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没来找他，”王晓晓恍然，感激，“可你若不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如果将来哪天你也出事，这件案子不是永远成谜了吗？”
凌夕沉默片刻，望望天外悠悠的浮云，缓缓道：“那夜之事实在诡异至极，师父想了这十几年也未曾想通。”
王晓晓马上拍马屁：“原来师弟是行家。”
茶香四溢。
大胡子师弟吓一跳，壶中的水便多倒了些出来，慌得他连连跺脚叹气：“哎呀，水多了水多了！”
“这姑娘……”
“他在暗处这么多年，追查起来应该更方便。”
突然改了？王晓晓愣了半晌，脸色大变，失声：“什么时候改的？”
凌夕微愣，点头微笑：“多谢。”
王晓晓不再反驳，因为当初自己也怀疑过，这件事里面，受益最大的只有漂亮伯伯，怎么说他也算嫌疑犯之一。
突然，人群一片哗然。
白衣一尘不染，凌夕静静地坐在旁边，宝剑横放膝上，暑气逼人，俊脸上却无丝毫倦意，银色的发带从黑发间垂下，清新之至。
他没有说，王晓晓却知道，那些人都已“失足”摔死在悬崖下了。
王晓晓疑惑：“不是说他通风报信，发现失踪的秘籍在后山吗？”
“师父其实也明白，当时并未声张，径直回逍遥谷禀报了掌门，二人商议之下，才决定将此事公开的。那时的武林盟主正是家祖父，同时兼任华山派掌门，各派秘籍失窃，又在华山后山被发现，当时江湖局势动荡，各门派之间纷争不断，他老人家凭着高强的武功才坐上了盟主之位，自然有许多人不服气，因此便有人怀疑他盗窃秘籍，据为己有。”
王晓晓连忙道谢。
“我还有件事不明白。”
“我为何说金前辈不是凶手？”
“金万生是你师父？”王晓晓没有太多惊讶，早就想到他们关系不一般了，果然是师徒关系。
“你怎的不讲理？”
大胡子师弟摇头：“不是，就是口味不太一样罢了。”
“是吗，”王晓晓暗自开心，“你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说的，我转告他。”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也算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那样几百人突然离开，本不会毫无知觉，但他的确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何况当时四周的火堆还燃着，旁边却空无一人，他老人家醒来十分震惊，四下寻找仍是不见踪迹，欲要施展轻功逃下山，却发现全身内力竟已催动不得，直到天亮。”
原来是盟主的孙子，难怪剑法那么高明，和咱华山派还有点亲戚关系呢！王晓晓忙问：“金前辈现在在哪里？”
见她把“我们联手”说得当当响，凌夕略有笑意，不再言语，点点头就转身走wｗw.hｅtushu•ｃｏｍ•ｃｏｍ了。
王晓晓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你刚才说，师父他老人家的口味是突然变的？”
“是啊，”大胡子师弟叹了口气，嘟哝，“就是不知怎的，如今师父的口味竟变了，只管挑名贵的喝，其实咱们华山金针比这茶好得多呢。”
“不会，师父他老人家在当时也算顶尖高手，若有人接近一丈之内，他必定惊醒，绝不会毫无知觉的。”
王晓晓忙问：“发现什么？”
胡乐正请人搭棚子租桌凳，准备扩大规模。
端起杯子看了看，他摇头：“只好重沏了。”
他摇头：“知道了只会惹祸上身，我如今想着，你们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
凌夕摇头：“若果真中了迷|药，不只内力，怕是连动也动不得了。”
“祖父当初贵为盟主，查起来自然不容易。”
该相信师兄大人，还是相信你？王晓晓很容易就作了选择：“若真是叶盟主，做了这种大事，他就算不斩草除根，也应该很关注受害人的家人吧，更何况你是前任盟主的孙子，以他的势力，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消息？”
“他也跟去了？”
闻言，他放下茶杯，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反问：“你真以为我该去？”
想了想，他自嘲：“有意思，看谁都像了。”
“不错，那时后山并未封锁，他老人家跟上去之后，在林中空地发现了一大堆失踪的秘籍，逍遥派凌波微步正在其中，师父急怒之下出手抢夺，却不慎中了埋伏，负伤而回。”
看看桌上的茶杯，王晓晓心中微动。
“前任盟主，华山派前掌门长济大师正是家祖父。”
凌夕不语。
凌夕点头不语。
棋赛办得热火朝天，一传十十传百，加上强悍的广告效应，观众越来越多，整个看台几乎有一半的人都挤了过去，连卖草帽的大娘也报名参加了。
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棋简单，落子儿很随意，可下了几局之后，渐渐地便有人看出窍门，兴趣大增，开始细心研究，还用剑在地上划了棋格练习。因此王晓晓这一路都听见人们在议论，谁的棋会赢，谁谁刚才走错了，有个开赌场的富商还由此得到启发，现场设起赌局，让客人买码下注，生意竟也不错。
“内力用不了，有没有别的可能？”
凌夕道：“当年师父跟着众位掌门与祖父同上后山，谁知一夜之间，所有人竟神秘失踪，惟独师父他老人家侥幸活着回来了。”
又猜错了？王晓晓怔住，半日才回过神，重新请他帮忙沏了杯茶，笑着道过谢，一边思索，一边朝茶摊走。
“什么时候？”他想了想，“也记不得了和_图_书，大约就是二十多年前吧。”
王晓晓明白：“你的意思，叶盟主是故意留着他，转移别人的视线。”
二十年前！王晓晓张了张嘴巴，紧张：“他老人家那时候说话做事，是不是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默然。
果然是水若绮。
王晓晓顺口道：“或许是他喝太多华山金针，厌烦了，口味就慢慢改了吧。”
“不瞒小师姐，我家祖上世代种茶的，”大胡子师弟得意，“这沏茶也有窍门，同样的茶，也须合着不同人的口味，用水多少和茶叶多少，连同用壶，都是很有讲究的，所以师父他老人家只喜欢喝我沏的茶。”
又乱想，成天就知道赚钱！作者又不是写生意财经报道的，增加灵感也要给人家弄点有用的吧，江湖嘛，武林嘛，什么最有用？混个女侠当当才是正经！
凌夕没怪她：“师父绝不会骗我。”
“不是，”大胡子师弟辩解，“他老人家的口味是突然间就改了的。”
“叫他们等着啦，我有的是银子，五两一次吧，这是五百两！”
王晓晓沉思许久，摇头：“那也不能证明就是叶盟主，自从他当了盟主，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各门派相安无事，他没什么过错。”
“你那朋友倒是个行家，凡城玉井原本就该是这个味道。”
凌夕微微一笑，摇头：“武学无止境，江湖自有高人，只是你我没有遇上罢了，说起此人，以我看来，连萧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只不过我总觉他有些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
“……”
他含笑打断她：“你师兄是聪明人，既将此事说与你，必定信得过你。”
“你确定你师父说的一定是真话？”怕他生气，王晓晓忙又笑，“我是说，他也可能是受了蒙蔽，有的事表面看来是那样，事实却未必。”
王晓晓问：“上次那个杀你的刺客，你还记不记得？”
“你沏的？”惊讶。
“不讲理！”
“你别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王晓晓安慰他，“其实你完全可以去参加武林大会，因为叶盟主若真要杀你，不会等到现在，何况我师兄也查过，叶盟主肯定不是凶手，你不信我，总该信他吧。”
“话虽如此，但自他失踪之日起，那批来历不明的人也消失了，无迹可寻，后山被叶盟主下令封锁，江湖上也渐渐传出后山有鬼怪的谣言，此事岂非蹊跷？”
大胡子师弟随口道：“是啊，说起这个，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日我照常送上华山金针，他老人家却嫌不够名贵，定要叫我换最好的凡城玉井，可我见他平日里从不喝玉井，茶房里也没准备，他老人家猛然这么和-图-书一说，倒害我巴巴的跑了好几里路进城才买到呢。”
王晓晓奇：“他们要撤的话，怎么可能不叫醒你师父？”
王晓晓不语。
王晓晓点头。
王晓晓想了想：“会不会是中了迷|药？”
“护他，却又派人跟踪，”凌夕冷笑，“江湖中人虽然都怀疑师父，但若说这种事情是他一手策划，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他老人家若有不测，事情也未必完结。”
伺候天绝大师茶水的是四十多岁的大胡子十九师弟，王晓晓招呼：“师弟辛苦啊……”这声“师弟”叫出口，全身寒毛抖了抖：“师父他老人家今天用的什么茶叶，我拿点好吗？”
原来水若绮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在贵宾台坐着没事，智不空又一心向佛，对她敬而远之，百般无聊之下听说有这新鲜棋赛，她哪里肯放过，只是这位大小姐刚落十几颗子儿就输了，顿时犯了脾气，霸占着位置不肯让人。
茶摊的座位已加得不能再加，却还是不够，有座位的悠哉游哉地喝茶看棋，品头论尾，没座位的又舍不得精彩的棋赛和热闹，只好站着，将茶摊三面围得水泄不通，幸好茶摊有一面是看台外沿，通风良好，否则怕还真要闷倒几个人。
“不是，朋友帮忙的。”
王晓晓道：“你打不过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
“那也是在保护他。”
“那……”
王晓晓更诧异：“他既然没有阴谋，为什么要假传消息？”
凌夕也轻轻叹息：“如今四方安定，叶盟主的确胜过祖父许多倍，功不可没，师父提起他也是极为钦佩的，但师父他老人家一身清白，却凭空遭人陷害，成了奸恶之徒，直到临去时也耿耿于怀，令我务必暗中查探，何况祖父与父亲皆因此事遇害，亦关家仇，我该替他们讨回公道。”
“并非假传，”凌夕打断她，“他老人家亲眼所见，失窃的秘籍的确在后山！”
声音是从第二组传过来的，有人占着位置不走？王晓晓听那声音很耳熟，忙亮出主办人的身份，才勉强挤进去。
“是啊。”大胡子师弟不解。
半日。
“但每次师父遇上他们追杀寻仇，都会有叶盟主的人暗地相救。”
“是，”王晓晓承认，“你说得这么肯定，是谁都想问的，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若信不过我，那就……”
“那也只是猜测，并没证据，他们应该查清楚再去。”
“小师姐客气，”知道她和萧夜的关系，大胡子师弟立刻点头陪笑，“师父他老人家喝的是最名贵的凡城玉井茶，小师姐若喜欢，我这就替你沏上些尝尝？”
金万生竟然死了！王晓晓大为吃惊，看来他真的不是凶手了，后山那个叫和*图*书“冷岳”的鬼当真是在诬陷他。
擂主正是当初得王晓晓传授的白莲教弟子，此刻正被水若绮缠得满脸郁闷，于是王晓晓急忙调解，好在水若绮并非为奖金而来，答应晚上陪她继续之后，也就作罢，回贵宾台去了。
王晓晓称赞：“师弟的手艺不错啊。”
“再来！”
王晓晓顿觉内疚：“那也未必是他派的人，而且他这么做，也可能是在保护你们的家人啊，何况他若真要杀你，容易得很，不会只是让你受伤这么简单。”
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仅是帮他，也能替漂亮伯伯洗清嫌疑，王晓晓暗下决心，劝他：“放心吧，就算那个凶手厉害，到时候我们联手，也不怕他的！”
见他不慌不忙喝茶，王晓晓忍不住问：“你还是不打算去？”
凌夕道：“他发现，周围所有人竟全都不见了。”
“所以他就联络各派掌门同上后山？”王晓晓想了想，摇头，“是那人设的陷阱吧。”
王晓晓忙问：“你仔细想想，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溪边，大树下，浓密的绿荫遮住了阳光，微风习习，倒也凉快。
“他以前也喜欢在房间里摆那么多珠宝？也喜欢在地上打滚？也喜欢……”
“因为……”王晓晓停下来，谨慎地想了想，才又开口，“因为他是叶盟主亲自提拔的第一高手，他信任叶盟主，就像你信任你师父一样。”
“姑娘输了，该让别人。”
凌夕黯然：“早在四年前，他便不在人世了。”
“姑娘你看，这么多人等着……”
凌夕沉吟：“看身形的确不像他，我也有些奇怪，当时此人偷袭，我不慎中掌，纵然翩翩赶来，他也完全有机会杀了我，想不到竟没有。”
凌夕道：“师父他老人家当时嫌疑在身，叶盟主却声名显赫，就算派人跟踪，传出去也是师出有名。而后几年，不断有高手前去后山查探，都命丧崖下，几位叔父就是为了追查此事而相继寻去，结果……”
坚定理想之后，王晓晓觉得有些累，往旁边主办的位置上坐下，端起茶喝了几口，转脸之间又怔住。
“师父也曾多次上后山查探，虽平安无事，却也找不到半点线索，无凭无据怎能叫人信服，而且几年后，他老人家发现，除了那些寻仇的，还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在暗中盯上了他，几次都险遭不测，眼见情势危急，师父只好设计躲开监视，遁迹江湖，十年前才找到了我。”
见他神色赧然，王晓晓马上明白了，这里的盟主简直相当于皇帝老儿，权利大，党羽多，谁敢第一个出头去查他的事？
“逍遥派前掌门一直为秘籍失窃之事忧烦，是以听到师父带和-图-书
回的消息之后，决意邀请各派掌门同上华山追究，祖父迫于压力，只得答应与父亲和两位叔父一道，带他们上后山查探，接下来就发生了那夜的事。”
“当初逍遥派的绝学凌波微步与游仙剑法皆一夜失踪，师父身为逍遥派护法，奉命四下追查，几个月后的一天，他发现一个头戴黑笠看不清面容的可疑人物，便一直跟踪至华山境内，夜里，他亲眼见那人潜上了后山。”
见茶座生意好，王晓晓很高兴，想不到只弄个五子棋赛就这么成功，可惜时间有限，不然该摆几张桌子教这些大侠搓麻将！
凌夕点头：“的确如此。”
“这不一定和叶盟主有关。”
“除非被高手以极厉害的手法封了穴，那样的话，连本人也难以察觉。”
大胡子师弟接过茶杯，取水替她沏茶，好在江湖上的茶叶制作工艺还不错，和现代一样，用水泡开即可。
凌夕没有正面回答：“此事受益最大的是谁？”
凌夕疑惑：“他如何知道不是？”
凌夕神情微黯：“我是妾室所生，从小被寄养别处，家中亦不提起，后来我几次欲回家探视，都发现院子四周有人在暗中监视，因怕他们发现，也从未进过家门。”
“原来是这样，”王晓晓忙问，“那天夜里，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来不会输的，刚才不小心走错啦，再来再来！”
“后来师父才知道，当日所有掌门高手包括家祖父全都失踪了，只有他一人得以幸存，因此江湖上所有人都怀疑他，不时有人寻来报仇，屡遭追杀，但此事实在诡异，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师父百口莫辩。”
“出去说吧。”
贵宾台茶水供应处。
“待他们去时，树林里自然已没什么秘籍了，祖父亲自带着各派掌门高手将后山搜寻了一遍，也不见踪迹，其时天色已晚，由于师父咬定那夜之事不假，何况身上受的伤还在，因此各派掌门都不肯下山，准备第二日继续查探，祖父无奈，只得答应留一夜，让他们各自生火歇息，谁知到了半夜，我师父醒过来，却发现……”说到这里，俊脸上泛起许多疑惑之色，他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比赛继续进行。
王晓晓笑：“是吗。”
“你尝尝这茶，看合不合口味？”原来王晓晓看凌夕坐了半天，身旁的茶水却丝毫未动，知道他品位比较高，想着天绝大师经常买贵的茶喝，专程过去替他换了一杯。
大胡子师弟却摇头：“想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品茶行家，也从不喝这种玉井茶的，这茶颜色虽好，闻起来也还香，味道却只是一般，不过是名气而已，若真要细品，还及不上咱们的华山金针。”