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齐俨皱了一下眉。
没有一个问题能想得出答案。
阮眠睡意渐重,偏头睡了过去。
雷声震得人耳朵发颤。
阮眠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拿了吹风机回到房间,在“呼呼”的风声里,阮眠却想到了那双蕴着泪的眼睛。
心里的疑惑却是怎么都压不住:怎么突然就对应氏这种小企业感兴趣了?
她费力地睁眼看看四周,空旷地带,根本无处藏身。
夜色藏着一股暗涌的热风,空气干燥而压抑。
男人对着一分钟前收到的新信息,鲜少地看了两遍。
齐俨站起来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然后,看她。
她面向湖,背对他。
眼睛生疼,摸上去,雨水竟然是热的。
小哑巴这是要干什么?
“昨天老班临时发的,紧急通知。”
“尊敬的客户:您在201x年08月13日7:00分充值50.00元已成功。现账户总余额为……”
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阮眠下意识后退一步。
树影摇曳。
另一个姑娘笑着说,“这个简单,拿身份证过来补办。”
她又解释,“一个号码如果过期三个月,我们公司就会收回来,重新投入使用。”
亲眼目睹的场面太过震撼,阮眠惊魂未定。
“为什么?!”阮眠急急追问。
不远处的那栋老屋,二楼某个房间。
“你怎么过来了?”
雨没休没止地下,直到她的双腿都几乎站麻了,这才有了稍微暂停的迹象。
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刚洗过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地板上晕开一小团水花。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语气很淡,“应该?”
渐浓的暮色蔓延到周围。
“真的没有办法再要回来吗?”
看着好不可怜。
“宝贝真乖,都懂得给姐姐夹菜了。”王佳心给自己儿子夹了一根鸡腿,“来,这是奖励你的。”
齐俨背手站在窗前。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怯而软的眼神,他放缓语气,“上车,我送你回家。”
又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愣地站在原地任雨捶打。
整天摆着这张哭丧脸给谁看呢?
“这个……”
她应该感到m•hetushu.com•com开心吗?
天边的一束红色残光也被吹得支离破碎。
书房的冷气和窗一样大开着。
班主任匆匆交待完就出去了。
冗长的会议结束已近午夜,他关掉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翻开来,迅速找到联系方式那一项。
灯忽然灭了。
卖水果的小贩急急忙忙推着车,拐弯处磕了一下,一箱苹果滚了下来,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
渐渐地,风变大了,裹着热气,像刀一样刮过脸颊。
“打不通。”
虽然不想承认,可小哑巴确实长了一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阮眠没有吃那块排骨。
他随手捞起来一看。
准确捕捉出几个关键信息——
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斜风卷着雨水迎面泼过来,单车被吹得七倒八歪,阮眠根本握不住车把,只好跳下来。
阮眠摇头,“什么通知?”
校服裙摆被水溅湿,她浑身发冷,抱着手臂打了个喷嚏。
那边沉默一阵后——
风很凉,雨水如注,整座城市开始模糊。
“整个华南市场几乎全军覆没,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出口加工业受冲击最大,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z市王石公司现今外债高达15亿……”
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屋外的一片湖,湖边草地间笼着一个纤瘦的身影,白上衣红菱格裙。
嘴里却盘旋着一股酸涩的味,怎么都压不下去,她坐在书桌前翻书,那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却一直往她心窝里戳,怎么都静不下来复习。
碗里突然被放了一块糖醋排骨。
楼梯转角处突然探出一个头,阮眠不由得惊了一下。
刚骑出一段路,乌云吞掉了整个太阳,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变色。
“眠眠回来了,刚好可以吃饭了。”王佳心笑着走过来。
面前的电脑屏幕还开着视频,有人在叫他。
一只水鸟从红光里冲出来,伏低,掠过平静湖面,眨眼间功夫,利爪间多了一条银色小鱼,它又振翅飞远,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你这个号码已经被别人重新买了。”
她撕开一包瓜子,边嗑边咕和*图*书哝,“还说什么下大暴雨,这会儿都要出太阳了,估摸是下不成了。”
“不可能吧,”潘婷婷又查看一遍手机,“我这里显示扣费成功了啊!”
阮眠眸光全然暗淡下来。
又一个响雷炸开。
齐俨习惯性皱眉。
只见小哑巴蹲在地上,扁着嘴角,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眼里还卧了两包泪。
阮眠把伞收好,扔进车篮,跨上单车。
简直跟她妈一个样,看了就心烦,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晚上九点。
“打人工服务问过没?”
阮眠小声说,“我不知道今天停课。”
陪着它玩了一会,身上就出了一层汗,黏黏的不舒服,她准备先去洗个澡。
小东西吃了虫子后,比以往闹腾了不少,张着翅膀在书桌上蹦来跳去,看来没多久就应该可以飞了。
店员走出来,看一眼,见是个学|生|妹,转身又进去了。
“齐?”
应明辉对她抿唇羞涩地笑了笑。
突然间,一记喇叭声传过来,一辆黑色卡宴在路边缓缓停下。
“上车。”
巨大的“砰”一声,不远处一棵树被风连根拔起,溅起一大片暗黄色的水花。
想到这一点,阮眠稍微有些安慰。
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你刚刚走神了。”
他投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又说,“我待会要去开个会,你们全都给我留在这里安静自习,不准乱跑,班长维持一下秩序……”
应浩东紧皱的眉头一松,露出欣慰笑意,“不错。”
齐俨安静听着,并不打断。
他的视线突然移到窗外。
助理知道他作息,九个小时前发来的应氏资料已经安静躺在工作邮箱,他简单扫了一眼,眸光深幽,若有所思。
阮眠害怕极了,紧紧贴着墙壁,整个人缩在角落里。
一脸茫然地站着。
“去什么破特殊学校?!要是让我朋友知道了,你让我这脸往哪搁……”
那么,那两条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短信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阮眠点点头。
王爷爷说他是那栋屋子的主人,可为什么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齐俨把手机扔到桌上,走和-图-书出书房,回到卧室。
那边又继续说,“根据最新消息,美元疲软已成定势,如果持续贬值的话,可能……”
阮眠牵了牵嘴角,扶着单车慢慢走回家。
太熟悉了。
背影柔弱又沉默。
应氏?
第二天醒来,六点多时分,没有打雷也没有下雨,天色却幽暗得如同未醒的黑夜。
王佳心似乎也不介意,收回手,转头吩咐保姆,“彩姐,把饭菜端出来吧。”
反正在这个家里,她大概已经算是个外人。
男人也看着她,两人的目光隔着雨帘轻轻撞上。
“应氏实业现在情况怎样?”
“齐先生,您要的风险评估报告我已经发到您邮箱。”
走出营业厅,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整个人却生着冷汗。
雨点“噼里啪啦”追着人打,他也顾不上捡,恨恨一咬牙,推着水果车飞快跑了。
白色身影缓慢穿行在一片暗灰色和湿润绿意中,渐渐模糊。
大雨倾盆而下。
毫无预兆,一道闪电劈下来,路面仿佛跳起了许多簇淡蓝色的光,一路烧着延伸到尽头……
看到她进来,他们纷纷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过来了?”
阮眠从梦里惊醒。
通话结束。
单车倒在地上,她扶起来,坐上去。
刚踏进家门,就听到一阵女人的笑声,温柔又刺耳,她站在门外,深深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除了继续前进,不会有别的选择。
这个新号码是他刚回国时助理帮忙办的,用了也才不过几天,余额充足。
半个小时左右,太阳已经露出完整的轮廓,像一颗火红的大柿子。
身份证?
大概比较早的缘故,里面人不多,两个工作人员正聊着天,她走近柜台,她们才抬起头。
窗外有风进来,翻动纸页,“沙沙”轻响。
灯光扑簌着从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滑过,明暗交替,他的侧脸有一半陷进阴影里。
手机号码都是实名购买,应该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号码让给一个陌生人吧?
“嗯。”
这部手机之前一直是她妈妈在用,阮眠也说不出个具体日期,只能说了个大概。
不知怎么的和*图*书,她又想起那个立在窗边的英俊男人,那双幽黑眼睛,安静又清亮,却无法探看到最深处。
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颀长影子。
好像一点都不。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同明月沉入海底。
半个小时后,阮眠披着一头半湿的长发出来,房里没有吹风机,她只得下去拿,经过二楼主卧时,突然听到从门缝里漏出来的争吵声。
然后走进去。
果然验证了先前的猜测。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下来。
母亲哪里还有什么身份证,早在两个月前就注销了。
阮眠也跟着望出去,天边一团白光,微微有些刺眼,她和潘婷婷打过招呼,背着书包下楼。
风推着人后退。
“趁现在还没下雨,赶紧回家去,”他又强调,“路上千万注意安全。”
“抱歉,我再去核查详细资料,待会儿给您答复。”
可是也不觉得难过。
z中校讯通、黄色暴雨预警,明天停课。
渐渐变成了哭腔,“他现在一听到上学就哭,晚上还做噩梦……”
女人也跟着吼,“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你儿子是个哑巴!你想想过去托了多少人,找了多少学校?”
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并不算陌生的脸。
她停下来。
“婷婷,昨天的话费好像没充到。”
雨已经停了,风还很大,吹得窗帘扬起来又落下。
对面街上躲雨的几个人,趁这喘息的间隙赶紧跑了。
阮眠晚饭一般吃得不多,加上也没什么好胃口,夹了几根青菜囫囵扒了几口饭就打算放筷子。
阮眠的心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揪了一下,有一种不期然的疼痛。
她诧异地跟着那双筷子看过去。
天色阴沉,太阳沉在浓厚的乌云里,屋内光线蒙昧,影影绰绰。
看向阮眠时,脸色沉了几分。
屋外突然雷鸣电闪,黑夜亮如白昼,不一会儿便下起大雨。
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收到停课通知?”
“这么奇怪?”潘婷婷又说,“要不你去营业厅问问,看看怎么回事呗。”
有新信息。
“轰隆!”
阮眠站在瓢泼大雨中,有那么一瞬的不知所措。
车窗降下。www.hetushu.com.com
这时,班主任夹着一叠资料风风火火从前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着的阮眠,脚步猛地顿住。
阮眠站在某珠宝门店下躲雨,一个苹果被雨水冲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
“应该是过期了。报一下号码,我帮你查查。”
“我!”潘婷婷睡眼惺忪地举着手从后门进来。
然后扫了一眼整个教室,“怎么少了一个人,还有谁没来?”
还没来得及开伞,大雨又扑过来,她从头到脚湿了个干干净净,好不狼狈。
阮眠说了一串数字,轻声问,“如果真的过期了,怎么才能把原号码找回来?”
阮眠有些忐忑地捏着书包带,抬头又望了过去。
是那个男人吗,他刚刚一直站在窗边?
教室里还是只有几个住宿生。
助理汇报完毕。
“不过,不排除有一种情况,”她的话还没说完,短发姑娘轻叹一声,“补办不了了。”
内置的智能识别系统提示已经把短信转移到了垃圾箱,他刚要放下手机,助理的电话就进来了。
她按亮床头的手机,短信收件箱还是空空如也,盯着看了一会儿,便起床,洗漱完,骑着单车按时去学校。
助理在脑中飞快地搜刮相关资料,好一会儿后才说,“应该也不是很乐观。”
阮眠恍然不觉身后有一道视线锁着自己,只是呆呆看着那片沉静的蓝色湖水,心思仿佛也随着沉了进去。
齐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我们继续。”
阮眠站在营业厅门口。
乌云重重,依然压得很低,闪电不停跳跃。
蚊子“嗡嗡嗡”飞过来。
阮眠瞪大双眼。
阮眠简单把问题说了一遍。
眨一下,眼泪就滚了出来。
她赶紧起来关了窗户。
“你家长没收到通知吗?”
街上的人像蚂蚁一样四处奔散。
短发的姑娘很快问,“这个号码欠费多久了?”
为什么连眼高于顶的父亲都要对他逢迎笑和?
阮眠摸了摸腿,拿着书包站起来,转身往回走。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五点多。
又有人补充,“黄色暴雨预警,今天停课。”
声音偏冷,又低,阮眠却听清楚了,只是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