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翡丽摸出一张一百块递过去。老商贩收了，问：“开唔开？（开榴莲吗？）”
关九：“……”
关九听了，面色一转，笑眯眯地抱紧甘蔗，爱恋地从上到下一节节摸下来，对白翡丽说：“哟，这么好的东西你就给我啊？”
“她演不好。”
一辆超跑在夜色下的高架路上狂奔。
银粼粼的月色如水，他脸上的表情却像见了鬼似的，无语地盯了她半天，才说：
还有一堆脑残粉喊：大师你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天资聪颖天机神算快翻我牌啊！
“白翡丽，我以‘鸠白’工作室唯二合伙人的身份郑重提醒你：就以昨天为界，请与绫酒小姐老死不相往来，‘鸠白’的‘鸠’，是我关之鸠，不是绫酒，好吗？”
她还沉浸在拜金主义迷幻般的余韵里。白翡丽拖着她走出车库，车钥匙抛给等候在外面的管家。
老商贩麻利地拿刀开了榴莲，用三个塑料袋装了，递给他，又塞给他一根甘蔗。
“对。”
PS技术……也真发达。
白翡丽冷冰冰丢过去一个眼神，透着几分戾气：“敢告诉任何人我回来了，我弄死你。”
车里头榴莲飘香，司机和白翡丽一人拿了一块榴莲在前面吃。关九一人在后座捂着鼻子绝望：“理解不了你们Y市人。”她想起来，“我记得前天绫酒跟你摊牌时给你列出了十大罪状，第七条就是你不爱吃猪脑，而她讨厌榴莲。”
关九现在感觉看什么车都像土鳖小破车，深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皱着鼻子上了车，那根甘蔗太长，斜着放，也从车窗探出去一截。关九想丢掉，那司机说：“靓女，甘蔗在Y市是好意头，祝你生活平平直直、事业节节高升、爱情甜甜蜜蜜。”
“下车。”白翡丽说。
她翻了几屏，猛地把手机往车座上一摔：“不行了，绫酒这个人我越看越恶心！把你一脚踢开还要踩上一脚——亏你这么能忍！你那个‘关山千重’的微博V号，都好多粉丝在下面刷绿了你知不知道？”
白翡丽拎着榴莲，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丢给她一个背wｗw•hｅｔｕsｈｕ.cｏm.ｃom影：“等你的布加迪，等到地老天荒。”
没错，是烛光。
关九抱着车椅干嚎：“昂——”
然而距离最终的演出只剩下四天，还是想绫酒合适不合适的时候？刘戏蟾虽然不是主角，却是个举足轻重的特殊角色，里面有一段扮作小生唱戏的戏份，对演员的要求很高。绫酒的特长就是唱古风戏腔，现在没了她，临时能去哪里找一个有这样能力的顶上？
咳，这真是，余飞又感慨一遍，真巧，世界真小。
虽然不在Y市久居，她对Y市却总有一种归属感。对于这人这种污染环境的行为，她非常不齿，更何况是在戏楼这种高洁雅致的地方。
“靓仔，恭喜发财，掂过碌蔗，由头甜到尾。”
车停了下来，关九寄宿的朋友家的小区到了。
“开。”
“桥洞边上。”
老商贩：“有。”
循着一闪而灭的亮光望去，余飞只见距离不远处，一片模糊的黑暗中，翘出来反射着银鳞般月光的枝叶正在无风摇晃。
白翡丽随着车跨过一条减速带晃了一下，面无表情。
白翡丽继续吃榴莲，置若罔闻。
白翡丽探手过去给她拉开车门，把她从方向盘上揪了起来，一脚踹过去：“滚下去。”
白翡丽把他拦下来：“榴莲，有吗？”
余飞没办法，又去看热搜。每天的热搜也差不多，明星八卦、影视营销、社会奇闻、心灵鸡汤。
关九听不懂他们的对话，拿着甘蔗，仿佛拿一根打狗棍：
“我仔细想了一晚上，粤剧的腔调还是不合适。”
“继续找。”
“啊……哈哈哈哈哈不敢不敢……”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那……阿翡少爷现在住哪？”
关九戳了他一下：“嗳？男主角，你这么淡定？富二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设定突然起作用了？”
关九了解白翡丽。别人的沉默意味着默认，白翡丽的沉默，意思就是“不敢苟同”、“懒得理你”。
良久的僵持过后，她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别无选择且无比致郁的拉链声，黑黢黢的树丛如水螅一般分裂，一道黑影https://www.hetushu.com.com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瓶农夫山泉。
“啊……原来开超跑这么爽这～～么爽这么爽这么爽这么爽……”她唱了起来：“如果要死就让我死在超跑里～～”
管家一脸谄媚地讨好：“阿翡少爷，白总今天早上还问起您，说想您了。”
“要是真的找不到呢？”
“……”管家心想那是什么地方？什么私人会所高级别墅吗？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这么晚了，阿翡少爷怎么过去？”
关九蜘蛛抱卵一样地紧抱着方向盘，脸紧贴在方向盘的logo上贪婪地呼吸着属于超跑的气息，一脸高潮之后的迷醉：
“三个。”
余飞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更别说是哭得这么惨绝人寰。但她转念一想，这么一个玉琢的人儿，估计也从没在别人面前丢脸丢到过这种惨不忍睹的地步，他从小树林里迈出的那一步，该是花了多大的勇气！
“？？？”
白翡丽仍是不理她。
白翡丽眼睛盯着前面的高速路，咬了一口榴莲，不说话。
余飞深感欣慰。
这不就是昨天她在医院和公交车站碰到的那个女孩吗？
关九叹道：“但事实却是你陪她吃了两年猪脑，这两年你没有吃过一次榴莲。”
关九：“……”
白翡丽说：“那就让弱水去唱。”
关九气呼呼地蹬着高跟鞋下车，下去了，却又噔噔噔走到前门，用甘蔗头敲着车窗让白翡丽把车窗摇下来。她把头探进去，郑重其事地说道：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家里人都睡了。余飞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蹑手蹑脚走进母亲房中，见姨母果然在母亲旁边的床上睡着，打着呼噜，母亲也难得地睡得安详。余飞放下心来，下楼去卫生间洗漱。
她忽然想到，那个年轻男人，清磐似的声音，连生气都极是耐听。
绫酒是谁？非我工作室又是什么？都没听说过。
这么一折腾，余飞心中块垒略消，松快了许多。她胸中自有鼓点、卜鱼，随着那曲调的节奏，一步一步踩着石板走出去。
关九怒：“你才缺！”和图书
“什么？”关九愕然地问了一句。
“怎么没用？”关九有点生气，“绫酒这种女生，我算是彻底看透了。当初来勾搭你，就是为了借你上位。现在她出名了，觉得你配不上她，又去勾搭离恨天。我敢赌上我的身家性命说，你现在带她去你爸的车库转一圈，她能立马甩了离恨天又回来跟你！”
他冷着声音说：“你看清了，我的确很有公德心。”
横竖都是后会无期的人，都裸裎相见过了，还在乎多出这么一场丑？
关九正要和白翡丽争辩，忽然脑子清灵了一下，转过弯来了：“你今晚带我去看粤剧，难不成是想找个专业戏曲演员？”
车来了，是一辆大众的黑色轿车。关九终于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咱们坐这个？”
白翡丽又不说话了。
“好好好，不说她了，说回绫酒。”关九说，“我就觉得，你家世和能力，哪点不比离恨天强？就除了有那么点……”她做着手势，“那么一咪|咪的……怪毛病。”
关九唉了一声，“算了。”又道：“你说，Y市是不是比北京小太多了？这一转身就又能遇上，太可怕了。要在北京，哪能有这种事儿。”
白翡丽：“滚。”
“你刚才也让我大开眼界。”
“骑马！别问了！”白翡丽拖着关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空留管家在原地一脸懵懂状：骑马是什么情况？！Y市有马吗？！
她好想去刷这破和尚空长了一张英俊的脸但其实是个骗纸你们别信啊。
他哼了一声，拎着瓶子快步向外走去，显然是去追那关九去了。
关九叹了口气，“是啊，原著里本来就写得是南戏，是吴侬软语。要是有能唱昆曲或者越剧的就好了，可惜这里是Y市。”
“几多钱？”
如此发疯一样地玩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扭扭捏捏地开进了一个私家车库。
白翡丽缄默，关九拿出手机来忿忿地刷。刷着刷着，她忽的大叫一声：“不是吧？！绫酒和离恨天上热搜了？”
余飞的眼色冷了下来，说：“扯平了，咱们就当谁也没见过谁。”
关九无奈，问道：“那现在有什么结果https://www.hetushu.com.com？”
下了高架路之后，就开始挑僻静空旷的路，蛇行、扭弯、急停、弹射起步……
“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再一看，那个非我工作室的老大“离恨天”，正是昨天那个女孩挽着的男人。
余飞好气啊。
余飞打了个车回家。路上百无聊赖拿着手机刷微博，见文殊院的官方微博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老方丈已经云游归来，严肃了寺规。
年轻男人本已经走出去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和她面对面地站定，手拎着那个农夫山泉的瓶子到她视线平齐处，晃了晃，晃出激荡的水声来。
“你——”关九断然没想到，白翡丽这时候还在考虑绫酒能不能诠释好剧中角色这件事。关九自然明白，他们排练的这一出古风舞台剧，刘戏蟾虽是女子，却光风霁月，心胸如海，这样的开阔气象，如果说过去绫酒还可以撑一撑，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撕破脸，暴露出自己狭隘势利的一面，又怎么演得出这样一个刘戏蟾？
然而往下一刷，看到一个微博自动推荐的橙V号：恕机解梦。点进去一看微博粉丝，竟然已经有四十万了！
余飞死死地盯着那片黑暗。她感觉到她在凝望深渊，而深渊正在敌意地与她相望。
白翡丽：“吉利的，拿好。”
关九两只手上前按住白翡丽身后的椅背，苦口婆心道：“尊敬的、亲爱的、伟大的阿翡少爷，要让绫酒回来，还不是您动动手指的事？做人呢，别太清高，曲高者和寡，你也要为工作室的大家着想。”
底下一堆的脑残粉喊：好准好准！
“她现在演不好刘戏蟾。”
惨绿惨绿的烛光。鬼火一样。
“要走的人，留也没用。”
倒是没想到，原来误会他了。余飞看着那个满满当当的瓶子，月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色彩，竟然想笑。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鬼使神差地念了一句：
“不行！”关九脱口而出地大声否定。
再往下，就是各种不堪入目的掐架了，什么“夭寿啦，狗男女买热搜上头条啦！我大古风cos圈又叒叕要火了吗？”“关山千重这回真是赔了https://www.hetushu.com.com夫人又折兵［绿叶］［绿叶］［绿叶］，看鸠白工作室怎么翻身。”“非我工作室要炒作，别带我九哥出场好吗？抱走九哥。”……余飞根本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无聊地又关上了手机。
白翡丽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关九简直被他的脑洞惊到，瞪圆了眼睛道：“你做梦吧？有哪个专业戏曲演员愿意来演咱们这样不入流的舞台剧？！”见白翡丽不置可否，又惊讶道：“难道你想拿钱砸？疯了你！我们会被黑死的！要我说还不如直接把这一段删了！”
然而走到卫生间旁边，竟看见小毛玻璃窗里闪着幽暗的烛光。
不过这时候旁逸斜出地多出了一条：绫酒加入非我工作室。
然而过去作为恕机唯一粉丝的她，现在也只会淹没在每条微博一两千评论的海洋里。
“人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那个穿旗袍的姑娘叫言什么来着？言佩珊？”关九见他不理，凑上前去，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你对她到底什么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
白翡丽把甘蔗递给关九。
另一堆脑残粉喊：锦鲤锦鲤！
年轻男人黑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身上有依稀的松柏浅香。他身上的两只大眼睛，仿佛诡异地乜了她一眼。
“仲剩几个？（还剩几个？）”
白翡丽来到大街上打车，半天打不到，摸出手机来，用叫车软件加价叫了一个。夜色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商贩骑着辆三轮车路过，车上零星地还有些没卖完的水果。
“现在好了，辛辛苦苦排了几个月的剧，就因为你和绫酒的那点破事，大伙儿的努力全都要打水漂。白翡丽，咱们工作室留人，靠的是感情。其他人我不图你来留，但连一个绫酒，你都留不住吗？”
余飞抱着臂，不冷不热地说：“你挺有公德心啊。”
余飞那叛逆劲儿又出来了，随手点了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这个叫“绫酒”的女孩子的古风cos图，很华丽，长相也确实漂亮。但她隐约觉得面熟，又多翻了几张照片，心里头忽然一亮：
白翡丽：“你缺。”
老商贩看了看黑黢黢的天上的白月亮，说：“凑个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