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三章

他毫不犹豫地把那半瓶酒全倒在了厨房的水槽里,一滴不剩,又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静静地思考。
夜里,陈可为开车送她回去,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停在离禾苏家最近的那个路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陈可为才忽然说:“等空空有时间,我会找她认真谈谈的。”
昨天下班之前,他接到禾苏的电话,问他晚上是否方便一起吃饭。他们商量了一会儿,找了家西餐厅。
妈妈回去之后,宝音才渐渐恢复社交,她先是和关系好的同事们聚了几回餐,接着又主动联系了几个当初想探病却遭拒的旧同学,请人吃饭。大家都不知道她和叶柏远究竟为什么分开,只觉得她这边大病初愈,人家那边小孩儿都快出生了,同情心的天平自然向宝音倾斜。
又过了几天,她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一定是因为长期阅读大量的快餐文字,破坏了她的语感,这个发现让她在溺死前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就像一个人每天只吃油炸食品、膨化食品,把碳酸饮料当水喝,摄取过量的糖分,这样的饮食结构当然是不健康的。想到这里,空空稍微安心了一点儿。她认识到,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急匆匆地动笔,而是应该先花些时间让自己沉静下来,找到正确的方向。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空空勉强接了一句废话,她心里烦躁极了,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
“你想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时间还不算太晚,陈可为让禾苏等他一下,然后他慌慌张张地跑去商场的甜品店,买了一个6寸的草莓蛋糕回来。
“旁观者清而已。”宝音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空气中的杂质似的,她要驱走空空过于庄重的感激之情。
“是一个学妹发给我的,她不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在叶柏远的微博上看到这个,惊呆了,就发来向我求证。”宝音笑了笑,也不是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的。
收到回复时,她已经在去公司的地铁上。才早上六点半,车厢里已经站满了人,但这已经算很轻松的状况了,再过一个小时,车厢里的氧气就不够用了。
现在,她抓住那根丝线了。
“噢,也可以啊,那就去我家好了。”陈可为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他甚至还考虑了几秒钟,要不要把空空也叫过来,毕竟只是一个晚上,不会耽误她的写作计划。
虽然一夜未眠,可是空空没有一点儿困意,她不打算请假,可现在时间还很早,她忽然觉得可以约陈可为吃个早餐。近段时间,他们联系得不多,主要是因为空空几乎将全部精力都用来攻克自己的难题了。很多次,陈可为的信息发过来,她即便看了也忘了回复,等到想起来却又没有回复的必要了。
空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想了想,还是回一句比较好:“没事,有个东西找不着,我以为在你那儿,后来找到了。”

分开的时候,空空的焦虑已经冷却,然而羞愧却接踵而至,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向宝音道歉,接着又道谢。
他们上了车,往他家方向去的时候,他向禾苏问出了这个问题:“叫空空一起吗?”
她想向大家解释,叶柏远不是坏人……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收住,这些人里有谁https://www.hetushu•com•com是真的关心他们,又有谁能够理解内情?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大家面对她时讲的是一套场面话,等他们和叶柏远见面时一定会换成另一套说辞,她根本不必担心真有人会为了她和叶柏远决裂,人情这回事……讲到底,其实凉薄得很。
禾苏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潮,尽管心里很快乐,但她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我自己怎么吃得完这个蛋糕,你好歹陪我吃一块吧。”
犹如拨云见日一般,霎时,空空心中一片透亮。
禾苏眼底的期待在刹那之间转换成了失望,可是灯光亮起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准备好了笑容。
宝音沉默了很长时间,让空空好好地发泄了一会儿。
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异常,直到吃完饭,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过来对禾苏说“过生日的客人可以打九折”,他才猛然记起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天啊,”她小声地叫了一句,“周宝音,谢谢你。”
也不对,那些文字透着一股寒酸——第二天早晨醒来,她睁开眼睛,就知道昨晚又白费了。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再看一遍,在出门上班之前,她把这个文档也删掉了。
读得越多就越清醒,看得越多就越了解自己的渺小和欠缺。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多月,除了阅读量显著提升之外,她的故事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所有的念头都汇集到笔尖,流淌在纸上,她渐渐从繁杂的思绪里梳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并在某一个瞬间忽然领悟了不能贪多的道理,又剪除了一些多余的旁枝,让故事的构架变得更紧凑而完整。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客观条件已经得到满足,她想要的安宁,想要的自由,现在都有了,可她和她的小说、和那个少年的故事却像是分别处于南北两极。
宝音微微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没错,她明白空空的意思过去那些年里,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以为。
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禾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她的回答。
空空的眼眶发热,那句话像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她感觉到内心有一片潮湿慢慢涡开,那些刺痛她自尊的东西正随之融化。
尴尬的是,发给陈可为的微信已经无法撤回了,她怪自己为什么不先看朋友圈,那样的话她就一定不会发出那三个字,太亲昵了,太理所当然了,空空为此感到无比窘迫和后悔。
痊愈后的宝音比以前圆润了,好在她之前的确瘦得有些过分,现在的体型看起来倒像是刚刚好。她的头发剪短了些,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干练。做完第一次复查,她才向父母坦白了分手和生病的事。两个坏消息一起奉上,他们的注意力果然就被更大的那个完全占据了。
但对话没有顺着空空的意愿而终结,陈可为仍然好脾气地问着:“你最近好吗?住得习惯吗?”
当她从那一堆已经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纸上抬起头来,脊椎已经不堪重负,腰也酸疼,但大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她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这才知道,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他最近很忙,工作内容有变化,一周要加两天班,连健身房都快没时间去了。和图书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是在切完蛋糕之后。陈可为从储物柜里取出家里最后一瓶梅酒——这还是空空留在这里的,他用苏打水兑了,端过来给了禾苏一杯。
“对不起,忘记你生日了。”陈可为擦了擦额头的汗,满脸愧色。

她哭出来之后,感觉好了一些,尽管这有点儿丢脸。“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开头都很难,但我想既然都已经决意去做了,还是再试试吧。”她对宝音说,其实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宝音喝着热茶,笑眼盈盈地望着其他人,把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她终于说了,如释重负。只要陈可为具备人类基本的智商,就该理解她的意思了。

这种不顺利迫使她在某种意义上认清了现实,过去她为了工作而不得不看的那些作品,现在都在她面前闪着金光。无论什么题材,至少别人能完整地写出来,就算废话连篇,文字不够精练,但别人已经走在了自己的道路上,而你呢?
宝音试着让她先冷静下来,不要说气话:“人家陈可为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你说搬走就搬走,你说结婚就结婚?你以为你是谁?”
什么?空空怔住,静了片刻,福至心灵。她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宝音的提议像是在水泥墙上撬开了一条缝,她提供了一个空空从来没有想过的角度……伴随着喇喇落下的石灰粉,空空看到一种全新的可能性向她袭来,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虽然只露出了一个角,但空空绝对不会弄错——她在那里住了一年多,她数不清曾经多少次,自己坐在一个海松蓝色的布团上吃饭、喝酒、看书和电影——禾苏不是撑在地上,而是撑在那只布团上。
“我想把房子退掉,押金不要了,搬回去和陈可为住。如果他愿意的话,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为了调理被工作败坏了的阅读口味,她买了一大堆传统文学和欧美经典文学回来。本来就很拥挤的家,因此变得更逼仄了。她每晚都躺在这些大部头里疲劳地睡去,次日早晨又从一种更深的无望里醒来。
空空吸了一下鼻子,她马上就要流泪了。
“好啊,给我拍得漂亮点儿!”她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空空整个人都已经泄了气,无力还击。她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在陈可为不知情的前提下逞逞强罢了,她才没有那个胆子——结婚?听起来是比写小说更容易搞砸的选择。
那股酸涩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太久,摧毁性太强了——空空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忍受孤独,接受失去,却无法克服挫败,是不是因为前面两项都来自外部力量,而后者却是一种心魔?
空空开了机,给陈可为发去了一条“醒了没”,在等回信的时候,她切到朋友圈的页面刷了好几下。在她关机的这一晚上,朋友圈里一如既往地热闹,有人分享行业资讯,有人分享音乐,有人发美食,有人发小孩,有人发商品,也有人发自|拍照。手指滑到禾苏的照片时,空空停了一下,一种诡秘的直觉驱使她点击了大图。
她不可能白天在公司写东西,可晚上回到家,独自面对沉默的电脑更叫人发疯。到底要从哪里开始?为什么明明也付出努力了,却还是连边缘都触碰不到?
两周https://www.hetushu•com•com过去了,很快三周过去了,第一个月的房租完全白花了。她尝试过两个开头,第一个只写了五百多字就被拖进了回收站。“根本就是垃圾。”她对自己说。第二次稍微好一点儿,写了两千多字,但大部分都是心理活动。她用的是倒叙的写法,第三人称,一个女孩子的回忆,开篇是大段无意义的抒情。
她在一沓白纸上重新开始做大纲和角色设定,起初还有点儿生涩,然而水性笔在纸上划过的轻微的摩擦声带来了特殊的亲切感,越往后越顺手,她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眼前这些零散的词句和段落离开了纸面,飘浮在空中,组成了她年少时期的那个酷暑的影像。
“没错,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更应该趁早放弃,因为我平庸的人生根本没有任何值得书写的情节。”
等她到了公司,趴在桌上睡着之前都没有意识到,那条微信还是草稿的状态。
他越来越少想起她。


“你不用告诉我啊,不是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也有另外一个说法,就是说出来的事情就会成真呀!”陈可为偏着头,望着她,口气揶揄:“行啊,那你告诉我呗,我勉为其难听一下。”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毫无感知。
空空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扯了两张纸,贴在脸上,没有发出声音地哭了起来。

禾苏比他先到,等他落座时,她的饮品已经喝完了。
“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和颜亦明的事,但我很确定那个女孩子是用燃烧自己的决心和勇气写了那篇文字,那种真挚和朴素,即使没有爱过的人也能感同身受。”
“不怕老实和你讲,”空空忍不住想起头一回见到叶柏远的情形,他的阳光、明朗与宝音云淡风轻的气质是那样相得益彰,那绝不是照片上这个神情愚钝的男人,她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里见过像你们那么般配的一对。”

那晚回到独居的家里,空空如往常一样坐在了餐桌前——这张简易的桌子同时也是她的工作桌。她没有开电脑,把手机也关掉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凝神屏气,抓住那好不容易才闪现的一点儿灵光。
而今天晚上,在同样的沉静里,另一个女孩对他说:“我希望你们分手。”
说这话的时候,禾苏内心非常庆幸碧薇已经搬走了——真是要感谢那个荒谬的写小说的主意,否则自己绝不可能如此大胆直接。
陈可为觉得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再说,让她回家一个人对着生日蛋糕,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儿凄凉。
这是他花了整个晚上的时间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回应,禾苏明白,这已经不简单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车子里窜动着一股言尽于此的暧昧气息。
宝音摇摇头,空空现在就像一个听不进别人的话的小孩,敏感又叛逆。

在空空用阴沉的语气对自己做出毫不留情的否定之后,宝音皱起了眉头。她敏锐地洞察了真相:空空沮丧的背后其实更渴望得到鼓励,心灰意冷之中还有一息尚存。但与此同时,宝音不得不承认,空空的确欠缺方法,或者说,她不是那种气呵成的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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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宝音想起当天那个沉默的空空,说,“就是因为很久以前我无意中看到你写的那篇旅行笔记。我很少会在网上看超过一万字的文章,这一点我和你一样老派,我们都更钟情于纸质阅读。可是那篇笔记,我从第一段开始就停不下来,说来也奇怪,明明不是故事,也没有情节,可是看得人心里很难过,而且后劲很强,我连着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两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客厅的灯光暗得恰到好处,禾苏犹疑着,是不是该说了?如果错过今晚,也许不会再有更合适的机会了。
“还行,都还行。”
但宝音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她回想起空空之前说的话:“你是用第三人称写的吗?不如你试试换成第一人称?”
“我希望,你和碧薇早点儿痛痛快快地分手。”禾苏说出来了,没有表情。
褪色的少年在她的记忆中重新鲜活起来。他和她的距离一点点拉近,终于,她看见了他,又成了他。
宝音的母亲特意来北京住了一阵子,每天煲一锅汤,宝音喝不完只好用保温桶带去公司分给同事,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胖了。在这期间,妈妈得知叶柏远竟然分手没过多久就结婚了,气得好几天没和宝音说话。起初宝音又是哄又是劝,眼见软的招数不起作用,只好来硬的——医生说了,我现在可不能伛气,负面情绪对健康不利——这才唤醒了母亲通情达理的那一面,是的,事已至此,怪谁都没有意义了。


文档的最上面一行是四个加粗的黑体字——“惨绿少年”。这不一定是最终的标题,可她现在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因为既没有构架,也没有内容——那颗种子埋得太久也太深了,已经失去了强健的生命力,她苦恼于要如何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禾苏的手撑在地上,那不是自|拍,那显然是一张别人帮她拍的照片,不可否认,拍得挺好看的……但是哪里不对呢?熬夜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了,仿佛有一根很细的丝线在空空眼前飘摇,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那张照片。
稍晚,陈可为回到家中,看见茶几上吃剩的蛋糕和喝剩的半瓶梅酒,这简直就像是他的感情生活的一种投射。

坐在咖啡馆里,她一边对宝音这样说,一边用力地抠着已经秃了的指甲。

“那我送你回去,到你家陪你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再走。”他说。
安静了很久,禾苏紧张得几乎不敢抬眼看他,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陈可为和碧薇之间的状态,任谁知道了不会说一句“迟早得散”?可是他们拖拖拉拉、优柔寡断,禾苏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为他们着急。
“我给你拍张生日照吧,”他站起来,去开大灯,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做个纪念也好。”
宝音斟酌了一会儿,说:“你知道,很多作家的第一部作品其实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传,是他们自己的感受、想法和想象……”
“刚醒,你怎么起这么早?”
事实上她的确是这样做的。虽然灵感一直没有现身,但她每天回到住所,简单地做点儿吃的之后,就值夜班一样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一种什https://www.hetushu.com•com么样的感觉吗?”宝音的语调既温柔又严厉,“你太慎重了,架势太大,似乎很想一出手就证明自己才情艳绝。你好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那颗种子,却又希望它一长出来就是参天大树……空空,你得踏实点儿。”
一整夜下来,空空喝光了好几瓶冰水,仍然无法浇灭身体里那场大火。她出了很多汗,又热又燥,像是反反复复的高烧。
“感受不一定来自自身经历,而是能进入他人的内心,体会别人的悲喜,这是创作者独有的天赋,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做不到。”
为什么?
“生日快乐。”他举起自己手里的杯子,虽然切蛋糕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但谁会嫌祝福多呢?
随着开始写小说,空空原先规律的生活节奏渐渐被打乱了,她的睡眠变差,一度像是回到了和颜亦明分开的时候。怎么形容这种无力感——她在深夜对着空白的文档长时间发呆,为了减轻压力,她只好在发呆的时候喝点儿酒,但这样只会使不快乐变本加厉。
但空空的反应比她要激烈得多,她没想到,空空的眼神会那么心碎。
陈可为在这个早晨又一次被空空晾在了一边。对着镜子剃须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屋子里没有她了。和空空同住的那些日子就是一场不留痕迹的梦。当初她搬进来的时候,他花了一点儿时间去适应,后来她搬走了,他花了更长时间适应……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适应了。
一种久违的愉悦如同晨光洒在她身上,之前的时间没有白费,过去两个月的煎熬和自我折磨都被抵消了——她怀着这样的心情,去洗了个澡。
她不止看过一位作家这样说:等待灵感是非专业者的做法,真正的写作者,会培养一种习惯,每天把自己按在书桌前,不管状态好不好,写就是了。
但这仍然不是禾苏最想要的答案,她犹豫了一下,有点儿扭捏地:“我家太乱了,不好意思让你去,不如我们去你家吧,你家还有酒吗?我们可以喝一杯。”
之后她们的话题从这件事上转移了。宝音给空空看了一张照片,是叶柏远和卓昕,他把耳朵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
空空的脸色煞白,实话果然不好听,她的自尊心瞬间被刺穿了一个洞,尽管宝音毫无恶意。她想起自己也曾对宝音说过很直接的话,但宝音就不像她这么脆弱。
“对,”宝音也松弛了下来,和空空的交谈比先前所有的聚会都让她感觉疲惫,因为彼此都很真诚而投射出了一种实在的意义,她用鼓励的口吻说,“再试试,有什么好怕的呢,把它当成你一生中唯一的故事去写就好了。”
延迟了的困意这才发挥效力,空空昏昏沉沉,甚至没有确认打完那条信息之后有没有点发送,她把手机装进包里,走到车厢的一个角落,闭上了眼睛。
她在脑中快速复盘了一遍所有细节,简直不敢想自己竟然会这么迟钝。

在幽静之中,陈可为有一瞬间的恍惚——就是在这个房间,这个位子,好像并没有多久以前,另一个女生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唯一有点儿意外的收获便是,创作无能带来的挫败感,令她端正了面对工作的态度。她明显比以前更尊重自己手里的稿件了。连琪琪她们都觉得,空空姐这阵子认真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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