回跑一趟芳华的宅子也得费去大半天的光景。”
一件轻柔风衣将我搂了个严实,雪色的绒弄得脸痒极了。
“或许吧,但你也该听我的劝。”他眼里少了笑意却多了份真挚,目光灼灼:“在这宫里哪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不要声张,不然对你自是没有好处。”
“你你你,给我等着……”我低头胡乱掀着袖子,掏药。看我不毒了你。他一手按住我的,伸着食指极有风度的摇了摇,轻声说:“我可没占你便宜,我亲的是咱的定情信物,谁知道你会天天把这皮戴在脸上,每次一看,都让我激动得难以自抑。”我无语,这皮不戴,我能混进宫么。什么时候,这人皮面具成定情信物了。您,忽悠吧。对了,这位仁兄似乎在拐着弯,试图转移话题。我逮住他的袖子,拉紧:“皇上的病为何拖了这么久,到底还有得治么?”难治的话还治个啥……干脆拐了义父回宅算了。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他风姿的跨上了马,玄衣白玉恍若仙人,拉紧缰绳,目光温情脉脉朝我扫来。
他眼神也愈发的温柔了起来,手慢悠悠地伸在后头,悄然揽上了我的肩,抚上了我的发,无比柔情的摸着。
我默然。
末了,那个笑啊……意味深长,着实让人寻思啊。
末了手揣进袖子里,啧着嘴,围着我逛了两三圈儿,仰着脸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华公子一大早便被唤去大殿医皇上的病了。真有你的……居然比主子起得还迟。”
我看着新奇,也蹲在一旁,撩起袖子:“干活呢?要不我也来帮忙。”
“张口闭口就是义父。你可有想过我……”
“皇上的病还缺了一味药,我便打定主意去山里芳华隐居的宅里找,听说世间难寻的草药那里都有,这不……你义父听到了信儿便托我把这东西带给你。”
我失笑,从手边揪起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你想要什www•hetushu•com•com么自去那里拿便是了。”
芳华果然做事简单。
我有些不太习惯。见惯了他的不正经,如今煞费功夫的劝我,倒是头一回。到不说这几日替病痨皇上煎药的太监们如何怪异,凭他这一句话,看来,宫里是要出大事了。
看着像是饱读诗书的模样,其实也就是只不安好心的公黄鼠狼。
“弄太医,我家主子昨大半夜就有些发晕,您说什么也得先去我们那儿一趟。”这一个却又轻柔娇美。
我怔了怔,强笑着,轻拍他的肩,柔声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些反常。”
四周扬起一片花雨,纷飞……头没入花草中,他手撑着我耳侧,伏下身子望着我,笑了。一声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想要你……”我眯起眼睛望着他,他眼里七分玩笑三分认真,眉宇夹杂着柔情风流的神韵还透着戏谑。我抬起手,默默的摸上他的脸,愣了半晌:“……怎这般俊啊。”不光俊,脸也厚。大白天的,怎能说出这么诱拐黄花大闺女的话。他一笑,手摸着我的且贴抚在他脸上,像是很受用,目不转睛的望着我,轻声问:“对我的面相是满意的了,喜欢得紧?”极品……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嗯。这话没错,长得极为标致。”摸了一把,拧了下,他还破享受的眯起了眼,我斜睨数秒最后总结:“说不定是张人皮面具。”他怔忪了一下反应过来,脸都黑了,翻个身爬起来,笑得讪讪的:“真会破坏气氛。”我低头拍了一下袍子上的灰,脸也不抬,漫不经心的说:“你玩笑也开了,该说正经事了,这次缺的是什么药还非得去宅里寻,皇上的病还有得治么?”他掀着眼皮望着我:“我若说的是正事呢?”语气很淡,末了笑着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才会这么拒绝我。”我怔了。他脸却凑了过来,视线凝视着我,眸子里有如月辉般淡淡的忧愁,竟像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假象……这是假象。暗地告诫自己,可仍旧抵挡不住美男的诱惑。我竟被看得一阵恍惚。他不声不息的靠了过来,手揽在我肩上,身子压下,突然侧头在我脸上偷亲了一口。我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脸侧湿热柔软的触感顷刻消失,徒然凉了,他唇离开了……睫毛遮住了眼,hetushu.com.com别过脸去,拿手撑着头,目不转睛的望着我。摸了一下脸,狐疑的望着他。他眼里的神采格外亮。哪儿还有半分忧虑气质……又被耍了。靠!
“您终于想到还有人等你去拿药啊。”他嘴角一勾,潇洒地翻身上马,顿了顿,迟疑道:“倘若治完了皇上的病,你今后有何打算?”我掀着眼皮望着他,“我要和义父在一起,他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他笑了,俯下身子,在阳光下望着我说:“我有良田万顷,宅子数处,家底也不算薄,况且……”他凑了过来,像是商量的口气,“我上无父母下无弟妹,还未娶亲,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我四处望望……忙弯腰穿了鞋子下榻,披着衣袍走到隔间,芳华的被褥铺叠得整齐,不见了人影。
“嘘,出宫前带你去个地方……别瞎嚷嚷,小心把侍卫招引过来。”他的指轻轻抚过我的脸。
让我恍惚得睁不开眼。
我束手,无语的出了房门。
咦,宫里能骑马么?
我在茫茫花海里一路摸索……阳光渐渐弱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夕阳照得我背影无限惆怅。良驹,不愧是良驹。我只被弄玉虏在马上,趴着颠簸了那么一小会儿,可,待我徒步走回了宫内,寻到芳华住的大殿时,夜已深了……
那小太监看见我时的神情明摆的是怔愣住了,手指着我一个劲儿的抖着:“这都晌午了,你才起床?!”
我意犹未尽,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没心没肺地笑着:“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这剩下的东西替我带回宅里吧,我住在他那儿这东西不好藏……对了,”我慢腾腾地挪着屁股,凑着身子靠近弄玉耳边,垂下眼,轻声说,“宅后院第三棵梧桐下埋了一坛子好酒,就说是我托你带给义父的。”
昨夜搁在那儿的东西也不见了。
一阵马蹄声慢悠悠地从我身边响过,我一激灵,立马站好,他却看也不看我,挥起一鞭子,扬长而去,这灰啊……好大。
一时间热泪盈眶。
终于是……到了。
“诶,停……止住止住。”他扬起眉,四处望了望,目光停在了我那凌乱的被褥上,笑得暧昧,“我自己来就成了,不敢劳驾你,不然回头还不知道该怎么受罚。”
姑娘们年纪还小,不懂哇……啧啧,我感慨了一番,正准备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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