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谁啊?”宋明媚问。
长岛那位打电话过来,对严爱华说:“你现在后悔了吧?”
她看起来真的很好,还是那样自信,明丽,妩媚。
听说医院里病人已经收满,病房不够,呼吸机不够,就连最基本的防护用品都不能满足医护人员的需要。老板娘的保健品传销生意已经发展到了线上,微信好友上千,因为在朋友圈晒过给国内寄N95的事,还被骂跑单帮,窃取美国防疫物资,把她气了个半死,销售业绩也不管了,直接拉黑了一批人。
老板娘也动了回国的念头,但查了查机票价钱,又作罢了。平常几千块的机票已经涨到了一两万,而且还一票难求,身边比较有钱的人已经在商量着组团包商务机回国。
盒子里没有字条,但只是看着这支笔,丁之童便又想起秦畅对她说的那句话——你在这个行业里的旅程还没有结束。
讲故事一样,她略去那些奋战到黎明的日子,躺在ICU里的同事,挣钱还是过日子的纠结,只把美国页岩油和页岩气的演进历史和开采技术说了一遍。直到现在,成本还徘徊在中东地区的3到4倍,遇上眼下这样的情况,全球疫情,经济活动减少,再加上沙特与俄罗斯打价格战,怕是药丸,而且不建议追跌做空,因为底部在哪里都不知道。
上司已经不是上司了,但m和_图_书entor总归是mentor。
丁之童说:“当然是真的,酷阿姨不是白叫的。”
严爱华在新闻和朋友圈里全程旁观了这一场反转,讶异之余,还想给长岛那位打个电话,把那句话还给他:怎么样?后悔了吧?
秦畅离职,那个桃子她终于还是没能吃到。但等到节后快递恢复了,却收到一个香港寄过来的包裹,拆开来里面一个黑色的盒子,再打开,才发现盒子里装着秦畅的签字笔,都彭shoot the moon系列,星空罗盘,是他升MD的时候得到的奖励。
比如邓柏庭和宋明媚做的那个孵化器,投资的都是初创企业,停工一个月已经坚持不住了,而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正常运营,尚且遥遥无期。有的在大幅裁员,有的合伙人意见不一闹到反目,还有的干脆CEO失联。后来总算找到了,人在医院里,倒不是因为疫情,而是压力太大,焦虑症躯体化,抽动症再加上眼球震颤,完全没办法工作。
“你要是哪天不想管,搁我这儿也行啊。”丁之童提议。
但最后还是没打,就因为觉得犯不着。
宋明媚倒是比较佛系,说:“我其实也没想过一定要做到怎么样,只是想在开庭的时候证明自己状态很好,老邓公司注销,无业游民,光顾着打官司,没功夫管孩子。”和图书
那意思也不知是劝她回去,还是光为了气气她。
只是没想到世事弄人,不知是老板娘为了省钱选了海运,还是那一阵国际邮包走得特别慢,口罩还没寄到,国内的疫情已经控制得差不多,反倒是纽约开始不对劲了。
春节假期一延再延,一直到了二月中旬。停工停业不见一个期限,学校已经宣布暂不开学,不时又有新的疫情爆发地宣布封城的消息。就在这样情况之下,国际航班陆续停航,美国开始限制来自中国的旅行者入境。

其实,她也颇多感触,知道父母就是为了一个更好的“钱途”分开的,现在回过头去再看,简直就像是黄粱一梦。但有谁能预知未来呢?而且这一路走过来的坎坷也并非毫无意义,从头来过在任何时候都不算晚,一个人在世间所有的经历都不会是枉费的。
他不给她桃子,而是要她去丈量星辰大海。
虽然国内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防疫措施并未放松,对各个行业的影响还是巨大的。
跟长岛前夫相比,皇后区老板娘倒是很关心这个回了国的牌友,常常在微信上问严爱华,上海情况怎么样了?还给她寄了两盒N95口罩,以尽绵薄之力。
然后话锋一转,说:哦,对了,后悔也没用,你回不来。
丁之童同意这种看法。而且当时意和*图*书大利和美国的确诊人数都在攀升,国际客货运输又受疫情的影响,大幅缩减。原油价格已经在跌,凭着赌神的直觉,她觉得美股也守不住,建议宋明媚可以做一下这方面的题材,说不定会是个热点。
丁之童却是灵光一现,换了一种方式跟她旧事重提,说:“我还是给你介绍个专家吧,以后不管你想聊什么,他肯定比我厉害。”
而她自己也重新开了“花街明媚”的账号,开始制作财经相关的时长10分钟左右的中视频。理由是这么多人闲在家里势必会需要消遣,纯娱乐类的看多了难免产生负罪感,知识类的创作一定会有市场。
但隔了几天,宋明媚没把孩子送来,倒是打电话来采访她对国际原油价格怎么看。丁之童知道,这是要做她建议的那个主题了。也是巧,她正式入行跟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能源。
丁之童只是玩笑着安慰母亲,说:“你别这么想,大家都一样,为了钱瞎忙,现在不还是有人为了买房子假离婚么?”
想想就爽。
“真的假的?”宋明媚意外之喜。
宋明媚告诉丁之童,那一期视频火了,观众都说神预言,又来找她做续集。
“我心里有数,”宋明媚点头,双手合十,“而且干什么都没有管孩子辛苦,求早日开学,收了神兽们吧。”
丁之童听得要笑,提醒一句:和*图*书“你也别太辛苦了。”
丁之童本来还想劝劝母亲,脑子少根弦的男人可以不要,但还有旅行社在那里,毕竟是她二十几年的心血。
丁之童答:“我的mentor。”
严爱华有绿卡,不影响入境美国,本来也已经订好了回程的机票,被他这么一说,脾气上来,索性退票不走了。
对这些小企业来说,这么一停,可能就再也开不出来了。而提供天使轮投资的持股孵化器也就跟着倒霉。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总不至于投十家全军覆没,但遇上疫情,还真有可能血本无归。
但与气愤相比,恐惧还是占了上风。距离她家的出租屋不远就是皇后区的一家医院,那一阵,每天都能看见白色蓝色的袋子往外运,起初用的还是推床,后来干脆换成了叉车,从太平间到运输车,一车车地运出去。
毕竟是几百年难遇的大场面,她本来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进入3月,国际油价五连跌,5月期货价格成了负数。而且还因为国内某银行的神奇操作,没有强制平仓,导致投资客户穿仓,非但本金亏完,还要补缴保证金,一觉睡醒倒欠银行几百万,一时间成为新闻热点。
宋明媚给他们一笔钱,持股20%,然后又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去所属街道申请义务给抗疫活动制作影像资料,然后就这样,拿到了2月10日第一批和图书的复工证明。
邓柏庭还是老脾气,遇到状况就容易意气用事,一下子各种纠纷都出来了,开了十几个案子等着跟被投资方打官司。
统计数据总是晚于亲历者的肉眼观察,到了2月底,美国的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开始飙升。
怔了怔又慨叹:“快三十年了,不知道在折腾点啥?”
她只是对丁之童回忆,说:“我出国的那年,淮海中路美国总领事馆外面等签证的队伍排得多长你知道吗?拿到签证的人走出来,一群人跟着欢呼,被拒签的当场大哭的都有,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发神经……”
他不给她桃子,而是要她去丈量星辰大海。
严爱华却看得通透,给她解释:“我现在回去干吗呢?本来就是带华人旅行团的,这下还会有什么生意啊?我还不如待在这里,跟自己家里人在一起。”
话说得有道理,但丁之童也知道她早就住到老丁那里去了,反正还是看破不说破,等他们哪天自己官宣吧。
宋明媚却在这个时候加入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创立还不到半年,总共五个人,主营影视创作和商业摄影摄像,年前才刚开始有一点盈利,没想到一头撞上疫情,复工证明拿不到,原本签的商拍合同没办法完成,面临违约赔偿,房租和工资却要继续付出去,账上只剩下几万块,眼看无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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