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西江月
第0820章 太行陉

清军在保定府劝降倒马关之后,拜音图带着宁完我领了一半的先锋军向南,准备在多尔衮主力部分到达之前拿下真定府。
“哈哈,官兵居然来抢劫土匪,让你们有去无回……”
但也不排除王笑有什么急行军的办法……
宁完我早已做了准备,侃侃而谈道:“真定府古称‘常山’,管辖河北之地五州十一县,且控制燕晋咽喉,可谓必争之地。楚时,真定府直隶于京师,有神武右卫、保定巡抚在此驻守。但几场叛乱下来,神武右卫基本已经废了。楚帝南逃之后,真定全城文武都投降了唐中元。”
谈到这里,却是又被一名匆匆赶来的探子打断了谈话。
一听这话,宁完我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唐伯望抚须道:“所以,我们先占下娘子关?替国公打通井陉的道路。”
王珰嘴上说着“去抢百姓的粮草不太好吧”,但肚子实在饿得不行,觉得要是真抢到了吃的,自己应该还是会吃的。
“此其一,但不仅如此。”孙知新道:“京城一战,唐将军与五公子扮成国公领兵,吸引建奴兵力。如今我们为何不故伎重施?让五公子往娘子关城头一站,建奴军心必乱。”
王笑确实不可能那么快到娘子关,但他已到了倒马关。
“张嫂误我啊……”
因为那消息竟然是:“王笑已出井陉,占领了娘子关。”
倒马关则由祁充格领了小股清兵、监督原瑞朝守将齐荣继续驻守。
食物是我的家人啊。
王珰满是感动地看着铁豹子。
至于兵马,依旧是安置在塞子外面,让人分发了口粮。
两人半是真情实意,半是心机计较,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硬攻怕是不行了。屎壳郎,你看怎么智取?”
祁充格神色一动,连忙向城墙下走去,赶到关门处,果然见几名瑞军提着三个五花大绑的楚军下了马。
拜音图问道:“如今唐中元又西逃,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想必又该投降?”
“但倒马关……”
平常要粮,人家应都不应,没想到这次,高高的寨墙上竟有人大声喊道:“你们是楚军还是瑞军?”
唐伯望点点头,道:“不错,此战斩首建奴两个王爷,使建奴胆寒。”
他没穿帽子,额头上光溜溜的,也露出两只残破的耳朵。那是受到‘贯耳’之后留下的伤痕。
他说着,转头看去,脸色登时又是一变。
毕胜那一队人的小旗杆都倒了。
河北大地上,探马往来奔疾。
这两千人一路上昼伏夜行,却还是在阜平以和*图*书东的白洋山遭遇了清兵,双方小战了一场,两千余骑又损失了三百余人,只剩下一千八百人继续向南。
拜音图说着,把信收进怀里,又道:“这次,对付王笑的差事落在我们头上了啊。”
宁完我想想也是,王笑从山西绕道,至少要比清军慢半个月。这边只需守井陉一个月左右,睿亲王大军就到了。
“孙先生真乃高人也,观一叶而知秋,对天下局势洞若观火。”
几天后,行军到文安县的多尔衮也得到了信报。
“喳、喳。”齐荣忙点头哈腰。
“我也如此认为。”孙知新断手在桌上敲了敲,笃定道:“这样一看,局势就很明确了,国公想走太行陉回来支援楚军主力,建奴想要拦截国公,歼灭这支兵马。”
“我每夜在刑部大牢的枯草堆里辗转反侧,想到大哥你,我……呜呜呜……”
史工把千里镜递给秦玄策,道:“看看城头守军、还有那两门小炮的方向。”
这一日,拜音图走到定州,正在帐中与宁完我商议军情。
“老五?”
“禀将军,我们捉到三名楚军探子。”
倒马关横在道路尽头,确实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笑已穿过井陉,占领娘子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清军各部。
唐伯望也知道要趁清兵没到、抢先出娘子关。但却没想过要占着娘子关继续守,因为觉得没有意义。
“还有,关城上的女子都处理了,别影响军心。”
“是。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也该加快占领真定府的进度。”宁完我道:“我愿去劝降真定府……”
“智取不了啊。”史工长叹一声,向王笑拱手道:“国公,看来还是只能绕过倒马关,往南走井陉。”
贼寇抢完了楚兵抢,现在楚朝退出河北,瑞朝官兵又要开始抢,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
“西面是五台山,那山上有许多寺庙,许是能跟和尚们化缘。”
拜音图与宁完我听完那消息,只觉不可思议。
……
“不必了,守好关城比什么都好。只要平灭楚军,少不了你的封赏。”
接着,远远的有探马从西面归城,核对无误之后,祁充格挥了挥手,把探马放进来。
王珰见唐伯望目光看来,吓了一跳。
“大哥?”
一群人讨论了一会,最后决定,绕过阜平地界,向南进入行唐县地界。
又奔八十余里,终于在行唐县以西毘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大寨子。
他脸色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大哥,弟弟当年https://m.hetushu•com.com对不起你啊。若不是我,四哥也不会死,威风寨也不会没。但是弟弟没办法啊,朝廷大军压上来,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你们。我回了京城以后,在刑部大牢坐了两年,日日夜夜,我这心里,好痛……”
多尔衮不由踌躇起来。
秦玄策目光望去,长舒一口气。
“睿亲王要速灭王笑,以免此子坐大。我等也唯有尽快拿下真定……”
“他们这不是鬼扯吗?哪有乡下人要让国公去见的道理,一定是想射杀我。”
寨子上更是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王珰心想,自己几个哥哥谁有这么大的嗓门?
他确实佩服孙知新这个年轻人。
王笑也没让人心惊胆颤到连一个月都不敢与之对敌的程度。
王笑领着几人攀上山巅,看着倒马关的情势。
他麾下的瑞军投降之后,被调走了一半到保定府,换了一半清兵来驻防,自然是不敢和祁充格顶撞的。
多尔衮思虑之后,急令巩阿岱严守倒马关;令拜音图速攻娘子关。
“不错,如此一来,王笑若想接应这支人马,也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他越急,我们越有利。”
他话音未了,一封快报已送了过来。
“哦?”王珰笑道:“原来大哥成亲了,真是双喜临门,待我找件贺礼……”
“这……”
王珰大惊失措,大呼小叫地便招呼人保护自己。
“宁大人认为真定府该如何攻下?”
“多尔衮不傻,我们一入山西,他便反应过来了,必定会控制太行山各条道路。”
一万余楚骑没有带攻城器械,要想攻克关隘显然是不可能。
孙知新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忙摆了摆手。
一个月,想必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大厅中,王珰漏风的声音还在大呼小叫。
巩阿岱则是驻守保定府,等待迎接多尔衮。
毕胜觉得很丢脸。
“这怎么可能?!”拜音图惊呼道。
“不错。”
忽然,听前方兵士一阵大喊,却是落进了一排陷阱里。
王珰道:“那必是秦副帅领我们楚军主力南下了啊。”
“但我们打探到,建奴主力到了容县之后,突然向东走雄县,往东面去了。探马在山顶望去,旌旗蔽日,烟灰滚滚,至少有三万余大军向东。你们觉得,他们要去哪?”
他手指在简易的地图上划过,道:“国公带着民壮、配合瑞军在京城西面与建奴大战一场,退回了山西,对吧?”
如今河北难民逃了许多,唯有县城和这种高寨里聚集了人。
“要上五台https://www.hetushu.com.com山,只能经过阜平县……”
他不由有些吃惊,自己竟然像铁豹子?
眼下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孙知新招招手,聚过唐伯望、胡敬事、孔兴弥起来,开口说道:“我们把消息都汇总一下,就知道眼下的局势。”
拜音图取信看了,招呼宁完我到地图前。
……
王珰更饿了,行路时向道路边看去,只见村庄凋敝,不见人烟,连树皮都被人啃完了。
不管怎么说,没能在楚瑞联军之前抢下娘子关,原本算好的形势再次被动了。
王笑道:“多尔衮能堵住倒马关,自然也能堵住井陉。绕道也是一样的。”
他策马冲锋的时候掉到了一个大陷阱里,摔断了腿。
管他们是谁,先吃饱了再说。
“老五!”
“我们目前在这里,倒马关与阜平县之间。往东便是保定府,那里有大股建奴兵马,定是不敢去的。”
休息了半天之后,唐伯望整顿残兵,在大寨前陈兵,又派人前去要粮。
没想到这王五公子虽然不学无术、还掉了两颗门牙,嘴却是很甜。
但孙知新却能知道其中的意义。
那边王珰却不管毕胜在想什么,眼看铁豹子身旁三个读书人气宇不凡,正想问问这三位先生名字,再一转头,却见饭菜已经端上来了。
应该是疑兵。
真是烦死了,居然要把命送在这里,抢百姓口粮抢死了,传出去脸皮都丢尽了。也不知道以后别人要怎么看待我留下的孤儿寡母……
王珰拍案叫绝。
祁充格心想,瑞军果然都是山贼土匪出身,成不了大事。
王笑不可能这么快到井陉的。
……
宁完我缓缓道:“若是真定文武官员愿降,如今也该有消息才是。但我们至今还未收到降书。”
唐伯望点点头,于是有兵士向寨子上喊话道:“我们乃楚朝虢国公麾下,北上抗虏,向你们征些兵粮。”
“南面的阜平县城已被建奴占据,我们没带攻城器械,不好攻占。”
一瘸一拐地跟着唐伯望走进一个大厅,只见厅内摆着几张大方桌。
拜音图拍了拍他的肩,道:“宁大人勿虑,我们只需要堵住井陉,严守真定府。等睿亲王歼灭楚军便提兵前来。”
王珰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看着唐伯望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黄的东西,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饼。定眼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如今南下还是太急了,冬日怕是不好攻城。”宁完我知道拜音图想让自己去劝降。他虽有把握,却不愿冒险,于是叹道:“若是能等到明www•hetushu•com•com年,我大清先定了名份,再图南略,想必河北各城都会望风而降。”
众人落座便开始吃,饭菜很简单,每桌一大盆白菜煮的面,几盘蔬菜和野味。
瑞朝在河北显然失去了民心,一路上的县城眼见有兵马前来,都紧闭城门,持弓相对。唐伯望几次派人索粮,都只能得到一阵箭雨。
两人谈到这里,目光都看向王笑。
“大人。”倒马关守将齐荣上前行礼,脸上带着讨好之意,道:“小的给你安排几个女子服侍如何?”
王珰点点头,又说道:“对,我大哥王珍,做事时便也是这样。”
……
“这样的险要关城,轻易绝难攻下,比起在这里被建奴歼灭,绕道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拜音图目光一沉,道:“那就要强攻了?但火炮营还未到。”
……
祁充格大喜过望,吩咐道:“马上押来,我亲自审问!”
祁充格拢着袖子,站在城头观察着。
倒没想到,王珰还能交结绿林人物。
这是寨子的大当家铁豹子要招待自己这些将领。
他又不傻,自己因为放走反贼被送去坐牢的事当然要想办法说出来。
“这……这……”
齐荣还想说些什么,见到祁充格眼上的冷意,嚅了嚅嘴,不敢再说。
又是疑兵?
山路难行,两边都是高耸的崖岸,只够两名兵士牵着马并行。
“放心吧,我还有一招后手。”
孙知新又道:“这一战之后,建奴大军也马上南下。攻占太行陉,封锁国公东归的道路,对吧?”
“哦,王公子过誉了。”孙知新忙道:“我不敢与从心先生比。”
他现在突然发现,在山东的日子还是富足安定的,要是没出来就好了。
再一凝神看去,他不由狂喜。
他露着那豁口的门牙哭得可怜兮兮,铁豹子于是揽着他的肩,道:“别哭了,大哥都知道,是你炸倒了楚军的大旗助哥哥们突围,这份义气,哥哥心里明白!”
“大哥!快停手,快!这是我大哥啊……”
史工摇了摇头,道:“只怕倒马关已经丢了。”
唐伯望拿出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把探到的几支清兵的位置标注上去。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王珰看着孙知新专注画地图的样子,不由开口夸了一句。
突然,南面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阵厮喊,接着,一股民壮持着长矛冲了出来,直逼己方后阵。
王珰才准备好夸孙知新,听了这句话,整张脸又垮下来……
宁完我点点头,道:“如此也是稳妥之策,先灭其大部,则山东无兵可守。也不给王笑支援和_图_书的机会。”
而铁豹子,也不觉得自己傻,这王老五的身份,结交好了总没坏处。
他连着登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登上战马,再一转头,只见民壮已冲进到了阵前。
咦。
忽听铁豹子又是哈哈大笑,道:“老五,来,看看你大嫂子。你大嫂子已有身孕,哈哈,我铁豹子要有后了。”
王笑说着,手里握着唐芊芊给的那枚令牌,目中透出些沉思之色。
眼见着厅上那两人相拥着拍了拍背,毕胜撇了撇嘴,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王珰这种公子哥,认为唯有草莽才是英雄。
忽然,对面阵线里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大吼。
王珰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躲在后面。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一动不动,以节省体力。
“还好,关城还在瑞军手上。”
好在终于把清兵甩在了身后。
毕胜说,探马打听到就在行唐以西的山区,有不少流民聚在那垦荒,应该有不少粮食。
“丢了?明明还是插的瑞旗。”
唐伯望又派人喝令寨子纳粮,双方对喊了好一会,寨子上的大汉始终不肯交粮。唐伯望干脆喝令毕胜冲破寨门。
王珰叹了一口气,暗想自己这边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又饿得没力气,肯定是打不下这寨子了。
这一千八百人穿的是从京城兵备库里翻出来的楚军衣饰,唐伯望派去的人却又自称瑞军,故而对方有此一问。
入夜,倒马关上的值防的驻军又换了一批。
……
孙知新微微一愣。
毕胜闻言,便向唐伯望进言道:“他们定是不肯乖乖交粮,搞不好还是要抢,不如说是楚军?”
“那支楚军由杜正和、林绍元率领,从天津南下,到了沧州与天津之间的青县。睿亲王决定先率兵到青县,与豫亲王一起夹攻他们。”
王珰肚里落了东西,才觉自己活过来了,又觉这菜的味道虽然难吃,却有熟悉味道。
……
秦玄策沉吟道:“好不容易才穿过这么长的山道,粮草也吃完了。现在回头,如何还能走到井陉?”
——这铁豹子交好王珰,一定是贪慕富贵,简直就是绿林败类。
“孙先生,我觉得你的气度像我大哥一样。”
毕胜素来看不惯他这样子,讥笑了一声:“窝囊废。”
寨子上安静了好一会,有人喊道:“请国公爷上前一晤。”
要不到粮,他们也不敢攻打县城,怕被清兵追上,那就只好打这种大寨子。
秦玄策接过千里镜看了一眼便反应过来,皱眉道:“还真是。”
他想到王珍的学识气度,见王珰竟拿自己与王珍比,还是颇为开心的。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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