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方明曦说，“接触中的关系。”

半秒不到，她蓦地又阖下眼皮，笑着掩饰，“啊呀，说笑的。”

金落霞把钱锁进平时放钱的盒子里，拾掇一番又要出门。

“然后？”

“结束了。”方明曦说，“宿舍楼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

她身处其中，茫然不知所措。

方明曦扭头看过来，周娣回神打嘴巴，“错了，是怎么会扯上关系？”

这一晚方明曦睡得很好。

周娣皱眉，“哪不一样，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不过就是一个老练点，一个没那么成熟。你都看不上邓扬，怎么又跟这个扯上关系了……”

手机大概不在他身边，等了三分钟没动静，方明曦耸肩，给金落霞打电话。

惊讶稍缓，但周娣还是接受不了，哑然半晌，说话都结巴了。

“过年啊。”方明曦笑了，“还有……大概会去打工。”

两人在店后小会客室说话，期间前头店面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老板来来回回，一个面试弄到九点才结束。

2012年1月17，寒假第二天，春节未至，瑞城城西护溪大道攀英路上发生一场火灾。

怅然，感慨，还有更多的是为即将卸下重担而轻松。

身旁有人走动，桌上的两杯热饮，白雾越飘越淡。

方明曦回家，将奖学金交到金落霞手里。两人坐着数了几遍，金落霞的叹息声从头至尾就没停过。

方明曦毫无不耐烦的态度让老板心生好感，工资和待遇全都一次性拍板决定，念她勤工俭学，又给加了两百块。

方明曦接通，略迟疑：“喂？”

她下午要去和*图*书面试寒假工，已经拒绝了陪周娣逛街的要求。

“嗡——”

周娣坐在床铺上，目送她出门。

方明曦避开她，到柜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邓扬他哥的朋友。”

肖砚倒是一本正经，道：“你昨天落在我车上。”

时值过午三点，天光大好，煦日昭昭。

周娣一愣，“啊？”

“回。”

周娣扫一眼名字，见是唐隔玉那一群人里的一个男生，撇撇嘴，继续看下一条动态。

“刚刚在收拾东西，不过冬天的东西厚，可能要两三次才能弄完。”她说。

闷长的忙音一声接一声，而后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方明曦问：“去哪？”

服务生的托盘只在桌沿旁搭了点边儿，手持杯身下半，将圆径口杯底座轻放在桌上，“您的牛奶，单齐了。”

周娣泡了桶泡面填饱肚子，钻进被窝后又睡了一觉。发给方明曦的废话短信没有回复，她睡得头晕，混混沌沌打开手机上网。

手机从耳旁拿开，方明曦皱了皱眉。

［寒假兼职搞定了。］

肖砚问：“这个学期结束了？”

“去店里。我上午请了半天假，另一个做卫生的阿姨中午忙得半死，刚刚打电话来抱怨了半天。前两天店里有几条线路老化，请人来修还没修好，那师傅爽约，老板正不高兴，这几天脾气可大，晚上我得早点去！”金落霞说。

方明曦喝完水，旋上水壶盖儿，说：“不太一样。”

“加多了糖。”他品尝完，眼神扫向她的嘴唇，和图书视线似有若无，“……太甜。”

方明曦拿起皮筋，戴在手上。

一个陌生号码。

“……邓扬他哥的朋友？！”周娣愣了，脑袋里电光火石想起什么，“就是，就是很久之前那回我们吃鱼碰上邓扬，他们聊的那个，那个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那位？”她还追着方明曦问过他长得好不好看。

方明曦看向肖砚，他的坐姿端正得一如既往，总是让人怀疑背脊里是不是嵌了根钢筋，永远没有一丝松懈的时刻。

“——OK，OK。”方明曦无奈耸肩，“我知道了，有事我一定找你，拜托不要再说教了老师。”

“那后来那个追你的男生不是也高，白，瘦，笑起来也不丑，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哪一样！”周娣急了，“他和学长不一……”

“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打电话给我。”肖砚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叫她的名字：“方明曦。你记得，向人求助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周娣霎时哑然，说不出话来。方明曦不再和她继续谈这个，将上午收拾好的一箱子衣服拉出来。

城市笼罩在巨大的天幕之下，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毫无征兆，这一刻，世界像是一个夸张而又充满恶意的马戏团。

“那个人是谁？”周娣凑到方明曦跟前，脸上写满八卦。

方明曦愣了一下，甩头撇去片刻的眼花，混沌视线恢复清明。想叫住她，没能张口，她已经挎着包远去。

方明曦忽然转身，“去年那个学长，你还记得吗？”

“认识。”方明曦转回身去喝水。

“然后就这样。”

“https://m.hetushu.com.com嘟——”

她低下眼，视线停在桌中央，唇边隐约勾起一点，“你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桌上躺着一根黑色的皮筋。

她接到肖砚电话，他在她学校外街尾的咖啡店等她。

方明曦应好。扭头一看，金落霞拎着她的小包走出去。

她点头：“对。”

金落霞摆手，“哎呀来不及了，再说吧！你晚上自己煮东西吃，别忘了——”

她看着金落霞走进那片白光里。

肖砚注视她，问：“寒假什么打算。”

方明曦找的寒假短工是饰品店销售，倒正好合了先前对金落霞的那番说辞。

方明曦站着，冲她笑。

夜行后半段路，谁都没再提会让空气变得粘稠的话题。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突然震动，她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这个点她差不多快下班。

周娣差点咬舌头，“你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

“——请问是金落霞女士的亲属吗？我们是西城公安局，请您到攀英路423号‘聚闲鲜味煲’饭庄来一趟。现场有一具烧毁的女尸，我们需要您来辨认一下。”

“对。”一切妥当，方明曦拉着箱子出门，“我走了。剩下的明天再回来收拾，你一个人在宿舍注意点。”

肖砚点了一杯黑咖啡，方明曦到的时候，咖啡飘着袅袅热气，尚未动过一口。肖砚另给她点了杯牛奶。

……

方明曦和肖砚在咖啡店见面，不巧被周娣撞见。周娣不是不通世故的小丫头，没有当面凑过去，等回宿舍后才找方明曦问情况。

走出商店，方明曦拿出手机，周娣的废话短信之hetushｕ.cｏｍ.com前回了一条，后面几句没再理会，心情好，当下又回复她一句。

期末考结束，瑞城本地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受伤十六人，死亡一人。

砂砾的悲鸣刺穿她的耳膜。

周娣问：“你现在就回家？”

方明曦先转过身，她走在肖砚前头，和他之间距离一步半。

和肖砚再见是隔天中午，方明曦在宿舍整理东西，周娣给她搭手，其余几个床的舍友如常出去聚会，不见踪影。

放寒假，各种局组得热络。

“快过年了，家里不得提前把卫生搞一搞，擦窗子什么的，不然后头来不及……”

“你明年打算参加专升本考试？”

顿了顿，方明曦点开肖砚的号码，给他也发去一句：

话湮没在喉咙里。

“你跟他表白三次，喜欢了很久的那个高一级的男生。”

惯性刷了一通校内同学圈里各人的动态，无非都是一些分享日常的内容。

方明曦的书桌上还有几本没收拾的书，底下压着几样东西，一张是校外英语培训班的广告，占据大半版面的几个字——“三节免费课程”——硕大通红，她说寒假有空或许会去上课，还有一张市立图书馆的会员卡，她一直舍不得办的，这次终于办了一个季度。

今天亲眼一见，好看归好看，但这一出她有点难以消化。

方明曦亦是其中一员。

“嘟——”

“有什么不一样？”

方明曦答完安静几秒，右手食指指尖轻点桌面，忽地问：“没事也可以找你吗？”她抬眼觎他。

肖砚未言。

方明曦不束发的时候，皮筋大多戴在手上。昨晚他送她回来，她ｗｗｗ•ｈetｕshｕ.ｃom•coｍ在副驾驶座上小憩，头发被风吹乱，她用皮筋绑起，后来松松落落滑到发尾，没留神落在座位上。

方明曦说：“对。”

“邓扬是邓扬，他是他。”

刺眼光芒白到极致，又变成一刹那的黑。

“怎么……你们怎么……”她纠结不已，“邓扬他哥的朋友，你怎么会跟他们……他们那群人都很那个，你忘了之前他们给你乱吃东西啦？！”

这么一说周娣想起来，“记得。”

周娣忍不住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一起了？”她从没见方明曦跟学校里哪个男生走得近，勉强算起来，就只有邓扬一个接触还算多。

“你喜欢他什么？”

“你回家么？”

“上午请假干什么？”

他沉下嗓，“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出来。”

肖砚端起杯子，抿了两口。

刷过唱K的，打保龄球的，还有买化妆品的，看到一条在某家特色酒楼包厢里拍照的，配文说：［这家的各种煲味道都不错，中午吃过，今晚大伙还是这！］

“嘟——”

方明曦皱眉，“我放假不是可以帮忙，你一个人急什么。”

方明曦敛了敛坐姿，瞥他面前的咖啡，换话题：“不喜欢吗？一口都不喝。”

“喜欢他……高，白，瘦，笑起来好看！”

安排丰富，相比之下周娣过得无聊透顶。方明曦离开宿舍后，她无人陪伴的下午便是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的。

老板名下不止一家店，约好和方明曦六点见面，因临时有事来迟，方明曦等了她将近一个小时。

那头的男声低沉而稍显刻板：“您好——”

方明曦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