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因摇头。
贺迟远则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这话问倒了叶微因。她只管住,没问过具体住址,她出门,从来是贺迟远接送。叶微因按住话筒,转头问了问正坐在沙发上给她削苹果的贺迟远,“大叔,我们家的地址是什么?”
“日常表现还是……床上表现?”贺迟远挑了挑眉。
聪明如贺迟远,都能猜到她想做什么了,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
贺迟远知道,她的哭,与他无关。
叶微因起床后,先整理了床铺,然后自己随便做了点早餐,开始整理房间。干活干得极为利索。本来她想偷懒用拖把拖地的,但想想拖把拖的不干净,就跪在地上洗地了。这事要是放在平常,叶微因不会出什么问题。可她忘记自己怀孕了,身子不如从前,久跪在地,起身的时候,氧气没供足,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禁晃了晃。晃一晃也没事,正好脚底打滑了,她整个人后仰摔在地上,屁股先着地,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后知后觉的叶微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孕妇。
贺迟远转身就离开病房,留下叶微因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便是他和叶微因分手的那天。
贺迟远被叶微因这么一盯,有些发毛,为掩饰自己的惊慌,故意冷酷地凶了一下,“看什么看?”
贺迟远这时候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林展,“微因要是没接电话,你们可以打我的电话。”
“是啊,大学同学,挺细心的。”
叶微因啃了一口苹果,嚼了嚼,“我觉得父子之间不该有隔夜仇。”
叶微因妥协道:“那行,我待会给我同学打电话,让她明天来上班。”
叶微因领会,打开备忘录,记录了张美琪报的地址。
林展皱了皱眉,“不过据我所知,贺家的那个少爷是不婚主义者,为人也很花心,怎么会结婚?而且娶了微因?两人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他配做父亲?”
露露定眼一看,整个人都傻了。不凑巧,林展的公司最近和一家公司在谈项目,这家公司正好是贺氏集团。所以林展比谁都清楚贺氏集团的实力。贺氏集团乃是C市地产的龙头老大。贺家不仅财大气粗,背景更是不可估量。
他还记得,林暮年对着一本他爱看的书发呆,好不容易恢复,忽然问他:“林展,微因喜欢什么?”
晚上回家,叶微因抱着被子去客厅睡了!虽然期间贺迟远极力抗议过,但还是反对无效。叶微因早上醒和_图_书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安然的躺在床上。她睡相健康,没有不良症状,她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梦游上床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贺迟远把她抱上床了。
林展忍不住白了他老婆一眼。哎,曾经大学时的“双林”时代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一想到林暮年,林展都替他心疼了一会儿。他和林暮年一个寝室,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林暮年是那种不爱说话,喜欢把事藏在心里的男人。平时只会安静温暖地笑,只有一次看见他神情落寞,如丧考妣。
正在她情绪崩溃的边缘,病房的门再次打开了,叶微因噙着泪抬头看去,正见贺迟远站在门口,略带歉意地望着她。
叶微因挂完电话,对贺迟远说:“美琪要住在家里,家里应该给她准备一下。我们去超市?”
贺迟远站在身后冷眼地看着,嘴角掀起轻蔑的笑。
他答:“这要问你自己,我怎么会知道?”
她欠他一声对不起……
“爸爸。”叶微因忽然对贺荣光喊了一声。
贺迟远不放过叶微因并且狠狠地瞪她,叶微因也不挣扎,呆呆地看他,眼泪却越流越多。贺迟远叹了口气,把她代入怀里,无声地拍拍她的瘦弱的背,半晌,他才开口,“想哭就哭吧。”
叶微因反问:“你配做儿子?”
叶微因一愣。她男性缘不旺,很少有人跟她开这种带颜色的玩笑,即便后来交了男朋友,林暮年大多时间是安静的,而且更不可能开这种玩笑。所以叶微因的脸皮还没达到和李欣桐那样有金刚不坏之身,她一下子脸通红起来,羞得她喷了一口,“流氓。”然后,灰溜溜地推着车跑了。
叶微因报以微笑,表示自己无恙。自从知道自己的妈妈和贺荣光有过一段,她便把注意力分出一点,观察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叶微因很无奈的是,她妈妈从始至终没正眼去看贺荣光,倒是贺荣光,从叶妈妈进门起,眼神就没在她身上离开半秒。倒像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叶微因笑着摇摇头,报以安心的眼神看着贺荣光,“阿远说想让你到家里吃他做的甜品,我寻思家里有点脏,就自己整理了,当时阿远不在家,要是他在,哪舍得我干活啊。”
“这也好,大学同学有话题,也不会让你闷。”
贺迟远的的确确是急火燎原地赶回家,平时十五分钟的车程,硬是被他缩成了八分钟。
“好。”林展掏出手机,按了拨号页面。叶微因报出了自己的号码。不一会儿,叶微因的手机响了。和图书知道号码拨通成功,林展挂了电话。
贺迟远进门前,没料到叶微因会哭,心中的歉意更浓了些。他有些别扭地走到病床边坐下,伸手抹去叶微因脸颊的泪水,不自然地说:“对不起,刚才对你凶了,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张美琪其实也不想去当什么保姆。怎么说自己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去当个文盲都能做的保姆,心里本身就不平衡。但自己的老公千叮万嘱,务必要抓住“贺迟远”这条线。她明白,伺候好了叶微因,叶微因会帮她吹吹枕边风,到时候,贺迟远肯定会伸出援手,牵一牵干房地产的老公。
叶微因回头,看贺迟远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推车里的东西正在结算。叶微因懂,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叶微因向他们介绍贺迟远,“这位是我老公。贺迟远。”
贺迟远是个特别的富二代,家里没遭到过变故,一直走在上层社会。然而他却吃过方便面啃过面包,做过侍应生,和十几个人住过一间五十平方的出租房里。这都是他一人呆在国外勤工俭学的日子。他只是想知道,失去家庭,他能不能活。实践证明,失去优渥的背景,他照样能活,只是过得很苦。更重要的是,失去这样的家庭,无论自己怎么优秀,都会被人看不起。
“老婆,你又不老实了,明明是不想跟我分开,才跟过来的。”
叶微因和贺迟远走后,露露才发作,“林家小媳妇嫁人了,新郎不是我们的美人。大爷的,我以为他们早晚会重新和好在一起。”
贺迟远静静地看她两眼,莞尔一笑,“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这种小女生的姿态,基于贺迟远曾经的众多女人而言,早就销声匿迹了。贺迟远见叶微因这副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嘴角上弯,尾随其后……
第二天叶微因就出院了。为了防止这种小意外再次发生,贺荣光提醒了几次,让叶微因赶紧找保姆。叶微因没法,只好给张美琪打了电话。由于事先打好了招呼是一个月以后,张美琪并不没做好准备,她还在一家公司上班之中。当听到叶微因让她明天来她家,她有点懵。这个新工作她才上了半个月,要是她现在离职,老板肯定不会给她算工资,也就是说她这半个月白上了。如今的她和蒋大伟根本经不起这点损失。
“对啊,林展的公司把他派到C市的分公司。我看他一个人可怜,就跟过来了。”
贺迟远看着叶微因蹦跶蹦跶的背影,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和*图*书天在病房里痛哭流涕的叶微因,心口一紧。真的不像一个人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哭成那样?
叶微因是个居家的女人,到了超市,她懂得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她没有吃零食的癖好,逛了一圈超市,都是买了必备的家庭用品。贺迟远见叶微因买齐了一个人的日常生活用品,不禁夸奖她,“你挺会照顾人的。”
两人在结账的地方遇见了同样在另一条队伍里等待结账的露露和林展。露露先认出了叶微因,没心没肺地大叫,“林家小媳妇,林家小媳妇。”
“哦。”叶微因应着,然后松开话筒,接着讲电话,“阿远说我们明早去接你,你直接告诉我,你的地址好了。”叶微因想找一只笔记录一下,奈何周围似乎没有。
贺迟远自然能猜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他便说:“我们去接她吧。让她告诉我们,她的地址。我们明早去接她。”
叶微因一面应着,一面看了看贺迟远的表情,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她难受的不是贺迟远对待贺荣光的态度,而是两父子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或许她生长在父爱恩重如山的家庭,在她眼里,她最珍重的就是亲情。
贺荣光一惊,“你同学?”
贺迟远想了想,“我去吧,你老实呆在家里。”
张美琪咬咬牙,“行,我明天就去,对了,你的家在哪里?”
叶微因转头看去,见到了露露,意外中又带着惊喜。她把推车递给贺迟远,便跑到露露身边,“林家大媳妇,这么巧?你们回C市生活?”
顿时,叶微因的心很乱很乱,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想老好人林暮年了。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何曾相似?以前她受不了林暮年对别人的好,受不了他刮风下雨不辞冰雪地做义工。终于,她爆发了,她朝他怒吼,她说,你的菩萨心肠,我无福消受。我感觉你不是我恋爱,你是大家的恋人。
好似遭到批准,叶微因登时泪如雨下,哇哇大哭,把脸全埋在贺迟远的胸前,濡湿了他的衣裳。
送走两方父母,贺迟远回来后,站在叶微因的床边冷冷地看着她。叶微因整个人倒跟没事儿一样,吃着贺迟远给她削好的苹果,怡然自得。贺迟远斜睨她一眼,“你为什么撒谎?并且,我很不喜欢你这个谎言。”
叶微因老实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也不知怎么的,当见到贺迟远,委屈地泪水喷涌而出,好似在预先打好预防针,告诉贺迟远,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贺迟远见叶微因哭成泪人了和图书,也来不及骂她了,只好关怀地把她打横抱起,送医院。
叶微因盯着他,不说话。
叶微因回头看了看正在结算的东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对面前的两位学长学姐抱歉地说:“我们有空再聚,先留个电话联系吧。”
露露一愣,神情很复杂。倒是站在她一旁的林展,仰视地朝贺迟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林展捧着贺迟远的名片,神色不好地说:“嫁的不是一般人。”
叶微因根本是个闲不住的人,但她也不直接要求,而是拐着弯说:“嗯,你去吧。我给你去煲汤。顺便打扫一下。哎呦,地这么滑,感觉会摔倒啊!”
“而且一定不是真爱!”露露插了一句。
叶微因想了想,“看你表现。”
“嗯,我去换个衣服。”叶微因雀跃地跑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林暮年说:“她喜欢《动物世界》,她喜欢我,我真的知道。”
露露本想跟他继续对着干,但看见叶微因身后的贺迟远,一下子静音了。林展见平实很能讽刺的老婆忽然不说了,有些不习惯,发现老婆在看人,顺着她的眼神,越过叶微因看到她身后的贺迟远也是一愣。
她不说,他自然不再问。
“嗯,是的。”
对于林暮年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不明白。他只看得明白,林暮年伤心了。
贺荣光听着,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看了看贺迟远,没再说话。
叶微因相当臭屁地笑道:“那是,被我伺候过的人,没一个不夸我的。”
林展双手接过。
只是,她哭了,他很难受。
露露万万想不到,曾经的林家小媳妇居然攀上了这个高枝。简直比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叶微因也老实,乖乖地窝在贺迟远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前,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沁入心脾,很踏实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叶微因觉得,这就是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在林暮年身上找不到的——知道他会来的那种信任。
倒是她的爸爸,时不时地把目光瞟向贺荣光,其眼神,闪烁不定……
贺迟远朝他们微笑地点了点头。
叶微因道:“保姆已经找到了,我是想等老宅装修好了,让她去老宅。”
不好,难不成要流产了?叶微因一下子害怕了,她忍着痛爬起来,跑到房间给贺迟远打了电话。贺迟远那时正在开会,受到打扰,说话的语气自然不是很好,但当听到她摔倒了,着急地告诉她,让她在家候着,他马上回家。
不幸中的万幸,叶微和图书因只是先兆性的流产。医生表示,胎儿前三个月极为不稳,万事都要小心为好。医生刚看完,贺荣光已赶到了医院,先臭骂了贺迟远一顿,然后轻声细语地劝告叶微因凡是要小心,有些重活孕妇不该动等等。
叶微因抿了抿嘴,似在隐忍,“在我看来,你爸爸确实不是个好爸爸,但他至少没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他没有抛妻弃子,他只是有他的情非得已,你作为儿子,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露露处于为林暮年愤愤不平的状态中,没好气地说:“不就长的好看吗?我们家美人也不差。旗鼓相当!”
“装修还要一段时间,这事不能拖。”
傻子都能看出叶微因此时的状态不对。
贺荣光以为叶微因哪里不舒服,着急地应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贺荣光说:“哎,阿远要上班,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等下叫金管家给你找个保姆照顾你。”
“……”贺迟远看着叶微因微笑的脸,深深地无力,“那还是带你一起去吧。”
当角色反一反,叶微因这才明白,站在不同的角度去面对,另有一番领悟。做义工,做老好人,是林暮年的信仰,她无权剥夺。重视亲情,是她的珍重,所以贺迟远不理解。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展把贺迟远的名片放在露露的面前,忧心忡忡。
贺迟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咄咄逼人?你也看到他对我的态度了。你的大慈大悲,你的普度众生,我无福消受。”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加上之前的那几件小事,叶微因初步认为,贺迟远外表虽花,内心还是挺细腻的。特意爬起来把她抱到床上,体恤她睡沙发的不适。
叶微因说:“你长的真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浓黑的剑眉,轻轻拂过他眉心的折皱,指腹滑到他的鼻梁之上,正准备继续下滑到他的嘴唇,被贺迟远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贺迟远微咪着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了?”
礼尚往来,叶微因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做做“妻子”的本分。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她要把“内”打理地井井有条。家务对于叶微因来说,是小菜一碟。虽然她是独生女,但她家的母老虎奉行“贤妻良母”主旨,从小抓起,她八岁就开始洗碗洗衣服洗地,读初中的时候就下厨做饭,完全是个可以自理的女人。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叶爸爸叶妈妈焦急地走了进来。叶妈妈率先冲到叶微因的床边,“微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了啊!吓死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