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在气势上压倒对手,碧水君眉目间阴郁之气大盛,话音更是冷彻骨髓:“长老尊位,送予外道妖魔,焉有是理!”
不会让人忽略的是,两位长老的姓氏,均是“冥”系,按照师承关系,正是冥火阎罗的师兄弟,堪称是宗主嫡系中的嫡系。他们的倾向,无疑就是冥火阎罗的倾向。
正想着,第八道钟声从湖心岛正中央,专门开辟的钟楼上轰传出来,截去了周边数千弟子的如海呼啸。
面前的湖水波翻滚涌,浪花碾过湖面上的气泡,便是一波蒸腾的雾气,只是这雾与常年驻留的浓雾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众人都能透过雾气,看清其中的变化。
每次化阴池上浮,都由此物开道,这才给人以“五遁障紧临化阴池”的错觉。
有对碧水君的举动大加指斥的,也有立场相异,故而大力维护的。
冥火阎罗似是身子不堪重负,晃动两下,好像随时会摔倒,但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来。祭台上勃发的热浪卷过,宽大的祭袍贴着骨架,发出沉沉的抖颤之音。
当声息渐弱之时,阎夫人一行人终于到了湖心岛上,几乎同时,碧水君亦从岛的另一面登上来,在鬼门湖难得的清明天色下,双方目光撞击,在空中炸开刺眼的电火。
冥火阎罗头也不回,咳了两下,方低声道:“碧水,什么不行?”
“宗主的位子,我坐够了。”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孔,冥火阎罗微微一笑:“今日祭典,我不准备再下来,那么,有些事情还是说开吧。”
弥漫的雾气中,影影绰绰的大片人影,无边无际,在中间行走,固然有俯瞰众生的快|感,却也不能摆脱来自于他们身上的沉沉压力。
湖心岛周边,数千弟子忽地齐声呼啸,与回荡不休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山崩海啸般扩散开来。
钟声袅袅将逝,湖心岛下,隆隆的地动声已由远而近,充斥耳中,湖面上则渐渐冒出大小不一的气泡,咕嘟咕嘟的声响,似是湖水被煮得沸了,湖上喂养的寒水鸦早逃得干干净净。
另一部则是副本,是当年宗门分裂时,为了避免宗门典籍遭失传之祸,由当时十二长老亲手复刻在墨石玉简之上,交由宗门第一高手鬼先生保存。
有很多人想知道些什么,更多人则想得到些什么。直面如此纷乱错杂的眼神,换个意志稍逊的,此时早已心虚气弱,难以自恃。而冥火阎罗仅是一笑,收回了凝望夜空的目光。
李珣对数字相当敏感,从纸面上看,在宗门长老的支持度上,阎夫人稍处下风。
不过,若是事情按照最常规的方向发展……
“放你妈的狗臭屁!”
十丈方圆的小岛,加上祭台、石俑、化阴池等区隔空间,还能站几个人?十二位长老不得不挤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里,使很多人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几个长老想伸手抓住他,却被他潜劲震开,仅六七步,他便来到祭台之下,与冥火阎罗相距不过五尺。
碧水君冷冷回应:“不合规矩。”
他是惜言如金惯了的,旁边自有人出来进一步解读。
幽魂噬影宗的宗主,便需沐浴在此火之下,携十二长老,祭拜祖师。
当然,也不缺乏要当和事佬,尝试将他已出口的言语,再堵回到肚子里去的……
阎夫人话说半截,冥火阎罗忽地咳了一声,扭脸对李珣道:“我记得,数月之前,你还没这么一身能耐。”
碧水君眼中冷芒一闪,还未和图书说话,旁边的苍冥子便出列斥道:“百鬼即血魔,天下皆知,如何算不得外道妖魔?”
紧接,若有寿元将尽,意欲鬼灵转生的宗门修士,便将在祭礼之后,通过祭台,降入化阴池,并以秘法使肉身化灰,并存得一缕元神,透过九幽之地,转世重生。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数面纯黑颜色的“墙壁”,这些高逾一丈,厚约两寸的“墙壁”,正是深埋地下的“五遁障”。
传说,这是根据九幽老祖亲传弟子的相貌雕刻而成,共计十二尊石俑,其实也就是十二长老的前身。
湖面上的气泡炸裂声不绝于耳,渐渐压过了召灵钟的余音,修为较高的弟子,甚至可以感应到地下哧哧喷射的阴火气柱。湖面在逐分地降低,阴火的投影,在上面蒙了一层浅灰的阴翳。
出来说话的,是那边地位仅在碧水君之下的幽习长老,此人在十二长老中排名第三,论辈分,仅比阴馑稍逊,他的卖力支持,也是碧水君在长老联席中的最大的依仗。
对此熟悉的宗门弟子,完全可以通过气机感应,远远辨明这位长老的身分。
再想想百鬼的立场……什么定下长老之位,这根本就是宗主大位的最后争夺!
李珣等人便从这些跪伏的弟子中间穿行过去。
飘荡的雾气与皮肤接触,恍若火舌舔舐,使毛发欲焦。这表明,周围的阴气浓度,已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天然凝成阴火,排斥一切非同源的存在。
旁的也就罢了,当他说到阴火珠、《幽冥录》时,整个岛上便陷入一片死寂。
呼啸声并非是平直的,而是有着几个简单的转折,不损雄壮,而自有一番高古朴直的韵味在其中。
讽刺的是,宗门内乱之后,《幽冥录》正册安然无恙,而副本却随着四百年前惊天动地的钟隐、鬼先生之战而湮没不闻。
尖锐的音波穿透夜空,远近皆闻。湖边数千弟子,起码有两三成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又是一阵骚动,且此乱象有飞速扩散的趋势。
无数道目光集中在冥火阎罗身上,千差万别的心思,便这样投射过来。
厚重的石门吱吱咯咯的响动,在有序的钟声中显得分外刺耳,在石门之后,鬼机和冥璃一前一后,抬着肩舆,缓步走出。
喘过一口气后,冥火阎罗若无其事地道:“血神子之类,且不管它。你给诸位长老说说,你如何得了鬼师弟的传承……说起来,我也没听过呢。”
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只是由十二位长老打头,二十七名大姓弟子在后,缓步跟随着前方的肩舆。
最后的钟声余音渐消,冥火阎罗立定,看着不过七尺高的祭台,忽地推开百鬼的搀扶,颤巍巍迈前一步。
幽习嘿然冷笑,眼下这局面,别说给面子,就是少顶那么一口气,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人们愕然回望,只见碧水君昂起头颅,眸光寒冽,直刺过去:“冥火,你既然已有决断,何必惺惺作态?”
纵然只是溢出极少的一部分,但这比普通阴气精纯千百倍的气息刚一窜出,便搅得大气动荡,同时牵引气脉,这一变化,就是普通弟子都感觉到了。
接着是略高出岛面的祭台,祭台之后,便是化阴池了。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沉吟,随即目光纷纷地转向,目标却不是李珣,而是在队列中一直保持中立的二位长老。
两人一唱一和,转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hetushu.com.com这一切与李珣在地下时见到的差相彷佛,不过,此时九幽之域的入口并未显现,而且,上面也没有祖师咒灵那个怪物。
冥火阎罗再次敲击扶手,两人如蒙大赦,忙小心翼翼地放下肩舆,想趁势扶师尊下来,却见他轻轻摇头,挥退二人。然后,慢慢挺起身子,双手、双脚一起发力,竟就这么站了起来。
冥火阎罗眯着眼睛,静静地倚坐在上面,身上也披了件崭新的祭袍,一侧,阴馑拄着拐杖,脚下却如不沾地般飘行。
此现象在鬼门湖每个方向都有发生,每一处便是一位长老的象征。
以湖心岛为中心,数十里雾霾被冲得支离破碎,天地间猛然为之一清。隐约中,夜空幽冷的星光,辛苦地穿透枝叶,照射下来。
碧水君和阎夫人,似乎有着超人的默契,在感觉无法穿透冥火阎罗内心之际,又同时偏转目光,死盯着自己唯一的竞争者。
碧水君冷冰冰吐出一个字,又抿起嘴唇。霜刃般的目光打在李珣脸上,李珣却是微笑以对。
“有!”
和李珣一样,他将目光投向冥火阎罗,内里寒意大盛,分明已经察觉到了病痨鬼的用心。
碧水君冷厉的眼神在湖边一绕,又转回来,朝幽习摇了摇头。接着当先举步,踏水过去。
没想到冥火阎罗看上去垂垂待毙,脚下却这般快法。此时再嚷,便等于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他窒了窒,望向碧水君。
从此刻起,人们便能直观地看到,除了阴馑这位注定要于今天退位的长老之外,宗门其余九位长老表明的立场。
他的吼骂声无法让碧水君的脸色有丝毫动摇,却引爆了小岛上本已在崩溃边缘的气氛。
幽魂噬影宗只有两部《幽冥录》,一部是上古之时,由九幽老祖亲传的古本正册,此时便供奉在湖心地宫之中。
冥火阎罗却不等他们完全回神,便淡淡地道:“百鬼身分,提名长老一事,应无疑问。照宗门规矩,大姓弟子升为长老,当由长老联席决定,除提名人外,需有六位以上的长老赞同……当此吉日,大伙儿便定了吧。”
钟声第三响,鬼门湖的阴火浓度瞬间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后面几个修为稍次的弟子,已必须明显提气,才能抵挡住外界的压力。
“外道妖魔?”冥火阎罗骷髅般的面孔露出一个可怖的笑脸,却是不置可否。
应了声“是”,李珣随口便将鬼先生的身殒之所移了地方,只说是连霞山脉周边的某处洞窟,其后便大都照实说来。
阎夫人岂能容碧水君一方连续搅局,也不动弹,风帽下传出她的笑音:“百鬼是我亲传弟子,亦由宗主赐以大姓,数十年来为宗门立下大功无数,也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到了碧水师兄嘴里,就成了外道妖魔?”
九幽地气!
冥火阎罗的眉骨略微挫动,轻声道:“碧水?”
据传,这是九幽老祖开宗立派之前便存在的太古调子,被拿来做了祭歌,极是妥帖。
冥火阎罗只做不知,骷髅面孔微微抽动,奇道:“什么没说周全?”
行走在长年弥漫的雾气中,李珣的感觉,更像是穿行在火焰里。
碧水君脚下一顿,眼神冰冷,紧盯着那个背影。
碧水君没有回答,只是紧抿嘴唇,向前迈步。
祭台上燃起火光,便是九幽地气挥发出来的表征。
碧水君不说话,阎夫人这边自然更没意见,大伙再不多言,纷纷登岛。
在和*图*书湖心岛东北角,临着湖岸,鬼机二人停住,却没把肩舆放下,使得冥火阎罗依然具有良好的视野。
有几位长老的身子不自觉前倾,无形中再度收窄了本已狭小的空间。
“眼下不是,马上不就是了么?”
没人料到碧水君会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宣布自己的野心,如此,也将挡在众人脸面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成粉碎。
目光向旁边瞥去,李珣觉得,在暴露倾向之后,冥火阎罗的实际计划已经很明显了。
阎三碧四,九名长老中的七位,分别沿着他们所支持的人的路线,踏足小岛。
按着以往的规矩,现在便是宗主、长老登岛了,只是抬着肩舆的鬼机二人却是进退不能。
冥火阎罗的目光却在此时转向阴馑,轻飘飘地说话:“阴长老今日也要转生的,空下的位子,她老人家已有提议……由大姓弟子百鬼道人补上。可有异议?”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枯干的手指轻敲扶手,鬼机、冥璃当即会意,穿过阎夫人、碧水君两个队伍中间,继续前行。
多年的病痛将冥火阎罗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在他开口说话时,仍然是幽魂噬影宗无可争议的宗主,没有人可以轻忽他的作用。
和阴馑的老态龙钟相比,幽习须发黑亮,面色红润,只若中年,他迈步出列,说话时,声若洪钟:“宗门祭祖,登岛者唯有宗主、长老而已。百鬼不过是大姓弟子,有何资格随侍在侧?更何况……”
“三和四?真是奇妙!”
断喝声便如划空利刃,铮然鸣响,把岛上涌动的心绪暗流一刀两断。
冥火阎罗似乎对此全然不觉,他伸出手来,扶着李珣的前臂,涩声开口:“走吧,我们上祭坛。”
呼啸声中,宗门祭坛终于渐露真容。
由于鬼先生在宗门内具有不可撼动的声誉和地位,且在上一次宗门权力交接中,扮演了最关键的角色。那么,接受鬼先生传承的百鬼道人,便天然拥有了类似的职权─纵然这仅仅是一种错觉。
李珣便很轻松地察觉到,相隔约二十里,碧水君冷厉冰寒的气息,正肆无忌惮地放射出来,偏又以奇妙的方式,大口吞噬周遭的阴火,形成巨大的空洞,独特之处,为诸长老中的翘楚。
人们抬头,看到的是一双燃烧着炽烈火光的眼睛。
在此刻,鬼门湖是绝不欢迎外人的。
“鬼师兄(弟)?”
纵然已有准备,听闻此语,诸长老心中都是猛颤一记,数十道目光灼灼闪动,都刺到病痨鬼面上来。
李珣扫过几个关键人物的面孔,神色不变,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下去:“至于《血神子》,却是在东南林海从萧重子手中得来。算算时间,也就是一年不到。若非在化阴池中眼见性命不保,我何苦把自己炼成非人模样?”
小岛上僵滞了半晌,湖边众弟子等的时间长了,便有嗡嗡之声泛起。祭台上又是“轰”的一声响,九幽地气的喷涌越发猛烈,周围大气扭曲,化阴池上方,已渐渐开启了连接两界的甬道。
这里没有人是笨蛋,事态转变中,诸长老或多或少都有所悟。
第四道钟声响起,湖心岛周边的人声已密集许多。数千宗门弟子,除确实脱不开身在外的,均已集中到此地,而他们尚没有踏上湖心岛的资格,只能停在大湖周边,纷纷跪倒尘埃。
这已不是人力撞击所能发出的声音,而是汹涌的阴火狂潮跳动之时,召灵钟的共鸣m.hetushu.com.com。
连续三道震天的钟鸣前后相迭,宏大的声波挤在一处,轰然地爆开,恍如平地生雷,又似狂飙席卷,与地下遥远的空间中,涌上来的巨量阴气交合卷缠,再迸发出来。
湖面水位越降越低,不过,周边阴气浓度,差不多已凝成如湖水般的实质。
第五。
相比之下,阎夫人的表现便阴柔得多。
李珣闻声眉头微动,旋又平复,应声中,稳步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病痨鬼身边,稍一顿,便支起手臂。他刚刚动作,在场诸长老、大姓弟子的眼神几乎要把那条胳膊给烧化了。
虽未当真啸出声来,可李珣听得清楚,他身边的修士,包括阎湖等女子,脚下都重了几分,正是心神激荡,不可自抑之相。
看他随意闲聊的姿态,李珣也笑吟吟地回答:“宗主明鉴,其实若非您老人家话没说周全,弟子何至于落得现在这般模样?”
刚刚站定,湖面似乎起了阵风,他的身子晃了晃,竟似要被吹倒一般。
首先冒出来的,是小岛上耸立的石俑。
局面已经很清楚了,阎夫人一系,只有三位长老名额,而碧水君那边则是四名,这都是摆在桌面上的筹码,可哪边都没有一锤定音的力量。
就算最终宗门仍不免分裂一途,却也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啸声钟声浑若一体,直耳中灌入,震荡心魄之际,亦使人热血沸腾,恨不能随之长啸,以为发泄。
霎时间,鬼门湖中,除了这浩荡的钟声,便再没有了任何杂音,直到湖心地宫门户开启。
第七!
阎夫人走在最前面,她全身都覆盖在祭袍下,漆黑的底色与灰蒙蒙的雾气交织在一起。
“幽冥录!”
他是相当尊重阴馑,可阴馑也不能把他当傻子!
浩荡的音波,瞬间扩散到鬼门湖的每一个角落。
哼声中,他正要反唇相讥,却愕然发现,前面两人已经举步,就这么踏着水面,登岛去了。
阎夫人的祭袍上,碧绿的花纹越发明亮,那光芒照在虚空中,将方圆数丈都印上了其独有的纹路,在此形成了仅属于她的独特领域。
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各个方位的长老泾渭分明,一些人向碧水君靠近,另一些则朝这边走来。
这时候,中立的两位长老的决定,也就举足轻重。
便在此时,所有修为在“销熔虚空”境界之上的弟子,都感应到了幽深的地底,丝丝缕缕透上来的诡异气息。
没有丝毫语调起伏的嗓音,却似在人们耳中炸响天雷。祭台之下,所有人都僵滞了那么一瞬间,随即纷纷回醒过来。
怒吼的是阎夫人一系中,脾气最暴的阎飙长老。
这几百年来,宗门诸大佬偶尔午夜梦回,还在担扰宗门无上大法外流,如今这百鬼道人上下嘴皮一碰,竟然就把问题解决掉了?
后边冷不丁地响起一声低喝:“不行。”
似乎双方有意拉开距离,区分派系。
果不其然,当最初的震惊过后,碧水君最先清醒过来。
阴馑忽地顿下拐杖,打断了幽习的发言,脸上却笑成菊花模样:“习兄弟,老太婆可是在长老联席上提出来,要让百鬼接这长老位子的,我这张老脸,你也不卖?”
那是他最后一眼望向天空。
随着彼此之间的鸿沟越拉越大,雾气之中暗流汹涌,挤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这一刻,没有人能真正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剧烈的咳声响起,又被隆隆的元气震动声搅得支离破碎。冥火阎罗捂住https://www.hetushu.com.com嘴,勉力将咳声压住,旁边的李珣看得清楚,那一瞬间被其收入袖中的,分明是一滩黯灰色的污血。
两人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内容听在诸长老耳中,却是惊心动魄。
祭袍上缀饰的碧绿花纹,随着身姿移动,彷佛活了起来,伴随着莫名的韵律向雾气中延伸,自然驾驭着周围浓郁的阴火,生成一股独有的气机震荡。
“够了!”
感受着周围的气氛,李珣甚至在想,若他现在将《幽冥录》当空一挥,是不是便立登长老宝座,顺便使这场争位大战就此落幕,大伙儿一团和气之类……
“他本就是散修,带艺投师也没什么了不起……”
阴馑顿着拐杖走上前来,看着气泡翻涌的湖面,嘎嘎发笑:“好啊,今天再看这景儿,是和以前大不一样。”
碧水君眉目间青气大盛,英俊的面孔阴沉森冷,妖异非常。沉默了许久,他方道:“大典之后,我为宗主,谁反对?”
稍定,他深吸一口气,抿起薄唇,便要踏出那一步。前方冥火阎罗忽地止住身形。
但关键并不在这里。
还有两位特意绕了个圈子,从第三条路上进来,表明他们中立的态度。
离得近的几位长老本能地要伸手,却听他鼻腔里哼了一声:“百鬼,你过来。”
前面的冥火阎罗只作不知,以缓慢的步速,走过两边排列的石俑,直到祭台之下。
此刻,湖边数千弟子再发呼啸,与久久不衰的钟声交融在一起,回荡在天际。
看到冥火阎罗即将登阶,后面碧水君再次环目四顾,又与幽习、苍冥子等人交换眼色。
冥火阎罗青灰的脸庞微露笑容,便在此刻,第九道钟声轰鸣。
第六……
祭台上通的一声响,足有数丈高的灰白火光喷射出来,熊熊燃起,高温弥漫整个小岛,偌大的空间都在热浪中扭曲起来。
“阴火珠?”
大体上,这就是祭祖大典的流程。一般而言,只要冥火阎罗踏上祭台的第一阶,便等于大典正式开始。
五遁障并未升出水面,只在湖面下尺许悬浮,不过其上交错的气机,已使得整个湖面范围内,行遁法失灵,绝了旁人秘密潜入干扰祭典的可能。
“化阴池里,除了化去鬼先生的阴火珠,怕是连骨肉都能化尽,若不是弟子反应及时,不待这鬼灵返生之日,怕就要转世重修去了!”
如果以此为契机,挟百鬼近期大出风头的余力,全力为阎夫人造势,辅以宗主的扶持,至少在长老联席中,阎夫人将占据法理正统,以压倒性的优势,清除碧水君的影响。
冥火阎罗并不在意,只是抬起眼,透过湖面正上方巨大的空洞,贪婪地凝望着澄静深邃的夜空。
迎上碧水君的目光,冥火阎罗深陷的眼眶里,也闪动着星火微芒:“碧水,你在说什么?”
“化阴池!”
眼下的场面绝称不上是异口同声,可是杂乱的声音里,却汇集了同样的情绪。
其实,这几日里,“鬼先生传承”的消息,已经流传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至少十二长老中,或详尽或简略,全部听到了风声。可是,“风声”又怎能与眼前所见的情景相提并论!
小岛终于完全浮出水面,距岸边还有数丈远。
当宗门地位最尊者与资格最长者同时现身之际,所有人都微微低头,表示敬意。
只是很可惜,此时此刻,《幽冥录》还被他藏在连霞山脉的某处,更要命的是,鬼先生的声威也未必能抵得过“血魔”的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