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她走回房间,一针一线的继续缝,星空,思绪,他,她……都在密密的针脚里消失了。
蔚蓝的心一刺,学会……她何尝不也在学呢?
她倒宁愿他已经死了——她还知道去哪儿找他。现在……天上地下,她的步三少爷在哪儿?她找不到了。
蔚蓝抿嘴一笑,把锅子上层凉些的赤豆糯米羹盛在小碗里送给他。
“嗯?”他又不耐烦地皱眉了。
蔚蓝笑了,“赤豆补血提气,你吃正好。”
蔚蓝装作没听见,继续开窗,放个两三天,腐败的酒味就会消散大半吧。
闵澜韬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不情愿地哼道:“多事!我哪有什么‘不显眼’的地方啊?!你还让我现挖个地窖不成?”
“少在那儿胡说!”闵澜韬愤愤一甩手里的锹,满脸怒色地转身就走。走了几步顿住身,又恶狠狠地转回来一把拖起她。
眼角一热,她又哭了吗?
蔚蓝挑了挑嘴角,“只要把那些从长架子上搬到架子下,这里这么多白布,我的手已经好了,赶做一些拉帘挂在架子上,不特意找的话,不会注意到架子下还藏着东西呢。”
步元敖的脸一冷,拳头握紧。她的微笑……为什么她还能笑的这么温柔?!
她望着一堆堆新土,她怕什么?说不定她也会被送到这里……然后被闵澜韬掩埋。她抬眼去看他,却发现他竟然也在看她,意外的对视,他和*图*书还故意别开了眼光。
“啊?”蔚蓝有点慌,赶紧收回筷子,担心地看着他,“我已经给她吃了不少了,伤口不会有事吧?”
院子里小清秀一脸的莫名其妙,听见他们回来,她歪着头问:“闵公子,赤豆和糯米是治什么病的?刚才那个姐姐送了好些来。”
闵澜韬也是一头雾水地瞪着眼。
“如果将来我也会被送到这里……你把我埋在那个坑里好吗?”她指了指唯一一个在花丛里的坑。
她的手一僵,慢慢放下碗。
蔚蓝轻轻摆脱他的钳制,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轻轻打开门,静谧的夜空繁星密布,她忍不住走到院子里,愣愣地仰头望着……好美。风有些凉,已经是秋天了,她抱着双臂,上回看星星……是什么时候?
有些窗子正对着后山,闵澜韬正在那儿掩埋刚“用完”的尸体,看见她开窗就横眉立目地嚷嚷:“我的那些东西都是不能被阳光照见的!会坏的!”
“蔚蓝姐,再过三天,我就能看见天空的颜色了!嗯,还有花的颜色,树的颜色!”小清秀因为太兴奋,说话又快又急,蔚蓝微笑着替她梳着头发,轻声应着。“蔚蓝姐,我最最想知道什么是颜色了!还有……你的样子,闵公子的样子!蔚蓝姐,你很漂亮吧?我觉得你的声音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闵公子呢……他好看吗?hetushu.com.com
蔚蓝被他拖行着,微微苦笑,他也心知肚明的吧?步元敖发泄够了,就会让她死,他的恨,她体会的太彻底。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给她活路。
蔚蓝有点意外,“甜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闵澜韬还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臭脸,蔚蓝自顾自低头吃饭,随便他把碗筷摔的一片响。在这里时间长了,她也能做到眼不见心为静,能吃的下喝的下,比起在弥纶馆的时候气色都好了一些。
蔚蓝轻轻从她的房间出来,闵澜韬就在这条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里,现在打死她,她也不敢贸然走进他的那些房间了。“闵公子……”她小声地叫了他几声,果然看见他一脸不耐烦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闵澜韬瞥着眼看着,突然用筷子敲碗,冷声冷气地说:“鱼肉是发物,少给她吃。”
蔚蓝低着头不说话。
蔚蓝眯着眼,扇着小炉子里的火,炉子上的锅里煮着闵澜韬的刀刀剪剪。沸腾的水让金属的器具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轻响,这响声完全被屋子里闵澜韬的抱怨声掩盖住了。
不出意料,他果然又瞪眼了。
见她还是垂着头不动,他大喝一声:“快吃!”
“我就是觉得怪,为什么闵公子的院子里总有股奇怪的味道。”小清秀皱眉,十分疑惑。“而且,我们院子里的人都不愿意来这里,连送我来都不肯,https://m•hetushu.com.com这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闵澜韬的午饭是按贵客份例做的,别说他们三个,就是五个人吃也吃不完。蔚蓝仔细地挑着鱼刺,把鱼肉耐心地喂给小清秀吃。
“好看。”她说,闵澜韬的确算得上一个好看的男人。
蔚蓝一横心,不去想那些长长布帘下存放的东西,快速冲进那些房间,把所有的窗户都推开通风。
蔚蓝一边煽火一边轻笑,昨天晚上没闲着的不光是她,他也累坏了吧,把那么多沉重的罐子和缸都搬下地藏好。因为她不敢接近,他还得亲自负责挂帘子,也难怪会怨声载道了。
小清秀吃的笑逐颜开,“蔚蓝姐,这东西真好吃!”
“我看着呢!有事早说了!让她自己吃!这么大的人还要人喂!”他不是滋味地嚷嚷。
闵澜韬极度不喜欢甜食,她早发现了,所以也没给他盛。
“你把我晚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就多拿些布回去!一定要晚上做,明天白天还有其他事呢!”他口气恶劣地吩咐。
“快点!”闵澜韬瞪眼。
步元敖走进修德苑时,看见蔚蓝正微笑着在锅子里舀着什么,闵澜韬站在她身后指手画脚地说:“多给我盛些糯米小丸子!”
蔚蓝点头,偷偷笑了笑。
小清秀又撇着嘴笑,“蔚蓝姐,你自己吃吧,我吃的着的。瞎了这么多年,我早学会了,不然早饿死了。”
“又www.hetushu.com.com有什么事?”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蔚蓝放下手里的针线,挺了挺腰背,这都几更了?都换了两只蜡烛了。她站起身,腿都已经发僵,她缝了好几个时辰了。
听说对眼睛好,小清秀顺从地躺下,不一会儿就安心的睡着了。
“吃肉!”闵澜韬不客气地把一块红烧肉甩进她碗里,“都瘦成鬼样子了!”
蔚蓝赶紧解释,“小清秀的眼睛就要拆纱布了,拆了纱布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我想……我想……让孩子看见那些不好。尤其是从来没看见过东西的孩子。”她小心翼翼地说。
蔚蓝轻笑,能看见东西对小清秀来说实在是太渴望了。
太阳正好,她壮着胆子从小门来到后山,因为“肥料”充足的关系,后山的野花开得格外好,都入了秋还是郁郁葱葱一大片一大片。她仔细地采着,红的要几朵,黄的要几朵……颜色,小清秀渴望看到的东西。还有渴望的东西……真好。
也许只有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只有她的夜空下,她才能偷偷的想起他,不,她的他不是睡在前面华丽院落里,不知哪个女人身边的步爷。她的他,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步三少爷。
蔚蓝垂着头,慢慢扒着饭,他给她的是块有肥有瘦的肉,她不好意思扔出来,只能尽量绕开。
闵澜韬坐在石台上瞪了她们半天,终于忍不住冷哼:“我也要吃!”
蔚蓝沉默了和_图_书一会儿,“没有什么东西,可能大家对闵公子用来研究医术的东西感到害怕吧。”真的很令人害怕,她不说她倒忘了,不能让小清秀看见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你睡一下吧,这样眼睛也能好的更快一点。”
以前看星星的时候,她总是在想念他。最亮的那颗星……就好像他的眼睛,他温柔看她的眼睛。现在再望着星空,她却想不出他的样子。
“那些瓶啊,缸的很重的!”闵澜韬抗议。
旁边眼睛包着纱布的小女孩也不甘心地嚷嚷:“我也要,我也要!”
他可会把她也肢解零散,胡乱地扔在坑里?
轻声叹了口气,奢望!又是奢望!一个活的都丧失尊严的人还奢望爱情,真是太可笑了。
她把手里的花拢成一束,“闵公子……”
闵澜韬一皱眉,也知道说的太过分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略带尴尬地凶着脸,夹了大大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碗里,“不吃肉,总吃菜吧?!”
蔚蓝咬了咬嘴唇,“闵公子,您能不能在这两天里把您那些泡在酒瓶酒缸里的‘东西’放到比较不显眼的地方?”
他看了她半天,伸筷子把她碗里的肉挑出来扔在桌子上,“不吃可以说啊!还挑食!就是步元敖饿你饿得还不够狠!”
她显然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开始听从他的吩咐,他得意地撇了下嘴角。她吃饭的样子……像只小猫,他从不知道有人吃饭能让人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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